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1 / 2)

🎁美女直播

第121章

鹿见春名傻了。

他很茫然——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在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的时候,鹿见春名受到的大多数都是冷暴力,是孤立和明里暗里的排挤,倒是没被直接霸凌欺负过,而在亚人身份暴露之后,盯上他的人就不屑于只是抢劫了。

他们看上的是他本身所代表的十亿日元。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鹿见春名先是在那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打工,知道他是什么人的极道组织通常不敢对他干出什么冒犯的事来。

在组织的时候那就更嚣张了,鹿见春名仗着BOSS的看重在组织内作威作福,琴酒都想躲着他走,哪有人敢来招惹他?大多数代号成员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私底下对他去搞什么小动作了。

所以抢劫这事,不管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鹿见春名都没经历过,实打实的第一回。

什么人敢偷到他头上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鹿见春名就忍不住气笑了。

可能是最近过得太安稳,也没什么人明知道他敢拼命还要来找他的麻烦,生活越来越安逸,他的警惕心也在逛街的时候逐渐放低,才被小偷盯上了也没能发觉。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礼物追回来才行。

虽然是有名的品牌,但这枚胸针的价格并没有贵到离谱的地步,鹿见春名不是买不起第二个,但……这花的可是他自己的钱!

没错,鹿见春名并不是只有组织的卡能刷。

他没事的时候会用手搓的各种……可能很刑的手工艺品剩下的原料,顺手制作一些模型之类的东西,挂在他经常在线的那个表面模型爱好者实际黑市的论坛交易区。

再加上三年前被他有备无患放进不记名储蓄卡里的部分,最终加起来也颇为可观。

因为萩原研二是警察、萩原千速也是警察,至少在为在意的人的家人挑选礼物的时候,鹿见春名并不打算用组织那些很可能沾了血的钱。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被偷的那枚胸针都有特殊的意义,鹿见春名非拿回来不可。

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吃这么一个大亏?

鹿见春名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放出了藏太。

浓厚的黑色粒子从他的身体之中涌出来,在他上空之中迅速构建出一个漆黑的人形来。笼罩着人形的翼翅瞬间张开,在银发少年的头顶投下没有倒影的阴翳来。

藏太,鹿见春名在心里说,去吧。

去将那个偷走他的礼物的小偷给找出来!

小偷跟泥鳅一样滑溜,融入进攒动的人头之后就很难辨别。好在鹿见春名的视力不错,还记得刚才一闪而逝时,小偷的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深蓝色的牛仔裤,伸手从他手里抢走装着首饰盒的手提袋时,露出来的手背上隐约有一点花纹露了出来,像是纹身。

藏太飞在高空时,几乎可以将整个广场都一览无余。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工作日,杯户町购物广场之中的人却多到离谱,即使有藏太的视觉共享,鹿见春名看着这满广场到处行动的人也有些头晕眼花。

黑色连帽衫和蓝色牛仔裤不是什么少见的穿着,大街上随便找找都能找出十几个人来,这种装扮融入人群之中,就像是水流汇入大海一样丝毫不起眼。

这么找下去是找不到,仔细想一想小偷与他擦肩而过时奔向的方向……

藏太的眼睛顺着他的心意而转动,最终找到了三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蓝色牛仔裤的男性。

身形最胖的那个第一个排除,那位小偷并不是个灵活的胖子;剩下两个人之中,鹿见春名很轻易就找到了目标。

那个小偷大概觉得已经得手,又觉得拿着那么大一个手提袋不好行动,将纸袋扔进了购物大楼边的垃圾桶里,将精美的首饰盒揣进了衣兜。

购物大楼的旋转门内,不停有人走进走出,门口聚集着不少人。

小偷低调地被人群夹在中间,藏太找到了那个目标,瞬间俯冲下去——如同蝙蝠一般的恶魔翼翅猛地舒展开,那双巨大的利爪刺向小偷,翼翅猛地扇动之后带来了掀起的风。

被掀动的风如同刀割一般刮在小偷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那双棕色的眼睛之中原本空无一物,但在瞬息之后,骤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察觉到了凛冽的杀意。

如同恶魔的黑色怪物对他伸出了黑色的利爪,他的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扭曲至极的尖叫声,将周围的人群都吓了一跳。

鹿见春名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但那一瞬间因为愤怒而流露出来的杀意是真实的,又在最后的关头及时收敛,藏太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小偷的眼中。

因为拥有实体,在刮倒小偷的时候,藏太庞大的身形连带着带倒了他周围的路人,七倒八歪地压在了小偷的身上。

这样反而让鹿见春名没法让藏太去掏小偷的衣兜了。

大概是因为骤然爆发的恐惧,小偷惊恐至极地从人群之中爬出来,下意识地往人最多的地方跑过去——他冲进了旋转门之中。

而在这同时,鹿见春名也在往这个方向赶来。

藏太在商场之内就没法再完美发挥作用了。

商场内的人更多,藏太不是虚无的灵体,如果在抓小偷时牵连到了更多的人,导致让这些人都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作祟、然后又拍视频上传社交网站的话,多少会给鹿见春名带来一些麻烦的影响。

但没关系,既然知道对方是谁,鹿见春名当然不会让这个敢偷到他头上来的小偷跑掉。

这个小偷被吓破了胆子,一个劲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样反而歪打正着,让藏太没法直接一次性对那一群人下手。

他十分熟练地在人群之中穿梭,然后和人流一起涌上了扶梯。

鹿见春名追了上来。

直到追上来时,他才察觉到身体中那些还没消散的负面影响——在奔跑时,他有些脚发软。

忍了忍,鹿见春名才跟着上了扶梯。

他还没完全拉近和小偷的距离,但藏太作为他的全自动监控器,十分尽职尽责地为他监视着小偷目前所处的位置。

大概是被藏太那短暂的现身给吓了个半死,小偷上了自动扶梯之后,又随着人群跑进了扶梯旁的直梯——直梯的大门在小偷硬是挤进去之后便骤然关闭了,将接近三米高的藏太挡在了外面。

鹿见春名盯着直梯旁的显示屏——这架直梯在中途没有停下来,一直到了最顶层。

藏太直接展开翅膀飞了起来,飞上顶楼,鹿见春名按下按钮,进入了直梯。

小偷怕地要命。

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看见了浑身漆黑、没有五官、却长着蝙蝠翼翅的巨大的恶魔,恶魔凶狠地用尖利的巨爪向他抓来,只差一点,他就觉得自己要死在那双野兽一般的利爪之下了。

他慌不择路,只有淹没在人群之中的时候才能拥有一点安全感。至少周围都是活人,被挤在这些人之中,那种被盯上的、如芒刺背的惊惧感夜被削弱了不少。

直到电梯阻隔了藏太的盯视,小偷才觉得那种无时不在的窥视感消失了些许。

他内心发麻:今天才开张,怎么就碰上这种灵异事件了?以前没听说杯户町购物广场里还有这些都市传说啊?

这位惯偷并不觉得刚才瞬间的所见是自己的错觉。

被恶魔俯冲过来时带来的冲击感、被巨大翼翅掀翻在地所带来的气流和疼痛……那些都真实地过分,完全不像是幻觉。

摆脱了吗?摆脱了吧?

他忐忑不安,下意识将手伸进衣兜里,直到摸到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心里不安的感觉才多少冲淡了一点。

人群给了他安全感,而偷到的东西无疑又给了他另一种层面上的安全感。

他莽撞地进入直梯时并没有在意,直到电梯抵达目的地,发出叮咚的响声,他被裹挟着一同走出了电梯厢内时,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商场的顶楼。

顶楼是电影院,另外的半层是露天的花园广场,广场的一角矗立着两座卡通的雕像,算是附近有名的打卡地。

一走出电梯厢,小偷又察觉到了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心虚事情,他在这方面的感觉向来要十分敏锐,因此察觉到了针对他而来的恶意之后,瞬间汗毛倒竖,面色苍白。

然后是一双金色眼睛——随着隔壁直梯抵达的叮咚声响起,小偷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从人群之中镇定地走出来的少年有着罕见的银发,金色的眼瞳如同今日午后金子般灿烂的阳光。而那束凝固了阳光的金瞳在人群之中准确地盯住了他,像是被凶兽盯住的猎物。

明明除了长相稍微引人注目之外,鹿见春名怎么看都是纤细的少年,细骨伶仃,不像有什么战斗力,但被金瞳盯住的时候,小偷先生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压力。

他认了出来,这个银发的少年就是他刚刚偷走了东西的受害人。

很显然,这个时候鹿见春名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来找他麻烦的。小偷连一秒钟的权衡都不需要,选择了转头就跑。

已经找到了犯人,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是猫捉老鼠、玩弄猎物了,鹿见春名一点都不着急。

他看见小偷失去了选择的余地,只能慌不择路地走向后方的玻璃门——那是顶层露天花园的入口。

小偷倒是很想往人多的地方跑,但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方,藏太当然不会给他真的融入人群的机会。仗着没人能看到他,藏太每次都在他逃跑的那个方向进行围追堵截。

刚才看到的黑色恶魔确实不是错觉——小偷这次终于确认了,就是发生了灵异事件。

每当他想要往一个方向逃窜的时候,总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会堵在他的前方,阻碍他继续往前逃跑,不论几度变换方向都没有用,他好像身处在一个无形的囚笼之中,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逃出生天。

看不见的幽灵在恶意地针对他,被恶灵缠上的事实几乎让他崩溃。

在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鹿见春名,看到了那双金瞳之中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来,少年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沉静地看着他沦为恶灵手中的玩具。

如果真的是为了报复,冲着他偷走的那个东西来的话……

小偷先生崩溃地摸出了放在衣兜里的首饰盒,用力地朝着远处一掷——首饰盒是朝着鹿见春名的方向投过来的。

小偷趁着鹿见春名的视线被吸引就想跑,瞬间就被藏太按倒在地上,在路人的眼中,就像是这个小偷突然种种摔了一跤一样。

而首饰盒在空中划过的弧线越过了鹿见春名。

他身后就是栏杆,首饰盒的落点并不是花园,如果不接住的话绝对会从顶楼给掉下去。

鹿见春名转身,追着首饰盒的方向,几步跨出之后踩着栏杆跃起,身体在空中紧绷成一道弧线——他抓住了那个首饰盒。

但人也已经悬空在了栏杆之外。

在一边拍照打卡地路人注意到了这像是跳楼的一幕,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叫声,甚至有人冲到栏杆边来。

鹿见春名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上演一场跳楼之后当场复活。

他抓住了首饰盒,也抓住了一根延伸出来的金属架,金属架的尽头挂着的是一个广告牌,尖锐的广告牌棱角划伤了他的手臂,从衬衣的衣袖之中浸润出了一点红色来。

鹿见春名感受不到什么痛,但微微浸湿的衣袖让他觉察到自己受了伤。

他将首饰盒塞进衣服口袋之后,手臂用力,支撑着自己完成了一次引体向上的动作,整个人借力翻到了金属架上,又借着这个高度,攀着栏杆的外面翻越回了顶层的花园之中。

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冲到栏杆边来围观的路人都松了口气。

鹿见春名心知这个举动有些引人注目,特别是他的外貌十分有辨识度,于是默默地竖起连帽衫的帽子,将那头在日光下格外耀眼的银发遮掩了起来。

欲盖弥彰地做了伪装之后,鹿见春名掏出了手机。

——他打了报警电话。

身为一个三好市民,他当然要用正义的公检法制裁这个一看就是惯犯的小偷。

*

这个工作日意外地安宁,一整天都没出现什么需要出外勤的任务,所以萩原研二会和松田阵平得以到点下班。

两个人并肩从爆处班所在的机动队大楼之中走出来,松田阵平看着不远处路灯下的人越看越眼熟,最后忍不住摘下了墨镜,辨别了几秒后,伸手戳了一下萩原研二。

“喂hagi,那不是千速姐吗?”松田阵平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确定。

“什么?”萩原研二也愣了一下,“她没说已经来了啊?”

