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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能让贝尔摩德觉得棘手的,那绝对不是蠢货,也不会是废物。

——而是绝不愚蠢、且实力强大的恋爱脑。

恋爱脑的杀伤力有多大?

贝尔摩德自己反正不是恋爱脑,在组织里或者娱乐圈多年也没见到过货真价实的恋爱脑,但告死鸟……

贝尔摩德委实有点无话可说。

至少她完全能够肯定,告死鸟在面对和那个警察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那种警惕敏感的态度像是活火山,蓬勃的杀意在赤焰般的岩浆之中沸腾,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那两次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杀意都刺骨都极度真实,浓厚到几乎要化为实质,如同抵在喉咙上的锋利的刀刃,只要她说出那个错误的回答,利刃就会割开她的脖子。

这也意味着一件事——为了保护那个警察,告死鸟是绝对愿意下手杀了她的。

而鹿见春名绝对很清楚,她在组织内的地位是特殊的,她是那位先生的直系心腹,就连琴酒和身为二把手的朗姆都不能对她怎么样……如果告死鸟敢下手,震怒的那位先生一定会出动所有力量对他进行报复。

杀了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鹿见春名清楚吗?

大概是清楚的,也可能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因为那个警察值得他这么做,为了保护那个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疯狂地排除任何危险。

为了那个警察,告死鸟愿意与整个组织为敌。

这是一个很轻易就能得出的结论,贝尔摩德思考了一下,将和萩原研二有关的事情暂时放下了。

她不得不这么做。

身为神秘主义者,贝尔摩德是喜欢将所有情报都弄清楚、然后让事情的走向始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但如果要去查萩原研二,那后果多少有点不可控。

就像琴酒没有怀疑过之前发生的事情与鹿见春名有关一样,即使没有证据证明,但贝尔摩德也直觉认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鹿见春名知道的东西显然要比任何人想想到的都要多。

如果贝尔摩德真的去调查萩原研二,然后这件事最后被鹿见春名给发现的话……委实说,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单论战斗力,她显然是比不上琴酒或者鹿见春名的,虽然她有易容术可以伪装,但告死鸟这家伙不会死啊!

惹上一个不会死的人,但自己又只有一条命,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语言的试探就已经让告死鸟对她产生了那样浓厚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如果她真的付诸了行动,贝尔摩德毫不怀疑这举动会彻底惹恼告死鸟。

这只不顾后果的告死鸟会对她发动最癫狂、凶狠、不计代价的报复,哪怕追到天涯海角都一定会杀了她,消灭这个会对萩原研二的安全产生威胁的不可控因素。

况且贝尔摩德本身就是想对鹿见春名示好的,她完全没有必要去这么招惹这个喜欢发癫的告死鸟——否则那就不叫示好,而是威胁。

但凡鹿见春名没有不死之身,萩原研二都是一个可以任她拿捏的软肋,但很可惜,鹿见春名恰好就是那个拥有最大杀伤力、还喜欢玩命的人,只是贝尔摩德一点也不喜欢玩命。

不能被拿捏的软肋就不是软肋,那应该称之为逆鳞。

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贝尔摩德打算就当自己完全没见过萩原研二、也完全不知道这个警察跟告死鸟之间存在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有战斗力的恋爱脑确实不好惹。

她想,大不了以后看到这个警察就绕路走。

贝尔摩德又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一句美国脏话——所以说她真的讨厌恋爱脑啊!

但至少,和警察交往证实了一件事……告死鸟随时都有背刺的可能,或者说,已经在背刺了。

鹿见春名天然就是她的同盟。

地铁到站了,车辆缓缓停止行驶,发出三次滴滴的提示音之后,地铁的车门缓缓打开。

贝尔摩德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地铁站位于地下,冷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冷气。

她踩着高跟鞋,一边走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一边给琴酒拨了个电话。

琴酒没有接,但在过了几分钟之后很快就回拨了过来。

贝尔摩德接起了通话,低沉的声音在通话的另一端响了起来:“有什么事?”

是很不耐烦的语气,贝尔摩德想,又发生什么事惹到这家伙了?

