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领着鹿见春名往地下室走。
身后的江户川柯南亦步亦趋:“所以公安协助人是怎么回事?你……”
灰原哀啪地一声关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将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地下的实验室中,灰原哀将灯光打开,取出消毒好的针管和试管来,简单的准备之后,将细长的针头扎进了鹿见春名手臂上的血管之中。
猩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地被抽了出来,又涌入进血袋之中。
灰原哀盯着充盈塑胶软管的鲜红色血液,瞥向鹿见春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突然开始变得急迫了。”
“算是……有在乎的东西吧。”鹿见春名沉默数息后才含糊地回答,“我不想让组织破坏我的‘珍宝’。”
“原来是这样。”灰原哀应了一声,打量着鹿见春名的神色,又冷不丁地开口,“恋爱对象?”
鹿见春名被呛住了,狠狠咳嗽两声:“什、什么恋爱对象啊!才不是!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哦——”灰原哀发出格外以意味深长的声音,“原来你说的‘珍宝’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啊。”
鹿见春名被她看得狼狈地低下了头。
灰原哀不再追问,好整以暇地将针管从鹿见春名手臂上的血管之中抽了出来,保存好了那份血液样本。
鹿见春名装在口袋之中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连续的三声。
他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后扫了两眼,在捕捉到关键的信息之后,神情骤然沉了下去。
*
松田阵平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鹿见春名摇过来。
他翻遍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是他和萩原研二都认识、并且都是朋友的人并不多,瞬间就缩小了筛选范围。
而这些人里——又有90%是警察。
想找一个在工作日还有空闲的人属实有点难。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鹿见春名这个整天只会无所事事打游戏的无业游民——如果不算他在组织内的工作的话——都是最好的选择。
松田阵平顺带还夹带了一点私货。
他多善良啊,在幼驯染生病的时候请求幼驯染的好感对象来家里照顾他,等hagi病好了这不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松田阵平一边感慨,一边选择鹿见春名的联络方式,开始给他编辑信息。
[Matsuda:鹿见,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Matsuda:Hagi他好像因为之前落水而着凉生病了,突然发烧,但是我这边因为爆处班有外勤任务没有办法请假,所以能麻烦你来帮忙照顾一下hagi吗?我认识的人你只有你能帮上这个忙了,hagi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万一发生什么的话可能还需要你叫救护车了。]
松田阵平暗搓搓地把萩原研二的病情说重了一个等级,仿佛萩原研二马上就烧地要升天了。
[Matsuda:备用钥匙我放在门框上了,如果你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松田阵平就立刻收到了鹿见春名的回复。
[Kanami:研二生病了?严重吗?]
[Kanami:我马上就来。]
很好。松田阵平十分满意,他就喜欢鹿见春名这样的行动派。
既然有鹿见春名来照顾萩原研二了,松田阵平就能够安心地离开了——这次就算他能请假也不可能留下来了,谁想当爱而不自知的笨蛋情侣之间的超大瓦数电灯泡啊?
松田阵平给已经烧的有些不省人事的萩原研二掖了掖被角,即使知道萩原研二大概听不到他现在说了些什么,仍然语重心长地开口:“Hagi,等你醒来,记得送我新墨镜作为感谢啊。”
他十分放心地走了,身后的萩原研二缩在被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
鹿见春名赶到萩原研二家中时,用上了毕生最快的速度。
但上班时间点的东京到处都在堵车,堵地水泄不通,鹿见春名坐在出租车上时格外心焦。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靠窗的位置上,盯着车窗外纹丝不动的景色,手指指节曲起,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车门靠内侧的把手,沉闷的笃笃敲击声泄露了他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
认识萩原研二这么久以来,虽然偶尔他会因为外勤任务、爆炸之类的事件受伤,但是鹿见春名从来没见到过萩原研二生病时的样子。
即使按照松田阵平所说,那只是单纯地着凉发烧而已。
生病这件事已经离鹿见春名很远了,从知道自己是亚人之后,只要有那么一丁点要生病的迹象,鹿见春名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重启。
但萩原研二不行,所以他很急躁。
东京再继续堵车下去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鹿见春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默算了一下从这里去萩原研二的宿舍所需要的时间之后,果断地付了账,打开出租车的车门下了车。
他走进无人的巷道之内,黑色的粒子从指尖之中涌现,形成高大的人形。
被鹿见春名命名为藏太的黑色怪物听话顺从地依据主人的心意,张开了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振翅几下之后卷起了气浪,金子般灿烂的阳光下,辉光般的飞尘盘旋着向上。
藏太带起鹿见春名,骤然拔高到无人注意的上空之中,以直线距离飞行,直奔萩原研二的宿舍而去。
不需要绕路的直线飞行让所需要的时间大大缩短了,鹿见春名在宿舍的楼顶降落之后,立刻来到了萩原研二宿舍所在的楼层。
他摸到了松田阵平提前放好的备用钥匙,插入锁孔之后打开了门。
室内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鹿见春名走到了萩原研二的床边。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算不上寒冷,但平日里就体温偏高的警官此时却缩在被子之中,满脸潮红,连呼吸都在燃烧。
鹿见春名贴近了萩原研二,指尖拨开他的额发,用额头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比平常时还要滚烫很多,落在他肌肤上的温度异常灼热,将一小片肌肤烫红。
确实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
鹿见春名皱起眉。
他打算直起身来时,却被一股有些微弱的力道给阻止了。
萩原研二用手指按住了他的肩。那双紫罗兰般美丽的眼瞳此时睁开了一条缝隙,因为高热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显得有些委屈和可怜的意外。
他的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小诗……?”
是梦境吗?不然他为什么能看见鹿见诗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我。”鹿见春名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研二,你发烧了。”
“啊……”萩原研二迷迷糊糊地回答,“怪不得这么难受……”
“你生病了,我去医药箱里给你拿点药出来吃,好吗?”鹿见春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大龄小孩,“继续烧下去的话会出问题的。”
他试图站起来,却被萩原研二阻止了。
萩原研二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伸出来的双臂环住了鹿见春名纤细的腰,又黏黏糊糊地整个人抱了上来,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鹿见春名的颈窝之中。
黑发的发梢蹭过鹿见春名的脖颈和喉结,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耳尖立刻就因为酥酥麻麻的触感而红了个彻底。
“我不想小诗走。”也许是因为生病的人总是格外粘人,萩原研二也毫不例外地小声嘟囔。
“我不会走的,马上就回来。”鹿见春名不得不向萩原研二作出保证来,“真的。”
好在发烧时的萩原研二颇有几分虚弱,力气算不上很大,鹿见春名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之后就从怀抱之中抽离了出来。
鹿见春名还记得萩原研二宿舍里医药箱的位置,打开柜子后找出医药箱,翻找了一下之后找出了退烧药来。
他接了杯温水,用指尖捏着药丸塞进萩原研二紧闭的唇缝之中,又让他含了一口温水,将退烧药咽了下去。
退烧药没有糖衣,在舌根融化开之后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即使萩原研二的味觉因为发烧而有些失灵,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好苦。”他用紫色的眼睛盯着鹿见春名,长叹一口气之后再度将整个人都伏在鹿见春名身上。
“小诗的身上好凉。”青年警官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边响起,“好舒服。”
对于发烧而燥热的人来说,鹿见春名不管什么时候都偏低的体温就像是大号的冰块一样。
萩原研二将鹿见春名拥在怀里,少年身上冰凉的触感裹挟着冷薄荷的气息,一同将他笼罩起来。
相贴的肌肤上传来让他格外舒畅的冷感,连烧到快要突破极限的温度似乎也因为这样的温度而稍微降低了些许。萩原研二将下巴搁在鹿见春名的肩上,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喟叹。
鹿见春名就有些不自在了:“研二……你好热。”
他坐在床边,以侧身面向萩原研二的姿势被他整个抱在怀中,鼻尖蹭过萩原研二的耳廓,他能感受到萩原研二的气息细细密密地洒在他的颈窝里,和他紧密相贴在一起的肌肤都因此而温度上升。
……他说不好这逐渐上升的体温是因为萩原研二的温度太过灼热,还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为这个亲密的拥抱而感到祈悦。
即使不用照镜子,鹿见春名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不,只是朋友,没必要脸红吧?
鹿见春名的思绪在下一刻便戛然而止了。
——萩原研二拥抱着他,带着他一起倒了下去,两个人摔在床铺上。
萩原研二的床很软,鹿见春名在上一次留宿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这一点了吗,而现在这份柔软的触感就更加深刻了。
有着紫眼睛的青年警官要比他整个人都大上一圈,因此拥抱着他时,也能毫无保留地将他抱个满怀。
比起粘人的大狗狗,萩原研二此时表现地更像是沸水里的八爪鱼,四肢都紧密地与他纠缠着,将他锁在怀中,无处可去。
萩原研二的手从揽着鹿见春名肩头的方向缓缓向下,双手的手指交叉着握在一切,环绕着他的腰——然后萩原研二用了一些力,将鹿见春名再度往自己的方向靠了一点,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毫无空隙。
胸肌在放松的时候是软的——鹿见春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脸就贴在萩原研二的胸口上,而本来就怕热的萩原警官在春末夏初这个温度已经开始上升的节点时,并不会穿着冬天时厚厚的睡衣,只有一件单薄的宽松衬衫。
衬衣领口的扣子因为发烧而解开了一大半,只有两颗还扣着,裸露出来了大半个胸膛,肌肉轮廓明晰的线条没入到衣领之中,鹿见春名甚至能数清楚萩原研二腹肌的数量。
萩原研二的身上很热。
原本对于鹿见春名而言,萩原研二的体温一向偏高,在冬天时毫无疑问是个大火炉——而发烧导致的体温上升俨然让他有些烫手,偏偏这灼烫的温度还丝毫不讲道理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好烫。和研二贴在一起的每一寸皮肤都好烫。
鹿见春名觉得自己也像是在发烧。
他的心跳地很快,一声又一声地急促叠加在一起,好像马上就要突破胸腔的屏障跳出来,将他所有的心绪都在阳光下剖白,摊开来展现在萩原研二的面前。
被萩原研二拥抱、和萩原研二躺在一张床上,这两个条件叠加在一起,足够让鹿见春名也头昏脑涨起来。
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意味。
“小诗的身上好凉,抱起来很舒服。”萩原研二偏了偏头,低垂下眼睛凝视着鹿见春名的睫羽,“让我抱一会儿吧?说不定会有助于退烧哦。”
在见到鹿见春名出现在他宿舍中的那一刻,萩原研二原本因为发烧而昏昏沉沉想睡过去的大脑就开始逐渐清醒了——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伪装成需要爱抚的病人模样,用可怜巴巴的虚弱样子来博取鹿见春名的担忧的细致入微的照拂。
不过他也不算是说谎和找借口。
鹿见春名的身上确实是冰凉的,不管哪个季节都如此。对于怕热的萩原研二来说,鹿见春名本人比开了冷气的空调都管用。
“有了小诗就不用在额头上敷硬邦邦的冰块了,降温贴也不用了。”萩原研二再度补充,“小诗该不会放着我不管吧?”