按理来说,萩原千速这个时候应该刚刚抵达东京才对,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爆处班的楼下?

“那怎么看都是千速姐吧。”松田阵平十分确信。

萩原研二顺着松田阵平的视线看了过去——站在路灯下的女士有着浅棕色、在暮光下趋近于金色的长发,眼睛是阳光下天空般的澄澈蓝色,穿着休闲装,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

萩原研二不会认错,这个大美人显然就是他的亲姐姐,萩原千速。

看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起走出来,萩原千速十分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研二!还有阵平,好久不见啦。”萩原千速弯起了眼睛,“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惊喜?我特地来接你们下班的哦。”

“我只是顺带的吧。”松田阵平吐槽。

“怎么说话呢,”萩原千速不轻不重地给了松田阵平一下,“当然是接你们俩一起了。”

“不是等下餐厅见吗?”萩原研二对突然出现的姐姐有些无奈,“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我坐了提前的一班车来的,因为迫不及待了嘛。”萩原千速用手机轻轻拍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肩,“再说了,我明明就有发消息提前告诉你我来了,是你没看消息吧研二?”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萩原千速确实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他嘴角一抽:“十分钟叫什么提前……”

“我对‘小诗’很好奇啊。”萩原千速摆出了理所当然来的态度,“你七年前就开始念叨这个人了,三年前明明说要带人回来一起过新年,最后又没有来,到现在整整七年了,我都没有见过‘小诗’,怎么可能不好奇?”

那是七年前萩原研二就有些在意的人,在和她聊天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提起,每次说起“小诗”这个名字,萩原研二就会忍不住地语调上扬。

那个时候萩原千速就意识到了,“小诗”是不一样的。

三年前,萩原研二十分高兴地说要将对方带回到家里来,见见她和父母,想要和小诗一起度过新年、一起在新年的第一天去神社参拜……但在新年前的那天,她向弟弟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头一次听到萩原研二的情绪那么滴落。

他说小诗来不了了,小诗又不见了。

三年后,再上一次通话的时候,萩原千速终于又听到萩原研二用十分高兴地语调说起“小诗”,但这一次不再是坏消息,而是连她也忍不住为弟弟高兴起来的好消息。

她很好奇鹿见诗——好奇这个能让弟弟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萩原千速虽然没有和鹿见春名见过面,但见过萩原研二给她看的照片,照片上的鹿见诗有着罕见的银发金瞳,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看都是美人。

深知弟弟颜控本性的萩原千速当时就有些明悟。

……嗯,爱情能萌芽果然是有原因的。

萩原研二自己也能理解萩原千速这长达七年的时光酝酿出来的好奇心。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鹿见春名发消息。

[Kenji:姐姐突然提前来了,之后我和姐姐会一起回来]

既然萩原千速提前来了,那么行程得做一些改变……在警察宿舍开火就算了,地方太小,餐厅的话……家人见面也没必要去什么高端的西餐厅,不如就在他常去的店里挑选一家吧?

萩原研二在心里默默盘算,但他并不知道,今晚所有的安排都白搭。

……

收到萩原研二发来消息的鹿见春名确认有些措手不及。

他刚刚处理完小偷的事情,重新买了礼物包装袋之后,才回到萩原研二的宿舍没多久。

鹿见春名双眼发直地盯着那条简短的消息,本来因为小偷事件而被稍微压下去一点的紧张立刻又蔓延了上来。

从爆处班回到警察宿舍根本花不了多久,从萩原研二给他发消息的时间来看,顶多十分钟,萩原千速就会和他见面了。

鹿见春名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

银发因为下午时的突发事件而有些散乱,衣服脏了一点,最重要的是,手臂上有一条半长的划痕,甚至还在往外面渗血,将衣物都染上了一点血腥的味道,脸颊上还有一点被蹭到的伤口。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伤,他要怎么处理呢?

十分钟绝对不可能立刻就治好这些伤,鹿见春名也不打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自己处于不好的状态之中。

看到他受了伤,不管是萩原研二还是萩原千速大概都会很担心,本来预定好的行程很可能因为他的手上而取消。

这是双方都期待的见面,鹿见春名不想因为这些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伤势,而让和恋人的家人的第一次会面产生瑕疵。

还剩下五分多钟的时间,用来重置完全够了。

鹿见春名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了那个铁质的盒子,将红白两色的胶囊咬进了唇齿之间,咽进喉咙之中。

没过多久,熟悉的心脏一帧一帧收缩的心悸感便侵袭而来,这种从心脏处蔓延上来的疼痛连鹿见春名这种痛觉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忍不住用手指死死扣住,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将身体弓了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熟悉的生命流逝的感觉……鹿见春名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体验,只觉得身体好像要被一寸一寸的压缩,骨血和皮肉都在产生着他完全不知道的变化。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邻居,萩原千速既然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去,当然也走在一起。

三人一起站在电梯厢内,等电梯抵达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所在的那一层,他们才一起走出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松田阵平不着急立刻打开房门走进去,趁萩原研二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和萩原千速说话。

萩原千速有些心不在焉。

要见到弟弟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紧张的人当然不会只有鹿见春名,还有她。

她摸了摸手上拎着的包,那里面装着她给鹿见春名准备的见面礼。应该会喜欢的吧?不会觉得讨厌吧?

一向爽朗的萩原千速难得地觉得有些忐忑。

萩原研二插入锁孔之中的钥匙旋转了一圈,门锁之中发出了一声咔哒的响声。

门开的时候,三人都下意识朝门中看去——然后同时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在萩原研二房间里的并不是松田阵平熟悉的鹿见春名。

房间里的孩童相当年幼,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原本昳丽的五官在等比缩小之后只剩下能让人怜爱的柔软,银色的长发几乎长及地面,金色的眼瞳像是鎏金淌过的光河。

银发金瞳的孩子坐在地面上,无措地和萩原千速对上视线。

萩原千速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瞪大了眼睛。

第122章

现在这个情况不管怎么想都很尴尬。

鹿见春名茫然地坐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视线和门外的萩原研二、萩原千速以及松田阵平一一对视而过。

沉默,无尽的沉默。

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鹿见春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几分钟之前,他吃下那颗APTX-4869之后,身体就发生了格外奇妙的的变化——并没有和以前一样直接眼前一黑,然后为他带来能够刷新身体状态的死亡。

身体被压缩的感觉、心脏潮水般的阵痛、以及送骨髓深处蔓延上来的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让鹿见春名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这个昏迷的时间很短暂,等他再醒过来时,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

鹿见春名伸手捂着抽痛的额角,心脏的跳动显然也并不正常,比起正常的时候跳的格外快,好像将要从他的胸腔之中抽离出来一样。

眼前的视线并不算特别明晰,鹿见春名站起来,试图从浴室往外走。

刚跨出几步、走出浴室来到通往玄关的木质廊道上,鹿见春名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视线的不对劲——他的视角突然变矮了。

原本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变得松松垮垮,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浑身上下只剩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还露出了大半个圆润的肩头,衣服的下摆下只露出他的一截小腿来。

鹿见春名试图走出去,又被松垮下来堆积在地面上的衣物给绊了一跤,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这次他没立刻坐起来。

鹿见春名坐在地板上,沉默地抬起自己的手——从宽大的黑色卫衣袖子之中,露出来了一截手指。

跟他成年后的修长纤细不同,现在他的手指短而圆,手背和掌心都还肉乎乎的,手指戳下去就是圆圆的肉窝。

……老师,这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去哪了?

鹿见春名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盯着自己短小的手和腿,在想想甚至还没桌子高的视角,心中隐隐地萌生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他,该不会变小了吧?

虽然从他当初知道APTX-4869的真实作用的时候起,他就很想知道这个药能把人变小的效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跃跃欲试地想体验一下用自己小时候的身体……但,时间不对啊!

如果要用游戏抽卡来说,鹿见春名这就是每天做日常攒抽卡道具,然后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攒够了吃到保底的抽数。

出金了,但歪了。

他想变小,但不是这个时候变小啊!

还有几分钟,他就要见恋人的家人了,用这副小孩子的身体他要怎么跟萩原千速见面?

他设想中的场景是两人亲切友好地互相打招呼,现在看来,萩原千速要是见到了小孩子时期的他,第一反应可能是把他抱到怀里哄吧?

绝望。

鹿见春名非常绝望。

在对接下来的会面已经完全不抱有期待的状态下,鹿见春名因为沉浸在无尽的绝望情绪之中,甚至没注意到走廊上的脚步声。

直到萩原研二将门打开,他才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和门外的三个脑袋对视。

震惊的人当然不止鹿见春名自己——还有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没想到会在自家弟弟的宿舍里看到一个小孩。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坐在地板上的小孩子的脸——有着罕见的银发和金色的眼睛,像是月光与阳光结合起来,交织着糅杂在一起,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交映出辉光来。

但从五官就能看出这是个将来会长得无比好看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显出柔软的情态,眼睛很大,微微颤动着银色的睫羽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无辜的初生幼鹿。

肤色在灯光下很白,宽大的黑色卫衣穿在他的身上更像是裙子,长长的袖子中只露出了指尖来,不管怎么看,萩原千速都觉得很可爱。

但可爱是一回事,在仔细打量鹿见春名的五官之后,萩原千速就发现了一件事。

这孩子和她弟弟的恋人长得很像。

萩原千速记得那张背景是烧鸟店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银发金瞳,五官昳丽,和眼前的孩子格外相似。

甚至已经不能说是长得很像了,那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完全可以预见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无疑就是鹿见春名的脸。

萩原千速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弟弟萩原研二口中所说的恋人……但不可能吧?

