3040(2 / 2)

今天又在柯学片场复活了 听涧 32942 字 7个月前

即使是江户川柯南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演技着实有些拙劣。

“工藤新一不就是你吗?”鹿见春名温柔地说,“好啦,工藤君,拜托你把粘在我帽子上的窃听器拿回来,好不好?”

他用上的仍旧是用来哄小孩般的语气,刻意将声音放地温柔亲切,没有一点威胁的意味——但在江户川柯南听来,从鹿见春名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这让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就想要反击。他摸上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手表之中藏了麻醉针,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动一下手指……

手表的表面却被人先一步按住,连带着江户川柯南的手指一起。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偷偷摸摸做坏事。”鹿见春名颇为遗憾地说,“你也不想自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被毛利小姐知道吧?”

江户川柯南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

寒意自下而上地弥漫,甚至连舌根都在发苦,指尖因为惊惧而格外冰凉。他的手指收紧,在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格外明显的红色的抓痕。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还有宫野小姐怎么样的。”

鹿见春名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宫野小姐”这几个字来。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灰原哀曾经的身份和名字,但他记得,灰原哀曾说过“我父母研究的那种药”。

银色子弹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夫妇研究出来的梦幻般的药物,作为他们的女儿,灰原哀必然也姓“宫野”。虽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但只是拿来唬一唬江户川柯南的话,也算够用。

糟了,真的被发现了。

虽然已经无数次在噩梦中梦见过这一幕,但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进行冷静的思考。

他被发现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身边那些朋友、亲人,毫无例外都会因为他的暴露而进入组织的视野,只单纯是毛利一家就绝对逃不掉组织的清扫。

这个组织是绝对宁愿杀错也不会放过的。

更何况,他目前还不知道告死鸟究竟知道了多少,这些事情有到底有没有被他上报给组织……

鹿见春名抱着江户川柯南,弯腰倾身,将怀中的小少年放在桌上坐下。在想要放开时,鹿见春名顿了顿——江户川柯南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迟钝了两秒,江户川柯南才触电般松开了手,被他紧紧攥过的地方显出了几道很明显的折痕。

“我说了,别害怕,也别那么紧张。”鹿见春名亲昵的摸了摸江户川柯南的发顶,“我是个好人,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江户川柯南下意思去看鹿见春名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流淌着灿烂金色的金色眼瞳。

他完全没从那浓郁的金色里看出什么真诚来,只看到了眼底倒映出来的、他惨白的脸色和仓皇的神情。

“安心,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别人,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说不定……我之后还需要你帮忙呢,平成的福尔摩斯先生。”

鹿见春名对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将粘在帽子上的窃听器摘了下来。

他牵起江户川柯南的手,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打开了他的手指,然后将窃听器放进他的掌心。

“贵重的东西要小心地收好,下次,不要再让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了。”

江户川柯南看向鹿见春名的背影——那头长长的银发在日光下格外晃眼,像是光河里的一段月光。

他垂下头,宽大镜片的反光挡住了晦暗不明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

赤井秀一察觉到了江户川柯南反常的情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知道我的身份了。”沉默了很久,江户川柯南才缓缓地低声说。

“什么?”赤井秀一愣了一下,“那……”

他皱起了眉。

“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户川柯南缓缓舒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但在他的记忆里,鹿见春名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小学生的态度。

总不可能是鹿见春名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工藤新一了吧?

“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这个时间应该很早……但我并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才让他确定这件事。”江户川柯南最终只这么说。

让他暴露的事情,他必须赶快处理掉才行……但现在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当然不会有头绪——因为鹿见春名根本就是用藏太偷听到的。

有了藏太,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他自己,他可以共享藏太的视觉的和听觉,全世界也只有鹿见春名能做到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话……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赤井秀一颔首,“如果他很早就知道了,组织不会没有动作的。既然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说明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组织。”

“他是组织的成员,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不上报……如果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的话,”江户川柯南沉思,“除非,他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的话就好办了,他大可以等着鹿见春名抛出他的筹码,然后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变成他。

对于江户川柯南的猜测,赤井秀一只微微笑了笑。

不同于江户川柯南对鹿见春名的知之甚少,他的了解要更多一点,也有猜测并没有说出来。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赤井秀一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告死鸟,很有可能是公安派进组织潜伏的卧底。

*

鹿见春名从赤岛由理身后经过时,她很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受惊般向一旁跨出了一步,发现是鹿见春名之后又松了口气:“抱歉……”

“没事,吓到你了,不好意思。”鹿见春名的视线扫过她的手腕。

“赤岛小姐,你还好吗?”毛利兰看着赤岛由理的腰部,欲言又止。

为了避开经过身后的鹿见春名,赤岛由理的后腰撞上了阶梯教室里的课桌。好在课桌的棱角被打磨成了圆润的圆形,直到被提醒之后她才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钝痛感。

赤岛由理下意识捂住了腰:“啊……没事。”

随着她抬起手来的动作,折起一截的袖口中露出她手腕上叠戴着的几串手链和手镯,挂在一起的玻璃珠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在阳光下显出半透明的清透色彩来。

女生天性就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毛利兰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那几串叠戴着的手镯立刻夺去了她的注意力。

毛利兰并不吝啬于夸赞:“好漂亮的手链,赤岛小姐的品味很不错呢。”

赤岛由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勾起唇角扯了扯,露出勉强的笑来:“……嗯,是胜则送我的,只是,胜则他现在……”

她的脸上流露出难以自抑的悲伤神情,顺势将袖口往下扯了扯,遮住了戴着几串手链的手腕。

大概是过于悲伤的原因,赤岛由理脸上的浓妆也盖不住神色中的憔悴。她低垂着眉眼,嘴唇上原本的艳色被吃掉了些许,只留下一层很淡很淡的红,趋近于她原本的唇色。

另外两个嫌疑人——英贺亮显然和永坂达夫关系更好,两个人凑在一起交谈,眼神时不时地飘向赤岛由理。

“柯南,你怎么了?状态不好吗?”毛利兰走到江户川柯南的跟前,半蹲下平视着他。

少女蓝色的眼睛中含着忧虑,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人时,很难不让人心软下来。

“你今天都没有像以前一样跑来跑去四处调查呢,所以我有点担心……”

“不,我没事的啦!”江户川柯南随口扯了个借口,“只是昨晚毛利叔叔的呼噜声太大了,吵的我有些睡不着觉,所以现在有点困……”

为了演技逼真,他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毛利兰放心地松了口气,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我看你这么没精神,还以为是生病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十分有活力、根本没有生病,江户川柯南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精神十足地开始进行调查——事已至此,就算他想让鹿见春名封口也没有办法,不如等鹿见春名主动来找他好了。

“被下毒的应该就是这个了。”伊达航举起手中的证物袋,证物袋之中装着的是一包烟,“黑原胜则去洗手间抽了一根烟,回来之后便毒发身亡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包烟是你去买的吧?英贺亮先生。”

英贺亮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烟是黑原他让我去买的,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我买的,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下了毒吧?”

“可是除了你,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包烟。烟是刚买的,也是刚开封的,接触过的人除了你就只有黑原先生,”高木涉说,“总不能是黑原先生自己给自己下毒吧?”

毛利小五郎突然出声了:“不……我想并不是那样。”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陷入了沉睡之中。

江户川柯南躲在毛利小五郎手边的课桌下,用蝴蝶结变声器发出毛利小五郎的声音。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黑原先生的嘴唇上有一些很淡的红色。”

江户川柯南打算接着往下说时,突然卡壳了——鹿见春名正在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一侧来的鹿见春名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看到他投来的视线时还会回一个鼓励般的微笑。

他辨认了一下鹿见春名无声的口型,发现那居然是一句“加油”。

……这人怎么像个单纯来看热闹的?

“确实有红色。”伊达航看了一眼,“这些红色应该是口红的痕迹吧?虽然舔嘴唇的动作会带下来大部分,但没有卸妆专用的工具的话很难完全卸掉……”

伊达航的声音换回了江户川柯南的注意力。

“赤岛小姐,你特意擦掉了口红吧?”

“诶?我……我没有啊。”赤岛由理捏紧了手包,“只是喝水的时候蹭掉了而已。”

“喝水蹭掉的话,应该只是唇中那一圈会没有口红吧?”安室透眯起眼睛,“这跟赤岛小姐说的好像不一样……”

“赤岛小姐,方便将你的口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吗?”伊达航的神色严肃起来。

毛利侦探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赤岛由理的口红,既然提起了,那么说明这必然是与案件有关的事情……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作为搜查一课的精英警察,伊达航不会听不懂。

赤岛由理脸色不太好看:“不,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说起来,刚刚在讲座上,他们俩还黏黏糊糊地在接吻吧?”嫌疑人之一的永坂达夫插嘴。

赤岛由理身体一颤。

高木涉狐疑:“难道说……”

江户川柯南下定了结论:“杀人凶手就是你吧,赤岛由理小姐。”

赤岛由理扶着桌子的边缘,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戴在手腕上的手链是为了掩盖自残的伤痕,化浓妆也是因为要用粉底掩盖脸上被打出来的淤青。刚刚黑原先生还和鹿见君发生了冲突,这说明他是个暴躁易怒的人——他打你,对吗?”

“他确实家暴我,但是那又怎样?就算如此,我也爱他。”赤岛由理抿唇,“更何况,那包烟要怎么解释?我不抽烟,有毒的烟也是英贺亮买的。”

江户川柯南说:“不,有毒的烟并不是死因……口红才是。”

“你在口红中加了氰化物,所以黑原胜则和你接吻时才会中毒。至于那包烟……英贺先生买来的那包烟里根本就没有毒。有毒的那包烟,是你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吧?你很清楚黑原先生只喜欢那一个牌子的烟,所以事先就准备好了有毒的那包,用来掉包新买的那包,这样,就可以嫁祸给英贺先生了。”

“英贺先生从高中起就被黑原先生校园霸凌,他完全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但实际上,动手的人是你。”

“毛利先生,别说笑了。氰化物这种毒药,哪怕接触到黏膜也会中毒的。你说我在口红里掺了毒,那么使用了口红的我不可能没有中毒吧?”赤岛由理冷笑,“这您该如何解释呢?”