鹿见春名却没听清萩原研二具体说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萩原研二低下来的下巴,青年警官的下唇一张一合,滚烫的热气也跟着落在他浓密的睫羽上,甚至还扫过了萩原研二的下唇——简直就像是被亲吻了眼睛一样。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鹿见春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萩原研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会一味地说“嗯”和“好”。
不管萩原研二说什么,他都说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萩原研二立刻就安心了。
他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让薄薄的被子将两个人一起盖住,而后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够更加毫无保留地将鹿见春名整个人都拥抱在怀里。
他怀中月光与冷薄荷的气息交织,又在空气中酝酿成酒,带着令人昏醉的味道。
萩原研二怀中拥抱着鹿见春名,奇异的放松和安心卷席了他,因为生病而带来的困意也在此刻逐渐上涌,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萩原研二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鹿见春名一直没有抬头——但仅凭这很浅的呼吸声,他也能察觉到萩原研二睡着了。
可是萩原研二睡得着,他睡不着啊!
刚刚明悟自己的心意,他就被迫面对这种刺激至极的场合,根本就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所以说研二也太没分寸感了吧,难道对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鹿见春名开始胡思乱想,尽力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松田似乎说过研二从警校的时候起就有“联谊会之King”之类的称号……喜欢去联谊吗?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现在还是爆处班的王牌,会被很多人喜欢吧?
他开始忐忑不安,又觉得酸涩和愤懑难平。
只要一想到萩原研二可能会和其他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然后牵手、接吻、交往……最后结婚,永远地拥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另一半,心脏就无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不想要这样。
牵手、拥抱、亲吻,乃至更亲密的行为,他都不希望在萩原研二和另一个人之间发生。
如果……如果非要有一个人选的话……
鹿见春名攥紧的萩原研二衬衣的下巴,将那团织物握在掌心之中揉皱了。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悟又怅惘。
原来他对萩原研二怀抱的感情根本不只是单纯的友谊而已。
如果要让他选择,他更想那个和萩原研二一直在一起的人是他。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过那个有萩原研二存在的、光辉灿烂的未来,但那个未来是私密的、狭隘的、不容许有第三个人介入的。
鹿见春名喜欢萩原研二。
是心因性而产生的对喜欢的人的占有欲,所以不能接受将这份感情再分给多余的人,也不允许有其他人介入他们之中……连萩原研二离开他的将来,他都无法忍受。
想拥有他——这是鹿见春名唯一的想法。
喜悦夹着着不安,鹿见春名闭上眼睛,贴近了萩原研二的怀抱。
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在萩原研二的拥抱与灼热的体温中缓缓消散,至少现在,他切实地感受到了和喜欢的人亲密无间而带来的欢欣雀跃。
即使只是短暂的瞬间也好。
至少他确实地拥有萩原研二……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在睡梦中,哪怕只是在他生病时趁虚而入。
萩原研二的气息严严实实地将他包裹其中,冰冷的手脚因为被桎梏在滚烫的拥抱之中而逐渐暖了起来,他全身都染上属于萩原研二的味道。
室内异常安静,车辆的鸣笛声逐渐远去,鹿见春名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了他与萩原研二两人的呼吸声与心跳的声音。
呼吸平稳而绵长,从唇齿之间溢出的热气交织融合在一起,混杂成分外暧昧的氛围。连带着心跳声也逐渐缓慢了下来,与另一个心跳重叠在一起,最后逐渐趋于同步。
鹿见春名的心也逐渐安定了。
他在萩原研二平稳的呼吸声中觉察到了一点困意,眼皮坠坠沉沉,让他的眼睫也跟着颤抖,最终缓缓阖上。
鹿见春名枕在萩原研二的怀中陷入沉睡了。
等到他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午时的阳光已经开始倾泻,因此而染上了橙红色。
萩原研二还没醒。
鹿见春名尽量放轻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萩原研二的怀中抬起头来,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后,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抱之中抽离。
他没急着下床,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用手背去贴萩原研二的额头。
温度已经降了下去,没有最开始时那么滚烫了——退烧药是管用的。
鹿见春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惊醒了萩原研二难得能好好睡上一觉的休息时间,于是维持着趴在枕边的动作,用手撑着下巴凝视着萩原研二的睡脸。
有着联谊会之King这样受欢迎的称号的男人当然是俊美好看的,每一分线条都正好,眉骨深刻,鼻梁挺拔,淡色的唇因为发烧而有些泛红。
倾斜的暮光落在他的脸上,在颊边形成光斑,连带着鸦羽般的睫毛也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在一根一根地数萩原研二的睫毛。
鹿见春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萩原研二的睫毛上。火烧云的落日之下,夹杂着凉意的风涌入室内,将他的银发席卷,在空中勾勒出柔软的弧度之后又轻飘飘地落下,与萩原研二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就像他被眼前这个人牵动的心绪一样,酸涩与甜蜜糅杂在一起,酿成奇妙的情绪,又生出心花来。
从出生至今十八年来——如今或许已经趋近于十九年,鹿见春名第一次拥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有了“我喜欢他”、“我想拥有他”这样对某个人极具占有欲的想法。
鹿见春名能感觉到肌肤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那是萩原研二残留的体温,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到滚烫的温柔,一点一点又分外强势地渗透他的生活,等他发觉的时候,萩原研二留下的影子随处可见。
他默认了萩原研二的存在,也习惯了萩原研二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萩原研二是他在此世的锚点。
这种酸涩的、小心翼翼地情绪,让他的情绪也上下起伏起来,总在看不到萩原研二的时候觉得不安,但被拥抱的时候,又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可他只想拥有萩原研二。
哪怕是在萩原研二不知道的时候……即使这样有些不道德、也很过分,但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也可以短暂地拥有他吧?
鹿见春名像是被蛊惑了。
他凝视着呼吸绵长的萩原研二,缓缓低下头,一寸一寸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带着试探的意味。
他能察觉到萩原研二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连他的唇也是灼热而柔软的。
少年伏在洁白柔软的枕边,支起身体,珍重又谨慎地烙下了这个羽毛般的吻触。
一触即分。
等鹿见春名想直起身体时,却被极大的力道禁锢住了手腕。
他惊惶失措地对上了那双骤然睁开的、宝石般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还没等鹿见春名想好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世界便骤然倒转,他被按在了柔软的床面上,这个姿势让他只能被动地承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鹿见春名的手腕被握住了按在头顶,萩原研二压了下来。
灼热而强势的吻也随之落下。
第107章
萩原研二其实早就清醒了。
从鹿见春名到他身边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因为发烧感冒而有些昏昏沉沉的神智便清醒了几分——但他十分擅于为自己创造机会,即使清醒过来也装作神志模糊的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黏黏糊糊地和鹿见春名贴在一起。
在面对生病的病人的时候,什么人都会多一点宽容的。即使现在关系还没有到最亲密的那个地步,萩原研二也有自信鹿见春名会对自己心软……从之前开始,鹿见春名就总是对他格外宽容。
没错,在鹿见春名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里,他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这一点他是被松田阵平提醒之后才猛然发觉的。
鹿见春名会因为他的一句“我想见你”而在深夜跨越数百公里的距离,在凛冬的寒气之中奔向他,会因为弄丢了他送的流沙挂件而沮丧,会因为失约而在他的面前落下滚烫的泪水。
唯独他是特殊的,是不一样的——原来这一切其实早有端倪,只是他身在其中,沉浸太深,直到被旁观者松田阵平提醒的时候才发觉这一切。
虽然这么做有点趁虚而入……或者说是被趁虚而入的意思,但萩原研二还是不以为耻地伪装了一把。
想被喜欢的人温柔对待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是没有错的!
萩原研二心安理得地拿起了病美人的柔弱剧本。
如他所料的那样,鹿见春名在对待生病的他时果然无比温柔,纵容而体贴,放任了他所有在生病时有些任性的逾越的举动,即使更加亲密,鹿见春名也完全没有拒绝。
萩原研二顺从地吃下了鹿见春名喂给他的药,就着温水将药丸吞服,肠衣融化之后,剩下的只有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萩原研二下意识皱眉,又很快将眉宇舒展开。
药是苦的,但是因为身边有在意的人,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能感受到甜味。即使他正在发烧,因生病而带来的难捱和虚弱也显得不那么让人难受。
或许是因为鹿见春名对待生病的他的态度太过宽容,底线数度被放低,萩原研二忍不住想借着这次“生病”试探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他拥抱着鹿见春名,带着他一起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将体温原本就偏低的鹿见春名当做了人形的抱枕。
想抱着小诗一起睡觉——这个过分的要求也意外地得到了同意。
即使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气温渐热,鹿见春名也冷地像一块冰——如果是夏天的话大概只用抱着他就能解暑了吧?