看这孩子的年纪,大概也就是六七岁左右的样子,七年前的时候甚至可能都还没出生,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弟弟的恋人。

第二种,这个孩子是萩原研二和鹿见诗的孩子。

……但这个可能也有些离谱。

如果萩原千速记得没错,她当初是在那张照片上看到了鹿见春名的喉结的,鹿见春名的长相确实昳丽,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女性,五官的美之中带着刀割一般的锋利。

所以即使有着“诗”这个像是女性一样的名字,萩原千速也一直认为鹿见春名是男性。

可男性不可能生孩子吧?

萩原千速迟疑了。

难道她搞错了,其实“小诗”是女性?

仔细想想,好像她的弟弟在说起关于鹿见春名的事情来的时候,从来都只是称呼为“小诗”,都没怎么说过代表性别的“他”或者“她”,难道……难道小诗其实是长得偏向男性的女性?

就算是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的孩子,按照年纪推算,七年前的时候这孩子要么已经出生、要么就是怀上了,而七年前,鹿见春名似乎才刚刚十八岁……犯罪了吧?她的弟弟该不会犯罪了吧?

萩原千速深吸一口气,微微颤抖着出声:“研二……你……已经和小诗有孩子了吗?”

萩原千速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就是真相。

暂且不管鹿见诗的性别到底是男是女,就算是男性……谁说现在的科技不能让男人生孩子?足球都能踢卫星了!

如果萩原研二和小诗真的七年前就有了孩子,那么突然消失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萩原千速阅遍无数小说漫画电视剧,对那些爱情故事里的套路熟地不能更熟,脑子里思绪一歪,立马就拐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方向。

带球跑这几个大字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砸地她头晕眼花。

天哪,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七年前小诗消失,其实就是因为怀孕了吧?刚成年、甚至可能当时还没成年的小诗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慌乱之下和她的弟弟不辞而别,带球跑了……

消失的那四年也能够解释通了,刚生了孩子当然要照顾吧?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人,小诗一个人带孩子想必也很焦头烂额。

三年前的那个时间点,孩子大概刚好三岁左右,也是该上幼稚园的年纪了,这个时候小诗应该已经发现了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打算来找孩子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她的弟弟了。

想必萩原研二一时间也很震惊突然喜当爹的事情,还把这么大的事情瞒下来不告诉她们……如果早点告诉她们哪还有他萩原研二这个臭小子什么事?真有孩子的话早就被他们父母给接手了,怎么会让才刚成年的小诗自己带孩子!

出三年前出现又消失、一年前出现又消失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多半是觉得这个当爹的不合格,小诗又带孩子走了,一年前的那个时候,孩子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了,这个时候再带孩子来见见亲生父亲也不是不行……可惜她弟弟不争气啊。

这么想着,萩原千速又觉得有些心虚了。

因为不管怎么看,七年前的时候,她弟弟大概是刚从警校毕业……或者还没从警校毕业的时候,就搞大了当时不知道是刚成年还是未成年的小诗的肚子。

这事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是她弟弟理亏啊,怪不得爱情长跑了整整七年才把人给哄到手。

萩原千速已经迅速地认定了真相,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还满脸茫然。

萩原研二本人更是瞠目结舌,满脸呆滞:“啊?”

他什么时候和小诗生孩子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萩原千速对弟弟这满脸的茫然感到了一点迟疑……难道是她猜错了?这不是弟弟和小诗的孩子?

“……这是小诗的亲戚?”萩原千速试探着问。

“不是啊。”萩原研二下意识回答。

连他都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鹿见春名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就如同幽灵,整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人和鹿见春名有血缘关系。

得到了萩原研二的回答,萩原千速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了——既然这孩子不是亲戚,那就只能是他们的孩子了,看着银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跟鹿见春名有血缘关系。

“不是亲戚,那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萩原千速斜了萩原研二一眼。

她率先走进门内,来到玄关,然后弯下腰,双手卡在鹿见春名的腋下,将坐在冰冷地板上的孩子抱了起来。

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并不算很重,身为警察,萩原千速锻炼良好,抱起一个小孩轻轻松松。

鹿见春名茫然又沉默,他不敢吱声,乖乖地坐在萩原千速的臂弯之间。

像是展示什么宝物一样,萩原千速转过身来,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能够近距离看清怀里小孩的脸。

即使坐在萩原千速的臂弯之中,鹿见春名仍然要仰起脸来看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他格外心虚——试图背着萩原研二重置,结果不仅没重置成功,还在不恰当的时间保底出货,成功让自己在最不该变小的时候变小了。

……他该怎么给萩原研二解释?

恋人会生气的吧?绝对会生气的吧?

鹿见春名有些讪讪,虚弱地和萩原研二对上视线。

那双有着紫罗兰色、宝石般漂亮的眼瞳之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连神情也透露着某种微妙。

萩原研二缓缓地偏了一下头,和身旁的松田阵平对上了视线。

松田阵平用眼神说这小孩该不会是鹿见吧?

萩原研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不是小诗还能是谁?他家里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一个和小诗一模一样的孩子!

虽然没有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在他事后复盘的时候,也察觉出了这两个看似小孩的人的不对劲——尤其是灰原哀,她和录像里那个研究员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在那个昏暗的房间之中,她亲口说出了“研制解药”,无疑在某种程度上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返老还童,这个猜测在“死而复生”这种奇迹面前,也不是不可能被猜到……甚至显得并不那么令人惊讶。

如果这个推论是真的,那么鹿见春名毫无疑问也是返老还童了。

但这个返老还童的时机太过巧合,为什么偏偏是在和萩原千速见面之前?

换句话说,鹿见春名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才导致了返老还童?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目光都十分复杂,见两个人盯着自己不说话,自知理亏的鹿见春名也不敢吱声。

“我……我也不知道啊……”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这些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他根本没想好该怎么把敏锐的姐姐给糊弄过去。

萩原千速一眼就看出了弟弟在撒谎。

她和萩原研二一起长大,一看这紫罗兰一样的眼睛之中眸光有些闪烁,神情虽然镇定,但看嘴角的弧度就知道是伪装出来的。

萩原研二绝对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只是不肯告诉她——萩原千速确信。

“你不知道?”萩原千速挑了挑眉,“你不知道,这孩子难道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吗?”

她将鹿见春名放到地上,双臂环抱起来,眯起眼睛盯着萩原研二。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孩子就是‘小诗’吧?”

萩原研二从萩原千速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威胁般的意味。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点头说是,姐姐马上就会用禽兽的目光看他。

或许是从萩原研二的迟疑之中读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萩原千速的脸僵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几个字,如果不是定力还算良好,萩原千速相信自己一定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她的弟弟该不会恋童吧?!

比起什么未婚先孕带球跑,这可是实打实的犯罪!

就算、就算犯罪嫌疑人是她的弟弟,她也……

萩原千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她伸出了手——是朝松田阵平伸过去的。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没明白萩原千速对他伸手是想干什么。在对上萩原千速视线地那一瞬间,松田阵平福灵心至,从后腰摸出了一对银色的手铐,放进了萩原千速的手掌心之中。

萩原千速晃了晃那对银手镯,手铐的铁环撞击在一起之后发出了格外清脆的响声。

萩原研二脸色微妙:“……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鹿见春名想笑。

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给萩原研二交代、现在又该怎么收场,但这不妨碍他围观家庭内斗、姐姐教训弟弟,顺带看看恋人的笑话。

萩原千速盯着萩原研二:“回答?”

“他……他当然不是小诗。”萩原研二憋屈地回答,“我的小诗怎么会是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呢?”

他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的小诗,他那么大一个小诗呢!

青年警官十分委屈地垂下那双宝石般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盯着现在还没到他腰高的恋人。

鹿见春名默了默,缓缓地抬起脸,对萩原研二露出了一个十分无辜的笑容。

年纪幼小的孩童脸颊圆而柔软,金色的眼瞳也是圆圆的,抬起眼睛来时像是澄澈的金色玻璃珠,露出无辜的表情来时能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心软。

这是个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爱的孩子。

被这个笑容击中,萩原研二缓缓伸手,捂住了脸——坏了,就算小诗变成了小小诗,他也觉得特别特别特别可爱。

萩原千速伸手敲了一下思绪散漫的弟弟的脑门,她用力一点也不客气,直敲地萩原研二忍不住喊痛。

风之女神根本不管弟弟这撒娇讨好一样的语气,语气越发危险:“那这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吗?亲爱的弟弟?你说谎我一下就能看出来,最好和我说实话。”

萩原研二语塞了。

他哪有实话能跟他姐姐说?就算说了实话,说这孩子就是他的恋人,他姐姐大概会反手就大义灭亲,把他送进牢里去吃猪扒饭。

松田阵平看出来了幼驯染的窘迫,但他丝毫没有要为萩原研二解围的意思。

他也是观察力敏锐的人,从鹿见春名的表情之中意识到了这大概不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鹿见春名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看笑话一样的表情。

“是啊Hagi,到了这种地步了,你就和千速姐说实话吧。”松田阵平伸手搭在萩原研二的肩上,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瞒不下去了。再说了,继续瞒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这孩子的……”

最后那个词,松田阵平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欲言又止,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听懂他的未尽之言。

是这孩子的什么?除了是这孩子的父亲,萩原研二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孩子的其他亲戚,至少萩原千速敢肯定自家的亲戚里不存在有银发金瞳的人。

连几乎和萩原研二天天在一起的松田阵平都说出了这种话,萩原千速这次是完全确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萩原研二不敢相信——他就不说什么两肋插刀了,他的幼驯染居然在关键的时刻当着他姐姐的面捅他的刀子?

好你个松田阵平,这个仇我记下了!