“失礼了。”安室透说。

他握住了赤岛由理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挽起她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的针孔来。

安室透看着赤岛由理:“你提前注射了氰化物的解毒剂吧?因为解毒剂缓解了药效,所以才让你现在看起来很正常。氰化物并不是没有发挥药效,而是在解毒剂的作用下只表现出来了很轻的症状,而这些症状你只需要用‘悲伤过度’的借口就能圆过去。”

“你别胡说了!”赤岛由理咬了咬唇,她看向了毛利小五郎:“烟呢?你说我掉包了,那么那包被掉包的烟呢?”

“你的眼神一直在看课桌,从黑原胜则死亡到现在,总共看了十七次。”赤井秀一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所以我想……”

安室透接过他的话头:“那包烟,应该被你藏在课桌上的书里吧?”

课桌上放着的是药学的专业书——厚的像块砖头。

高木涉走过去,翻开那本书。书页哗啦散开,露出中间被人挖出来的一个方形坑洞,洞中塞着一包刚刚开封的烟。

“身为制药工程专业的学生,想要接触到毒药简直太容易了。那根掺杂了氰化物的口红,应该就在你的手包里吧?只要拿去检验一下,就能明白一切了。”江户川柯南缓缓地说。

赤岛由理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之中。

她缓缓地跪坐在地面上,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蓄成一小滩水渍。

“是……没错,是我杀了他。”

黑原胜则对她显然并不好——他英俊、高大、有权有势,单从表面的皮相来看,谁都会被他迷惑住。

“但那是他应得的。”赤岛由理微笑着说,“既然用暴力对待别人,就应该想到会被别人用暴力对待,只是可惜我打不过他,只能下毒……完全不能解恨呢。”

但本质上,他暴躁易怒,冲动又喜欢打人,恼怒起来时便会在她的身上发泄不如意的怒火。她尝试过割腕自杀,却反而被威胁说敢自杀的话就连她的家人也不放过……最后只能用几串花里胡哨的手链戴在手腕上,遮挡那些刀割留下的痕迹。

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会家暴的男人一样,每次黑原胜则打了她,都会流着眼泪抱着她恳求,向她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再动手了……可暴力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有停下的机会了。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三津优二温柔地鼓励了她,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有鼓起勇气进行反抗的一天……

既然制止不了,那就干脆处理掉对她施加暴力的源头好了。

她杀了黑原胜则。

*

“你们回来了?”

听到门口风铃的响动,榎本梓在开放式的料理台后抬起头来,“今天怎么样?毛利先生的讲座是不是很精彩?”

“确实挺精彩的。”鹿见春名客观地评价,“毕竟发生了杀人案嘛。”

“杀人案?!”榎本梓吃了一惊,“所以你们又破案啦?”

“毕竟是‘沉睡的小五郎’嘛,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当然是当场就破案了。”鹿见春名微笑,心说那全靠江户川柯南给他当枪手。

“工作了一天回来,安室先生还要做料理啊……”榎本梓揶揄,“总不会是给我做的吧?啊,应该是给鹿见君的?真好啊,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安室透已经走到了开放式的料理台后,一圈一圈地将白色衬衣的袖口卷起来,在腰间系上了围裙。

他一边从冰箱中往外拿出食材,一边神情自然地应付着榎本梓的揶揄。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在我做料理的时候偷吃吧?都吃饱了,当然也不用另外再给你做了。再说……员工餐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份?”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谁让安室先生料理的手艺太好了呢?”榎本梓深深叹了口气,“波洛的生意这么好,全都多亏了安室先生的手艺——还有脸。”

毛利兰赞同地点头:“安室先生就是波洛的门面。”

“不过——”榎本梓拖长了语调,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凑到鹿见春名和毛利兰坐着的桌边,挤眉弄眼地将目光投向橱窗外。

鹿见春名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波洛咖啡厅的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店铺被围挡遮了起来,近日总能听到叮铃哐啷的装修声。

今天围挡已经被拆了下来,黑暗中看不太清晰玻璃橱窗里的内容,招牌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难道对面也打算开家咖啡厅抢生意?”鹿见春名猜测道,“没关系的榎本小姐,波洛有安室先生在,好厨子常有,长得这么帅的可不常见,大家冲着脸还是会来波洛的,放心吧。”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你们议论我之前,是否应该注意一点,至少避开我呢?”

“可是这不是在夸你是池面脸嘛,有什么好避开的?”榎本梓撇了下嘴,“不过不是啦,我打听了一下,对面不是开咖啡厅的,不过好像老板的手艺也不错,中午的时候我闻到了咖喱香味……”

榎本梓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袋,挤眉弄眼地看向毛利兰。

“哎呀不对,我是来和你们八卦的,对面那家似乎是个乐器店,听说老板贝斯弹的很好听,还是个大帅哥!”

波洛咖啡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冒昧打扰了,我是对面森川乐器行的店主,接下来要跟诸位做邻居了,所以特地来拜访一下。”

穿着纯白的高领毛衣、有着黑发和黑色眼瞳的青年走进室内,他眉目中透着温和,微笑起来时像是一束晨光。

“我是森川弥。”

第37章

安室透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那位自称是森川弥的乐器店店主。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森川弥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只单看脸,安室透可以确认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但只看眼睛……那双眼瞳是纯黑的,却格外透亮,眼尾是微微上挑的,像是猫的眼睛。

眼睛的轮廓、以及那种眼神……很像他曾经认识的人。

安室透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对森川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初次见面,我是波洛的侍应生,安室透。”

就算再像,也不是他——因为那个人,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我是榎本梓,也是波洛的店员,请多指教了。”榎本梓有些心虚地站起来,对森川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她还在八卦人家,结果正主后脚就上门来了,还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听到没有……多少有些尴尬。

森川弥好像一点都没发现榎本梓的尴尬一般,他微微笑了笑,从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了几袋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

“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饼干,不介意的话请收下……”森川弥显得有些羞赧,“不过波洛咖啡厅在米花一向很有名,我手艺一般,请别嫌弃。”

“怎么会?这是森川先生的心意,能收到我们很高兴。”榎本梓爽朗地笑了笑,从森川弥的手中接过了用透明的塑料袋包装好的曲奇饼干,“正好我们在准备员工餐,森川先生要是没有吃晚饭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吃一点吧?就当是回礼了。”

森川弥的目光从室内众人的脸上扫过,在鹿见春名的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后才冲榎本梓笑了笑,“那么我就打扰了。”

他顺势在鹿见春名手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鹿见春名越看越觉得这位森川弥十分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而且有种微妙的感觉……就跟他看冲矢昴一样,总觉得这个人的浑身上下都充斥某种违和。

“对了,初次见面,”森川弥客气地看向鹿见春名,对他伸出手,“你……”

他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鹿见春名,我的名字。”鹿见春名从善如流地握住了森川弥伸出来的手,“初次见面,森川先生。”

鹿见春名心中微微一动。他能察觉到森川弥的小动作……森川弥用食指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勾,被修剪地很短的圆润指甲划过掌心的肌理,带来微微的瘙痒感。

他的动作顿了顿,想要抽出手时,森川弥却没有松开。他握着鹿见春名的手,垂下眼睛打量着他的手指,短暂的几秒钟后才又抬起头来凝视着鹿见春名的金色眼睛。

“鹿见君的手指很长,很适合弹琴。”森川弥微笑着说,“下次不如来我的店里试试看贝斯吧?我可以教你,顺便请你品尝一下我做咖喱的手艺。”

贝斯、咖喱。

鹿见春名的视线一凝。

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他的记忆瞬间就复苏了。

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上次在安全屋里见到的前任搭档——苏格兰。

然而一边的榎本梓根本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暗示交流。

她的眼睛直接看直了——她的两只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森川弥和鹿见春名之间的小动作。

榎本梓的表情逐渐凝滞,她尽力控制自己,免得让眼珠子直接瞪出来,却不可避免地将视线在森川弥和安室透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震惊!新来的乐器店老板竟然是安室先生的情敌!按照立场,她似乎应该坚定地支持安室先生……等等。

榎本梓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似乎是鹿见君在追求安室先生来着,不然怎么会天天来波洛?而且安室先生也很纵容的样子,一点没有对之前咖啡厅女顾客的坚定拒绝……所以,这其实是情趣?她是情趣play里的一环?

现在这个森川先生好像又对鹿见君有点意思的样子……

榎本梓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这是狗血的三角恋啊!

榎本梓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安室透一抬起眼睛就能看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得益于双眼2。0的好视力,安室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森川弥和鹿见春名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这让他切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

倒不是说真的像榎本梓脑补的那样,他和鹿见春名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那个森川弥……米花町已经出现了太多刻意聚集在这里的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乐器店老板也显得有些可疑。

用更抽象的说法来说,那就是他从“森川弥”的身上,嗅到了同自己十分相似的气息。

森川弥对鹿见春名的那些小动作,在安室透看来显然是比较拙劣的Horap。

如果真的另有所图,那么这么直白的勾引未免有些过分,只会吓到当事人。对这一招运用相当熟练的波本先生在心里进行点评。

察觉到榎本梓和安室透的目光,森川弥很快将握住鹿见春名手掌的手松开了。

安室透收回视线,将三明治切成几块大小相同的三角形,放进洁白的瓷盘之中,从开放式料理台后走了出来。

“招牌三明治,”他弯腰,将碟子放在桌面上,“因为时间和食材都有限,所以只做了简单的三明治。”

“安室先生的手艺一如既往地棒!”榎本梓夸,“对了,小兰你在这里的话,怎么没看到毛利侦探和柯南?”