鹿见春名身体上冰冷的温度对于因为发烧而体温升高的萩原研二而言,算是刚刚好,冷薄荷的气息也带着冷意。
他将手脚一起贴近、毫无保留地拥抱着鹿见春名的时候,好像连身体中灼烧的温度也因此而停止燃烧。
但心口燃烧的焰火却没有半分要停止下来的意思。
拥抱着在意的人、喜欢的人,心脏因此而紧张激动地急促跳动,盛满雀跃,又感到安心。
不管鹿见春名还会不会再消失一次,至少……在这个时候,鹿见春名确实地被他拥抱在怀里,他的感官中满溢着属于鹿见春名的冷薄荷的气息。
萩原研二睡了个好觉,等他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中午时还格外旺盛的阳光从中央缓缓倾斜过去,发红的暮光落在洁白的枕面上,将那头月光般的银发染上温暖的橙红色。
原本因为发烧而有些昏沉的头脑在退烧药的作用下无比清醒,萩原研二在看清怀里睡着的人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鹿见春名还没醒,仍然在他的怀中熟睡,呼吸绵长而平稳,心跳声也匀速地、有力地跳动着。
萩原研二能察觉到鹿见春名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细细密密地洒下来,让他的心口产生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他低垂下睫羽,凝视着鹿见春名的睡脸。
萩原研二之前见到过鹿见春名睡着时的姿态——那是没和任何人同床共枕的时候,鹿见春名的睡姿是整个人蜷缩起来的,几乎缩成了一整团,双臂环抱着并拢曲起的膝盖。
那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所以才会蜷缩起来,将自己缩拢在一起。
但是至少这个时候,睡在他怀里的鹿见春名一点没有露出不安定的神情来,眉宇舒展,神情也格外松弛。
是很安心的睡脸。
只是看着鹿见春名的睡颜,萩原研二就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心中是胀满的平和与满足。
他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悄悄抬起手,用手指的指尖去触碰鹿见春名银色的浓密睫羽。
少年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翼翅,在他的手指指腹间微微扫过,带来像是吻触一般的痒意。
时间的流逝如同沙漏,缓慢地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静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鹿见春名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薄薄眼皮下的眼珠轻轻转动起来,萩原研二一惊,立刻做贼心虚一般缩回了手,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剩余的感官立刻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萩原研二能听见衣物和床单被子摩擦时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能感受到风涌进室内的声音,能清晰地听见鹿见春名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也能感到柔软如同绸缎般的银发扫过他的颈间与胸膛带来的触感。
他不知道鹿见春名在做什么,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是伏在近在咫尺的枕边——因为鹿见春名温热的呼吸几乎落在他的鼻尖上,他莫名有种被专注地凝视着的感觉。
接着是逐渐靠近的热度,以及冷薄荷的味道——那个让他无比在意的味道缓缓地、一寸一寸地靠近了他,他能感觉到鹿见春名的鬓发落在他的颊边。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烙下的唇印,温软的触感印在他的唇上,带着一点水意,又很快便离开了。
萩原研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和克制的弦瞬间就崩断了。
在此之前,即使下定了决心要踩下油门直接冲过终点,他也没想过立刻就让事情快进、直接不管不顾地表白——从鹿见春名的一些列反应看来,他根本还是没开窍的状态。
萩原研二采取的方式是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鹿见春名就会整个人浸泡在名为萩原研二的温水之中,被水流束缚,再也无法逃离。
而这个目标距离他的规划本来还有一段时间,直到现在,鹿见春名突然在他睡着的时候试图偷偷地亲他……萩原研二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理解鹿见春名这个行为中代表的含义。
是两情相悦,是互相喜欢。
是他在意的人也同等地喜欢他。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需要再犹豫的必要了吧?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踩下油门,萩原研二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他骤然睁开了那双紫色的眼睛,让鹿见春名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可萩原研二丝毫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他握住鹿见春名的手腕,抓着他的手抬起来,翻身将鹿见春名整个人压在床上,抓着鹿见春名的手按在他的头顶,强硬地用这个动作将鹿见春名禁锢起来。
接着是不容被拒绝的吻。
他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捏住鹿见春名的下颌,强迫他抬起下巴,被动地承受这个强势的吻——萩原研二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急切和焦躁,像是等候多时终于将猎物圈禁在网中,他迫不及待地轻轻咬了一口少年饱满的下唇。
这才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鹿见春名的嘴唇柔软而冷,如同他的体温,像是在冰块中冷过,又在萩原研二灼热的温度下趋于温暖。
萩原研二的手指沿着鹿见春名的侧脸划过,插入到他的银发之间,绸缎流水般的触感在他的指尖滑落,如同捧着月光。
冷薄荷的气温萦绕在他的唇齿之间,萩原研二的吻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热烈,最开始只是单纯地贴着鹿见春名的唇,而后才是落下的狂风骤雨。
他撬开本来就没什么抗拒之心的齿列,同少年交换了一个粘稠的吻,隐约能听见在室内响起的轻微的水渍声。
在萩原研二的吻落下来的那一刻,鹿见春名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偷亲被发现了,他和萩原研二的友情会到此为止吗?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借口来搪塞……
但所有的想法在下一刻就被萩原研二的吻吞噬殆尽。
他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萩原研二的唇贴在他的下唇上时,鹿见春名仍然有些懵懵懂懂,反应力让他慢了一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就是比之前只是单纯地贴了一下唇角更加激烈的吻——倒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亲吻。
研二在吻我——等萩原研二轻易地撬开他的唇齿,直接将他攻陷的时候,鹿见春名溃不成军的思维才勉强拼凑出了这个事实。
他原本下意识做出了抗拒动作的手撑在萩原研二的肩头,是个下意识的拒绝的姿态。
但吻他的人是萩原研二。
属于萩原研二的气息迎面汹涌而来,这次不只是笼罩着他,而是自内而外将他侵袭,他完完全全地被烙下了属于萩原研二的印记。
鹿见春名第一次被人亲吻,在此之前他只在动画和漫画中看到过亲吻——但在那种唯美的画面里,只是轻轻贴了一下嘴唇而已。
他下意识以为这就是单纯的吻,但萩原研二的动作让他根本支撑不住,口腔里被搅得乱七八糟,水渍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头一次有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体验,他甚至遗忘了该怎么呼吸。
“……小诗,”萩原研二在与他唇齿纠缠的空隙中低声说,“呼吸。”
他轻轻笑了一下,因为发烧和欲念而有些沙哑的音色响在鹿见春名的耳边,从唇中溢出的带着热度的水汽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唇上,那双如同宝石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离他极近,近到鹿见春名几乎能看见那片浓郁而绚烂的紫色之中倒映出来的他的瞳孔。
他看见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满溢温柔。
鹿见春名这时才记起了要呼吸,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喘息和几乎要挣脱束缚从胸口蹦出来的心跳而剧烈地起伏。
“研二……”
直到开口叫出萩原研二的名字时,鹿见春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地发抖。
那个吻给了他勇气——原来不是单方面的喜欢,原来不是他的一头热。
这一次,再怎么用只是不小心、意外又或者是巧合来强行解释都没用了,毫无疑问,这个几乎将他吞噬的吻是萩原研二强势的、主动的行为。
是在回应他。
对于萩原研二而言,他也是那个特殊的人吗?
鹿见春名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他的手指松开被他揉成一团的衣物,手指沿着萩原研二的肩,最终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借着抓住衣领的力道抬起头,主动地回应了这个吻。
萩原研二感觉到了唇上柔软的触感。
他听见鹿见春名贴着他的唇角,声音轻地如同拂过的风:“……喜欢你。”
“我喜欢你。”
萩原研二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莫大的欢欣和雀跃满满涨涨地在他胸口涌起。
从七年前就生根发芽的枝蔓在三年前结出了果,又在这一天、这一刻、这个瞬间绽放成心花,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鹿见春名像是月光,总是消失又出现,给他带来欢欣的希望又散步了黑铁色的绝望。
但他终于折取了这段月光,占为己有。
萩原研二松开握住鹿见春名手腕的手,手部逐渐下滑,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紧紧地拥抱在怀中,像是要将他融入进身体之中。
“我也喜欢你。”
他说,
“小诗,我喜欢你,从七年前就一直……”
萩原研二垂首下来,捧着鹿见春名的脸,将吻落在他额发下的眉心上、薄薄的眼皮上,银色的睫羽扫过他的唇,炙热的吻也随之下移,烙印在他的鼻尖上……最终轻轻咬了一下少年的唇,将冷薄荷的味道也咬下一口吞下。
鹿见春名努力地回应着这个吻,唇齿交缠而发出水声,冷薄荷与橙花柠檬混杂的气息在空气中酝酿,染上令人熏醉的味道。
有着月光般银发的少年坐在萩原研二的大腿上,双臂环绕着萩原研二的脖颈,银发因为凌乱而显得凌乱,纠缠着落在萩原研二握住他腰的手背上。
如同萩原研二本人一样,他的吻也是灼热的,让鹿见春名总觉得自己吞下了一团焰火。他根本没经历过任何这样亲密的事情,于是这个时候也只能被动地承受这样的热度,笨拙而生涩地回应这个亲吻。
黑发与银发交织在一起,一同在发红的暮光下被染成橙红色。
萩原研二尝到了鹿见春名齿间的冷薄荷的味道,清冷的气息被他拆吃入腹。
在亲吻和拥抱之间,鹿见春名衬衣的扣子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散开了几粒,因为刚才的亲昵而发皱的衬衣下显露出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与锁骨明晰的线条。
很晃眼。
尤其在气氛正好的现在,被那双含着朦胧水汽的金瞳凝视,无异于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萩原研二握着鹿见春名腰肢的手在酝酿地让人迷醉的空气与意乱情迷之中逐渐下滑,指尖挑开了他的上衣下摆,灼热的指腹贴在了鹿见春名的肌肤上。
失去了衣物的隔绝,鹿见春名毫无保留地感觉到了这样的热度,身体忍不住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察觉到手掌心之下被他掌握的身体的颤抖,萩原研二手下的动作骤然停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舒出,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叠在鹿见春名的腰后环抱着他,将下巴搁在少年的身上,收紧了双臂,紧密无间地拥抱着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察觉到了萩原研二的迟疑,不满地微微侧过脸,发出低微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不继续?
他明明感觉到有滚烫的热度抵在他的小腹上。
虽然鹿见春名在那方面的经历完全空白,甚至因为完全没兴趣、也不觉得自己会和某个人发展到这一个地步,所以完全没看过限制级的影片,但怎么说也上过生理课……即使对同性之间有些茫然,但并不是一无所知。
萩原研二再度落下了吻,黏黏糊糊地含着他的唇瓣,从喉咙里溢出声音:“因为小诗还没有给我一个回答。”
鹿见春名被亲的懵懵懂懂,只能在吻的空隙中断断续续地问:“什……什么……回答?”