萩原研二嘴角一抽,在心里给松田阵平记了一笔。

面对萩原千速满脸“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表情,萩原研二百口莫辩。

打量着萩原研二背黑锅背到有些麻木的神情,鹿见春名心里有些好笑。

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和惊慌之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小孩子的事实。

而这本来就是他一直想亲身体验的事情。

鹿见春名并不慌乱,虽然他变成了小孩,但这个结果对他而言是可以扭转的——只要他死亡一次,这相当于负面buff的幼年状态就会消失。

而返老还童的效果也让鹿见春名确信了一件事。

APTX-4869的效果就是逆转时间,这无疑是违背规律的。

药物的效果让他的时间倒流,回到了幼年的时刻,所以连带着他手臂上和脸颊上的那些伤口也因为逆转的时间而消失不见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偏偏这种药物能触发格外不一样的效果,让他回到数年前。

而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他的时间是交错的、扭曲的,他所经历的时间轴本来是前进上升的直线,却被药物拧成了螺旋状。

鹿见春名一直对亚人的死亡重置有种猜测。

在他的猜想之中,亚人的重生也许并不是单纯地再生,只是他们的身体状态被记录下了那个最完美的状态。

而在那之后死亡的话,亚人的黑色粒子记录了他最完美的状态,在他死后重生时就相当于逆转时间一样,重新为他长出完美的身体来——那么逆转时间与逆转时间相重叠在了一起,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是在他身上的特异点。

重叠相加的逆转时间,就不只是简单的1+1=2那么简单了……这叠加在一起的效果形成了时间的漩涡,将他带回了数年之前。

那是不属于他的时间,所以在那段时间之中行动的时候,鹿见春名总能感受到令人难受的排斥感。

他在被不属于自己的时间排斥。

鹿见春名差不多想明白APTX-4869在他身上出现的特别的作用的时候,萩原研二还在绞尽脑汁给变小的他编造一个来历。

“这孩子,他叫……叫……”萩原研二憋了半天,想到了鹿见春名三年前在御所时用过的名字,“黛,对,他叫鹿见黛。”

鹿见黛,和鹿见诗的名字相差无几,证明这孩子确实和鹿见诗有关系。

萩原千速拉长了音调:“哦,原来他叫小黛,那他这个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呢?总不可能是自己出现在你家的吧?”

他就是自己出现的啊!

萩原研二心里发苦。

鹿见春名注视着窘迫的恋人,然后和一边的松田阵平对上了视线——松田阵平对他挤眉弄眼,而鹿见春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当萩原研二正在想该怎么狡辩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衣摆上传来的一点力量。

他低头一看,是变小的鹿见春名正在伸手拉扯他的衣摆。

因为身高的原因,有着长长银发的孩子只能抬起那张还有着婴儿肥的圆圆的脸蛋来,浓密的银色睫羽轻轻眨了眨,凝聚了阳光的金色的眼睛中倒映出紫罗兰色来。

有着圆圆眼睛的小孩露出了天真的神情,嗓音软软甜甜。

“爸爸?”

萩原研二眼前一黑。

第123章

萩原研二怎么都没想到,他就是上了个班回来,恋人就变成了小学生。

——还管他叫爸爸。

这让他该怎么跟本来就怀疑自己干了坏事的姐姐解释啊!

松田阵平在憋笑,他似乎已经有些憋不住了,不得不把脸转过去,伸手捂着嘴巴,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起来,已经忍笑忍地浑身抽搐。

萩原研二觉得有些手痒。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在背后捅刀子的幼驯染脸上来一拳。

萩原千速忽略了在这场家庭伦理大戏之中最不重要的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目光闪烁。

她意味深长地看看鹿见春名摆出无辜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弟弟那一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缓缓地开口:“研二,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萩原研二麻了。

是说你期待中的未婚先孕带球跑、喜当爹还是大变活人?

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萩原千速冷笑一声:“我就知道这是你的孩子,现在他都管你叫爸爸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风之女神动起真格,甚至叫上了萩原研二的全名。

“萩原研二——你这混账小子,要是今天我没来,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不行,现在我就要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件事……你等着吧,等了家,看爸妈怎么骂你。”

萩原研二嘴里发苦,瞳孔地震——他还没没能接受恋人变儿子、自己喜当爹的事实,怎么就快进到要去告诉家长了?

“而且你和小诗还没结婚对吧?”萩原千速说着说着想了起来,“既然都有孩子了,难道还不结婚吗?我看婚礼就在今年挺好的,现在准备的话完全来得及……”

有着趋近于金色的浅棕发的女士语气骤然停顿,那双天蓝的眼瞳盯住了萩原研二的脸。

萩原千速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那个银色的手铐,用警告般的视线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将银手铐重重拍在了萩原研二的胸口。

“我说,该不会是你不愿意和小诗结婚吧?你不想负责?”

“怎么可能!”萩原研二立刻不满地为自己申辩,“只要小诗愿意,我立刻就能带他去申请婚姻届结婚的!”

“所以是小诗嫌弃你让她未婚先孕才不肯和你结婚啊……”萩原千速总算有些了然了,随后语气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她捕捉到了萩原研二刚才的用词——“他”。

这个词指代的只会是男性,而在萩原研二刚刚的句子里,也只会指向鹿见诗。

……所以不是她误会了?小诗确实就是男性?

“小诗是男性?”萩原千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孩子是怎么来的?现在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萩原千速有些狐疑。

虽然她刚刚就猜测过是不是有可能是男性生子……毕竟前段时间还出现了足球踢爆卫星的新闻,区区男人生孩子又怎么了?

只是说起孩子,又长得这么像,当然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萩原千速的第一反应是她误会了弟弟恋人的性别。

“我想现在的科技还没发展到能让男性生孩子的程度……”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虽然看小时候的小诗这么可爱,如果有一个像小诗一样的孩子也不错……但问题是科技树没到这种程度啊!不是他想不想,是能不能的问题。

“那这个孩子是……”萩原千速的表情犹豫了,“他为什么要叫你爸爸?”

她迟疑地低下头,看向刚才语出惊人的孩子。

鹿见春名睁大了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格外的天真无辜。

被鹿见春名这种软软的视线一看,萩原千速更加不甘心了。

她难掩失落:“有没有一种可能,男性也能生孩子?”

呜呜,这么可爱的小孩,怎么就不能是她家的了?到手的侄子飞走了啊!

萩原研二语塞:“没有这种可能啦姐姐!”

萩原千速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长长叹了口气。

萩原研二差点气笑了。

他这个差点喜当爹的人都没失望,为什么萩原千速的反应比他更大啊?

鹿见春名等他们两人掰扯清楚了,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爸爸经常说起的萩原哥哥,就是你吧?”

“……”

萩原千速嘴角抽动了一下,很想伸手去扯一扯这说话大喘气的小孩的脸蛋,一看就知道手感怪好的。

萩原研二也松了口气——太好了,他终于不用被姐姐拷走送去吃猪扒饭了。

松田阵平实在没忍住,笑意从捂着嘴的指缝之中泄露了出来,在室内响起的时候格外明显。

萩原千速这时候才注意到松田阵平一直在忍笑的表情。

松田阵平笑的太过明目张胆,直到被萩原千速给肩膀上来了一拳,他才吃痛地将幸灾乐祸的表情收敛了。

“好啊阵平,”萩原千速伸出手,用手指指尖戳了两下松田阵平的肩,“你看研二的笑话就算了,还反过来骗我?”

“冤枉啊千速姐,”松田阵平为自己叫屈,“我可从来没说过hagi是这孩子的爸爸!”

那个关键的词语他恰好没有说出口,只给萩原千速留下了联想的空间。

萩原千速十分不优雅地发出了咂舌的声音:“啧,你们两个家伙害我白高兴一场。”

萩原研二整理了一下心情,半蹲下身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平视着鹿见春名:“小……小黛,你爸爸还说什么了吗?”

他差点叫成小诗。

“爸爸说有事要去出门,就让小诗哥哥和萩原哥哥帮忙照顾我一晚上。但是小诗哥哥好像临时要出差一趟,所以让我在这里等萩原哥哥……”年纪幼小的银发小孩绞着手指,神情有些不安,“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不,怎么会呢?”萩原千速看不得这么可爱的小孩露出这种惹人心疼的不安表情来,“放心吧,一点都不麻烦,我和研二都很喜欢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哦,是吧研二?”

萩原千速微笑着看向萩原研二,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敢让小孩伤心就要你好看”。

“我很喜欢小黛,照顾他一晚上当然没问题了。”

即使不用萩原千速威胁,萩原研二也不可能表示反对的。

他伸手,揽着鹿见春名的腰,将银发的小少年抱进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肩,用纤细的手臂搭在肩上,勾住他的脖子。

萩原千速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今天就能见到小诗的,看来错过了啊。”

她遗憾的不仅是没有见到鹿见春名——虽然知道自己的弟弟没有当渣男,但在知道这孩子不是萩原研二和鹿见诗的孩子的时候,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免觉得遗憾。

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果是她家的就好了。

她可惜地想。

鹿见春名并不知道萩原千速露出遗憾表情的其他原因,他将这一生叹息全归结于自己的“失约”上。

在他被拧成螺旋状的七年的时光之中,他有不少次失约,更是几乎没有做到过答应萩原研二的事情……就比如这次的见面。

明明只是想用最好的状态、认真而珍重地对待这次见面,但总是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巧合地将他期待的事情彻底搞砸了。

三年前的时候,他就失约了,没能做到和萩原研二一起回家,至少……至少三年后的这次见面,不能再成为遗憾。

“是……千速姐姐,对吗?”鹿见春名在萩原研二的怀里转身,看向萩原千速。

他的语气中混杂着忐忑和小心翼翼。

萩原千速察觉到了他语调中不安稳的情绪,于是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柔和,语气也温柔下来:“是呀,怎么了?小黛。”

“小诗哥哥说……”鹿见春名抿了抿唇,斟酌着字句,“他说,他很期待这次见面,因为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需要解决,所以临时失约了很抱歉……见面可能需要推迟到明天了。”

这个被萩原研二临时称为“鹿见黛”的小孩不能马上就消失,万一萩原千速突然在意起小孩子状态的他,对他的失踪起了疑心,就不好解释了……现在这个小孩子的状态可以暂时维持一下下。

只照顾一晚上,明天就送“鹿见黛”回家,而临时有事出差了一晚上的鹿见春名也可以在明天顺理成章地赶回东京,继续这次推迟了一天的见面。

想解决这件事很简单,虽然变小是鹿见春名一直以来都想体验的,但这个时机实在太不凑巧……而在鹿见春名看来,任何事情都可以为了萩原研二而让步。

今晚就找机会重置回来吧,这样明天就能继续这次推迟的见面了。

他在心里说,希望萩原千速不要介意他的失约。

“他说,真的很抱歉。”

鹿见春名加重了语气,再度重复了一遍。

萩原千速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有着银发金瞳的孩子在说出道歉的话来时,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圆圆的金瞳之中浮动着一层难过和忧虑交织的情绪。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萩原千速抬起手,在鹿见春名的发顶上轻轻按了一下。

正因为身为警察,所以萩原千速自己也很理解临时的失约——这并不是对方的本意。

就连她、或者是萩原研二偶尔回家的时候,也常常在父母辛苦开饭之后被上司的一通电话就临时叫走。而他们身为警察,肩负着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公民的义务,只要发生了需要他们的案情,不论身在何处都要奔赴现场。