“爸爸他说要去看冲野洋子的节目,所以已经去楼上了。柯南去找博士了。”毛利兰回答,咬了一口温热的三明治,“无论多少次吃都会觉得好吃,安室先生是有特地进修过厨艺吗?明明是这么简单的蔬菜和火腿,做出来却好吃的不得了……”

安室透拉过椅子坐下来:“也不算特地进修过,嗯……是我的朋友交给我的,他很擅长料理。”

在听到他说起“朋友”时,森川弥——诸伏景光抬起了眼睛,看向安室透。

这种时候,他没再戴上名为波本的面具,属于降谷零的那一面从壳子里稍微透露出来些许,灰紫色的眼瞳之中流淌着柔软的情绪。

但这样外溢的情绪只出现了短暂的几秒钟,很快又被他收敛了。

榎本梓无所觉地夸赞道:“这样啊,那安室先生的朋友一定很厉害。”

“嗯,是啊。”安室透微笑起来,“他很厉害。”

只是已经再也吃不到他的料理了。

就算学地再像,终究也和他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鹿见春名不懂安室透眼神里的复杂,也不懂森川弥的眉眼官司。他心无旁骛地咬了口三明治,在内心赞美波本的好手艺,同时忍不住开始拉踩。

——虽然很好吃,但是没苏格兰做的好吃。

说起来,怎么感觉波本的料理和苏格兰的料理有点像呢?鹿见春名回忆了一下上次吃到的苏格兰做的饭,开始怀疑组织是不是有厨艺培训班——不然怎么会两个人做的料理像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诸伏景光身为临时的蹭饭人士,很自觉地没多吃,只短暂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道别了。

“抱歉,乐器店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所以我先告辞了。”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明天就会开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诸位能赏光来看看,也算添点人气吧?”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来的。”榎本梓对帅哥店长的态度十分友好。

在推开店门时,诸伏景光回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下次再见。

无声地说完这句话,诸伏景光便带上了玻璃门,相当温柔地放轻了合上门的力度,挂在门口的风铃只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响动。

诸伏景光说的只是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就多了股暧昧的氛围。

最重要的是……安室透和鹿见春名都没分清,这话是在对他们里的谁说。

从诸伏景光的角度看过来,安室透坐在斜角上的鹿见春名恰好处于同一个方位,他看向他们时,就好像是同时在看两个人一样。

“这个曲奇很好吃呢!”榎本梓惊叹的声音拉回了安室透和鹿见春名的注意力。

扎着丝带的透明塑料袋已经被榎本梓拆开了,吃完三明治后剩下的白瓷盘正好用来装曲奇饼干。

曲奇饼干被烤地酥脆,咬下后弥漫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来,充盈在唇齿之间。

“确实很好吃。”毛利兰充满肯定地夸赞,“安室先生不如也尝尝?”

“还好森川先生开的不是咖啡厅、或者甜品店,”鹿见春名说,“否则波洛的生意一定会受到影响。”

“没错没错,”榎本梓煞有其事地点头,“就凭这个,明天也得去给森川先生捧捧场。”

安室透无奈地拿起曲奇咬了一口。

但这一口的动作顿时便僵住了。

安室透——降谷零从小和诸伏景光一起长大,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发小”。正因如此,他接受过不少来自于擅长料理的发小的投喂,三明治就不说了,烤的各种饼干他也吃过不少。

但在两个人一同卧底之后,他就几乎没什么机会再吃到诸伏景光做的点心了,三年前,更是彻底没了机会。

但现在……他却从一块曲奇饼干之中,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说起来大概有些荒谬,一般人很难从味道千篇一律的曲奇中尝出那些微妙的差异,甚至连他本人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像。

只是直觉在不断地叫嚣着这一点“相似。”

但那绝不可能。

诸伏景光在暴露卧底身份之后,被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一起联手处决,最后现场还发生了爆炸,诸伏景光……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不仅没有尸体,在卧底过程中死亡的警察甚至无法在墓碑上留下名字和照片,能封进去的只有一枚警察的肩章。

而告死鸟——就是那个揭发了苏格兰这个卧底的人。

告死鸟是组织内重要且特殊的存在,这一点确凿无疑。他能看出来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是在刻意试探鹿见春名,当然也能看出来森川弥对鹿见春名过分的亲近举动。

——森川弥,会是和组织有关系的人吗?

他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我去煮两杯咖啡好了。”

安室透打开波洛咖啡厅内仓储室的门,走近深处放置了几箱咖啡豆的地方。波洛是他的长期驻地之一,他在仓储室内做了一些反窃听的装置,并不担心会有人听到他的动静。

安室透垂下眼睛,从外套中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机械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便被人立即接通了,风见裕也的声音在通话中响起。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严肃地说,“有什么事情吗?”

“米花町森川乐器行的店主森川弥,”他冷静地吩咐,“去查查这个人。”

“明白了。”风见裕也回答,“要通过公安的权限进行详查吗?”

“嗯。我怀疑他是组织的人,就算不是,也另有企图。”安室透干脆地回答。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鹿见春名那超出平均水准线的长相而有好感、因此才做出接近的动作,但安室透仅从森川弥这个人表现出的教养来看,并不觉得这个人会如此的轻佻且轻浮。

只是普通地用警察系统去查的话,有一些因为权限问题而上锁的资料是看不到的,但公安的权限向来很高,完全能把一个人的生平扒个底朝天。

风见裕也了然:“我明白了,调查结果我会在明天发送到您的邮箱。”

通话挂断了。

安室透将通话记录删除,按灭了屏幕,从纸箱里拿出一袋没拆封的咖啡豆。

仓储室内当然不会有窃听设备能起作用,身为公安,安室透的防范向来做的十分到位——但那不代表不会有人察觉。

至少防不住有活人在这里偷听。

说是活人也不太尽然……毕竟来偷听的只是藏太。

在发现安室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鹿见春名就让藏太偷偷跟了上去,用共享的听觉和视觉来获得情报。

当然,鹿见春名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道德心,不会让藏太做出偷窥厕所和浴室的事情来。

等安室透出门、即将带上仓储室的时,藏太也跟着走了出去。

普通人的肉体看不见黑色幽灵,但那并不代表没有实体,至少安室透在关门时,察觉到了一点很小的阻隔……但那只有一瞬间,就像是夹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门生锈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安室透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公安……能通过公安的系统进行调查的人,当然只有公安了。

所以,波本是公安排到组织的卧底?

安室透端着咖啡回来时,面对的就是鹿见春名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鹿见春名真心实意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安室先生工作真的很努力。”

能不努力吗?组织打一份工,公安打一份工,还在波洛咖啡厅当看板郎……波本,当代时间管理大师。

*

灰原哀将时尚杂志合上,不满地看向江户川柯南。

“我说,”她不爽地说,“你从刚才就开始唉声叹气,真的很烦,吵到我看书了。”

江户川柯南吐槽:“你那明明就是时尚杂志,你只是想买包,根本就不算正经看书吧?”

“那不是重点。”灰原哀面无表情,“所以,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发愁成这样?大侦探。”

“我们的身份,被组织的人知道了。”江户川柯南一字一顿,神情严肃。

灰原哀端着咖啡地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深色的咖啡液溅了出来,泼在杂志上,将印刷着精美图片的书页浸湿,染成一片深色。

“你说什么?!”她克制不住声音的音量。

江户川柯南这才说完了后半句话:“……发现的人是告死鸟。”

灰原哀沉默了。

她顿时手不抖、心不慌了,连杂志也能继续看下去了。

她若无其事地将杂志翻开一页:“原来就是这件事啊,你这么惊慌干什么?”

“你、你一点都不在意吗?”江户川柯南被灰原哀平淡地态度震惊了,“告死鸟可是组织的人!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组织的其他人、比如琴酒之类的,那我们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

“别的人我不好说,但是告死鸟……我好歹也是跟他有过接触的人,比那些根本没见过他的人稍微清楚一点。”灰原哀的语气十分平静。

“告死鸟可没有你想的对组织那么忠心,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组织的潘多拉宝石。”

灰原哀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户川柯南。

“被严密地看守起来、监视着的潘多拉宝石。”

江户川柯南心中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

灰原哀将杂志合上,对他颔首。

“我之前说过的,告死鸟参与过和APTX-4869有关的实验。或者我该用一种更准确的说法——他是药物人体实验的实验体之一。”

灰原哀当然是见过鹿见春名的。

不仅见过,身为研究员的她还在作为实验体的鹿见春名的身上监测过各种数据。

灰原哀清晰地知道鹿见春名到底有多特殊……只要濒死,就能触发银色子弹赋予给他的神奇的药效,令他的细胞因为生存的本能而进行无比快速的再生、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现出来的是死而复生一般的自愈力。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所有的研究员、包括那位先生在内,都相信只要继续研究鹿见春名身上的神奇现象,就一定能实现他们所构想的那种梦幻般的药物。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组织在使用鹿见春名这个实验体时非常小心,生怕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实验体弄坏掉了……但这同时也很能下得去手。

说到底,想观察濒死之后产生的超速自愈,首先就得让鹿见春名处于濒死的状态。

为了这个珍贵实验体的心理健康着想,研究员们选择的都是尽量不那么痛苦的致死方式,连用量都小心地把控,就怕一不小心之下让实验体真的死了。

但不管怎么样,死亡终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像这样的死亡经历的多了,不管是谁都会非常厌恶的吧?但凡承受能力差一点,搞不好就会被组织给逼成疯子了……所以那时候还是雪莉的宫野志保十分理解鹿见春名的不快。

当然,她也能理解鹿见春名时不时的逃跑行为。

告死鸟是有逃跑的前科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灰原哀知道,在她还没接手组织的研究所之前,已经成为实验体的鹿见春名就从研究所逃过一回了,而且是在重重防护下跑的……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逃跑的那几年,就算是组织也愣是没能找见任何蛛丝马迹。

要不是之后他主动现身,大概组织这辈子也没办法再将告死鸟带回来了。

告死鸟是为什么现身了来着?她仔细回想,那些往事她也只是听八卦得知的,时隔数年之后,记忆已经显得有些模糊。

她记得,似乎是因为某场爆炸来着?