萩原研二停下了亲昵的吻,伸手抚在鹿见春名的发顶,手指插入顺滑如同绸缎的银发之中,沿着垂落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梳拢。
“因为我表白了。”那双格外漂亮的紫色眼睛盯着他时,瞳孔之中流露出来一点委屈的神情来,“可是小诗都没有说要和我交往。”
鹿见春名无措地愣住。
委实说,他对日常恋爱类题材的各种作品都没什么兴趣,因此在下意识地将心意说出来的时候,完全忘了还有这个交往的环节。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神情无奈的萩原研二叹着气打断了。
“小诗真的是一窍不通啊……”他叹气之后又露出微笑来,“既然这样,我来主动也是一样的。”
鹿见诗可以永远只站在原地,等他奔跑过来——只要展开怀抱迎接他的拥抱就好。
“我喜欢你,小诗。”萩原研二的语气格外认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小诗要和我交往吗?我想成为小诗的恋人……从很久以前就在想这件事了。”
“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和小诗一起生活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像是低音提琴的琴弦被琴弓划过时发出的声音,带着柔和的余韵,“我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小诗,睡觉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小诗,和小诗一起吃饭、每一天都待在一起。”
每一天都拥有他。
萩原研二不知道鹿见春名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消失,但他不想再有下一个长达七年的等待了。
七年的时间和沉淀的感情酝酿成今天的这一切,他迫不及待地想让这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彻底变质——想以恋人的身份和小诗交往。
“研二是特殊的。”
鹿见春名轻声说。
他的手抬起来,按在萩原研二的侧脸上,指尖沿着他脸侧的弧度缓缓向上,描摹他的唇形,最后又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
灿烂如同鎏金淌过眼底的中倒映出这一点绚烂的鸢尾紫来。
“研二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我喜欢你。”
“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人。”
萩原研二是特殊的那个人,是他至今为止所有的人生之中最珍视的人——因为他七年前的那个冲动的瞬间,这个有着令人难忘的紫色眼睛的青年警官莽撞又热烈地闯入他的生活,在他生活的每一个剪影之中留下只属于“萩原研二”的印记。
对于萩原研二而言,从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本质、一直到现在表白,时间足足过去了七年,但对于鹿见春名而说,这一切仅仅只是在一年时间发生的。
对他来说,时间是连贯的,他一直都能看到萩原研二,而对萩原研二潜移默化中产生的这份感情时连贯的、强烈而不容置疑的。
从很早的时候起,这份感情就已经不仅仅只是友谊而已了。
他纵容默许了很多本来不该在友人之间出现的种种举动,也许隐约意识到了这本来是逾越,但又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一切容许的态度都只是因为他喜欢而已。
他喜欢萩原研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鹿见春名还记得他几年前遇到的那个亚人……那个亚人遭到了父母、师长、同学以及所有人的背叛,但他仍然拥有那个“可以为他而付出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的挚友。
他曾经想过也许自己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而现在这个时间、这一刻,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
萩原研二是那个鹿见春名可以付出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的人。
他的生命是廉价的消耗品,是战斗的手段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永远无法非正常死亡,他的生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所以除此之外被他看重的一切,他全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为这个特别的人付出。
“我想一直和研二在一起。”他说,“不只现在,未来也是。”
鹿见春名伸手握住萩原研二的手,摊开他的手掌心,与自己的手心贴在一起。他将手指插入进萩原研二的指缝里,然后缓缓嵌合……这是十指相扣的亲昵的姿势。
“想拥有和研二在一起的未来。”
为了这个必须抵达的未来,他愿意用无数次死亡,换来那个乌鸦组织的覆灭。
第108章
少年的眼瞳灿烂如同阳光,琥珀色的蜜糖在他的眼瞳之中融化。
他一点一点地直起身体,双手按在萩原研二的肩上。
鹿见春名直起坐在萩原研二腿上的身体,他垂下头,俯视着萩原研二抬起来的脸,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他,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
他的鬓发因为这动作而从肩头滑落下来,扫过萩原研二的唇角,是如同清水流过的触感。
鹿见春名用指尖拨开黏在萩原研二唇角的银发,缓缓低下头去,用额头去贴萩原研二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两人的呼吸和热气交织在一起。
“我们交往吧。”
萩原研二听见鹿见春名的声音,看见那双金瞳凝视着自己,冷薄荷的气息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颊边和唇角。
分明没有再继续发烧,萩原研二却觉得自己再度头昏脑涨起来。
这个病生的很值,发烧也烧的恰到好处。
——萩原研二真心实意地这么觉得。
因为这次生病,来照顾他的鹿见春名才会有这个机会暴露心迹,萩原研二才有机会主动出击,踩下油门,将这段名义上作为“朋友”的感情彻底变质。
鹿见春名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恋人。
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诗——或者春名,不管哪个都代表着美和希望的寓意,正如同鹿见春名在那个深秋的临冬时节之中将他从死神的倒计时之中莽撞地拉了出来。
因此他才能见到下一年的春天,见到此后每一年的春天,直到七年后见到叫作“鹿见春名”的鹿见诗。
分明代号是宣告死亡的告死鸟,但本来的名字却代表着希望,至少……给他带了比绝望和失望更多的希望。
此时此刻,萩原研二胸腔中盛满了欣喜和安心。
鹿见春名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他头一次对喜欢的人说出这么亲密的话来,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太过腻味,于是声音越来越小……但坚定异常。
他期待那个拥有着萩原研二的未来,并且决心要为那个光辉灿烂的未来扫清一切障碍。
萩原研二并不知道鹿见春名为了“恋人”这件事下定了多少决心,但至少他能明白一点——鹿见春名是认真的。
这份感情不是源于一时冲动,鹿见春名是认真地想和他一起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在渐长的日月之中,最初的一点好感如同酿酒,在灼热的发酵和时间沉淀之中逐渐变得浓厚,枝蔓在胸腔中埋下深根,发芽之后又开成让他惴惴不安的花。
“我想和研二交往,想和研二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说,试探性地、生涩地用嘴唇去贴萩原研二的唇角,在柔软触感的摩挲之中呢喃着低声。
“我喜欢你。”
比起亲吻,这更像是某种小动物表达亲昵的方式,只是单纯的触碰。
萩原研二低声笑了起来。
“那从现在开始,小诗就是我的恋人了。”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又像是宠溺,温柔地轻轻碰了碰鹿见春名的下唇。
“小诗怎么还是完全不会接吻?明明刚才已经kiss好几次了。”
萩原研二抬手抚在鹿见春名的脸侧,他的指尖沿着少年的脸颊向后滑去,拂过他的耳尖,最后按在颈侧。
他按着鹿见春名跌在他的怀中,按着少年的后脑勺将他压下来。
鹿见春名有唇珠,像是清水淌过的浅流中被磨得圆润的溪石,而这一点饱满的唇珠此时被有着紫色眼睛的青年警官给含住碾磨,发麻的感觉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被亲的手脚发软,根本无力支撑起身体,只能靠萩原研二握着他的腰,才没让自己彻底软倒下来。
天边被火燃烧着的层层叠叠的云翳发红,绯色的暮光逐渐倾斜,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最终彻底变成了深蓝的夜色,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落进室内,隐约出现的一点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将散落在床铺上的银发映照出星星点点的辉光。
鹿见春名的心跳的很快,即使现在只是单纯地靠在萩原研二的怀中,他急促的心跳声也完全无法听话地变得平稳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安静地只有交织的呼吸与重叠的心跳。
——直到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声音,松田阵平的声音隔着一扇木质的门响了起来。
“Hagi?”松田阵平顿了顿之后,换成了另一个名字,“鹿见?”
萩原研二摸索在在床边的墙壁上找到了打开灯的开关,室内顿时亮了起来。
松田阵平站在门外,看见原本昏暗的门缝之中骤然出现了一线光亮,温暖的橙黄色灯光从门的缝隙之中溢了出来。
门打开了——但令他惊讶的是,来开门的人不是他以为的去照顾病人的鹿见春名,而是病人本人萩原研二。
“Hagi,你没事了吗?”松田阵平有些惊愕,“鹿见呢?他走了?”
“也不算是没事吧……至少退烧了,”萩原研二说话时还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现在不是很清醒地在跟你讲话嘛。”
他的鼻子轻微地嗡动了一下,视线从松田阵平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松田阵平手中提着的纸袋上。
“小阵平带了什么好吃的吗?”萩原研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睡了一整天,我和小诗都正好饿了。”
刚才和鹿见春名一直黏黏糊糊地在一起的时候,大概是心因性、又或者有情饮水饱的原因,萩原研二饿了几乎一整天的肚子居然丝毫没有饥饿的意思,直到此时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此前一直压抑的饥饿才立刻被激发了出来。
松田阵平挑起了眉:“鹿见还在吗?”
他走进玄关,顺手带上了门,走进了室内。
鹿见春名正在萩原研二的床上——他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比萩原研二更像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松田阵平用欲言又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鹿见春名。
即使不需要多么敏锐的观察力,他也能发现鹿见春名此时的不对劲。
银发少年身上原本平整的衬衣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剧烈动作而被揉皱了,下摆和领口的扣子都崩开了几颗,甚至连扣子都不知道滚落在何处,袒露出胸口的白皙肌肤,锁骨的线条深刻而明晰。
就算不提衣物上的异样,鹿见春名本身看起来也和正常的时候不太一样。
松田阵平的视线落在鹿见春名的脸上。
鹿见春名的肤色很白,除了他本身就皮肤白皙之外,身体还透露出一种长年累月不见阳光的苍白,很符合松田阵平对一些死宅的刻板印象……但此时这苍白至极的肌肤上显现出了不太正常的红潮,泛起很浅的绯红色。
甚至他原本淡色的嘴唇也有些红肿,像是被什么狠狠碾磨过,连眼瞳的深处都蒙着一层水光。
松田阵平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只好从鹿见春名的脸上缓缓下移,然后落在了他身下的床铺上。
该怎么说呢……虽然大多数人对男性的房间都有种“应该很乱吧”的刻板印象,但不管是萩原研二还是松田阵平都不是邋遢的人,房间里一般都是打理地很整洁的。
但原本应该整洁干净的床单却显得有些皱皱巴巴,很显然这张床不止一个人躺过。
……或许还做了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松田阵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缓缓回头,用看犯罪分子一般的目光盯着萩原研二。
他是真的没想到,幼驯染分明生着病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来……明明他才离开了几个小时,但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却像是快进了好几年的进度。
他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萩原研二:“喂Hagi,你难道……”
萩原研二偏过头,看向萩原研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下——这是个噤声的手势,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松田阵平懂了。
就是因为懂了,才蠢蠢欲动地想从后腰里把手铐给掏出来。
鹿见春名走到桌边:“松田,你带了晚餐,来吗?”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是啊是啊,”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说,“我想着你照顾病人一天应该也很辛苦多半也没吃饭,外勤任务结束之后就买了便当回来……谁知道。”
他没继续说下去,冷笑了一声。
他从纸袋之中拿出打包好的便当,放进开放式料理台上的微波炉中,按下四分钟的选项后,微波炉发出叮咚的声音,开始运转。
“你现在没事了吗?”松田阵平转身,靠在料理台边,“不过明天刚好也是周末,不用上班,你还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休息吧。”
松田阵平起身,走到萩原研二的身边。
“明天也不用麻烦鹿见了。”他勾着萩原研二的脖子,对他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可以由我这个发小来照顾你,hagi你应该很开心吧?”
萩原研二嫌弃地推开松田阵平的脸:“谁要你来啊!打扰情侣约会可是会被雷劈的。”
松田阵平愣了:“情侣?”
他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目光在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的身上来回巡视。
其实两个人有暧昧他一点也不奇怪,名义上是朋友实际上是恋人的相处模式——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在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之间意外和谐地持续了很长时间。
但是,虽然他前几天才说了让萩原研二大胆一点直接踩下油门,但是这也太快了吧!这已经不是踩油门的速度了,这直接是光速在驾驶!