这成为警察的数年来,不管是她还是萩原研二都经历过不得不临时失约的事情。

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赴约和案件之中进行权衡之后,他们每一次都选择了奔赴现场。

这是身为警察的使命。

所以,即使鹿见春名在见面的前一刻临时离开,萩原千速也是理解的——总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吧?她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生气的。

大概是害怕鹿见春名不相信她的话,萩原千速将语气放轻了,再度重复了一遍。

“是真的哦,没关系的。”她微笑起来,“我相信研二喜欢的小诗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一定不会是故意做出失约的事情的。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必须去做的事情吧?像这样的情况我们这些警察早就习惯啦,翻到是我要提前替研二给小诗道歉。”

温柔的女性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研二可是个排爆警啊,一旦有事故发生,他必须去现场才行。我猜以后约会的时候可能会经常发生这种事……拜托小诗多多谅解他一下吧。”萩原千速轻轻拍了一下鹿见春名的发顶,“这些话,可以麻烦小黛帮姐姐我带给小诗吗?我不想让他自责。”

她没去问为什么这些话鹿见春名没有自己告诉她,而是选择让小孩子带话——从萩原研二七年间透露的只言片语中,萩原千速已经察觉到了鹿见春名的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但既然弟弟没有主动告知,那么大概就是暂时需要保密、不方便让她多过问的事情。因为两人都是警察,萩原千速很能理解一些事情。

至于被临时中断的见面……她当然不会因此而责怪鹿见春名,只是见面推迟多少会让她觉得有点遗憾。

从那个孩子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之中,萩原千速微妙地能察觉到鹿见春名对自己的重视——对于这一点,她也同样回以温柔的安抚。

而这温柔的安抚确实起到了作用,让鹿见春名忐忑不安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真的吗?”鹿见春名有些迟疑。

用小孩子的身体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变得又细又软,因为情绪忐忑,连声线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他抬起眼睛,望进那双如同倒映天空一般的蓝色眼睛之中。就像风之女神这个称号一样,萩原千速温柔下来的声音像是被风拂过,裹挟着柔软的香气,语调和神情都奇异地令人心安。

和萩原研二一样,就连他的家人也都是很好的人。

“真的哦。”萩原千速笑眯眯地回答,“所以小黛放心吧……说起来,现在要怎么办?”

最后半句话,她是对着萩原研二说的。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一眼鹿见春名——目光落在那件宽大地过了头的黑色卫衣上,这件衣服实在太过不合身,而他的单人宿舍之中显然也没有准备小孩子穿的衣服。

“小黛之前的衣服可能是弄脏了……总之……先去给小、小黛买身衣服,”萩原研二想了想,“然后,我们……去家庭餐厅?”

“阵平要一起来吗?”萩原千速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我就不了,你们一家三口去吧。”

他在一家三口这个词上重读,然后打开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虽然变小的鹿见春名真的很值得围观,但是松田阵平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这种情侣见家长的场合,他去掺和干嘛?

*

因为突然出现的“鹿见黛”,萩原研二不得不改变了预定的行程。

——他们先去了一家童装店。

虽然鹿见黛不是她的侄子,但萩原千速喜欢可爱又听话的小孩,兴致勃勃地给鹿见春名在童装店里挑起了衣服。

“就当我送给小黛的见面礼了!”

萩原千速是这么说的。

自觉是放了鸽子的人,鹿见春名在面对萩原千速时有些心虚,于是乖乖地充当了一次穿衣人偶,萩原千速给他拿什么他都乖乖去换。

身为正牌男友,萩原研二也很有兴趣参与到这个换装游戏之中来——谁能像他一样有机会看到恋人的幼生时期?

姐弟两人凑在一起,在占据足足三层楼的童装店之中指指点点,好在身为从小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的审美十分统一,在乐此不疲地挑选了十几套衣服之后,选中了三套买了下来。

至于鹿见春名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是欧风的款式,像是唱诗班的孩子会穿的衣服。

胸口有长长的尖领垂下来,绣着琴谱和风琴的刺绣,尖领下挂着金色的细链子,坠着水滴状的闪闪发光的玻璃石。宽大的衣摆是一截绣着金色细纹的短裤,短裤下露出带着一层薄粉色的圆润膝盖,以及线条圆钝的白皙小腿来,白色的小腿袜将仍然带着一点肉感的小腿肚掐出了一点勒痕。

为了搭配这身衣服,萩原千速还选了一顶贝雷帽,用内扣卡在鹿见春名的银发上,将银色的鬓发编了起来,藏进了帽子里。

“太可爱了!”萩原千速捧着脸感叹。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确实可爱。”

被摆弄了一个小时的鹿见春名精疲力尽,脸上满是麻木。

“就穿这套走吧。”萩原千速拍板决定。

“好啊。”萩原研二没有意见,“我也觉得就这套很不错。”

满足了他想打扮恋人的隐秘的快乐。

在离开童装店的时候,萩原研二将鹿见春名换下来的那件黑色的卫衣拎了起来,在叠这件衣服的时候,他微微皱起了眉,随后又缓缓地舒展开蹙起的眉宇,面色如常地将黑色的卫衣装进了店员递过来的纸袋之中。

“研二?”萩原千速站在门口叫他,“你在干什么?太慢了!”

“来了。”

萩原研二对姐姐扬起笑脸微笑了一下。

他拎起纸袋,跟上了萩原千速和鹿见春名。他走在鹿见春名的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了鹿见春名的指尖,将小孩柔软的手全部包裹在掌心之中。

变小之后的身高甚至不到萩原研二的腰高,即使萩原研二和萩原千速已经为了照顾他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但鹿见春名还是得加快走路的步伐才能跟上他们。

注意到这具幼小身体带来的不便,萩原研二弯腰,揽着鹿见春名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小臂上。

视线逐渐升高,等鹿见春名在被抱起来的瞬间下意识地环住了萩原研二的脖颈,手臂紧紧地攀着他。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鹿见春名能清晰地看见那双紫罗兰色眼睛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能感觉到灼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萩原研二抬起手,用手指指尖拨开鹿见春名脸侧垂下来的银发,夹在他的耳后。

他凝视着那灿烂的金色眼睛:“累了吗?”

鹿见春名有些茫然:“没有啊。”

“那就好。”萩原研二缓缓微笑起来——但在这个微笑里,鹿见春名莫名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他靠近了怀里小孩的耳侧,语气放地很轻。

“那受伤了还想瞒着不说的事情,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想想该怎么跟我狡辩吧?”

在将那件黑色卫衣叠起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就闻到了一点很微弱的血腥味。用手指拂过卫衣的衣袖时,能摸到一点血液在织物之中凝结之后的、带着硬度的结块。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鹿见春名的血,而且这血液并不少,从干涸的程度来看,这只能是刚刚受的伤。

受了伤还不想告诉他?还瞒着他一通操作,把自己变成了小孩子?甚至刚刚还和松田阵平一起背刺他,差点扣一口硕大的黑锅给他——这些账,确实应该好好算一下了。

萩原研二的语气并不严厉,但鹿见春名咯噔了。

他一僵,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本来他也没指望这件事能瞒过去……在变小之后更是瞒不住了。

萩原研二没有打算现在就盘问清楚,他怀中抱着鹿见春名,和萩原千速一起走进了一家家庭餐厅之中。

这家餐厅很多带着孩子来吃饭的,十分符合他们现在这两大一小的组合。

餐厅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多,只剩下了两桌相邻的空位。

他们三人在其中一桌坐下,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放下来之后,立刻紧紧贴着萩原千速坐了下来——他心虚啊,虽然对两个人都心虚,但怎么想,真的把他当小孩子看的千速姐都要更温柔一点。

萩原千速十分体贴地将菜单递给了鹿见春名:“小黛想吃点什么呢?”

鹿见春名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菜单,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来。

这家连锁的家庭餐厅最近和假面超人联名了,只要购买指定的餐品,就能获得赠送的明信片、色纸和透卡,达到一定金额之后就能获得盲抽徽章和书签的机会。

但鹿见春名对假面超人毫无兴趣,即使热衷于纯靠运气的盲抽赌博,他也不想抽自己不感兴趣的IP,兴趣寥寥地翻过了这一页。

他随便点了一份牛肉咖喱饭,等萩原千速和萩原研二都点完单之后,店员小姐微笑着收起了菜单。

“今天客人比较多,后厨有些忙碌,请客人们稍微等待一会。”

等店员小姐说完这话没多久,鹿见春名就萌生出了想逃离这个家庭餐厅的想法。

他的位置刚好能看见门口,而萩原研二恰好是背对的。

他注意到鹿见春名飘忽的目光,有些疑惑:“怎么了?”

鹿见春名眼睛发直。

他盯着被推开了玻璃门的门口,阿笠博士带着五个小孩走了进来。

察觉到有人在看,江户川柯南抬起眼睛,和鹿见春名对上了视线。

大眼瞪小眼,两人相顾无言。

鹿见春名喃喃:“现在换家店吃饭还来得及吗……”

这家店肯定要出事啊。

第124章

江户川柯南疑惑。

江户川柯南迷茫。

江户川柯南大为震撼。

鹿见春名清晰地从江户川柯南的脸上读出了一系列的表情变化。

名侦探瞪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是见鬼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原本紧闭的嘴缓缓张大,鹿见春名怀疑自己能往里面塞进去一个拳头。

鹿见春名其实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江户川柯南——他对江户川柯南本人当然没有意见,这个被变小了身体的名侦探热心、正直且善良,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人。

只是……侦探自带的命案buff属实不太妙,谁想在和恋人的家人见面的时候,吃着吃着饭突然就听见一声尖叫、然后又发生了什么见了血的案子呢?

算了,来都来了。

鹿见春名疲惫地想,反正这个餐厅是萩原研二选的,说不定这就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呢?

江户川柯南完全不知道鹿见春名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左看右看,两只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鹿见春名长得很眼熟。

这世界上单论五官,长得像的人很多,比如他的大号本体和怪盗基德……但同时拥有罕见的银发和金色眼睛的人,江户川柯南所认识的人中仅仅只有那位告死鸟而已。

也不只是发色和瞳色,五官几乎一样,完全就是告死鸟的缩小版。

……告死鸟也变小了?这么突然吗?

江户川柯南十分茫然。

他从灰原哀那里得知了一些事——他知道告死鸟在七年前吃下了“银色子弹”,从而导致身体的体质被药物神奇的效果彻底改造,出现了“不死”的异常。

但问题是,这都时隔七年了,药效就是再延迟,也不可能延迟了整整七年才把告死鸟变小吧?