按理来说,这种逃跑行为无异于背叛,特别是带告死鸟回来的人还是琴酒。琴酒向来讨厌叛徒,像告死鸟这样几次三番跑了的人,他是会毫不留情地给一梭子、让对方直接吃枪子然后沉东京湾的。

但鹿见春名活蹦乱跳地活到了现在。

倒不是琴酒不想杀了他,而是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一个像鹿见春名这样的实验体了。

不是传说、也不是神话故事,鹿见春名就是组织的“生命之石潘多拉”。

“他是实验体?!”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

“他当然是,你不也是吗?”灰原哀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你的名字还是我从名单里划掉的呢。”

“告死鸟身上发生的事情,要比返老还童更加的……”灰原哀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可思议。”

江户川柯南显得有些惊讶:“比返老还童还要不可思议?那到底是什么?”

灰原哀却没有正面回答江户川柯南的问题,“也正是这个那个‘不可思议’的原因,他在人体实验中受到的对待很过分……那应该是你无法接受的,工藤君。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毫无怨言地承受那样的事情。”

灰原哀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如果真的有覆灭组织的那一天,我想,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都开心的吧?”

第38章

江户川柯南垂首思考了一会儿。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确实是组织的成员,但属于可以策反的那种,没错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灰原哀捧着咖啡,“告死鸟……那家伙对组织派下来的任务也是能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态度。他既然自己就是实验体,当然也能明白吃下APTX-4869的你的感受,工藤君。”

“同病相怜?”江户川柯南斟酌着用词。

“你要这么想当然也可以。”灰原哀耸了耸肩,“告死鸟是个有些恶趣味的家伙,他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话,你可要小心,别被他捉弄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告死鸟是个什么顽皮的小孩子一样……”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抽,“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我应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才对,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就是工藤新一的?”

江户川柯南说这句话时,声音在灰原哀难以置信的视线之中越来越低。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底气不足。

“大侦探,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该不会觉得自己伪装的特别好吧?如果没有好心的小偷先生帮忙,你早就藏不住了。”

灰原哀的语气中带上了嫌弃的意味,“你的破绽还不够多吗?不如说,你能瞒毛利一家到现在我才觉得不可思议……被告死鸟发现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我总觉得,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看我的眼光很奇怪……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而且,他身为实验体,当然知道药有很神奇的副作用,比起一般人要更能接受‘返老还童’这件事一些。”

灰原哀垂下眼眸,凝视着深色的咖啡液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他会猜到……也很正常。”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告死鸟身上发生了什么现象?”江户川柯南皱起了眉,“这也不能说吗?”

灰原哀缓缓叹了口气,“也并不是不能说……说实话,我们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是不能告诉你的。但即便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连返老还童我都相信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吧……”

灰原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相信死而复生、或者长生不老吗?”

江户川柯南显然觉得匪夷所思,“长生不老?这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就更离谱了,人死是不会复生——”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江户川柯南回想起了今天的经历——他亲眼看到鹿见春名喝下了一整瓶的氰化物,却又在中毒死去之后又立刻变得完好无损。

由于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他确实怀疑是自己搞错了什么,那应该不是毒药,否则鹿见春名不会一点事都没有。

但灰原哀这么一说,江户川柯南隐隐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他的错觉……难道鹿见春名喝下去的真的是氰化物?但死而复生这种事……换了谁都难以相信,就算是灰原哀亲口说的,他也没办法立刻就接受这件事。

这是违反自然演变规律的、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灰原哀却否认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告死鸟能够死而复生了?”

“哈?”江户川柯南愣了。

“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长生不老,那都只是那位先生所追寻的东西。”灰原哀凉凉地瞥了江户川柯南一眼,“我可没有说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实现了。只是在告死鸟的身上,有了突破的方向——仅此而已。”

“你体验过无数次濒死的感觉吗?不得不划开各种各样的伤口,又或者是一口气抽干身体里一半的血液,只是为了进行实验?”

身为旁观者都不忍直视的痛苦,当事人所体会到的只会是她的百倍千倍。

灰原哀的手指缓缓收紧了。

说到底,她也并不能接受那种人体实验的方法……她不是为了科研而可以不顾一切伦理道德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划掉工藤新一的名字。

“小白鼠和活生生的人,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突然丧失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合上杂志,端着咖啡走进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中。

被留在原地的江户川柯南坐在沙发上。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等灰原哀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将这个组织彻底覆灭啊。”

*

“大哥叫我来接你。本来应该是大哥来的,但是临时有个任务,所以就派我来了。”伏特加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听大哥说,今天是预定好的要去研究所的日子,不知道您记不记得……”

伏特加全程说的是敬语。身为犯罪组织的一员,他已经很少会使用敬语了,但告死鸟是连他大哥琴酒看不顺眼都不能下手杀的人,在组织内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有失忆症,我不记得。”鹿见春名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现在发现失忆症这个借口确实非常好用,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问题,如今已经将这个借口使用地得心应手起来。

伏特加卡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鹿见春名的理直气壮,只好在沉默之后小心翼翼地说话。

“那……现在?”

鹿见春名陷入沉思。

他想了想最近的开销,回忆了一下刚在游戏里怒氪的十几单金,又想想斥巨资买回来的海景房周边,再想想购物清单里打算购入的特典……能找到组织这样愿意给他付账单的冤大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也行,楼下等我。”叹了口气,鹿见春名回答道。

伏特加开来的是琴酒的座驾,保时捷356A。

鹿见春名随手套了一件外套就下来了,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伏特加打量着鹿见春名的穿着,满脸的欲言又止——黑色的外套下,鹿见春名穿着的是普普通通的毛绒睡衣,睡衣上还有皮卡丘图案的印花,整体色调是和组织极为不相符的明亮的暖黄色。

“你看我干嘛?”鹿见春名莫名其妙地问。

“咳,”伏特加收回了视线,“没什么。”

告死鸟穿什么他当然不敢比比……没看他大哥都忍气吞声吗!不就是穿个皮卡丘睡衣吗,谁说混黑就不能看宝可梦了?

保时捷356A启动,车辆开启的时候,鹿见春名琢磨着是不是该套点话来。

琴酒一看就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伏特加属于看脸就知道的行动派,在玩心眼子上多少有点欠缺。

“研究所是换位置了吗?”鹿见春名说,“我怎么感觉和以前去的路不太一样?”

“可能吧?我不太清楚……”伏特加谨慎地回答。

虽然他很早开始就和琴酒搭档了,但在那之前他虽然是代号成员,也还没有能去研究所这种重要地方的资格。

“虽然我忘了很多次,但我记得我之前是有搭档的吧?似乎是……苏格兰?”鹿见春名做出回忆的表情,“波本也只是协助我一次而已,之后我应该还会有搭档的吧?”

钩直饵咸,但伏特加还是一无所觉地咬钩了。

穿着一身黑衣的大块头下意识地答话:“对,就是那个公安的卧底……至于搭档,那要看那位先生的意思。”

那位先生似乎有意地在加深鹿见春名和组织的捆绑,看来告死鸟确实意义特殊……为此,似乎曾经还尝试过对告死鸟施展Horap,但结果大概是失败了。

不过这种八卦他也就是听贝尔摩德那个女人随口一说来的,到底是真是假也难以界定。

苏格兰也是卧底?陡然得知的消息让鹿见春名沉默了。

他想了想自己目前所知道的几个代号成员——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苏格兰、波本,仅仅五个人里就出现了两个卧底,按照这个25的比例进行计算的话……这个组织估计已经被卧底给漏成筛子了。

鹿见春名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不是为组织,是为他的钱包。

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个亚人,什么死而复生根本不是所谓的药效,而是他这个种族生来就有的能力。所以就算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出任何东西——但这不妨碍他骗经费啊?

或者说,这也算不上是骗。

毕竟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能力是因为“银色子弹”才有的,是那帮研究员和BOSS自己非要这么认为的,这难道能怪他吗?

总之,研究员得到了实验体,他得到了钱和各种各样的方便,大家都很满意。

如果组织真被卧底干掉了,他就要开始考虑是不是得踹了组织,提前找个下家了。

带着这样积极工作的思想,鹿见春名一路沉思,直到保时捷356A停在目的地前。

这次的研究所换了个地方,藏在一家研究抗衰老的护肤品研究机构里。

研究所连半夜也是灯火通明的。

伏特加只带着鹿见春名来到了研究所的入口处,他没有进去,确认把鹿见春名带到之后就返回了保时捷356A上等待。

通常来说,实验不会持续很久,大概是一整个晚上。

鹿见春名跟着研究员的的指引走进白色为主色调的实验室内,各种器具都泛有金属制的光泽,这让他稍微感到了一点不适。

研究所内的实验室沉重的大门被刷开,迎面便是充盈的冷气。站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下意识地看过来,站在最前方的青年推了推眼镜,合拢了手中的记录本。

他对鹿见春名微微一笑。

“晚上好,鹿见君,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是三津优二——东都大学杀人案里率先被排除了嫌疑的那个药学博士。

“鹿见君还没见过吧,这是新来的博士。”负责领路的研究员向鹿见春名介绍,“他之后会接替宫野博士的位置,继续主导APTX-4869的研究组。”

“时间宝贵,不如现在就开始吧?”三津优二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他早就对鹿见春名好奇了——自从宫野志保叛逃之后,组织就一直在物色能够代替她的人,最终找上了他。

在确认加入组织之后,三津优二看到了研究所中留存的那些关于鹿见春名过往实验的资料。

他对那种梦幻般的药物、以及鹿见春名的身体很感兴趣。

这当然不是指某种带颜色的思想,而是作为科研人员,单纯地对“死而复生”这一神奇现象的狂热。

“那就快点完成吧。”鹿见春名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游戏的活动早上十点结束,早点做完我还能回家冲一下排名。”

“……”这位实验体的态度是不是太过自在了一点?