“听起来你很不高兴。”她微笑着说。

虽然琴酒不管是打电话还是面对面,都一副对方欠了他钱一样的臭脸,但一般的冷脸和不耐烦的时候语气上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别的。

“后勤组那些废物,”琴酒冷笑了一声,“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

“什么都没查出来?”贝尔摩德有些诧异,“那些外围的成员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一般来说,要成为代号成员是很严苛的,负责审查的情报组成员和后勤组也会非常认真,出现卧底的概率并不算很大……但外围成员就说不定了,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被什么公安、FBI、CIA、MI6这些人塞进来的卧底。

内部进行审查,还是这么认真的审查,按理来说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没用的老鼠不少,已经处理了。”琴酒的语气十分平淡,字句中却透露出来一点血腥的气息,“代号成员里却没查出任何问题来。”

他冷笑了一声。

“后勤组和情报组也全是废物。”

面对这无差别扫射,贝尔摩德心中毫无波澜。

她心说你也半斤八两,身为告死鸟的监视者,你都没发现这家伙才是最明目张胆的卧底吗?

但这话她显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着回答:“那你们可得好好努力一下了,时间快到了。”

这段时间内,组织接连遭受了不少打击,而那些事情显然不会是非代号成员能知道的——代号成员之中绝对有问题,但这个问题他们还没有查清。

“时间快要到了”——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琴酒都十分清楚这话代表着的含义。

那件被那位先生十分重视的任务快到要执行的时间了,而没有清查出来的卧底显然就是有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的地雷。

“我知道。”琴酒的语气瞬间变差了,“不用你操心。”

他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贝尔摩德听到了手机之中传出来的嘟嘟的忙音,怂了一下肩,摁灭了手机屏幕,走出了地铁站。

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既然琴酒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她就放心了。

查不出来才好。

卧底既然没被查出来,那么在之后那个被那位先生看重的任务之中必然会有动作。

贝尔摩德并不希望这个任务成功。

或者说,想到这个任务具体的内容,她就会感到一阵一阵翻涌的恶心——也是因为这个任务,那个早就萌生出来的背叛的想法再一次变得坚定了。

地铁站外,她的视线骤然被一片灿烂的金色笼罩了。贝尔摩德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地铁站附近看了一圈,准确地找到了那辆缓缓停靠在路边的低调的黑色轿车。

副驾驶的车窗被摇了下来,负责开车发是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贝尔摩德和他对视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她关门的那一瞬间,乘坐的黑车立刻就启动了。

这辆车要载着她前往一个秘密的研究所。

载着她的黑车最终停在一家私人美容院的前面。

美容院是独栋的的五层小楼,地下还有两层,但接待客人用的电梯是无法下到地下那两层的。

贝尔摩德从侧边的小门进入了这家美容院,直接绕进了后面的员工区域,找到了那个员工专用的电梯——即使是工作人员,想下到下面两层也是需要授权的。

对员工的说辞是地下两层是仓库,存放着很贵重的医疗器械和耗材,因此不让员工随意进入,怕损失财物;但实际上,地下两层是一个小型实验室。

因为不需要人体实验、研究的项目也很隐秘,总共整个研究小组都不到五个人,所需要的研究场地当然不如古贺进和鹿见春名所在的研究所那么大。

贝尔摩德进入电梯之中,站在识别的屏幕前,系统识别了她的人脸和虹膜之后发出了电子音:“已授权,请选择要去楼层的按钮。”

她按下了去往-2楼层的按钮。

在电梯厢内,贝尔摩德将脸上的□□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灿烂的金色长卷发,以及格外秾丽的面容。

短暂的运行时间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贝尔摩德走进地下的实验室之中,穿着白大褂的男性研究员立刻笑容满面。

“贝尔摩德小姐,您来了。”他的态度格外殷勤,“正好,今天是验收的日子……”

他纯属没话找话,但贝尔摩德还是回以他一个笑容:“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得到了她的笑容,研究员只觉得顿时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沉浸在千面魔女经过他面前时留下的香水味道之中,面红耳赤。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贝尔摩德的脚步,一边搓手一边露出了有些谄媚的笑容:“这次实验的成果要比预期之中的还要好,体型已经达到了预想之中的极限程度,我想就算之后再进行重复实验,也不会得到比现在更好的成果了,而且目前正在测试的数据基本都在合格线以上,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

贝尔摩德走在前面,微不可觉地轻轻皱了一下眉,随即才缓缓舒展开。

她不咸不淡地开口:“嗯,我知道了,你们的努力我会如实告知那位先生的。”

研究员还有些不甘,因为他期待的并不是得到那位BOSS的夸赞,而是贝尔摩德的赞扬和一个笑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我……”

但这些话被被贝尔摩德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美艳的金发美人偏过头来,将指甲染成深红的手指抵在下唇上,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研究员五迷三道地闭嘴了。