离谱,非常离谱。

灰原哀本来就是被迫合群才跟来的餐厅,此时当然兴致缺缺,也没仔细看周围的环境,只是单纯地被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裹挟着走进这家家庭餐厅里。

江户川柯南停下脚步,扯了一下灰原哀衣袖。

“怎么了?”灰原哀偏头,看向江户川柯南。

“你看那个人……”江户川柯南朝鹿见春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有没有觉得长得很眼熟?”

“什么?”

灰原哀茫然地反问了一句。

她朝江户川柯南所指的方向抬起眼睛看过去——然后在视线和鹿见春名对上的时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原本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有着月光般银发与耀阳色金瞳的小少年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耳后的鬓发被编成了精巧的编发,别在耳后,在发顶上圆圆的贝雷帽和身上像是唱诗班少年的衣服映衬之下,显得他格外乖巧,圆润的金瞳都像是初生的小鹿。

……告死鸟平时打扮是这个风格吗?

灰原哀少有地迟疑了。

撇开这极具可爱清纯风格的衣服,这个小孩无疑就是缩小版的告死鸟。

如果说单论长相不能确定的话,只要看同桌那位紫眼睛的警官就能确定鹿见春名的身份了——在那个隐藏了录像秘密的房间之中,灰原哀已经确认了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之间的恋人关系。

但问题不是这个。

告死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连灰原哀自己也有点茫然。

但她稍微克制一点——至少在鹿见春名看来,灰原哀的脸上没有露出十分明显的震惊表情来。

“他……”灰原哀小声说,“告死鸟?”

“只能是他吧?”江户川柯南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灰原哀用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除了APTX-4869,还能是因为什么?”

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他怎么突然吃了APTX-4869?总不能是七年前的‘银色子弹’发挥作用了吧?”

“我没告诉你吗?”

灰原哀慢悠悠地开口。

“告死鸟是将APTX-4869——以及以前我研制的一些失败品,都当做复活道具来使用的。”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再在研究所里见过告死鸟,她的记忆在短暂的迟疑之后才复苏了过来——当年在研究所的时候,告死鸟经常会找她要那些研究中的失败品,甚至有的时候会当着她的面,将失败的药物当做糖丸吃掉。

“用这个东西自杀方便快捷,还不会像氰化物一样留下那么重的痕迹”——鹿见春名语。

如果告死鸟至今还保留着这个习惯的话,现在找琴酒要来的应该就是APTX-4869了吧?

也只有这种药物,才能给身体带来奇迹般的变化。

鹿见春名是灰原哀见到的除了自己和江户川柯南之外的第三个返老还童的个体,而鹿见春名的存在,无疑是为灰原哀证明了一些事情。

——即“返老还童”的效果并不会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就因人而异,“返老还童”这种现象会出现,纯粹就只是概率事件而已。

所以纯粹将APTX-4869及一系列半成品药物当作纯粹的毒药的鹿见春名,才会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之中触发了那个极小的概率。

如果用抽卡来比喻的话,她本人和江户川柯南大概就是天选之子、一次就中,而鹿见春名……可能稍微被一些不幸给青睐了,硬是直到保底的最后一次才中。

“……哈?”江户川柯南发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单音节。

他瞪大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和灰原哀对视。

直到确认灰原哀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在和他开玩笑的痕迹来,江户川柯南才深吸了一口吸:“你说真的?居然有人会这么做?”

他当然不可能想到,有人会将致死率高达99。9%的APTX-4869当做维生素C来吃……

不,不对。

江户川柯南沉思。

也许就是因为这高大99。9%的致死率,告死鸟才会这么频繁地使用这种药物吧?毕竟按照已知的信息来推测,那种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奇迹,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出现。

但毒药在极小概率的情况下,出现了将人变小的效果。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小号的告死鸟。

“我骗你干什么?”灰原哀打量着鹿见春名,“不错,有新的实验样本了。”

她像是很高兴,轻轻笑了一下。

江户川柯南选择性地忽略了灰原哀这听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笑。

“柯南、灰原,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圆谷光彦凑过来,“啊,难道说是在讨论等下要哪样假面超人的周边吗?”

“……你就当是吧。”江户川柯南说。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餐厅内仅剩的那桌空着的桌子——很巧,就在萩原研二的旁边。

经过这一桌时,江户川柯南开始发挥他的演技。

“诶?这不是萩原警官吗?”江户川柯南用的是小学生的可爱嗓音,“好巧哦,萩原警官也是来买假面超人的吗?”

“……不,”萩原研二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我们只是来吃饭而已。”

在意识到录像中的研究员=灰原哀、得出“返老还童”这个结论之后,他再看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就不会真的只是将他看作一个懂得特别多的早熟小学生而已了。

毫无疑问,这具年幼的身躯里装着的也是一个大人的灵魂。

所以在面对江户川柯南的卖萌的时候,萩原研二总有种看到壮汉兄贵装可爱的微妙感。

江户川柯南哪管萩原研二怎么想啊,当初他们几个人在内海将人的房间里看录像的时候就相当于自爆了身份,而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鹿见春名的身上,根本没注意萩原研二。

“咦?”江户川柯南继续用可爱的嗓音说话,“这个人跟鹿见哥哥长得好像哦!”

少年侦探团的其他人被江户川柯南的话吸引了目光,纷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做了捧哏。

“真的耶!”

“这完全就长得一模一样嘛?”

“你是鹿见哥哥的弟弟吗?”

“说不定是儿子呢?”

“元太笨蛋,鹿见哥哥怎么可能有和我们一样大的孩子嘛!”

“你叫什么呀?”穿着荷叶摆连衣裙的黑发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我是吉田步美。”

好漂亮——她在心里轻轻地说。

月光与阳光结合的单色调,在灯光的辉映下显得无比耀眼,折射出绚烂的色彩来,在她的眼中闪闪发光。

“我……我叫,鹿见黛,是鹿见哥哥的表弟。”鹿见春名也伪装出小孩子天真的笑容来,“我听哥哥说起过你们——少年侦探团,对吧?”

阿笠博士看了好几眼鹿见春名的脸,又忍不住看向灰原哀。

在得到灰原哀暗示一般的轻轻颔首之后,阿笠博士才了然地收回了目光。

“你是鹿见哥哥的弟弟,也算是我们的朋友了。”灰原哀对鹿见春名微微笑了一下,“之后有什么特别的活动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呢?”

女孩子对外表好看的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通常都会抱有极高的容忍度。吉田步美没有细想灰原哀为什么会反常地邀请刚见面的人,只是兴致勃勃跟着她附和:“好啊,我们可是少年侦探团,鹿见君跟我们一起的话,说不定会见到很多很厉害的事情!”

你们少年侦探团有两个卧龙凤雏就已经很厉害了。鹿见春名心说。

他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扬起脸上的微笑:“好呀,如果有机会的话。”

——当然没机会了!他今晚就要重置,跟这具年幼的身体说拜拜。

打招呼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地很久,很快阿笠博士就带着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在隔壁桌坐了下来,鹿见春名能听见的只有他们争论点什么套餐的声音。

而在这期间,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始终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时不时地将目光投过来。

鹿见春名对他人的注视习以为常,萩原千速认为是小孩子们碰到眼熟的人的好奇,不以为意,只有萩原研二的表现有点怪异。

他不清楚鹿见春名的“死而复生”能消除身体的一切负面状态——他只看见了伤口愈合的作用,并不知道死亡能不能让恋人从幼年重新变成原本的样子。

尤其是在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其中还包括研究员本人的时候,他就更想去问问了。

萩原研二还记得灰原哀当时说的“解药”。

但现在不是什么谈论这些事的好时机,反正他也知道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住址,也不用现在就这么着急。

等点的餐被端上来的时候,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咖喱,心不在焉地吃进去。

“研二,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有心事?”萩原千速用木质筷子的顶端轻轻敲了一下咖喱饭的瓷盘边缘,敲击出清脆的声响来,“该不会是因为小诗临时抛弃你去忙工作了,你觉得不开心了吧?”

她露出促狭的笑容来。

“当然啦。”萩原研二理直气壮地回答,顺势露出忧虑的表情来,“看不到小诗,我超——寂寞的。”

在说话的时候,萩原研二的目光缓缓从萩原千速的脸上转移到了鹿见春名的脸上,最后那半句话,他几乎是盯着鹿见春名缓缓说出来的。

萩原千速用力地用筷子戳了一下白瓷盘中的饭团,摇了摇头:“你没救了。”

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的视线盯地耳尖发红,一点一点垂下头,然后用晃在空中的腿踢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膝盖。

——萩原研二被呛了一下。

萩原千速吓了一跳,连忙将桌上的水杯递给萩原研二,看他猛灌了一口,才压下被呛到的不适感。

萩原研二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刚张嘴,话就被打断了。

——餐厅之中响起了一声格外刺耳的尖叫声。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碗碟被摔碎的清脆的响声。

在听到这声尖叫声响起的时候,鹿见春名心说我就知道,萩原研二满脸写着“怎么又来”。

只有萩原千速没有这种走到哪都有50%概率触发案件的经历,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

她先一步来到了尖叫声响起的地方。

桌子上铺着的桌布被扯了下来,餐盘也因此而被带了下来,白瓷的餐具摔在地面上,破裂的瓷片溅地满地都是。

倒在地上的男人捂着喉咙,瞳孔缩小,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像是齿轮卡顿一样的咔咔的声音,唇齿之间溢出了白色的泡沫。

他好像窒息了,连身体都抽搐起来——这时间过得太快,数秒之后,男人就停止了抽搐和痉挛。

他倒在地上,了无生息,瞳孔开始扩散。

比萩原千速更快的是江户川柯南,在他听到尖叫声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冲向了尖叫声发出的地方。

理所当然,他也观察到了这个男人死前的最后几秒。

这个男人死亡的症状非常典型,典型到江户川柯南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起类似的案件,甚至不用去闻那淡淡的苦杏仁味,就能判断死亡的原因——氰化物中毒。

“阿笠博士,”江户川柯南沉声,“拜托你打报警电话。”

不用他多说,阿笠博士已经自觉承担起了那个打报警电话的角色。

萩原研二也跟了过来,萩原千速显得有些迟疑:“这孩子是……”

“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柯南,他很厉害。”萩原研二意味深长,“比我认识的很多警察都厉害——不管是破案还是拆弹。”

毕竟是被誉为平成救世主的名侦探,怎么可能不厉害呢?