三津优二欲言又止。

鹿见春名坐在实验台上,一颗一颗地解开皮卡丘睡衣的扣子,露出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肤色。少年的身体显然十分健康,表面覆盖着一层很薄的肌肉。

三津优二拿起一柄手术刀,薄而锋利的手术刀在他指尖旋转了一圈,随后他按住刀尖,倏然刺向鹿见春名的喉咙。

鹿见春名甚至没眨一下眼睛,神情平静地任由三津优二动作。

“抱歉,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三津优二失望地收手,“但是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鹿见春名诚恳地说:“没关系,反正死不了。”

反正他死不了,三津优二死不死的了那就不好说了。

三津优二不明所以,但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将手术台的刀刃对准鹿见春名的小腹,刀刃切开肌理时格外轻松,他划出了一条大约十厘米长的伤口来。

三津优二下手并不轻,他估摸着伤口的深度至少也有个一厘米,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忍受的痛感了。

但他下手时观察过鹿见春名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并不是咬牙故作轻松地硬撑,就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感受一样。

鹿见春名当然是能感受到痛觉的,但在痛觉迟钝的作用下,他能感受到的痛感已经削弱的大部分,剩下的那些痛感……说实话,能忍。

真要让他形容,大概就是被抽血的针扎进血管的那一瞬间的痛感。

三津优二很叹了口气,他是觉得有点遗憾的——以往用小白鼠做实验时,他总喜欢欣赏生命在他手下挣扎的模样,那才让他有种“自己是在用活着的生物做实验”的感觉。

但现在鹿见春名的反应甚少,很是让他是失去了一部分进行人体实验、看实验体因为求生本能而痛苦挣扎的乐趣。、

他给守在一旁的研究员使了个眼色,研究员立刻动了起来,将针扎入鹿见春名小臂中的静脉血管之中。

研究员打开了药液流动的阀门,透明的液体沿着胶质的软管被输送进鹿见春名的体内。

刀、枪之类的方法都太过粗暴且不可控制,为了能够最佳地观测到鹿见春名的那种“超速自愈”,研究所内都是采用输液的方式来对毒药进行精准用量。

足够让人濒死的毒药被缓慢地输送进鹿见春名的身体之中,因为毒药而带来的痛感并不强烈,鹿见春名躺在冰冷的金属试验台上,能感受到的只有逐渐而来的麻痹、以及冰冷的感觉。

意识也渐渐模糊。

说实话,鹿见春名并不是很喜欢慢慢死亡的感觉,虚弱的时间太长,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对死亡,追求的只有一点——即速度。

死的速度越快越好,这样他才能更早刷新,重置自己的状态。

要说死亡的次数,那么鹿见春名大概是亚人里倒数的那种——如果是跟已经被通缉的那些亚人比的话。

那些亚人大概死了至少得有个一两千次,这大部分的死亡次数还都是因为被厚生劳动省抓进研究所而刷出来。

鹿见春名倒是没进过那种地方,死亡次数全靠作死、或者时不时地就想死一下,至今满打满算也没过千。

虽然次数没那么多,经验也没那么足,但他也能估计自己的状态,勉强判断一下还有多久能活。

鹿见春名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按照这个药量,他应该会在一分钟之内彻底失去意识。

一分钟后,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鸣响声,心跳的曲线彻底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而在这条平滑的线持续不过十秒左右,常人所看不见的黑色的IBM粒子便从鹿见春名的身体之中涌现出来,开始为他修补失去生机的身体。

在三津优二和一众研究员的眼中,那道被划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愈合、消失,在几秒钟之内便消失不见,最后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少年的小腹处光洁而白皙,完全没有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心电监护仪尽职尽责地发出响声,代表着心脏跳动的曲线开始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但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三津优二仅仅盯着鹿见春名的小腹,“——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就是奇迹!”

三津优二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第一次实验结束,接下来开始第二次实验,今天要将预定的十次实验全部做完。”

他再度拿起染了血的手术刀。

“现在,我们继续吧。”

*

米花町的森川乐器行如约开业了。

一早就订购好的花篮被花店开着面包车拖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店面的两边,形成一个夹道,花篮上夹着“开业大吉”的贺卡。

乐器行第一天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店内有不少人正在选购乐器——但是冲着乐器来的、还是冲着帅气店主来的就不太好说了。

作为斜对面的店员,安室透带着榎本梓准备好的花束上门了。

森川弥被顾客们簇拥着,在她们一叠声的软语哀求里拿起了挂在墙上的贝斯。

他坐在高脚凳上,垂下眼睛,轻轻剥了两下贝斯的琴弦。

不同于吉他,贝斯的声音要低一些,弹奏出来时像是在诵读百人一首中的诗篇,温和而低缓。

安室透隔着人群注视他。

风见裕也是个靠谱的下属,调查时的动作很快,所以一早就将调查报告发送到了他的邮箱之中。

森川弥从小时候到长大的全部履历都是经得起调查的,他档案之中的人生经历甚至细节到了幼稚园时推翻了一台电视机而被老师训斥。

看起来异常真实,但作为同样伪造过身份的人,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档案之中伪造的违和部分——那分明就是将几个人的经历拆开来伪造成了一份,即使去调查也能得出确有此事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但更多的东西,公安系统却调查不出来了。

那不是他们能查出来的东西。

这些足以说明“森川弥”这个人的异常。

会弹贝斯、眼尾上挑的弧度、甚至连做饭的手艺都这么相似,诸伏景光?不,绝不可能会是他。不是所有人都像鹿见春名一样,一枪命中心脏也还能活下来的。

警视厅的公安内部大概率有组织的人,正因如此,当年景才会暴露——而现在,这个人是又捏造了一个和卧底苏格兰的特点如此相似的人出来吗?

目的是什么?钓出其他的卧底吗?

一瞬间涌动的思考在青年将目光投来时收敛。安室透的脸上露出微笑,他抱着那束花,迎着对方的目光走上前。

“恭喜开业,森川先生。”

第39章

诸伏景光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花束。

“谢谢。”

他看着安室透微笑,纯粹黑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这位发小的身影——穿着简单的咖啡厅制服,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至手肘处,露出覆盖着流畅肌肉的小臂线条。

不管是现在的安室透,还是真正的降谷零,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变化,他还是他——诸伏景光忍不住有点恶趣味的想,不知道zero有没有认出他来呢?

嗯,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吧?毕竟三年前,zero亲眼目睹了他被击中心脏而死亡,连尸体都因为爆炸而没能留下。

——三年前,卧底在组织,代号为苏格兰的诸伏景光不知为何暴露了卧底的身份。

彼时,因为情报是通过情报组传递给组织的,所以情报组的贝尔摩德和行动组的莱伊一起执行了对苏格兰这个卧底的肃清任务。

等降谷零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贝尔摩德开枪命中心脏的那一瞬间,以及之后随之而来的爆炸。

——本来诸伏景光是应该死的,如果没有鹿见春名的话。

虽说都是卧底,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个在警视厅、一个在警察厅,两边的公安系统并不互通。

再加上又是警方内部出了问题,所以诸伏景光在假死脱身之后相当谨慎,在两年的时间里一直蛰伏,根本没告诉降谷零他还活着的消息,就怕他露出破绽被组织发现。

但是三年时间,关于苏格兰的一切足够被时光洗地淡去。在这个异常聚集的米花町,再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不管怎么样,能再次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诸伏景光还是挺开心的就是了——虽然降谷零看他的目光并不算友好。

zero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他带着点揶揄的意味在心里想,到时候大概会狠狠地吓一跳吧?还挺想看zero哭鼻子的……

降谷零当然不知道披着森川弥壳子的诸伏景光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这家伙笑地蛮奇怪的,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顿时打心底生出了警惕感。

卡在早上和中午之间的时间,波洛咖啡厅也没什么客人,所以榎本梓也能从店里出来,到斜对面的森川乐器行瞅两眼。

还没进门,榎本梓就发现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之前的奇妙气场——她很难用语言形容,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很多的爱恨纠葛!

“森川先生,恭喜您开业了。”榎本梓朝诸伏景光露出礼貌的笑容,“这束花是我和安室先生一起选的,很漂亮的绿玫瑰,和森川先生给人的感觉很像。”

“谢谢你们来给我捧场。”诸伏景光道,他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身后的顾客已经在叫他了。

他只好对榎本梓露出歉意的笑来,向客人走了过去。

“安室先生,好像很在意森川先生?”榎本梓站在降谷零的身边,用手掩着唇悄声说。

降谷零看向榎本梓:“为什么这么说?”

“呃?”榎本梓愣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时候,安室先生你不是看这家店看了好多次嘛,不过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森川先生的手艺?昨晚那些曲奇饼干你只吃了一块……”

“没有,味道很好,只是我没什么胃口。”他说。

并不是没胃口,只是单纯地不想吃,甚至连吃下去的那一口都想吐出来。

正是因为实在太像、像的过分,像到他怀疑hiro死而复生、就像鹿见春名那样,所以才会觉得难以下咽。

是刻意模仿吗?从习惯、五官的轮廓、再到料理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习惯都如此相似,他甚至没能分清这是用来钓鱼的饵,还是已故之人的幽魂回到了此世。

榎本梓拖长了音调:“哦——”

她原本以为是只有两个单箭头的三角恋,现在发现,这个由森川弥、鹿见春名、安室透构成的三角恋竟然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太乱了,实在太乱了。

榎本梓在心里感叹了几声,余光瞥见走近店内的高挑身影,笑着打了个招呼。

“冲矢先生,想不到你也来了。”

“听毛利小姐说新开了一家乐器店,刚好我对这些也有点兴趣,所以就想着来看看。”赤井秀一微笑。

看到赤井秀一时,降谷零的脸色显然变差了——现在这个情况更加让他感到厌恶。

他当然知道冲矢昴的壳子底下是那个混蛋FBI赤井秀一,更巧的是这里还有个和他的幼驯染极为相似的人……虽然当初开枪的不是赤井秀一而是贝尔摩德,但他还是讨厌这个参与了肃清任务的家伙。

这帮FBI什么时候能滚出他的日本?