不再被聒噪的声音打扰,贝尔摩德满意地继续向前走去。穿过纯白的廊道,沉重的金属门被打开之后,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块格外开阔的空间。

挑高的天花板顶部镶嵌着十分明亮的白炽光,通往这个空间的道路戛然而止,被做成了一个露台,露台上摆放着一看就知道十分复杂的控制装置。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操作台,走到了栏杆边,撑着扶手向中央看去。

这加起来足有三层高的空间十分空旷,只有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装置。

这个装置几乎占据了整个空地,半透明的玻璃从底部一直贯通到天花板之中,直径几乎接近三米。

研究员也走到了贝尔摩德的身边,他陶醉地凝视着巨大的玻璃柱之中浸泡着的东西,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脸颊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这是伟大的杰作……”他欣喜地说,露出了由衷高兴的表情,“是艺术品!”

贝尔摩德尝试着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她抬起手,捂住了唇,被磨炼地十分精湛的演技都几乎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反感。

贯通两层楼的玻璃柱之中满是橙黄色的半透明的液体,无数气泡在液体之中浮现又炸裂,漂浮着一个大脑。

——字面意义上的大脑,但不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大小。

红红白白的大脑被使用特殊的手段催肥之后巨大化了,整个大脑几乎占据了直径三米的圆形玻璃柱,无数仪器连接着这个巨大化的大脑,操作台上的电子屏幕中无数数据流泻而过。

贝尔摩德杀过不少人,当然也有过对着头部开枪、将颅骨打碎、连脑浆都流出来的时候。

她在面对那样的场景时都能面不改色,现在看着这个浸泡在药液之中的大脑,她却只觉得作呕。

还好没吃什么东西,否则贝尔摩德觉得她可能会忍不住吐出来。

她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平淡地开口:“看起来很不错,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大……数据没问题吗?”

“全部合格,在正常的波动范围之内,”研究员回答,“极限状态下,数据还能更好……但是我不建议那样做,可能会给大脑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极限情况下,能承载多少?”贝尔摩德直截了当地问。

“这……”研究员想了想,十分谨慎地给出了一个回答,“大概一千多吧?”

贝尔摩德点点头:“现在这个阶段勉强够用了。”

研究员立刻做出了保证:“现在这个数据,作为基站和核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只要给我更多的时间,等之后,一定会有更棒的成果!”

贝尔摩德回眸,抬手将长长的金色卷发拨到耳后,对他微微一笑——研究员立刻又变得晕晕乎乎了。

她像是随口一问般开口:“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吧?”

“什么方面?如果是指有人入侵的话,最近好像没什么可疑的人员,况且出入这里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我想被入侵的可能性应该很小……”研究员茫然地说,“您是指这个外装大脑的装置吗?”

“当然,”贝尔摩德颔首,“这可是那位先生看重的研究,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不会有问题的!”

研究员拍着胸满口答应。

“操作的方式很复杂,而且这个装置看起来是很脆弱的玻璃,实际上是强化过的特殊材料,就算是用炸弹都不一定能炸开,想毁掉除非输入密码启动自毁装置……”

贝尔摩德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自毁装置?”

她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

“是的,自毁装置是以防万一的时候才会启动的,要输入三次不同的密码才行,保证不会被轻易破解。”研究员贴心地给出回答,“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贝尔摩德微微笑了一下:“这么安全吗?那我就放心了。”

她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兴趣,转身过来,“今天看到的这些,我会如实告知BOSS的,辛苦你们了。”

她踩着细长的尖头高跟鞋往外走,研究员下意识地追了几步,神情带着遗憾:“这就要走了吗?”

千面魔女停下了脚步,她似笑非笑地回头,给了研究员一个眼神,浅碧色的眼睛之中如同水波泛起涟漪。

“今天的研究结束后,”她微笑着说,“要一起喝一杯吗?”