虽然江户川柯南没有直说自己是工藤新一,但那格外相似的相貌、工藤新一的突然消失,再加上“只有柯南能联系到新一”这个被毛利兰无意中说出来的事情,要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十分简单。

“原来他就是那个厉害的‘柯南君’啊。”萩原千速心情复杂,“在案发现场,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确实很厉害。”

江户川柯南不仅不害怕,他甚至开始动手检查尸体了。

好在在场的警察只有萩原研二和萩原千速这姐弟俩,猜到江户川柯南等同于工藤新一的萩原研二更不可能会阻止他了。

“我丈夫他、他怎么会……”和死去的男性同桌的女士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唇,神情惊恐。

同桌的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士面色难看:“这家伙为什么会死了啊?!”

四人中唯一年纪幼小的女孩像是吓傻了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尸体——随后又轻轻垂下了睫羽。

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剧烈的变化,但江户川柯南看出来她咬紧了牙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女孩的手指攥紧了裙摆,纯白的裙摆被她揉皱了,手腕上戴着的纤细的玉石镯子上有一道并不明显的裂缝。

有人在她的眼前死去,会被吓到不能动弹也正常。

但是……氰化物是中毒之后很快就会发挥作用的毒药,他们点的餐又刚刚才端上来,如果不是有人在后厨的时候就直接下毒的话,那么凶手必定就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

……

江户川柯南在进行推理的时候,鹿见春名和灰原哀站在人群的最外侧。

另外几个孩子很对的起少年侦探团这个名号,有什么案子他们是真的会往前冲,外加一个只负责打报警电话的阿笠博士,剩下来的就只有对案件完全不感兴趣的鹿见春名和灰原哀了。

在场的人里又不是没有警察——虽然一个是排爆警一个是交通科的警察——但既然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不管是警察还是江户川柯南这位名侦探,都会去解决问题的,跟他们这两个无关民众有什么关系呢?

灰原哀轻轻看了一眼鹿见春名:“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鹿见春名十分狼狈,“原来那是概率药吗?我一直以为这药是看人下菜碟的。”

“本来我也没想到,我之前有猜测过是不是有些人的体质不同……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概率问题而已。”灰原哀强调,“药效是很稳定的。”

她拒绝承认APTX-4869存在品控上的问题。

“算了,反正这样子也维持不了多久。”鹿见春名低头,盯着自己笑了好几圈的软软肉肉的手掌看,“小孩子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

“但也有很方便的事。”灰原哀微微笑了笑,继续追问,“你是想……变回来?”

“是啊。”鹿见春名轻轻偏过头来,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垂落下去,在灰原哀灰蓝色的眼瞳之中缓缓摇晃,在空气中划出柔软的弧线。

“既然这样,你不如试试这个?”灰原哀从随身带着的小包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盒——打开卡扣的半透明盖子,里面分成了四小格,每一格里都放着一枚药丸。

“这是……”鹿见春名端详了一下这些药,“解药?”

“没错,是解药。”灰原哀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不过,是半成品的解药。虽然是半成品,但大概也能有12-24个小时的药效,可以让人暂时恢复成原本的身体。”

鹿见春名发出质疑:“12个小时和24个小时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真的不是品控的问题吗?”

“质疑我的能力吗?你说话真是一如既往地没礼貌。”灰原哀双臂环抱起来,虽然是表示不满的话语,但她的语气却异常轻柔,好像只是在开玩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过来,唇角中泄露出了一点笑意,“既然你也变小了,不如试试吧?”

“平常都只有江户川君这一个实验样本,我能得到的素材和资料都太单一了,既然你也出现了这种状况,不如支持一下我的研究好了。”

灰原哀微笑起来。

但这微笑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她在语气停顿之后,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能更快一点研究出颠覆‘奇迹’的解药来。”

亲手打造出能将告死鸟从潘多拉的魔盒之中解放的钥匙。

灰原哀的语气十分郑重,即使是鹿见春名也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轻率的话来。

“好。”他答应了,“我试过药效之后会记录下来告诉你的。”

鹿见春名将装着药丸的盒子收进口袋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江户川柯南震惊的表情。

名侦探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又去盯灰原哀,满脸都写着“你偏心”这几个大字。

他快步走过来,愤愤不平:“你都不愿意把药给我,怎么这么容易就给他了?”

“你拿到药就会忍不住头脑发热干一些特别高调的蠢事吧。”灰原哀冷笑,“而且你再这么吃下去,耐药性只会越来越严重的,我可是为了你好,侦探君。”

“要说乱吃药,明明这个人才更乱来吧?”江户川柯南板着脸。

“你想再来一颗我吃的药吗?”鹿见春名表情真诚,伸手摸了摸,从盒子里摸出来一个红白两色的胶囊,摊在手心里,“就当我请你的。”

江户川柯南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不了。”

灰原哀忍了忍,没忍住,捂着嘴笑了一声。

家庭餐厅的门再度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带头的人是萩原研二和萩原千速的熟人——伊达航。

咬着牙签的刑警先生看了一圈室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萩原研二身边的鹿见春名身上。

他瞪着眼睛看了两秒,猛地和萩原研二对视,神情逐渐呆滞。

“你都和鹿见有孩子了?”

第125章

伊达航张口就来,这一瞬间,他的脑回路和萩原千速奇异地达成了同步,生生把萩原研二想打招呼的话堵在了嘴里。

在条件反射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甚至没有想过一件事:男人怎么生孩子?

但既然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足以说明心里对萩原研二的品行不怎么信任——在他眼中,萩原研二俨然是个七年前就能对鹿见春名下手的混账——即使当时的鹿见春名已经年满十八也一样。

萩原研二在经历过自家姐姐和幼驯染背刺的双重打击之后,心态已经无比趋近于麻木和摆烂。

他面无表情地说:“是的,我是和小诗有一个孩子。”

鹿见春名用手指揪住萩原研二的衣摆,躲在他的腰后,忍不住颤抖着笑了一下,就连萩原千速也隐忍地撇开头,遮挡住唇角露出来的笑意。

“真的假的?”伊达航反而因为萩原研二这爽快的承认而有些不相信了,等看清萩原千速忍笑地表情之后,他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大概是有谬误的,“抱歉抱歉,这不是第一反应嘛……”

伊达航讪讪地笑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隔三差五就会和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这两个人一起聚一聚,要是萩原研二真的有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最近正在和娜塔莉商量结婚的事情、以及准备婚礼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娜塔莉很喜欢孩子,他们俩当然也商量过之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因为提起的频率并不低,伊达航最近满脑子都是孩子。

所以在看到这么个跟鹿见春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谁看了都觉得他们是父子的小孩之后,伊达航的第一反应就是:鹿见和萩原背着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伊达航的这个猜测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他七年前就认识鹿见春名了,当然知道鹿见春名是个孤儿,他从未听听鹿见春名说起过自己的家人,基本上可以认为鹿见春名没有、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存在。

既然不存在亲戚的选项,那么这个长得和鹿见春名一模一样的小孩只能是和他本人有关系了吧?

男性不能生孩子这一点被他下意识忽略了——或者说,在曾经见识过“奇迹”的他看来,潜意识里就认为鹿见春名就是无所不能的,包括生孩子。

至于他为什么下意识把另一个父亲的人选锁定在萩原研二身上……废话,他是爽朗又不是鲁莽,更不是笨蛋,七年的时间下来,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之间微妙的、谁都挤不进去的氛围了。

“第一反应啊……”萩原千速表情微妙。

在她心里,弟弟的形象又被染黑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既然不是你和鹿见的孩子的话,那这孩子是?”伊达航疑惑。

“鹿见黛。”萩原研二回答,“这是小诗的……远房亲戚的孩子,他的家人有事出门了,所以委托我暂时照顾他一晚上。”

伊达航挑眉:“……原来是这样啊。”

鹿见春名从哪来的亲戚?

再加上黛……这个名字让伊达航觉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这是鹿见春名三年前在歌舞伎町的御所时使用过的花名。

这么巧吗?长得跟鹿见春名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的名字,恰好和他三年前使用过的假名一样……但从这个角度反过来想,难道是鹿见春名擅自用了鹿见黛的名字当作花名?

只是其中存在着一种违和感。

伊达航的直觉认为萩原研二是在说谎——但这里不是适合刨根问底的场合,即使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得先解决了这个案子再说。

“好久不见了,萩原小姐。”伊达航对萩原千速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萩原千速经常来东京,伊达航也是见过这位同期好友的家人的。

“我刚刚简单看过现场的情况了。”萩原千速立刻就进入了警察的工作状态,“死者应该是氰化物中毒导致死亡,没有其他的外伤,我问过和他同行的人,死者也没有其他可能会导致突然死亡的疾病……例如心源性猝死之类的。”

死者名叫前川裕贵,和他同行的是他的弟弟前川瑛太、妻子前川美保,以及女儿前川琥珀。

会来这家家庭餐厅吃饭显然是因为女儿前川琥珀。

她本人似乎对假面超人并不感冒,会特地来搜集周边只是为了在班级里表现的合群一点……这样也许就不会被其他人排挤了看不起了。

是的,前川琥珀是学校里被霸凌和冷暴力的对象,她几乎没什么朋友——而她的不幸,基本上要源于她的父亲,也就是死者前川裕贵。

前川裕贵是个既酗酒又赌博还家暴的五毒俱全的男人,而前川琥珀的母亲前川美保在持续十数年的高压与暴力之下,沉默地选择了隐忍。

观察力仔细一点的警察和侦探们立刻就发现了前川美保身上的异常。

她总是选择尽力地去扯衣袖,试图让那没什么弹性的布料变得更有延展性一点,但那没什么用,前川美保纤细的腕骨上仍然显现出很明显的青紫而红肿的伤口来。

毫无疑问,那是被家暴殴打之后留下来的痕迹。

被家暴的对象当然不只是前川美保而已,身为女儿的前川琥珀也承受着这样的暴力,在初夏被长袖制服遮盖下的身体上还留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黑色鬓发的额角也有些红肿。

这份暴力并不只在家里而已,她醉醺醺的父亲曾经闯入过学校,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走,在学校中引起过骚动。而同学们都认为前川琥珀身处一个不正常的家庭,和她扯上关系也会有麻烦,因此而对她进行冷暴力。

——学校里的那些事情,是在犯案嫌疑锁定在前川一家之中时,警员向前川琥珀所就读的学校的老师那里了解到的。

身为公立学校的老师,对方当然不会把所有事情说的那么直白,但这些事情从那些委婉的语言之中也能分析出来。

至于同样被认为有嫌疑的弟弟前川瑛太——他曾经和前川美保有过恋爱关系,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前川美保选择嫁给了哥哥前川裕贵。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由,前川美保才对家暴选择了隐忍,前川瑛太也在哥哥前川裕贵赌光了手里的钱、而选择上门来找他要钱时,每次都选择将钱给出去。

前川美保可能会因为家暴而选择杀死丈夫、前川琥珀可能会为了保护母亲而杀死父亲、前川瑛太可能会为了不再被勒索和保护曾经的恋人而杀死哥哥……三个人全都拥有作案的动机。

但和伊达航见过的其他犯人不一样,这三个都姓前川的犯罪嫌疑人并没有互相指责阶段、并且试图将所有罪行都推到其他人的身上,他们仅仅只在警察问话的时候表现出了顺从和配合,其他的所有时候都表现出了一种互相守候的默契。

这个案子实际上并不复杂,只要锁定了嫌疑人的范围、确定了是使用氰化物进行投毒的作案手法,凶手是绝对藏不住的。

前川美保坐立不安,她的双手十指紧紧绞在一起,修建地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前川美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正在勘察现场的萩原研二。

“警官先生,”嘴角还带着一点红肿的女性说,“是我做的,请逮捕我吧。”

她将双手伸到萩原研二的面前,语调还在轻微的颤抖,神情却出乎意料地坚定。

“你做的?”萩原研二并没有立刻就为前川美保带上手铐,“但你从哪里弄来氰化物?”