“冲矢先生会些什么乐器呢?”榎本梓好奇。

“我的话,会一些手风琴,”赤井秀一想了想,“还有吉他、贝斯我也稍微会一点。”

“真巧,我最擅长的也是贝斯。”诸伏景光礼貌微笑。

他应该才是全场唯一的那个明白人——他知道冲矢昴和安室透这两个假名下的真实身份,但这两个人应该还没搞明白他的身份。

赤井秀一在组织卧底时,虽然两人都是行动组的,但他和代号苏格兰的诸伏景光相处的并不多,当然不能像降谷零那样因为一些小细节而猜测出诸伏景光的身份。

只是出于FBI的直觉,他觉得这个新开业的乐器店的店主森川弥似乎不大对劲。

三个人呈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榎本梓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总感觉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她还是不要加入的好。

……

鹿见春名打着哈欠走下了保时捷356A。

他换了套衣服,在实验室里穿的那套皮卡丘睡衣因为染了血而换掉了,现在穿着的是使唤伏特加给他买来的衣服——连吊牌都是刚剪掉的。

他对混黑人士的审美实在难以恭维,伏特加选的衣服是很正经的一整套黑色西服,黑色西装外套、马甲、只有衬衫是白色的,另外配一条银色的领带。

鹿见春名觉得自己穿着这么一身,带朵白花就能去参加葬礼,换副墨镜立刻就能加入伏特加成为小弟二人组。

他睡眼惺忪地走进森川乐器行时,诸伏景光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鹿见君。”他微笑着打招呼。

“早,森川先生,”鹿见春名慢吞吞地说,“还有安室先生和冲矢先生。”

“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诸伏景光皱了皱眉。

鹿见春名脸上疲惫的神情太过明显

“一整晚都没睡。”鹿见春名回答。

一晚上死了十次,不过问题不大,做这些实验最影响的其实只是鹿见春名的睡眠。

按理来说,在死亡重置之后,他是不会感到困倦的,身体机能会处于最佳的完美状态。但架不住最后一次实验结束后他根本没能离开,而是被拖着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身体检查,一折腾就搞的他哈欠连天。

再这么困下去,鹿见春名就要考虑把自己重置一下了。

至于补眠——那也太浪费时间了,哪有死一次来的快?反正刷新一下最多不超过五分钟,简单又方便。

赤井秀一目光一凝:组织向来不怎么安排告死鸟执行任务,现在到底是什么任务能让告死鸟出马?

降谷零神情一滞:告死鸟晚上是去执行任务了?什么任务?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诸伏景光倒是有别的猜测——鹿见春名应该是去研究所了吧?

最开始和告死鸟搭档的时候,诸伏景光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时间长了之后,他渐渐知道了告死鸟和组织的研究所有关联。但那个时候,他也仅仅只以为告死鸟兼任了科研组的成员、或者是别的什么任务,谁能想到代号成员竟然会是实验体呢?

实验体的事情,还是诸伏景光在暴露之后才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明白告死鸟当初为什么要救下身为叛徒的他——论起对组织的恨意,身为实验体的告死鸟必然更加深邃。

诸伏景光露出担忧的神情:“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鹿见君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是学业上的问题的话,我就住在工藤宅,可以随时向我请教。”赤井秀一微笑。

降谷零刺了赤井秀一一句:“我记得冲矢先生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吧?东都大学作为名校,想要顺利毕业的难度好像有些大。不知道冲矢先生的课题和论文准备的如何了?”

“谢谢关心。”赤井秀一脸上微笑的神情不变,“我刚刚才去东都大学开了组会,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榎本梓的女性直觉在一起起到了作用——冲矢先生也格外关注鹿见春名。

原来这不是三角恋,她在心里默默地进行纠正,是爱恨纠葛的四角恋。

“要喝点咖啡吗?可以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诸伏景光示意。

降谷零微笑:“对面就是波洛咖啡厅。”

他在咖啡厅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赤井秀一很不赞同:“比起手磨咖啡,我更喜欢罐装的呢,不如我下次给鹿见君带一罐?有个品牌的罐装咖啡很不错。”

“这里要比波洛近一些,”诸伏景光温和地回答,“特地跑回波洛也太麻烦了。”

他察觉到了幼驯染的敌意。亲眼目睹他死去的降谷零当然会对疑似“诸伏景光”的人情绪复杂,但正因如此,这种敌意才在让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难过。

诸伏景光转身走到收银台后,收银台的一边放了一个咖啡机,咖啡豆是刚刚已经磨好的。

鹿见春名跟着诸伏景光走到收银台后,结果他递过来的咖啡,顺手往里面加了两袋砂糖和两盒奶精。

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你是去那边了吗?”

“嗯。”鹿见春名低声回答。

他其实并不知道诸伏景光说的“那边”是指“哪边”,反正诸伏景光都一副已经有答案的表情了,那他就胡乱答应了一下。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鹿见春名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扫过。他没发现任何伤痕,但可想而知,被黑色西装覆盖之下的身体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对待。

“那种事情让你很痛苦吧。”诸伏景光轻轻叹了口气,“……抱歉。”

……抱歉什么?为什么要道歉?鹿见春名愣了一下。

他迟疑着回答:“呃……嗯。”

这种情况,他是不是该顺势点头附和一下?

鹿见春名有些拿不准。

这个很痛苦,指的该不会是人体实验吧?嗯……其实他觉得不太痛,除了研究员有些变态之外福利很不错,这是可以说的吗?

*

毛利兰打开信箱,拿出一叠信件之后走上了二楼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毛利小五郎刚喝了点酒,有些醉醺醺地靠坐在椅背上瞌睡,鼾声响彻整个室内。

“爸爸真是的,大白天还喝的这么醉醺醺……”毛利兰抱怨了一句,拿着信件去推了推喝醉的毛利小五郎。

“——爸爸!”她加重了语气。

毛利小五郎完全没有反应,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呼噜。

毛利兰叹了口气,无奈地捂住了额头:“真是够了……”

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不知道哪来的风灌了进来,将深蓝色百褶裙的裙摆和她长长的黑发一起卷了起来。

黑色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毛利兰下意识松了松手指,一张写了文字的明信片被风裹挟着卷了出去。

她立刻伸出手去追,指尖却在只差毫厘的位置与明信片擦肩而过。

毛利兰扶着窗沿,从窗户中探出小半个身体,眼睁睁看着那张贺卡翩飞着落下。

“鹿见君——”看见熟悉的银白色长发,毛利兰连忙出声。

鹿见春名抬起头,白色的纸片在他面前旋转着落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那张卡片接了下来。

他刚从森川乐器行出来,没走出两步路就听到了毛利兰的声音。

卡片没有用什么其他的包装纸进行包装,鹿见春名接到后便下意识扫了一眼。

明信片十分简洁,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像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白色硬卡纸裁下来的一部分。上面也不是手写的文字,看起来是用报纸上剪切下来的文字拼贴的。

“毛利警官,多年不见……”鹿见春名一字一句地慢慢念出上面的文字,“来比赛吧……”

听到“毛利警官”这几个字,江户川柯南顿时抬起头来。

他刚下楼打算去阿笠博士家,看到一照面走过来的鹿见春名时脚步一转就想回去,但格外好的耳力让他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词——然后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他伸手扯了扯鹿见春名的衣摆,用力地跳起来。

“鹿见哥哥,让我看看!”他习惯性用上了卖萌的小孩子语气。

鹿见春名垂眸,和江户川柯南的视线对上。

几秒之后,他将手里的明信片递给了他:“喏,给你,反正是寄给毛利侦探事务所的。”

「毛利警官,多年不见,来比赛吧。

向左转,三个1的倒数后,将在沉默中迎来终结。

怪人敬上。」

“这是恶作剧吗?”鹿见春名读完了明信片上剪贴出来的文字。

江户川柯南缓缓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恶作剧……这是犯人的挑战书。”

“如果是恶作剧,或者别的什么,对毛利叔叔的称呼应该是‘毛利侦探’,而不是毛利警官。毛利叔叔十年前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之后因为某些原因辞职了,这才开了家侦探事务所。能称呼毛利叔叔为‘毛利警官’的,大概……是他十年前逮捕的犯人吧。”

“十年前逮捕、最近才出狱的犯人,用这些条件让警察系统进行检索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确定犯人是谁了吧?”

“找出犯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时间……”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凝视在谜题的“三个1”上。

“时间,三个1,11点1分吗?还是1点11分?”鹿见春名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手表,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上午十点。

十点,游戏活动结束的时间——都怪三津优二,耽误他打游戏冲排名。

“如果是11点1分的话,就只剩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江户川柯南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如果指的是时间,那么三个1的意思应该是上午的11点1分,如果是下午一点,应该是24小时制的数字13,晚上11点则应该是23,跟三个1对不上。”

“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吗?”鹿见春名看着手表的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出声:“3个1,指的也是炸弹吧?只有炸弹会进行数数这种行为吧?”

他手上戴的当然不是正经电子表,是电子手表(炸弹版)。

因为本身就是个爆炸物制作者,所以在看到这封类似于挑战信一样的东西时,鹿见春名的第一反应就是炸弹。

江户川柯南表示了认同:“我也觉得是炸弹。”

他抬起头,看向刚从楼梯上走出来的毛利兰:“兰姐姐——麻烦你报警!”

“诶、诶?”毛利兰惊讶地拔高了音调,握着手机显得有些不安,“报警?!那张明信片有什么问题吗?”

“是犯人寄给毛利先生的犯罪预告。”鹿见春名将明信片递给了毛利兰。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如果没搞错的话,犯人一定是在哪个地方安装了炸弹,兰姐姐,尽快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吧。对了,毛利叔叔呢?既然是叔叔逮捕的犯人,那么他多少应该有一些印象……”

毛利兰还没弄明白事情为什么就拐到她父亲曾经逮捕的犯人身上了,只好先无奈地回答:“爸爸他……喝了酒睡着了,现在大概清醒不了。总之,我现在先打电话报警好了。”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

算了,掉链子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就知道没办法在关键时刻指望毛利叔叔。

毛利兰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下设置了报警号码的快捷键,“嗯,对,目暮警部,是这样的……”

江户川柯南说:“现在的问题是地点……不知道犯人到底在哪里安装了炸弹。”

“在沉默中迎来终结……既然特地用了沉默这个词,那应该是什么很安静的地方?”鹿见春名想了想,“不过,如果是安静的话,应该直接用安静这个词吧,沉默只能让人联想到默哀之类的……”

“默哀?”江户川柯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怔了一下,感觉脑海里有什么突然一闪而逝,但速度太快,他没能来得及抓住那缕一闪而逝的灵光。

“可恶,刚刚明明想到了的,到底是什么?快想起来……”江户川柯南苦恼地捂住了额角。

毛利兰打完了报警电话,“对了,目暮警官刚刚跟我说,爸爸他几年前逮捕的一个抢劫杀人犯好像出狱了……据说这个犯人当时是因为赌博欠了很大一笔钱,所以才去抢劫杀人,在逃逸的过程中被爸爸逮捕了。”

毛利兰回忆了一下,“目暮警官说,那个犯人叫……上崎政彦,是十年前的7月12日被爸爸逮捕的。”

“十年前,7月12日……赌博……”江户川柯南沉思。

鹿见春名对这种侦探的解谜活动没什么兴趣,跟着推测了两句就完全转移了注意力。

他掏出手机打开游戏,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活动结束”的字样。

“唉……”鹿见春名了无生趣,“真是烦人,今天明明是周日,休息日,组织还大半夜喊我干活,可见哪怕是犯罪组织也都是黑心资本家!”