有外勤任务的时候,下班时间总是会比平常早一些。

但萩原研二没能马上走。

下午的金店抢劫案让萩原研二不得不留下来加了半小时的班,用来撰写要交给上司的案件报告。

至于松田阵平——动手拆弹的又不是他,他当然不需要写报告了。

幼驯染完全没有一点同事之间的情谊,幸灾乐祸地就下班了,一点也没有要帮帮他的意思。

萩原研二写完报告加完班之后,将报告送到了上司天谷警部所在的办公室之中。天谷警部收下他的报告,对他挥挥手就让他走人了。

夏日的日照时间格外漫长,等萩原研二走出机动队的办公大楼的时候,天还没黑下来,浅灰色的水泥地面被染成了浓厚的橙红色,还未亮起的路灯的影子被拉的细细长长。

天气有些热,萩原研二的臂弯之中挂着脱下来的黑色西服外套,白衬衫的袖口也被挽起来了一截,显露出他流畅的小臂线条来。

机动队的大楼回警察宿舍的距离并不算远,是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抵达的距离,所以萩原研二平常上班的时候并不会开车。

正式成为警察已经七年的时间,几乎每天上下班斗重复着这同一段道路,对于这几条街上开着哪些店、店主是谁,这些事情他几乎烂熟于心。

就比如,萩原研二清楚地记得,在走过这个拐角、向右转弯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区役所。

区役所最广为人知的业务,就是办理婚姻登记,每天都有人哭着或者笑着从这里走进又出来。

他萩原研二路过这里很多次,但从未有要进去的想法。

但这次在看到区役所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一般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区役所的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

在看到区役所的第一眼,萩原研二就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几天前的周末,在他父母家里的时候。

他的母亲问过——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呢?

结婚,这个词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委实说,在一年之前,萩原研二从未想过这件事。对一年之前的他来说,光是要确认鹿见春名还活着这件事情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神了,连恋爱交往都是没有定数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想到结婚。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似乎变成了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情。

虽然那天就算到了最后,鹿见春名也没有对“结婚”这件事情作出回答,但萩原研二有这个自信——小诗会愿意和他结婚的。

这是当然的。

鹿见春名连穿越异世界、非人类这些绝对不能说出去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了,就相当于将自己今后的命运交付给了他。

即使对鹿见春名而言,死亡可以重来,但这样的坦诚和认真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生命也握在了他的手中。

所以怎么可能不愿意?

小诗的未来之中是有他存在的——萩原研二无比稳确定这一点。

区役所还剩三分钟下班,站在外面的萩原研二已经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有在收拾东西打算下班的准备了。

他手心之中微微冒汗了。

萩原研二紧张地动了动手指,忍下胸腔之中疯狂跳动起来的心脏,打开了区役所的门。

坐在工作台后的工作人员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萩原研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想领取一张……婚姻届。”

“好的,没有问题。”和善力满分的工作人员又冲他笑了一下,取出一张空白的婚姻届来,“填好登记表之后,记得带您的恋人一起来登记哦。”

萩原研二几乎是有点手忙脚乱地接过了这张薄薄的婚姻届登记表,目光扫过空白的表格时,一眼就看到了最顶上的三个字——加粗放大的“婚姻届”。

这三个汉字像是裹挟着滚烫的温度,让他平日里在拆弹时都无比稳定的手都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慌乱地将那张薄薄地纸藏进了文件夹之中,将呼之欲出的心事也藏进了躁动之中。

第172章

傍晚火烧云时热烈红色的暮光将窗帘也染成满山落枫般的颜色,萩原研二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边缘也隐隐发红。

他将夹着婚姻届登记表的文件夹收好,回到了警察宿舍里。

在等待电梯上升的时候,萩原研二忍不住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

从正式到机动队爆处班工作以来,萩原研二就住在这个上下班都很方便的警察宿舍里,大概是因为有警察在这里的缘故,附近的治安也很不错,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萩原研二觉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也挺不错的,他不是那种对环境特别挑剔的人。

但现在,他要将鹿见春名也规划进自己的未来之中,当然不可能一直在警察宿舍住下去。

虽然也有单人宿舍太小的缘故,但这里对鹿见春名目前的身份来说过于尴尬……在那个组织没有被捣毁之前,作为公安协助人的鹿见春名仍然是组织的一员,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咧咧地出入警察宿舍。

所以鹿见春名一般都是避开人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选择走窗。

恋爱关系也只公开给了亲近的、知道鹿见春名公安协助人身份的人而已,爆处班的人只知道萩原研二有一个恋人,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身份,他也没有要将鹿见春名介绍给其他人的意思。

不管组织会在什么时候被捣毁,想要长久地生活下去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居所……该买搬家了吧?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

从七年前至今他对鹿见春名的了解来看,他觉得恋人大概喜欢的是楼层比较高的公寓,足够高的高度不会让人有机会窥见隐私。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东京市内的各个知名公寓。