松田阵平十分错愕:“你……和鹿见?”
微波炉里的便当还在旋转,但纸袋里除了需要加热的便当还有饭团,饿了一天的鹿见春名已经从袋子里掏出饭团,剥开薄薄的包装袋咬了一口。
萩原研二走到鹿见春名的身边,伸手用指尖抚在鹿见春名的嘴角,将黏在鹿见春名唇边的海苔碎末拭去。
“是呀,这不是很明显吗?”萩原研二的语气中隐约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我和小诗是交往中。”
警校同期里,除了马上就要结婚的班长伊达航之外,萩原研二遥遥领先其他几个同期,成为好友之中第二个脱离单身的人。
“你们本来就已经对我的眼睛伤害很大了……”
松田阵平哽住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看这两个做朋友起就黏黏糊糊的人继续在他面前黏黏糊糊。
“没关系,下次下班的时候去挑副墨镜吧。”萩原研二语气轻松地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我付账。”
松田阵平的嘴角抽了一下:“本来就该你付账好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萩原研二生病鹿见春名照顾他的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松田阵平隐约能够猜到。
但要不是他发消息给鹿见春名叫他过来,萩原研二今天根本不可能一鼓作气踩油门,四舍五入他怎么也得算是红娘,如果将来有一天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会举行婚礼的话,按理来说他高低也得当个证婚人。
微波炉发出一声叮咚的轻响声,停止了运作。
鹿见春名打开微波炉,汉堡肉便当的香气在加热之后被激发了出来,很快便充盈在室内。
萩原研二掰开筷子,递给鹿见春名,“小阵平吃过了吗?应该吃过了吧?”
松田阵平双臂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要是说没吃过,你会把另一份便当给我吗?”
“当然会了,小阵平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指控十分伤心,“然后我和小诗可以合吃一份。”
虽然确实吃过饭了,但松田阵平在此时此刻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被迫吃下去了什么东西,噎地想吐。
他深深叹了口气,十分心累:“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这里真是待不下去啊。”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委实是个瓦数十分巨大的灯泡,待在这里不会妨碍人家热恋期的情侣,只会让他自己愤愤不平吃不下饭。
等松田阵平刚走回出了门,萩原研二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啊,忘记让小阵平等下送你回去了……可惜我现在状态不好,不太适合开车。”
鹿见春名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缓缓转头看向萩原研二。
他伸手,先是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指尖,然后一点一点地攀上去,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之间,与萩原研二十指相扣。
“为什么?”
他轻声说。
“研二不让我留下吗?”
他轻轻偏了下头,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鎏金淌过他的眼底,如同闪耀灿烂的日光,倒映出青年的面容。
萩原研二的声音压抑在喉舌之中。
*
诸伏景光一如既往地在上午十点准时开店。
有斜对面的波洛咖啡厅作对比,森川乐器店在米花町这条街上的生意只能说是冷清,即使是周末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来,也没打算买东西,转了一圈之后便离开了。
比起看乐器,他们更像是来看帅哥老板的。
诸伏景光也不太在乎收益,反正他是可恶的税金小偷——公安会负责报销他开店期间的支出的,非要说的话,他这点亏损可能还不如降谷零隔一天就修一次车的修车钱。
斜对面波洛咖啡厅中的降谷零又累又困。
降谷零连着熬了两个夜,原本两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精神焕发的人,此时眼下挂着格外浓重、在微黑肤色上也能看清的黑眼圈。
榎本梓有些吃惊:“安室先生,你怎么了?没睡好?”
“嗯……稍微有点失眠了。”降谷零微笑着回答“不过放心吧,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我不是在说这个啦,我是觉得安室先生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榎本梓分外无奈,“这里我应付地过来。”
降谷零从身后的橱柜里拿出围裙,一边往腰上系一边回答榎本梓:“没事的,放心吧,今天可是周末,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
榎本梓不容分说地从降谷零的手中夺过了围裙,推着降谷零的背部试图将他推出波洛咖啡厅外。
“好啦,都工作这么久了,我可是很熟练的,没有安室先生我也完全OK,你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降谷零被榎本梓推出了波洛咖啡厅。他听见身后的铃声响了几下,周围的街道上没几个行人,视线扫视了一圈之后落在了斜对面的森川乐器店的招牌上。
降谷零回忆起来困扰他两天都没能睡好觉的那句“我们公安”,走向了森川乐器店。
森川乐器店的门口挂了风铃,铃舌撞向瓷壁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坐在柜台边保养贝斯的诸伏景光抬起了头。
他仍然戴着那张属于森川弥这个身份的面具,和诸伏景光完全不同的眼睛看向降谷零:“安室先生?你怎么来了?”
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先是走到了森川弥身边摆放着一排吉他的货架上,手指指腹在吉他木质的光滑表面拂过,拨动了几根琴弦后发出了低沉的鸣声。
“森川先生好像很喜欢咖啡?我看见店里也有咖啡机。”降谷零答非所问,“森川先生喜欢哪里出产的咖啡豆?”
“……我确实很喜欢。”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后才微笑着回答,“我收集了很多品牌的咖啡豆,放在后面的储藏室里,安室先生要去看看吗?”
降谷零欣然同意了:“好啊,我毕竟在咖啡厅工作,也许能给你一点建议。”
诸伏景光起身,将贝斯放进乐器包里,打开后面储藏室的门,示意降谷零跟上来。
“怎么了?zero。”诸伏景光有些疑惑。
当诸伏景光将称呼从“安室先生”换成“zero”的时候,降谷零就明白这里是绝对不会安装任何窃听和监视设备的地方。
“你告诉鹿见了?”降谷零开口问。
“告诉他什么?”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我是公安——这件事。”降谷零皱眉,“前几天,琴酒给我和告死鸟发布了一个新任务,我们俩商讨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公安’。”
既然敢对他这个波本威士忌肆无忌惮地说出“我们公安”这种话,足以说明鹿见春名是笃定他就是公安的。
“我们”这个词当然不可能只包含了鹿见春名一个人而已。
“不,我没有告诉他。”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也不知道鹿见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还知道别的。”
“什么别的?”降谷零愣了一下。
他是公安,诸伏景光也是公安,并且鹿见春名在三年前救了诸伏景光——降谷零以为这就是鹿见春名知道的全部的事情了,但现在诸伏景光告诉他,不止,还有别的。
诸伏景光的语气沉了下来:“他知道我们是公安,也知道我们是同期——和萩原、松田和班长他们是同期。”
降谷零的眉头跳了一下:“他怎么知道的?”
这份资料不在警视厅公安部、同样也不在警察厅公安部,即使入侵公安的内网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但要怀疑是他的同期泄露的……委实说,他不觉得萩原研二是为爱冲昏头脑泄露同期情报的人。
即使这一点还有待求证,降谷零也下意识将他排除了怀疑列表。
诸伏景光开口:“我认为,鹿见他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获取情报的方式。”
“但他的电脑技术并不出色,和组织里的那些黑客没法比。”降谷零摇头,“除非他有一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能悄无声息地观察到所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降谷零这话完全是在开玩笑,但诸伏景光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诸伏景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呢?毕竟……他都有那种奇迹般的能力了。”
诸伏景光的声音逐渐放轻了。
降谷零也沉默下来,他有些五味杂陈,过了很久才再度出声:“是啊……谁能想到他有那种奇迹般的能力呢。”
死而复生——在察觉到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几乎立刻就将“返老还童”和“死而复生”联系在了一起,意识到鹿见春名大概服用了同一种药物。
就像永远不会老去的美人,千面魔女贝尔摩德一样。
联系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就能明白鹿见春名七年前要从组织叛逃的原因了——没有谁想继续在组织当个实验体。
他曾经的恨意来自于告死鸟的告发,但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又能明白,导致诸伏景光暴露的根本原因是那个公安内部的卧底——告死鸟最多是个引子,又因为是他带回了本来叛逃后自由的告死鸟,因果交替,这份仇恨逐渐消弭了。
但告死鸟回到组织,继续成为了实验体……这才是让降谷零情绪复杂的原因。
是他将逃出囚笼的告死鸟重新带回了地狱。
不会死去,这是奇迹,同样也是诅咒。
“告死鸟前几天答应我,他愿意让我们利用他——利用他不会死的能力,所有危险的任务都可以交给他。”诸伏景光缓缓舒出一口气,“所以他一定要让组织彻底覆灭。”
“这是个对双方来说都很有利的提案,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警方的消耗。”降谷零冷静地评价,语气一顿后再次一转,“但是,那样做,他的存在是无法隐瞒的,我不觉得可以这么做。”
诸伏景光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抓到了麦高伦,如果能从麦高伦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再把那个卧底挖出来的话……我们就已经前进很大一步了。”
降谷零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起麦高伦……他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你们警视厅的公安手上了吧?”
鱼饵已经抛下了。
第109章
麦高伦神色怏怏地躺在病床上。
他中了枪,但两个被子弹贯穿的伤口并不致命。诸伏景光是个很好的狙击手,两枪打穿了他的大腿,成功让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这才会被公安给抓捕。
这个行动是警视厅公安部和警察厅公安部联手进行的,最后实施了抓捕的是警察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所以最后的由哪方接收麦高伦也在扯皮之中。
虽然都是高其他警察一等的嚣张公安,但警视厅公安部和警察厅公安部之间并不和谐……这很正常,大家都是公安,凭什么你警察厅就高人一等?