江户川柯南很想吐槽两句,他心说喂喂你这家伙是彻底不装了吗?当着我的面直接就一口一个组织的,完全不掩饰你对组织的不忠……

等等。

他顿住了。

周日、十年前、7月12日、赌博、三个1、沉默以及终结……

“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

“你明白什么了?”鹿见春名一愣。

“我知道谜底了,我知道犯人将炸弹安装在哪里了!”江户川柯南手握成拳,在掌心重重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鹿见春名,“鹿见哥哥,你带钱了吗?”

“带了,怎么了?”

鹿见春名的钱包里塞着十张万元大钞,刷的卡是研究所实验经费的副卡,余额的零多到他懒得数。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黄蓝相间的出租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江户川柯南打开车门,就拉着鹿见春名坐了上去。

“因为我没带钱,所以就麻烦你帮我付钱了鹿见哥哥,下次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把我当钱包?

鹿见春名满头问号。

他很想请问这位侦探,是否还记得他是邪恶的犯罪组织的成员,就不怕他反手就是背刺一枪吗?背刺这事他别提多熟练了。

毛利兰愣住了:“等等,你们要去哪?!”

江户川柯南系好安全带,摇下车窗。

他对毛利兰说:“东京竞马场!那里就是犯人安装炸弹的地方!”

从森川乐器行里走出来的威士忌三人组面面相觑。

“什么炸弹?”降谷零疑惑,“东京竞马场出什么事了?”

“这……”毛利兰茫然,“我也不知道,看完这张寄到事务所来的明信片之后,柯南突然就拉着鹿见君走了……”

“那张明信片,可以给我看看吗?”赤井秀一出声。

毛利兰点了点头,将明信片递给他。

三瓶一滴酒都没装的威士忌挤在一起,一字一句地阅读明信片上的文字。

降谷零抬起头问:“兰小姐,你报警了吗?”

“报过了。”毛利兰点点头,“目暮警部说他知道了,马上会和伊达警官一起过来,爆炸物处理班也通知过了,随时可以出动。”

第40章

“你怎么知道是东京竞马场?”

坐在驾驶中的出租车上,鹿见春名问。

“我只是大概确定,具体的……”江户川柯南顿了顿,“得等我下车向目暮警部确认一下才行。”

他转头,看着明净的车窗玻璃中透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倒影,街边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

从米花町的侦探事务所到东京竞马场很远,光打车都打了鹿见春名两张万元大钞。

刚一下车,江户川柯南就摘下了他的蝴蝶结变声器,转动蝴蝶结变声器后的齿轮转动了两下,将声音调试好后,他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目暮警部的号码。

“工藤老弟?”通话中传来了目暮警部的声音。

“是我,目暮警部。”蝴蝶结变声器中发出了少年略微低沉的嗓音,“犯罪挑战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关于犯人,我有些想问的事情。”

“你问吧,工藤老弟。”目暮警部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那个犯人,上崎政彦,他是因为赌博欠债、抢劫杀人才被毛利叔叔逮捕的,目暮警部,你当年和毛利叔叔是同事,应该还记得这个犯人吧?”江户川柯南问,“上崎政彦赌博的原因是什么?是——赌马?”

目暮警部愣了一下:“对,没错,就是赌马。他赌上了一切的那次赛马比赛中,押注的那匹马输了,所以上崎政彦血本无归,欠了一大笔钱……”

“我明白了。”江户川柯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目暮警部,现在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东京竞马场被安装了炸弹,并且,犯人上崎政彦一定就在现场,请你们赶快派人来,别让犯人跑掉了。”

他说完这些话,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还有,目暮警部,麻烦你……”

“我明白,不要对外说是你破了案子,对吧?”目暮警部立刻接上了话,“放心吧工藤老弟!”

和目暮警部的通话被挂断了。

江户川柯南放下蝴蝶结变声器,一转头面对的就是鹿见春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工藤君,你现在连装都不在我面前装一下了吗?”鹿见春名神情复杂,“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那个害你变成这样的组织的人了?”

“记得清清楚楚呢。”江户川柯南诚恳地回答,“但是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拿你没办法,既不可能杀你,也没办法报警抓你,那就坦率一点好了。”

虽说江户川柯南原本是很忐忑不安的,就连睡觉都会因为做噩梦而被惊醒几回。但隔天了也没出事——鹿见春名知道这件事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是打算清除掉他,不说之前,就按照琴酒的行动速度,当晚就该来杀他了。

既然没有动静,那大概真的就像灰原哀说的那样了。

鹿见春名点评:“你坦率过头了。所以到底为什么是东京竞马场?现在离11点1分只剩十五分钟了。”

鹿见春名带着江户川柯南买了票,走进东京竞马场。

这个周日同时举行的是G1赛事的日本德比和G2赛事的目黑纪念,来到东京竞马场的观众很多,放眼看过去全是黑压压挤在一起涌动的人头。

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走到草场的栏杆边,因为人太多,为了防止小学生身体的侦探遭遇踩踏事故,他顺手把江户川柯南捞了起来,抱在臂弯之间。

江户川柯南在被鹿见春名抱起来的那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短暂几秒之后他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试探性地将一只胳膊搭在鹿见春名的肩上。

“上崎政彦是赌马惯犯,十年前的7月12日,举办的是一场G2级别的赛马比赛。那场比赛里最有希望夺冠的是神鹰、草上飞以及无声铃鹿这三匹马,而神鹰在这场比赛之前的战绩是全胜。”

“上崎政彦寄给毛利叔叔的犯罪挑战书的落款是怪人,神鹰又有一个别称叫做怪鸟,怪人和怪鸟,他当年赌马时一定是买了神鹰会赢。”

鹿见春名明悟了:“毕竟那个时候,神鹰的战绩是全胜。但那场比赛神鹰输了,赢家是无声铃鹿。”

虽然他不关心赛马,但在赛马范围异常浓厚的日本,多多少少也稍微了解一点名马的战绩。

十年前,备受关注的赛马神鹰和草上飞都是毫无败绩的连胜赛马,而在7月12日的那场每日王冠赛中,神鹰和草上飞的连胜记录都被无声铃鹿终结了。

“那对于这场神鹰输掉的比赛,上崎政彦应该是很痛恨的吧?连带着估计连赢了神鹰的无声铃鹿也恨上了。”鹿见春名想了想,“从这个方向去想的话,三个1就能解释了。”

“没错。”江户川柯南点头,“上崎政彦喜欢的赛马神鹰,除了出道战之外,出名的那场首胜就是1月11日的500万以下条件赛;而无声铃鹿……无声铃鹿的最后一场比赛就是11月1日的秋季天皇赏,它在那场比赛之中骨折,不久之后就安乐死了。”

“无声铃鹿骨折的那场11月1日的比赛,也被称之为‘沉默的星期日’,和‘在沉默之中迎来终结’对应。”

鹿见春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1月11日和11月1日都是三个1,但不同的是,一个是神鹰的新生,一个是无声铃鹿的结束……既然和赛马有关,那么东京都内,就只有这个东京竞马场了。”

“第一句的‘向左转’,指的也是无声铃鹿。”江户川柯南补充,“无声铃鹿有在马厩中向左转圈的习惯。”

“我懂了,虽然看不太出来上崎政彦对神鹰的爱,但是看出来他对无声铃鹿的恨了。”鹿见春名总结,“恨果然比爱长久。”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确实可以这么说……”

他坐在鹿见春名的臂弯里,抬手按在眼镜的一侧,打开眼镜的放大功能,寻找着东京竞马场有可能被安装炸弹的地方。

在这个并不沉默的周日,东京竞马场汇聚了将近十万人。如果炸弹真的在这里引爆,将会是十万人级别的灾难。

*

目暮警部挂了电话,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伊达航。

“要现在出动吗?”伊达航咬着牙签问,“在哪?”

他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来,放下挽至小臂处的衬衫袖口。

“高木和佐藤呢?”目暮警部不答反问,“你最近不是在准备结婚的事情吗?”

“那个不影响,离我和娜塔莉结婚还有好几个月呢。高木和佐藤去处理一起入室盗窃案了,好像是之前东都大学的受害人黑原胜则的公寓被小偷光顾了。”伊达航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神情有点疑惑,“所以是出什么事了?”

目暮警部叹了口气:“是毛利老弟……”

“毛利侦探又遇到什么杀人案了吗?”伊达航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自从伊达航升职被调到搜查一课之后,最近半年以来,基本上每天都能遇到一起毛利一家在现场的杀人案。

一般来说,警视厅是不喜欢辖区内发生杀人案的——通常他们更希望死者是“突发心脏疾病猝死”,而不是“被杀”,那意味着辖区内的犯罪率上升,也代表着治安出现了问题。

伊达航敢说,东京这飙升的犯罪率里,至少有一半都是毛利侦探贡献出来的。

“倒不是杀人案,毛利老弟十年前逮捕的犯人最近出狱了,为了报复他,好像给他寄了犯罪挑战书。”目暮警部显然觉得有些头痛,“那个犯人好像在东京竞马场安装了炸弹……总之,伊达君,你还是赶快通知警备部的爆炸物处理班吧。”

伊达航愣了一下,神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我明白了。”

……

“爆炸物?”萩原研二接起电话,“是我明白了,东京竞马场?好的,爆处组马上就位。”

萩原研二挂断了通话。

在听到萩原研二接起电话的时候,原本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松田阵平马上就站了起来,拎起外套就打算往外走。

“——你跑的也太快了吧?”萩原研二叫住了他。

“东京竞马场,对吧?”松田阵平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之后,将一则新闻页面展示给萩原研二,“不快点赶到那里的话,会出大问题吧?”