电梯门开了,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走了出去。

等他打开宿舍的门时,房间里已经飘出了蛋包饭的香味。

萩原研二有点惊讶:“小诗竟然下厨看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会做饭呢?”鹿见春名失笑,“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可是一个人生活的。”

虽然饿死了也能复活,但没有痛觉不代表没有饥饿感,挨饿的感觉十分难捱,鹿见春名当然会下厨投喂自己。

萩原研二将挂在臂弯间的西服外套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蓝色封面的文件夹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被随手放在鞋柜上,而是被他拉开书柜,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个动作引起了鹿见春名的注意,他瞟了一眼,却没有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

他不觉得萩原研二会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事、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这会对他不利——足够漫长的七年时光足以让他确认萩原研二的心意,既然选择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分享给这个被他选中的人,那么鹿见春名当然不会再因为细枝末节而怀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关上书柜,走到了鹿见春名身边。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摆在盘子里的蛋包饭——做手艺活的人通常来说厨艺都不差,能手搓自制手枪和炸弹的鹿见春名当然也是,蛋包饭是金黄色的,用番茄酱画了两个表情。

=3=和:)。

是上次在小纸条上被画下的两个颜文字。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俯下身去,轻轻碰了一下恋人微凉的耳垂。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萩原研二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班长”。

他接起了电话,“班长?”

“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你有空吗?”电话的另一边,伊达航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下个月?”萩原研二有些茫然,“应该有的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就算没有空也要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啊,”伊达航在通话的另一端发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立刻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揣摩着伊达航的语气发出疑问:“难道……”

“没错,”伊达航没有隐瞒的意思,立刻就回答了,“我打算和娜塔莉结婚了,婚礼定在下个月。”

“真的吗?那我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萩原研二发出了惊喜的声音,“你们的婚礼我当然要来,那天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来参加的,放心好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伊达航顿了顿,又接着问了下去,“对了……鹿见会来吗?”

虽然手机没有开外放,但室内很安静,鹿见春名能清楚地听到从手机之中泄露出来的声音。

他抬手握住萩原研二的手,倾身靠了过去,将下巴搁在萩原研二的手腕上,对着手机的麦克风开口:“我当然会去了,难道你不想邀请我吗?”

“当然不会,漏了谁都不会漏了你的,”伊达航认真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娜塔莉也想确认一下。”

一年前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似乎连鹿见春名的出现也是巧合,只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未免也太巧了。

伊达航回忆过去数年发生的这些危险的瞬间,才发觉一件事——每当有会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事件发生的时候,鹿见春名永远会出现在现场。

不管是他以身赴险、还是看似巧合地出现在现场,鹿见春名从未缺席过每一次的事故……而这些事故到了最后,他们总是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伊达航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在亲眼见到鹿见春名在列车爆炸之中死亡、又在今年重新出现的时候,他才隐隐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意识到了,鹿见春名大概是个有点特殊的人……而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似乎都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么一年前车祸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将他扑倒的黑色幽灵会不会也不是错觉呢?

假设要将这一切和鹿见春名联系起来的话……那么连失踪后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他本人应该也不是巧合。

伊达航不会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被隐瞒、鹿见春名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作为受益者,没必要这么追根究底地去深挖对方的秘密,他只用知道自己被帮助过就好了。

出于鹿见春名这数次出手帮忙、甚至代替他们这些警察去赴死的行为,伊达航都不可能不邀请鹿见春名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娜塔莉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在向萩原研二确认的时候,他们特地询问了鹿见春名的意愿——打算在婚礼的时候赠送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算是他们新婚的祝福。

“娜塔莉小姐?”鹿见春名有些茫然,他并没有见过伊达航的这位未婚妻。

“她从我这里听说了和鹿见你有关的事情,所以很想见见你,”伊达航含糊地回答,“既然你能来,那就太好了。”

大概是还要去告知其他人这个消息,伊达航和萩原研二随口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班长终于要结婚了啊,”挂断电话之后的萩原研二有些唏嘘,“之前陪班长去看婚礼场地的时候还出了一些意外呢,我还以为会推迟结婚的时间……”

“结婚的话,”鹿见春名开始思考,“是不是得准备新婚礼物?”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手握成拳敲了一下掌心,“确实。”

他和鹿见春名对视了一眼。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挑个礼物?”