前川美保是家庭主妇,几乎不怎么外出,能接触到氰化物这种东西的渠道少之又少——但还是有可能的。

前川美保看了一眼前川瑛太,毫不迟疑地开口:“是我从他工作的化工厂里偷来的。”

前川瑛太在一家化工厂工作,他也是那个最容易接触到氰化物这种剧毒化合物的人。按理来说,剧毒的氰化物是要被严格管理起来的,但这家化工厂存在的时间很长,在各种规矩上也多年未曾变过,于是就有了钻空子的空间,再加上仓库的管理员也是个有些贪财赌博之类小毛病的人,想偷到一点点的氰化物并不算困难。

毕竟氰化物这种东西,只要一点点就足够致命,比起仓库中那些庞大的存量,少的这一点点根本不会令人发觉——只要说成是正常的损耗就没问题了。

“可这么看来,是前川先生更具有作案动机吧?兄长经年来的勒索、被夺走恋人的不甘心,这么多年的隐忍避让下来,忍无可忍想杀了他……也不难理解吧?”站在伊达航旁边的高木涉质疑。

如果说的更直白一点,警察们显然并不相信前川美保会是那个真凶。

在前川琥珀出声之前,前川美保就开始被家暴了,而她每一次每一次都选择了忍耐,这份忍耐一忍就是十几年,如果真的打算反抗,那么此前早就可以选择动手了吧?前川美保太过软弱,就算这个时候站出来自首,也像是在帮谁顶罪。

在被询问到具体的作案手法、以及偷窃氰化物的具体过程的时候,前川美保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始编造,这些临时的编造中有十分明显的逻辑破绽,伊达航一眼就能识破。

前川美保的说谎无异于证明了这个事实——她就是在帮人顶罪。

前川琥珀似乎看不得母亲被盘问地露出难堪的表情,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才上初中一年级的女孩十分努力地想上母亲躲在自己的身后:“是我做的,我妈妈是想帮我顶罪,是我做的——我杀了那个混蛋。”

她甚至不屑于用“父亲”称呼死者。

“仓库的那个老头也是个酗酒的混蛋啦,有穿制服的女孩子随便给他灌点酒就能把他的钥匙摸走,仓库里的东西还不是随便拿?”前川琥珀言之凿凿,“我在那个混蛋的饮料杯里放了氰化钾,他喝完就死了。”

“哈——活该!”

她讽刺地笑了一声。

“够了。”前川瑛太咬了咬牙,伸手按住了前川琥珀的肩,“我就是再懦弱,也不会让小孩子替我顶罪的。是我,我忍受不了哥哥抢走我的女朋友、之后又因为我而粗暴地对待她,每次赌博输了钱就来找我要,这么多年下来我根本没有积蓄……这个畸形的家庭已经被他掏空了。”

“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想要结束这痛苦的一切,就只能杀了他。”

前川瑛太的语气十分痛恨。

“所以我杀了他。”

在这个合家欢的时刻,在前川家所有人的注视下痛苦地死去。

伊达航有点犯难——他头一次见到三选一的情况下,三个嫌疑人全都互相争着帮彼此顶罪的。

“诶?”江户川柯南十分没眼色地在这个氛围沉重的时刻出声,“这个姐姐手上的手镯怎么裂开了?”

吉田步美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真的啊,明明是这么漂亮的镯子,居然有一道裂痕……诶?手上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看的是前川琥珀手上带着的手镯,颜色通透的玉石镯子上,骤然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纹,为纯粹的淡绿色添上了一道瑕疵。

“前川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萩原千速看向她。

黑发的女孩没有任何躲闪和逃避的举动,她脸色苍白,在直勾勾地盯着萩原千速几秒后,才顺从地将手递给了她。

萩原千速垂下眼睛,凝视着前川琥珀的手。

虽然她身为警察,很少会在手上做这些装饰,但萩原千速毕竟是女性,当然看得出来前川琥珀指甲上残留着的那些白色半透明的痕迹是什么……那是穿戴式美甲残留的胶痕。

“我说了呀。”前川琥珀开口了,她毫不避讳地和萩原千速,凝视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是我杀的哦。”

她接着开口。

“我今年上国中一年级,刚刚过13岁的生日。”

萩原千速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法律规定,不会追究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的刑事责任。

而前川琥珀已经13岁了,如果她不快一点动手,就会超过14岁的界限……即使未成年犯罪法会让她接受一些惩罚,但不管怎么说都比坐牢要强。

如果她不动手,她、她的母亲就会在余生之中继续忍耐来自父亲的暴力和压迫,这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只有无尽的黑暗。

所以前川琥珀动手了。

她将氰化钾的粉末藏在指甲里,倒进了前川裕贵的饮料之中,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十分镇定地去洗手间洗了手,卸掉了残留着氰化钾粉末的美甲。

凶手只是个13岁的国中生少女,这一点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觉得心情复杂。

萩原千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报警——所有警察都不希望让家暴变成需要起诉的案件,遇到这种事情的通常做法就是调解。

而那些施暴者往往在面对警察时表现地十分顺从,却过不了多久就开始故态复萌,会因此在前川琥珀心中留下“警察不可靠,只能由我亲手解决”这样深刻的印象。

诚然,杀人是不对的。

即使起诉成功,前川裕贵在接受法律的惩处、经历数年牢狱之灾后,仍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狱,继续骚扰他的弟弟、他的妻女,痛苦可能会一直延伸到前川裕贵生命的尽头。

江户川柯南凝视着前川琥珀被警员戴上手铐,送上警车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别想太多,名侦探。”灰原哀的声音很轻,“别真的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说什么呢。”江户川柯南扯了一下嘴角,伸手扶了一下眼睛,“我才没有那么自大。”

亲手逮捕13岁的犯人并不会让伊达航觉得好受,即使这个案件解决了,他也难免心情沉郁,在和萩原研二姐弟道别的时候打起精神,还开了个玩笑。

“说起来,我和娜塔莉最近一直在为婚礼的事情烦恼,除了场地之外还有花童的人选……我和娜塔莉的亲人里都没有那么小的孩子,”伊达航拍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肩,“如果可以的话,你家的小黛能借给我和娜塔莉吗?”

伊达航弯腰,对站在萩原研二身边的鹿见春名微笑。

“可以吗?小黛。”

“如果有机会的话,”萩原研二抬手按在鹿见春名的发顶,伸手揉了揉那头质感柔软的银发,“当然可以。”

当然没机会了。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同时腹诽。

等到重置之后,下次触发返老还童的药效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想找花童不如找江户川柯南,警视厅的救世主不该参加一下警视厅警察的婚礼么?

*

不足腰高的小孩并不适合长时间走路,这具十分年幼的身体精力不足,长久地消耗之后,双腿已经开始疲惫了。

所以在送萩原千速回到酒店之后,萩原研二是将鹿见春名抱在臂弯里走回去的。

受到这具变小的身体影响,鹿见春名很容易觉得困倦,尤其是在案子拖长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之后。

他双臂环绕在萩原研二的脖颈后,将脸埋在恋人的颈窝之中,昏昏沉沉将眼睛闭上了。

萩原研二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比如几个小时前当着萩原千速的面的背刺、比如说衣服上的血迹、比如说莫名其妙的变小……但鹿见春名睡着了。

他掂量了一下怀里睡着的小孩,小心地开门,没有开灯,借着从窗户中透出来的月光,将鹿见春名放在了床上。

软软的小孩在柔软的床铺上微微蜷缩起来,银发在月光下流动着辉光,铺散在床单上,像是洒落的月色。

萩原研二坐在床边,凝视着鹿见春名睡着的脸。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空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萩原研二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鹿见春名的脸——指尖陷入了柔软的脸颊软肉之中。

这是小诗的小时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小时候,是没有他在身边的晦暗的童年。

原来小诗小时候是这样的……是和他想象中一样可爱的小孩子。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想要了解那个人的全部的——出生的时候、上学的时候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见的每一片云、最喜欢哪家面包店、经常等待电车的车站……组成他全部的每一点都要知道,好像这样就可以参与进那些没有他存在的人生之中。

只是鹿见春名对自己的过去从来都只是语焉不详,偶尔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也都渗透着晦涩,萩原研二没有想要将结痂的伤口挖开、亲手让鹿见春名疼痛流血的意思,所以也从来不追问。

变小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萩原研二并没有那么讨厌。

就好像他也拥有了鹿见春名生命中,没有他存在的那段人生一样。

……

鹿见春名醒的时候是半夜,萩原研二就睡在他的身边。

恋人似乎睡得很熟,他轻轻叫了一声:“研二……?”

等了一会儿,见萩原研二没有反应,呼吸仍然平稳而悠长,鹿见春名才松了口气。

他悄悄地爬了起来,身上穿着的是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换上的睡衣。说是睡衣,其实是萩原研二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宽大地像长及脚踝的裙子。

鹿见春名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外套之中摸了摸,两个装着药物的盒子碰撞之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惊地他立刻看向萩原研二,直到确认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没有因此被惊醒,他才松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那个装着APTX-4869的药盒,而是拿了灰原哀给他的解药,最后还抄起了放在料理台上的菜刀。

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APTX-4869又起了作用该怎么办?直接给他干回婴儿时期吗?解药也不知道对他起不起效,算算还是直接拿刀重置会比较靠谱……

鹿见春名一边思考,一边踮起脚按下浴室的门,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后,他才走进了浴室之中,将门关好。

他开了灯,坐在浴缸边缘,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拿刀刃在自己的胸口比划,寻找那个一击毙命的部位。

鹿见春名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等他要下手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萩原研二握着门把手,宝石般的紫罗兰色眼瞳之中喜怒不定,他注视着鹿见春名开口。

“小诗想瞒着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