目前两边的人都还在争论不休,谁都想吃下这个功劳,好在麦高伦就在医院里,日夜都有公安的人轮番看守,勉强算是安全。
出于人道考虑,受伤的麦高伦并没有马上就被关进拘留所中进行审问,毕竟哪怕不是致命伤,失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
公安先带麦高伦在米花中央医院中接受治疗,毕竟也不是什么致命伤、麦高伦更没有陷入昏迷,公安当然不可能放任麦高伦在危险重重的医院里多待,等他的腿好到不会在拘留所里送命的程度之后,公安马上就会将他转移到拘留所去。
当然,究竟是去警察厅的拘留所还是警视厅的拘留所就有待商榷了。
而今天——刚好是麦高伦出院的日子。
麦高伦躺在病床上,他不能自由活动,两只手都被用手铐铐在病床的柱子上,让他无法自由活动,除了床上无处可去。
他所在的楼层是米花中央医院自上而下倒数几层的高度,想跳窗逃跑不太可能,唯一的下场是当场摔死;从楼顶逃跑除非调用直升机……但众所周知,想在东京上空使用直升机进行飞行是需要提前申请的。
除非开的是警用直升机。
如果此时是任何一个行动组的成员被绑在这里,大概都有心气试图和看守的公安警察搏斗一下,争取逃跑的机会,但在这里的人是麦高伦,所以安分守己成了必然选项。
毫不客气地说,身为情报组的一员,麦高伦的近身格斗能力几乎垫底,只有手搓炸弹这个技能才让他的危险性在情报组内名列前茅。
一言蔽之,麦高伦打不过,所以干脆不打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日本虽然还有死刑,但如果公安指望从他的嘴里掏出些什么东西来,就一定会用减刑来诱惑他,至少公安此时是希望他活着的。
想让他死的是组织的人。
麦高伦不知道自己会被哪边的公安部接手,但不管哪边都一样,那个公安内部的卧底卡宁顿一定会有所行动。
毕竟,他手里可是掌握着卡宁顿真实身份的线索啊。
虽然麦高伦讨厌警察,但对于在最后关头派出了告死鸟试图将他一起杀死的组织也没什么忠心,如果卡宁顿真的打算弄死他,他也不介意把卡宁顿和自己一起买一送一打包给公安。
他的心眼很小,敢对他使绊子的人,当然要承受他的报复。
麦高伦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隐约听见了病房外面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吊顶的灯。
隔着一道病房房门的阻隔,麦高伦听见了病房门外说话的声音——他辨认了一下,其中一个是那位一直守在他门口的公安,风见裕也。
本来这种看守的小事是用不着风见裕也来的。
但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逮捕麦高伦的,作为降谷零的下属,他十分清楚身为那个组织情报组的代号成员的麦高伦非常重要,于是为了防止麦高伦逃跑,义不容辞地在麦高伦的病房门口三班倒的守着。
跟风见裕也说话的是两个警视厅公安部的人——今井结太和深田优心。
虽然都是公安,但毕竟公安也分属于不同的部门,风见裕也并不认识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今井结太实际上是诸伏景光的联络人。
“风见警官,对吧?”今井结太微笑着开口,“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今井结太,这位是我的同事深田优心。”
三位公安穿着好像是统一批发的深灰色西服,风见裕也十分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
今井结太的长相与稍显可爱的名字不太符合,整个人看起来正气凛然,如果穿上盔甲手持长剑的话,风见裕也认为他更像中世纪油画里的骑士;深田优心则是十分明显的文职公安,一脸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材纤瘦修长,还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发型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完整地露出额头来。
深田优心紧接着今井结太的话开口了:“我们来是为了里面的这个犯人——古市大介,相关的情况风见警官你应该都清楚吧?”
古市大介是麦高伦真实身份的名字,这一点早在麦高伦被抓捕的时候公安就查了出来。
风见裕也神情一凛,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我当然知道。”风见裕也冷笑了一声,“警视厅的人还真是厉害,随随便便就把我们的功劳抢走了。平时行动的时候看起来平平无奇,事后倒是很会做人嘛。”
在“做人”这个词上,风见裕也加重了读音,整段话里阴阳怪气的意味立刻加重了。
风见裕也这话里话外都是内涵——你们警视厅公安部真是大大的坏啊!干活的时候都是一帮废物不出力,他们警察厅公安把活都干完了你们开始说行动也有你们一份要抢功劳,现在还把抓捕到的重要犯人给抢走了,我们警察厅公安就没受过这窝囊气!
今井结太眉头一跳:“风见警官,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抓捕犯人的重要关头,是我的同事及时开枪限制了犯人的行动能力,你们才能将他抓捕的吧?如果没有我们警视厅的公安,想必你们现在还在因为犯人逃跑而头痛。”
今井结太的言下之意是,犯人归我们警视厅公安很正常好不好,你们这帮喜欢抢别人人头的警察厅公安可别太不要脸了!
深田忧心挑了挑眉,在这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氛围中微笑着开口:“现在我们可以把犯人带走了吗?风见警官。”
风见裕也冷着脸,和深田忧心对视了几秒钟,才不情不愿地移开了挡住病房房门的脚步,任由深田忧心和今井结太打开门走了进去。
等他们两人进入房间,风见裕也才悄悄松了口气,刚才伪装出来的刻薄易怒的形象瞬间消弭。
他拿出手机,给上司降谷零发送了一则短讯。
[他们来人交接了。]
他也不想说话这么让人讨厌,只是既然要对警视厅的人演戏,当然不能让不知道具体是谁的卧底产生疑虑。
而只要警视厅公安部的人将麦高伦带回去的路上不出现意外,接下来就只用等着那个卧底自己露出马脚了。
在转移麦高伦带回拘留所的路上,麦高伦全程都表现地很配合。
他不得不配合,警视厅公安部的人调来了一车端着枪的警察仅凭他这个等同于琴酒一只手的战斗力,麦高伦根本没法保证自己能单枪匹马地跑掉。
他被一帮警察押送上了囚车,囚车的车厢和驾驶座的位置隔着半封闭的隔板与横着的铁栏杆。
负责开车的是今井结太,深田忧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今井结太闲聊。
“对了……你刚才说的同事给了他关键的一击,这是怎么回事?”深田忧心好奇地探寻,“我只听他们出外勤的人说,当天都聚集在爆炸的仓库外面,连犯人的人影都没见到,原来计划不一样吗?”
“也不是这样……”今井结太想了想,只给了深田忧心一个模糊的回答,“总之是我们的同事就是了。”
是同事,但是不方便说的很清楚的身份——深田忧心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他轻轻点了点头,放在座椅中间位置的手忍不住动了动,屈起指节匀速而缓慢地敲击了三下,停顿之后又是三下。
麦高伦垂在囚车的座椅内,双手都被拷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在听见匀速的敲击声之后,又倏然抬起眼睛,看向了车前座。
*
萩原研二的房间里拉着窗帘。
窗帘没有完全关紧,只拉上了一半,金子般灿烂的日光通过明净的玻璃窗投了进来,又被窗帘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最终落在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的脸上。
昨晚鹿见春名当然留下来了——面对他那样的表情,身份转换成恋人的萩原研二实在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哪怕萩原研二明知道鹿见春名是故意的。
但当然也是没做什么的,区区七年萩原研二都忍了,还忍不了这一时吗?
倒不是说不想……只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明明才刚刚成为恋人,一下子直接快进到最后阶段实在有些太快了。
也不是因为害怕被班长和幼驯染送去吃猪扒饭,毕竟鹿见春名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成年人了——近年来将法定成年年龄下调到了十八岁,即使真的做了什么也不是知法犯法。
当然,不满二十岁仍然是不允许饮酒的。
只是鹿见春名本人一副只上过生理课了解人体构造之外、对其他方面全都一窍不通的样子,这隐隐约约地……让萩原研二微妙地生出了一种在哄骗不通人事的小怪物的负罪感。
所以他只好不顾发烧的身体,去洗了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春末时的冷水自上而下地浇下来,让原本又有点发烧趋势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充满热意的身体也在冰冷的水流下来,熄灭了胸口燃烧着的火。
带着水汽走出浴室时,他的黑发被打湿了黏在额头上,蓄下来的水珠沿着他的发梢滚落下来。
鹿见春名用手贴在萩原研二的颊边,感受了一下手背上的温度,神情变得有些迟疑:“你用冷水洗的澡?……你还记得你在生病吗?”
“没事没事,”萩原研二不在意,“我可是大猩猩体质!”
大猩猩体质的萩原研二很快就吹干了他那头只稍微覆盖了后颈的半长不短的黑发,体温也在被冷意侵袭之后一点一点再度变得温暖起来。
还好如今的天气已经算不上冷,甚至在逐渐进入夏天,洗冷水澡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得益于大猩猩一般无比健康的体质,在吃下退烧药和消炎药之后,萩原研二除了说话时还带着点沙哑和鼻音之外,基本上已经是活蹦乱跳了。
高大的青年警官一把将鹿见春名捞过来,盖棉被纯睡觉。
但……众所周知,感冒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在亲密接触过之后,传染的几率更是大大增加。
萩原研二醒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盯着他怀里躺着的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还没醒过来,银色的长发落在床铺上,也纠缠在他的手指指尖,一根银发黏在他的唇角,在灿烂的日光下反射出银色的辉光。
萩原研二这时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怀里的鹿见春名不再是“朋友”,而是他的“恋人”。
他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希望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小诗。
现在可以加上一个限定的前缀词了。
萩原研二的小诗。
他没着急立刻起床,用目光描摹鹿见春名的五官与唇线,将他的脸在心里拓印下来。然后轻轻地抬起手,用拂去羽毛的轻柔的力道,拨开黏在鹿见春名唇角的那根银发。
当指腹触及到鹿见春名的脸颊时,萩原研二才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鹿见春名的体温似乎有些太高了。
他天生就体温偏低,连夏日摸起来都是一手的冷感,冬天就更加像是雪和冰块,三年前萩原研二把鹿见春名捂了一晚上都没能让他的体温有多暖和,顶多是不凉而已。
但在这个春末的时节,鹿见春名的体温却有些发烫,指腹下肌肤感触到的温度热得惊人。
萩原研二这时才发现,鹿见春名脸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潮红并不是因为温暖,而是因为发热。
他用手背试探性地贴了贴鹿见春名的额头,确认了这体温的不正常。
鹿见春名发烧了。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鹿见春名今天一下子就病倒,罪魁祸首想也知道是谁。
萩原研二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大概是因为昨天的吻,所以他才将感冒的病毒传染给了鹿见春名。
他好了,但恋人倒下了。
“小诗?”萩原研二忍住懊恼的心态,小声地叫鹿见春名的名字,“小诗……你还好吗?”
鹿见春名一时没有反应。
他睡得很沉。
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几年来的逃亡生涯让他养成了警觉的习惯,很轻的一点动静就能将他惊醒。
萩原研二是个例外。
萩原研二是会让他觉得安心的特别的人,光是意识到萩原研二就在他身边的这件事情,就足以让他一夜好眠。
但这次鹿见春名睡得不太安稳。
他枕在萩原研二的臂膀之间,感官中满溢着萩原研二的味道,热意透过接触的肌肤如同潮涨一般汹涌而来,在他的胸腔之中汇聚到一起,又逐渐酝酿,变成欲燃愈烈的火焰,烧得他喉咙中干涩无比,头也因为升高的热度而显出了疼痛。
额角一抽一抽地在疼,鹿见春名在睡梦中越来越难受,隐约听见萩原研二在叫他之后,也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困顿的感觉一阵一阵地袭来,他没有理会萩原研二叫他名字的声音,垂下头,将脸埋进了萩原研二的胸口。
“头痛……”
他低声说。
“你发烧了,小诗。”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伸手从鹿见春名的发顶抚过。
萩原研二的身体很热,将脸贴在他胸膛上的时候,热度更是一阵一阵地升高,烧得鹿见春名越来越难受,于是直接嫌弃地将萩原研二给推开了。
鹿见春名十分不悦:“……你好热。”
他用手撑着萩原研二的胸口,将自己挪开了,这还嫌不够,干脆连着被子一起掀开,知道整个人都暴露在春末清晨微凉的空气下,鹿见春名才觉得燥热的身体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发出舒适的喟叹声,将另一个空余的枕头抱在怀里继续睡过去了。
萩原研二看着空落落的怀抱愣了几秒,才猛地坐直了身体,双手卡在鹿见春名的腋下,强行让他整个人坐起来。
被这种动作一惊,鹿见春名当然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了。
他困倦地睁开眼睛,盯着凑近的萩原研二看:“干嘛不让人睡觉?”