……

说是挑礼物,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是一种约会。

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正儿八经约会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共同出现的场合都会有什么危机事件发生,一片和谐的时候少之又少。

要说一起逛街……那更是从来都没有过。萩原研二很忙,鹿见春名纯粹是不想出门,他是那种觉得网购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实在不行就让藏太出门去某个黑窝点里零元购。

……但很显然,给看重的友人挑选新婚礼物是不能这么干的,所以鹿见春名只好和萩原研二一起出门。

“去哪个商场呢?”萩原研二思考,“附近的选择还蛮多的……杯户町购物广场、米花町综合商场、附近的十字路口还有好几个商城……”

“附近的那个就不要去了吧。”鹿见春名斩钉截铁。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为什么?”

鹿见春名随口说道:“不喜欢那边的商场,我担心遇到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当然是指某知名不具的贝女士。

鹿见春名是没想到东京这么大,他居然随随便便都能在商场里撞到组织成员、而且还是贝尔摩德的。

只能说还好那天他是一个人去的商场,没有和萩原研二一起出现,否则要是被贝尔摩德当场撞见,那就麻烦了。

他不能保证贝尔摩德会不会对萩原研二进行调查、后续又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所以如果真的被贝尔摩德发现了,他大概不会让贝尔摩德活着离开五百米的距离。

他不能动手,但是藏太可以——普通人的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黑色幽灵就是最好的凶器,唯一能看到他存在的大概只有濒死的贝尔摩德。

只是这么做是存在风险的。

组织很有可能会查到他的头上,一旦知道是他对贝尔摩德下手,那么他势必会遭到反扑。

但无所谓,对于鹿见春名来说,和萩原研二相比,那些都是他可以支付的代价,他不在乎。

只是为了避免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鹿见春名显然不打算再带萩原研二去那个撞见过贝尔摩德的商场了。

——他并不知道,贝尔摩德已经看穿了一切,并且已经决定以后绕着萩原研二走了。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回答:“那就去别的商场吧。”

奇怪的人——按照他的解读,大概不是罪犯就是“同事”……那个组织的同事。

很多事情他没有必要问的太多,只需要知道小诗绝对不会伤害他就好了。

选来选去,他们选了米花町的综合商城,毕竟杯户町购物广场曾经发生过摩天轮爆炸事件,多少有点不太安全。

——虽然米花町这个罪恶之都也俺抢不到哪去就是了。

这次总算没有再碰到疑似贝尔摩德或者其他代号成员的人了,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在商场转了一圈,最后开始在二楼的各种饰品店溜达。

在某家轻奢品牌的珠宝饰品店时,萩原研二原本正在挑选领带夹和胸针,但期间接到了上司天谷警部打来的电话,于是便先一步走了出去,走到附近的洗手间接电话去了。

鹿见春名还留在店里,玻璃柜台上放着萩原研二已经挑选好的礼物。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个笑容甜美、声音温柔的女士,她用十分友好的语气开口:“刚才出去接电话的那位是您的先生吧?”

鹿见春名抬起眼睛,停顿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不,我们是……恋人。”

“咦?”女店员露出了有点惊诧的表情,“原来是恋人吗?抱歉,你们看起来就是感情十分要好的一对,那位先生一直在看您,所以我以为……”

“没关系。”鹿见春名摇头。

不管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作为萩原研二的恋人,他是很乐于听到这样的话的。

至于她那些话……结婚?

从交往至今其实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要说结婚的话似乎有点太快了,但考虑到他们这坎坷的七年时光,似乎又觉得很慢。

萩原研二是他在意的那个最特殊的人,至少鹿见春名想象不到未来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样子。

只有萩原研二可以,只有萩原研二是特别的。

他垂下眼睛,视线在透明的玻璃柜台上扫过。

珠宝店的灯光一向很亮,所以显得柜台之中被展示出来的那些镶嵌着水晶和钻石的珠宝饰品也闪闪发光。

他的视线在扫过柜台其中一块区域的时候顿住了。

鹿见春名在看的是戒指。

这是一对对戒,被并排摆放在一起,戒指是因为的素圈,戒面却被雕刻成了羽翼的形状。飞鸟的双翼在戒指被放在一起时能够十分完美地嵌合在一起,形成密不可分的图案,连被镶嵌在羽翼上的闪亮的黄宝石与紫宝石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店员小姐注意到了鹿见春名的目光,“您喜欢这对戒指吗?要不要我取出来给您试一下呢?”