手机屏幕被怼到萩原研二跟前,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才仔细去看屏幕上的内容。

【热情似火的周日!万众瞩目的日本德比和目黑纪念即将开场,东京竞马场的观众预计将突破十万人次!】

“十万人……”萩原研二的目光凝聚在标题上的寥寥数语上,“搞不好真的会出大问题啊。”

他脸上浮现出苦笑。

松田阵平勾着萩原研二的脖子,带着他往门外走:“既然知道就别发愣了,走了走了,去把那个该死的炸弹拆掉,拯救一下东京竞马场十万观众的生命吧。”

——他并不知道,已经有两个各种意义上都不怕死的人已经抢了他们爆处组的工作。

坐进警备部的警车,松田阵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揪着警员给萩原研二穿重达四十斤的防护服。

萩原研二很抗拒:“现在就穿吗?这个天气穿这么厚的防爆服也太热了,绝对会中暑的!”

“不行,现在就穿,否则你到了现场,你又要用‘来不及’这种借口不穿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上次如果不是鹿见恰好拉住了你,现在我就该去你墓碑面前送一束白菊了。”

萩原研二显然知道七年前的事把幼驯染吓得够呛,心虚地被镇压了,任由几个警员帮他一起穿上沉重的防爆服。

即使有警灯鸣笛开道,从警备部开车去东京竞马场也需要一点时间。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数字,“现在是十点半,等我们到达的时候,离11点1分大概差不了多久了……时间很紧啊。”

松田阵平却没有回答。

“……喂,小阵平?”萩原研二加重了语气,“你在走什么神?”

“萩,你来看看这个。”松田阵平脸上的神色相当微妙。

萩原研二凑了过去。

松田阵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东京赛马场中比赛的现场直播,最受期待的G1比赛日本德比还没有开始,但从屏幕中就能看出数量极多的观众了。

导播的镜头在观众席上扫过,大概是因为喜欢美人是人之常情,镜头数次扫过站在栏杆边的鹿见春名,每次都还停留了几秒钟,特地给了个高清的脸部特写。

鹿见春名的银发十分有标志性,金瞳几乎和日光融成同一个颜色。那张好看的脸即使在畸变的镜头下也十分能打,低垂下去的睫羽无端透出忧郁的氛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西服的男孩被他抱在臂弯之间,两个人说话和互动的神情显然十分熟稔。

“……这是小诗和柯南?”萩原研二呆滞,“他们怎么也在?”

没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认识江户川柯南的——倒不如说不认识才比较奇怪。过去的半年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全世界的爆炸犯都聚集在了东京,爆炸案件高发,导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三班倒地加班,现场还八成有江户川柯南这个小学生在场。

印象非常深刻。

电光石火之间,萩原研二猛然想了起来:“搜查一课的目暮警部刚刚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是毛利侦探家的柯南和一个少年已经先跑去东京竞马场了,难道说那个少年就是小诗?”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100%是他。”

“他们怎么走了?”萩原研二的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猜,”松田阵平镇定地给出猜测,“他们是想去拆弹?”

很合理的猜测,这种事情过去也发生过无数次——他们爆处组在抵达现场时,炸弹基本都用不着他们拆了,在夏威夷进修过的江户川柯南直接抢了他们的工作,贴心地替他们解决了炸弹。

所以这个时候,江户川柯南想去拆弹……也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情。

*

追踪眼镜将整个竞马场的细节放大,江户川柯南抬起头看了一圈,视线扫过竞马场上方高悬的巨大显示屏时,余光里有红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他倒回来,对着红光闪烁的地方放大了眼镜的倍率,红光一闪一闪的炸弹被绑在显示屏上方的一根梁柱上。

鹿见春名十分震撼:“……我比较好奇犯人是怎么做到把炸弹安在那种地方的。”

炸弹放置的地方只有几根梁柱,原型的柱子并不平稳,稍微一滑就会从百米高空落下去摔个稀巴烂。

既然是竞马场,那么可想而知是露天的场地。与普通的体育馆不同,竞马场的观众席并不是环形的一圈,而只单独设立在了一侧,观众和解说员的上方就是悬挂着的巨大显示屏。

江户川柯南神情凝重:“东京竞马场的电子屏幕是世界上最大的,光电子屏幕的面积就有667。09平方米,如果掉下来,后果不可设想。”

鹿见春名:“我真的很想吐槽一下为什么你连小数点都记得这么清楚……”

显示屏与延伸出来的棚顶连接在一起,假设炸弹在这里被引爆,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大概会直接从高空坠落、砸到汇集了十万人的观众席上,与显示屏连接在一起的棚顶也必然会塌陷。

一旦爆炸,这将是数以万计的伤亡。

“我们得把炸弹拆掉,否则炸弹一旦爆炸,一定会造成很多人死亡。”江户川柯南的语气十分沉重。

“……你不要擅自说‘我们’啊,搞得我一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像是和你一伙的一样。”鹿见春名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上去吧?就算想要拆弹,首先也得接近炸弹才行。”

炸弹和他们的直线距离足有一百多米,光支撑起棚顶的立柱就有十米高,没有任何工具帮助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光滑的立柱爬上去属实不太可能。

鹿见春名的道德感委实没有那么高,只是没办法真的放任江户川柯南用着七岁小孩的身体去独自冒险而已。

观众席最顶上一层距离棚顶也还有些距离,江户川柯南抬头,凝视了一会支撑起棚顶的横柱。

他想了想,解开了勾在腰带上的背带。

“这个,阿笠博士做的伸缩背带,拉长的话足够勾上去了。”江户川柯南说,“只要能绑上去,然后再按这个按钮,伸缩背带就能把我们送上去。”

“……你究竟还有些什么黑科技?”

江户川柯南瞄了一眼,掏出一块石头来——“你上哪掏的石头?”鹿见春名震惊。

“刚刚随手捡的。”他一边回答,一边将石头绑在伸缩腰带上,向上方的横梁掷过去——没勾住。

“我来吧,你这小学生的身体不太行。”

鹿见春名接过江户川柯南手中的伸缩背带,瞄准横梁之后用力一掷——背带与横梁擦肩而过,在即将落下来时却又诡异地、反牛顿反重力地往上窜了一截,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横梁上。

“我眼花了?”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刚刚背带是不是突然往上飘了?”

“是风吹的吧,不然就是你看错了。”鹿见春名淡定地回答,将落下来的背带重新卡在江户川柯南的腰带上。

——当然不是风吹的。

一言蔽之,鹿见春名作弊了。在背带快要落下的那一秒,藏太张开翅膀飞了上去,将腰带放在了横梁上。

如果有必要他身上可以让藏太带着他飞上去,但毕竟大白天的,鹿见春名也不想被人拍下来成为都市传说,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虽说竞马场内人数众多,但日本德比已经开场比赛,观众们全涌到了前方的最佳观景台,只为了亲眼目睹赛马冲线的那一刻,压根没人注意到站在最顶层观众席、还翻到栏杆外被挡住的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

鹿见春名按下江户川柯南伸缩背带的开关,被放到了极限的背带立刻开始回缩,吊着两个人来到了横梁上。

“嘶——这么看果然还是有点高。”鹿见春名瞅了一眼下方黑压压的人头。

为了支撑起巨大的电子荧幕,横梁被做的很宽,小心一点是可以在上面行走的。鹿见春名小心地和江户川柯南走到横梁的最前方,闪烁着红光的炸弹就被粘在那里。

炸弹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的倒数还有五分钟。

江户川柯南已经打开了表壳,露出了炸弹内部错综复杂的线。

“还有五分钟,你ok吗?”鹿见春名注视着已经上手的江户川柯南,“但是你居然还会拆弹……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如果是灰原哀在这里,大概会告诉鹿见春名,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平成的福尔摩斯”掌握不了的技能的——比如唱歌。

“在夏威夷跟爸爸学的。”江户川柯南一边看一边回答,“可以把你头发上的发卡借我吗?”

“你使唤起我来真的很得心应手。”虽然嘴上这么说,鹿见春名还是取下了他的发卡递给了他。

毫无疑问,这枚X形状的发卡也是小型凶器。看起来这玩意只是个发卡,其实取掉卡扣之后,这完全就是由两枚细长的刀片组成的危险物品,还能剪刀用,划开敌人的脖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本来鹿见春名是想,如果江户川柯南搞不定,他可以拆一下弹的——会做炸弹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拆弹?

但既然江户川柯南自己就能解决,他当然很乐意当个气氛组,在精神上为名侦探予以支持。

不得不说,横梁上的视野格外好,比如现在,鹿见春名坐在横梁上就能看见竞马场外停下来的警车。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穿着防爆服从车里下来,低声和身边的警员说了几句话,警员便立刻去往竞马场的总控室,商量让观众避难的事情。

爆处组和搜查一课的警车到了不久之后,载着三瓶蒸馏水威士忌的马自达也到了——降谷零是捏着鼻子让赤井秀一上了他的车的。

“zer……呃,安室君,你们也来了。”松田阵平将原本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

“对,你们看到柯南和鹿见君了吗?”降谷零皱眉,“他们之前已经来了,这个时间离炸弹爆只剩下五分钟,他们很可能已经找到炸弹了,如果不赶快找到他们的话……”

“那个,目暮警部,伊达警官,电子屏幕上好像有人啊?”一旁握着望远镜的警员惊疑不定地开口。

萩原研二面色一变,劈手夺过望远镜,看向悬挂着的电子屏幕。

通过望远镜放大的视野,他清晰地看见了距离地面百米高的横梁上,坐着江户川柯南和鹿见春名。

萩原研二想吸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