“你发烧了。”萩原研二盯着他,随后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得吃药——不可以说不吃。”
萩原研二这句话恰到好处地让,鹿见春名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确实很想说用不着吃药,区区发烧,他原地重置一下就好了,吃药完全是浪费资源。
“这几年除了上次发烧,小诗好像就没怎么生过病……这次应该是被我传染了吧。”萩原研二摸摸鹿见春名的额头,又让他躺了回去,“医药箱里有降温贴,小诗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吧。”
鹿见春名并不是很少生病。
虽然是亚人,但从根本上来说,亚人除了不会死、以及有一些普通人没有的力量之外,本质上和人类的身体构造毫无差别。
鹿见春名本人的体质只能说是普通,无法免疫病毒,会生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身为亚人,好处就是他完全可以在发现疾病的第一时间就重置刷新。
这样他就永远是健康的状态了。
鹿见春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被萩原研二关心和照顾的感觉并不赖,他也就老老实实地躺在被子里,偏过头去看萩原研二在医药箱里翻找的背影。
“降温贴……找到了,原来塞进这个盒子里了。”萩原研二将医药箱中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还有感冒药和退烧药、啊对了,还有消炎药……我看看说明书……”
听着萩原研二自言自语的声音,鹿见春名又觉得有些困了。
好在萩原研二很快就将药都找齐了,接了温水让他将一把药丸全都吞了下去,撕开降温贴后贴在鹿见春名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萩原研二才盘膝坐在地板上,将下巴搁在床边,握住鹿见春名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
“本来今天还想和小诗一起约会的,可惜……”萩原研二低声说,“只好下次再说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嘛。”
约会——这个词成功触动了鹿见春名的雷达,原本昏昏欲睡差点合起来的眼皮猛地睁开,那双璀璨的金瞳倏然看向萩原研二。
“约会?”
“没错。”萩原研二肯定地点头,对鹿见春名露出一个笑脸来,“和小诗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
他的天平在“被照顾”和“约会”之间瞬间向“约会”的那一边彻底倾倒。
想和研二出门约会的话,那这个病就不能生了。鹿见春名认真地思考,他现在吃个药原地刷新自己一下应该还来得及吧?
他身上还带着药呢,这药既不会口吐白沫也不会七窍流血,心脏疼几下之后马上结束生命,怪不得琴酒喜欢拿这个药杀人。
在床上吃药的话估计会吓到研二……还是去洗手间吧?到时候就说发烧只是太热了体温上升而已,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办好了。
鹿见春名十分满意。
他慢慢坐起来,在萩原研二疑惑的目光之中开口:“我想去洗手间。”
药不在鹿见春名的身上,他身上穿的是萩原研二的睡衣,药盒在外套的口袋里,而他的外套——挂在卧室里的衣架上。
萩原研二比鹿见春名要大上一圈,他的睡衣也理所当然地要大,穿在鹿见春名身上时挽了一截袖口,空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走路的时候他差点就踩到了长了一截的裤脚。
鹿见春名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走近了洗手间。
他关上洗手间的门,但没上锁,靠在洗手池边,从外套里拿出药盒来,盒子里还剩几个红白相间的胶囊。
他拿出一颗,刚打算送进唇中时,洗手间的门把手往下一按,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萩原研二走进洗手间中,目光落在鹿见春名的唇上。
他微笑着注视鹿见春名,没给任何反应和躲避的机会,伸手从鹿见春名的之间拿起了那粒红白相间的胶囊。
“我很好奇,这是什么?”
萩原研二脸上的微笑十分温柔。
“小诗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第110章
萩原研二敏锐的观察力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他立刻就察觉到了鹿见春名的不对劲——去洗手间当然很正常,但是现在这个天气已经逐渐走进初夏了,气温逐渐升高,即使只穿一层单衣也丝毫不会觉得冷。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特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然后再进入洗手间吧?
况且鹿见春名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把外套穿在身上,而是拎着外套走进洗手间中,这就很可疑了。
萩原研二看着鹿见春名拎着外套走进了洗手间之中,犹豫了一下,很快跟了上去,握住门把手往下压。
等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了手指之间捏着红白相间颜色的胶囊的鹿见春名,而鹿见春名正打算将这个来路不明的药物送进嘴里。
萩原研二形容不清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只觉得心跳在骤然漏了一拍,身体优先于思维进行行动,迅速地从鹿见春名的手中夺下了那粒胶囊。
将那枚胶囊握在手里时,萩原研二才觉得摇摇欲坠的心安稳地被放置到了原处。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生气——但不想摆出臭脸来,于是保持着越来越扩大的微笑,对鹿见春名轻声开口。
“这是什么药?可以告诉我吗?”
萩原研二顿了顿,垂下眼睛,打量着躺在掌心粒的红白色胶囊。
单单只从外表来看的话,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的,完全就是普通的药。
至于外包装……
他的视线从红白胶囊上缓缓移动,落在了鹿见春名的身上,然后又凝视着鹿见春名握着金属质药盒的手。
那真的就是单纯的金属质的药盒,表面是铁质的银灰色的质地,药盒上没有任何标签和印刻的花纹,看起来格外朴素。
想通过外包装辨别这是什么药物看起来也不大可能了。
“小诗为什么要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吃这个药呢?”萩原研二再度发问,“到底是为什么……小诗可以告诉我吗?”
那双有着浓郁瑰丽的紫罗兰色、像是名贵宝石的紫色眼睛与鹿见春名对视,将流淌的鎏金色也染上了漂亮的紫。
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凝视着,金色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停留在被萩原研二拿在手里的胶囊上。
红色与白色组成的颜色,很显然,这是宫野志保研究出来的APTX-4869——或许有1%的概率能让人返老还童变成小孩子,但另外99%的概率都只是毒药罢了。
嗯……他吃药当然是为了毒死自己重置,这样发烧什么的症状就会在短短几秒之中完全消失。
既然不生病了,原定的约会计划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重新排上日程吧?
鹿见春名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萩原研二会突然闯进来,还从他的手上把那粒APTX-4869给拿走了。
该怎么回答萩原研二呢?
鹿见春名短暂思考了几秒,才满脸真诚地开口:“这是……我认识的很厉害的博士做的特效药。”
这也不算是说谎吧,宫野志保不就是博士吗?至于APTX-4869……虽然作用比较极端,但谁敢说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物不是特效药?世界上没有第二种比这更特效的药了!
“特效药?”萩原研二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继续追问,“是关于什么的特效药?”
鹿见春名沉默了瞬间,根据当下的情况张口就来:“那当然是……用来退烧的特效药。”
他说的十分笃定。
人死了不就退烧了吗?尸体都会是凉的,说这是退烧药当然也没有问题。
“原来是退烧的特效药啊。”萩原研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既然这样,那我吃一颗也没问题吧?正好我也感觉有点热,说不定又发烧了。”
萩原研二捏着那粒胶囊就打算往嘴里送。
不能让他吃下去——绝对不能!
会死的……萩原研二一定会死的!
鹿见春名的心跳差点停止,在萩原研二马上要将胶囊吃下去的瞬间,鹿见春名暴起扑了上去,将那粒胶囊从萩原研二的手中打了下去。
因为重力与惯性,萩原研二被扑过来的鹿见春名压着向后倒去,两人一起摔倒在浴室的地板上。
萩原研二用手肘半撑着地面,没让后脑勺撞到洗手间地面上铺着的瓷砖。
红白色胶囊被打飞之后坠落在地板上,滚到了角落里,直到碰到墙壁后才停止了滚动,凝滞在缝隙之间不再滚动。
鹿见春名握着萩原研二刚才捏着胶囊的手,将那只手以无比强硬的姿态摁在地面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的银发因为垂首的动作而滑落下来,扫过萩原研二的颊边,最终落进他的手心里。
萩原研二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诗为什么不让我吃呢?”他低声说,“你不是说那是退烧的特效药吗?”
“既然这样,即使我吃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吧。”
萩原研二的声音很低,低到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都有些让人无法听清。
鹿见春名的呼吸停止了瞬间,心脏的跳动急促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萩原研二的话。
但正是因为鹿见春名在那瞬间的迟疑和犹豫,从这样的反应之中,萩原研二立刻就明白了鹿见春名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试探——萩原研二赌上自己生命的试探。
他隐约猜到了那个红白胶囊的真相。
从亲眼目睹鹿见春名的死亡又复生、又从森川弥那里得到了几乎是佐证的确认的回答之后,以前所有觉得不合理、不可能的一切都被这些目之所及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拼凑出了真相。
鹿见春名一直以来说的“不会死”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一样,他是不会死去的人,无论经历怎样的死亡,他终究会再次睁开眼睛复活过来。
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明明几天之前的早上鹿见春名还在发烧生病,但在那天的几小时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已经完全没有生病的症状了,鼻音、沙哑,这些异样被一扫而空,不论什么特效药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还有那些在鹿见春名身上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总是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的种种伤口,炸弹爆炸的碎片造成的割伤和烫伤、被子弹贯穿的伤口,这些在鹿见春名身上从未留下过血的痕迹,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萩原研二时常会觉得自己几乎产生了错觉。
但用零碎的线索拼凑出的真相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鹿见春名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实的,那些伤口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前几天那次仓库的爆炸一样,鹿见春名在那样的爆炸之中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再说那样的爆炸连他的衣服都毁地破破烂烂了,裸露在外的身体怎么可能仍旧毫无损伤?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那种不可能有人生还的爆炸之中死亡之后,鹿见春名因为爆炸而被炸毁的肢体又再生了……他重新长出了手脚来,连长长的银发都没有损伤分毫。
但在鹿见春名没有死的时候,那些伤口愈合的速度与常人没有区别,仍然会红肿、流血、结痂。
死亡是重新开始的“开关”,就像是对抗游戏里的复活泉水一样,即使死亡也没关系,只要从泉水里复活就仍然是毫发无损的满血状态。
可以作出推断了——鹿见春名将死亡当做了治愈的手段。
所以他才不会在受伤后留下疤痕,所以他才不会在家里准备医药箱,所以他才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不会死啊。
那么这一粒胶囊,也是某种能让他重启的药物吧?简而言之,也就是毒药。
鹿见春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本能地不想就这么让萩原研二知道真相,于是只能在谎言上继续加诸谎言。
“其实不是退烧药。这是……”鹿见春名哽了一下,“……治疗精神病症的药。”
萩原研二呆了:“哈?”