“我只是觉得造型很特别,”鹿见春名迟疑了一下,“随便看看而已。”

这就相当于是委婉地拒绝了。

但女店员显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和鹿见春名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戒指上镶嵌着的黄宝石,由衷地称赞道:“这两颗宝石的颜色在灯光下很漂亮哦,在阳光下看的话应该会更加耀眼的……就像您的眼睛一样,会是很美的金色,紫宝石和盛开的紫罗兰很像,都是绮丽的颜色。”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冒昧地问一句,您和您的恋人是要订婚了吗?”

鹿见春名更加犹豫:“……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别说订婚了,连求婚都是没影的事,毕竟交往的时间还很短,虽然上周刚刚经历了萩原父母的催婚,但这件事对于刚刚过法定婚龄的鹿见春名来说,其实并不是马上就会考虑到的事情。

但如果非要说起这件事情,那么他脑海中只会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店员小姐听出了鹿见春名话语里的迟疑和犹豫——那并非是对结婚对象人选的不自信,而是对现状的迷茫。

很显然,这是感情很好的一对恋人。

“至少现在很美满不是吗?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款对戒很适合你们二位。”店员小姐微笑着说。

她点到为止,没再说多余的话来推销了。

鹿见春名垂下眼睛,凝视着被放置在深红色绒布之中的戒指——如同店员小姐所说的那样,对戒里其中一只戒指上镶嵌着紫色的宝石,被切割成圆形的宝石如同盛放的紫罗兰,流转着浓郁的紫色。

像是萩原研二眼睛的颜色。

他抬起头来:“请给我包起来吧。”

等萩原研二接完电话回到珠宝店里时,面对的就是笑容愈发热情的店员小姐,以及微笑的鹿见春名。

他十分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鹿见春名平静地回答,“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刚刚这位女士给我介绍了一下店里的新品。”

哦,是推销。

萩原研二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对这个说辞产生过多的怀疑。

鹿见春名单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方方正正的戒指盒。

戒指盒里面装着如同飞鸟羽翼般的对戒,只是他还没找到机会送给那个该戴上戒指的人。

买下这对戒指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萩原研二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外套的口袋之中抽离,鹿见春名才做出了反应。

时至今日,他对萩原研二的靠近已经毫无警惕了。

青年警官的手宽大而温暖,抓着他的手腕,又滑下去与他掌心相贴,最后将手指挤入他指间地缝隙之中,十指相扣。

一周后,降谷零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三件套,佩戴好搭配的各种饰品,出现在了位于银座高层的餐厅之中。

位置是提前就预定好的,他进入餐厅之后扫了一眼就很轻易地找到了目标。

贝尔摩德就坐在窗边的位置,金色的长卷发从她裸露的肩头垂落下来,她将鬓发拨到耳后,露出了耳垂上轻轻摇晃着的水滴形的耳坠。

降谷零走到窗边的位置,侍者为他拉开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贝尔摩德单手撑着下颌,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即使知道降谷零坐在了对面也没有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降谷零也随着她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窗外——在银座的高层上能俯瞰到附近商业区、乃至更远的地方的夜景。

东京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即使到了夜晚,整座城市也会被到处亮起的绚烂的霓虹灯照亮,将黑夜映照成灿烂的白夜。

透明的窗玻璃将大半噪音都阻隔在外,但只是看到这样人流如织的景象,降谷零就能够在脑海之中模拟出嘈杂喧哗的声音来。

“外面的夜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降谷零开口问。

贝尔摩德是个神秘主义者,在合作中她也一向如此,尤其喜欢考验其他人的耐心。

但降谷零不想跟她这么消磨时间,于是选择了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不觉得外面的景色很有趣吗?”贝尔摩德开口了。她用那双春日湖水般的浅碧色眼睛轻轻扫了降谷零一眼,“每天来往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所以每天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世界就完全变样了,那些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有可能会因为什么意外而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这话有些难以理解。

降谷零皱起了眉。

但凡这话是从某个多愁善感的人嘴里说出来,他都会觉得对方十分感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有感而发;但从贝尔摩德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从来不觉得贝尔摩德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女人。

这是披着绚烂鳞片的毒蛇、也是拥有毒刺被血染红的玫瑰。

这个女人肯定又在当谜语人了,降谷零心说贝尔摩德又在暗示我什么?

他尝试着开始做阅读理解——世界发生变化、今天的人明天不会出现……这只能代表死亡,是指很快就要有人死去、并且还不止一个人要死去吗?

这是贝尔摩德在用委婉的方式向他透露关于之后那个重要任务的线索?

但……贝尔摩德为什么要这么做?连琴酒都没有说出关于任务的细节,贝尔摩德大概率也是不被允许随意透露任务内容的……她会对他说这些话,就代表一定是想让他起做些什么。

贝尔摩德想让他做什么?