“真的。”鹿见春名满目真诚,用沉痛的语气说,“其实……我有精神病,只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奇怪……所以只好偷偷吃药控制病情。”
“嗯嗯。”萩原研二连连点头,“你继续编。”
“……研二不相信我吗?”鹿见春名斟酌了一下,摆出了委屈的可怜表情。
萩原研二却完全没有要上当的意思,脸上微笑的表情彻底消失,他板着脸,伸手掐了一下鹿见春名脸颊上的软肉。
“小诗在小看我吗?”他挑了下眉,“说谎还是真话——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鹿见春名脸上伪装出来的种种神情也逐渐消失了,上扬的唇角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干脆垂下眼睫,让浓密的银色睫羽挡住了金瞳中涌动的暗潮。
萩原研二的话音落下之后便没再出声,连带着鹿见春名也没有立刻开口。洗手间内很安静,只有换气扇运作的低微的声音,以及几乎交错的呼吸声。
鹿见春名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低声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
在亲眼目睹过他的尸体、又死而复生之后,却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对他提起半个有关“奇迹”的事情来,也从来没有询问过他这件事……人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心?这只能说明萩原研二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真相。
但萩原研二是特别的人。
所以只要萩原研二没有对他露出异样的、看怪物一样的表情,只要没有疏远他、讨厌他,鹿见春名也不会刻意在萩原研二面前提起这件事。
违背人类生死定律的人注定是异类,他为什么要在萩原研二面前强调自己是个异类?
“既然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了吧?”
“差不多能猜到一点吧……”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他单手撑在身后的瓷砖地板上吗,身体向后倾,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上镶嵌进去的灯,将涌上来的热意逼退,“那其实不是用来治病的药吧……吃这个药是为了让生病的症状消失吗?那实际上其实就是毒药,没错吧。”
“是啊。”
鹿见春名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呢喃。
“我不会死。”
“是个异类吧?和正常的人类完全不一样吧?”
怪物。异类。魔鬼。
恶心。
这种话鹿见春名听过太多遍了。社交网站上他被拍摄到当场复活的视频流传很广,评论的人除了说恶心、怪物之外就是关心那十亿的赏金。
所有人都想抓住他这个非人的怪物,换来足够让一生无忧的十亿,并且不会对他之后所面对的悲惨遭遇产生任何愧疚——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形如人类而非人类的怪物,其他人就会收起所有的同情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对全世界的人类都适用,而也被普遍认为是正确的。
“我不这么觉得。”
萩原研二回答。
早在不久的之前,在那个狭窄逼仄的车厢里,鹿见春名就已经将真相告知他了。
“说不定我是怪物”——鹿见春名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个时候,鹿见春名就用隐喻和暗示的方式将他身上的真相告诉了他,只是萩原研二当时没有觉察到这就是真相,也因而根本无法责怪鹿见春名的坦率。
“你是鹿见诗、是鹿见春名,是我的恋人,”萩原研二用手指撩开鹿见春名的额发,让那双被碎发遮挡住些许的金色眼睛完全显露出来,“什么怪物、异类,都没关系,我不认同这一点。”
“……再说了,有那种超能力的人就算异类也很正常吧?世界上那些群星璀璨的天才不也都是从小都是异类吗?有能力的人永远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么一想就完全没问题了吧?”
萩原研二的语气轻松起来,
“不过其实这比我想的好多了……最开始我还以为小诗真的是妖怪呢,体温凉凉的像是冰块一样、又是少见的银发、皮肤还很白,不管怎么想都像是误入城市里的雪女嘛,只不过性别男的雪女倒是第一次听说……”
萩原研二的猜测中离谱却又符合逻辑,鹿见春名竟然奇异的觉得有点道理。
他欲言又止。
“……”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不会死’其实也是一种超能力吧?就和小诗的幽灵一样。”萩原研二甚至越说越觉得兴奋,“超——酷啊!”
鹿见春名属实是想多了。
他向来都习惯以恶意去揣测别人,因此也理所当然地将萩原研二的反应设想成了最糟糕的那种。
那是他的习惯。鹿见春名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抱有过高的期望,当习惯往最坏的境地想时,只要稍微比最坏的情况好上那么一点点,鹿见春名都不会感到失望。
而萩原研二的接受能力显然要比鹿见春名最低期望中的情况强上不少。
七年前就能接受他是“超能力者”这一点的萩原研二,在七年的时间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潜移默化接受了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事实,甚至大胆到敢去触碰鹿见春名的藏太,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怎么会害怕?
虽然“不死”这一点确实令人惊讶,但鹿见春名此时就算说自己是外星人,萩原研二都不会觉得奇怪。
“……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鹿见春名茫然地问。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奇怪是有点奇怪,但那是因为小诗这样的超能力很少见嘛!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吓了一跳吧?对我来说,从第一次见到小诗的时候就知道你是‘特殊的人’,继续保持这样的特殊不也很好吗?”
“不死这样的体质,虽然我不知道小诗为什么会是这样,但那应该不是你的本愿……谁都无法决定的事情,没有必要因此而责怪你。”
“既然有这种手段,那将‘不死’作为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进行使用当然也没问题,小诗因为‘不死’而救了小阵平和我,身为既得利益者,明明被救了却还感到排斥的话完全就是忘恩负义了。”
萩原研二说出的字句像是温和的水,一点一点地沸腾起来,将鹿见春名心底因为被发现而产生的冷意淹没和驱散,酝酿成安定的感觉。
他在意的人即使知道了他“不死”的秘密也没有讨厌他,虽然萩原研二并不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非人类,但这样的态度也证明——萩原研二不在意。
鹿见春名脸上静默的神情融化了,再次将眼睛轻轻弯了起来,眼瞳之中的金色如同融化的粘稠的蜜糖。
但没等鹿见春名彻底地笑出来,萩原研二脸上再度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但是——”萩原研二盯着他,“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的行为是错误的。”
“我不会制止小诗将‘不死’作为战斗的手段、治愈的方式,明明拥有力量却非要限制的话就太不讲道理了,但是,如果只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根本不需要用到这样的手段吧。”
“有我在不是吗?”
鹿见春名唯唯诺诺:“对不起……我错了……”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这样今天就可以和研二约会了。”
萩原研二脸上严肃的表情静止了瞬间,差点就维持不住。他干咳了两声,继续板着脸。
“那样也不可以!”他疾言厉色,“况且还说了谎,想骗我,还编了两次谎话,这也太过分了!”
“对不起……”鹿见春名没话说了,只能道歉。
当然,他不会改的。
“道歉的好敷衍,其实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吧。”萩原研二面无表情,“小诗要说对不起的话至少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吧。”
“什么诚意?”鹿见春名一愣。
萩原研二握着鹿见春名的手腕,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近。
他另一只手将少年的衣摆勾了起来,握住纤瘦的腰。他伏在鹿见春名的耳边,细细密密的热气洒在耳廓上,让敏感的耳尖立刻就泛上了浅浅的绯红。
“做了不好的事情,需要惩罚。”
……
室内的空气好像被点燃了,彻底变得沸腾,热气将他的肌肤都染上一层浅粉色。
萩原研二给人的感觉也是滚烫的,双重叠加的热度好像在身体中逐渐升高,又被他融化。
青年警官的唇擦过他的耳边,在他的眉心、鼻尖、唇角与微微凸起的喉结上落下羽毛轻拂的吻触。
像是濒死的天鹅一般,鹿见春名克制不住地仰起了头,指尖痉挛地抓紧了被揉皱的床单。
又像是对惩罚不满,他泄愤般在警官先生的下颌上咬了一口。
这确实是惩罚。
鹿见春名昏昏沉沉地想。
……
鹿见春名再次睡去的时候,萩原研二正坐在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用专注的目光描摹他的五官。
直到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萩原研二才起身看了一眼——备注为“姐姐”。
是萩原千速打来的电话。
萩原研二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他握着手机走到不会打扰到鹿见春名的地方,才将这通电话接了起来。
“研二?”萩原千速在电话另一边的语气格外轻快,“下周姐姐我要来东京哦!”
“这么突然?”萩原研二疑惑,“是有什么事情吗?”
“大学时的同学要举办同学聚会啦,我好几年没去了,说是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去,就刚好周末来东京一趟,顺便看看你,不过你自己应该把自己照顾地很好吧?也还有阵平在呢。”
“啊,下周的话……”萩原研二想了想,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刚好,我也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萩原千速来了兴趣:“什么人?啊,难道说是恋人?”
“对。”萩原研二的眼角眉梢都变得柔和下来,“就是三年前我说要带回来见你们的人……他前段时间回来了。然后……我们交往了。”
“所以我想让你们也见见他。”
“好啊,刚好我也很好奇这个能让我的弟弟三年来念念不忘的人。”萩原千速笑了起来,“就算不去同学会,我也会来东京见见你的恋人的。”
*
降谷零刚收到风见裕也传来的短讯,扫了一眼便按灭了手机的屏幕。
“一切顺利?”诸伏景光观察着降谷零的表情,得出了结论。
降谷零点了点头:“没错,交接已经完成,现在麦高伦应该已经在送往警视厅公安部的押送车上了。”
“你觉得会出车祸吗?”诸伏景光问,“刚好让坐在车上的麦高伦死亡的‘车祸’。”
降谷零缓缓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会。麦高伦自己不就是被我们用这一招给骗了吗?他想让寺崎幸治当场死亡,计划却失败了。有这样的教训在前,我不认为他们会使用同一招。”
诸伏景光认同了这个说法:“想在公安部内动手就会更麻烦了。”
“所以才更方便啊。”降谷零微笑,“明天就是铃木财团旗下椿岛酒店的开业庆祝晚宴,我和鹿见会一起参加。”
“我会让今井帮我弄一张邀请函的。”诸伏景光颔首,“如果能从内海将人那里挖出东西来就更好了。”
降谷零看了一眼时间,和诸伏景光一起走了出去。
诸伏景光继续扮演着森川乐器店的店主,降谷零打算回去好好完善一下计划。
在走出乐器店时,降谷零看见了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楼入口的江户川柯南。
察觉到投注过来的目光,江户川柯南偏过头,与降谷零的视线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