降谷零在思考她的动机,贝尔摩德却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将餐前酒端了上来,这家餐厅的餐前酒是威士忌,只有很浅的一杯,酒液在灯光下显出金黄的色泽来。

贝尔摩德用两根纤细的手指夹起高脚的酒杯,她轻轻晃了一下,冰块在金黄色的酒液之中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抿了一口威士忌,醇厚的香草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

“如果你是潘多拉的话,”

贝尔摩德凝视着降谷零,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盛放的玫瑰花带刺的枝蔓悄悄攀爬,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会打开那个魔盒吗?”

第173章

贝尔摩德在审视他。

甚至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这有些直白的、审视的眼神。

那双春日湖水一般的浅碧色眼瞳轻轻眯起了一点,她单手撑着下颌,表情平淡地注视着降谷零,捕捉他脸上肌肉的每一次颤动、流露出的每一丝情绪。

降谷零也能看出贝尔摩德正在审视着他,但他不明白这种代表着审视和评估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降谷零没有多纠结这一点,虽然他不知道贝尔摩德这么做的目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回答很重要、是绝对不能回答错误的。

出于这种谨慎,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贝尔摩德,贝尔摩德也没有发出催促的声音,任由降谷零陷入思考。

他没耗费太多的时间,在短暂思考之后就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不会。”

这不是敷衍的回答,至少这个时候,降谷零是十分认真地在回答贝尔摩德的这个提问。

“如果我是潘多拉,我不会打开魔盒的。”

“在这个神话故事里,潘多拉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魔盒,她释放出了无数灾祸与瘟疫……即使留下了希望,造成的伤害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与贝尔摩德对视。

“如果明知道盒子里装着的是不好的东西,那么我不会因为好奇心而打开绝对不能打开的东西,毕竟有句俚语叫作‘好奇心害死猫’。”

“克制好奇心才是这一生之中最应该做到的事情。”降谷零神情平静,“我想,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大概也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

加入组织的人虽说各个都是手上至少好几条人命的罪犯,但他们加入组织的目的其实很单纯——钱、权或者享乐,总有符合的,几乎没有极端的反社会人士,也没有那种妄图统治世界毁灭世界的人……那是只有中学二年级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成年人往往更加现实。

组织能带给他们这些犯罪者安稳的庇护所和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效忠于组织,就这么简单。

既然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那么当然没有人愿意永远生活在动荡和灾祸之中。

“生活在瘟疫和灾祸里当然是没有乐趣可言的,”贝尔摩德轻轻笑了一下,“应该没有人会自愿成为疾病传播的养料吧?”

什么意思?隐喻吗?

——这是降谷零的第一反应。

但从贝尔摩德的话语之中,他至少能知道一件事……他答对了,他所说的就是贝尔摩德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贝尔摩德又一次开口了,这次她说的仍然是连小孩都耳熟能详的故事:“换个故事吧,比如说农夫和河神的故事,如果河神给了你两个盒子,那么金盒子和银盒子……你又会选择哪个呢?”

降谷零愣了一下:“……不是应该有第三个选择吗?比如说,原本的那个盒子。”

贝尔摩德微微摇头,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来:“没有原本的那个盒子。”

“原本就没有拥有过盒子,哪里有本来属于自己的那个呢?金盒子和银盒子,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话,“只不过,金盒子是被锁上的,而银盒子没有锁。”

会有这样具体的描述,显然是在指代着什么……但降谷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分辨出贝尔摩德在隐喻些什么东西,又想通过这些告诉他什么。

“既然都不是我的,那么我哪个都不会选。”降谷零慎重地回答,“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很冒险——这个回答其实已经和组织的作风有些不符合了,他们全员都是赌徒,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可能性敢于压上自己的全部筹码。

但降谷零了解贝尔摩德,所以这个时候给出了和平时作风并不相同的回答。

贝尔摩德对组织并没有那么忠心——从和她交换情报以及相处的细枝末节之中就能明显地察觉出这一点。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头大……虽然他和贝尔摩德一样喜欢当个谜语人,但是至少在这种要对他透露什么情报的时候,这种猜谜语的说话方式委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否则贝尔摩德不会这么谨慎。

贝尔摩德没再说话了。

她又偏过头,凝视着银座窗外如织的车流和行人,连成一片的霓虹灯光在她的瞳孔之中闪烁。

“是啊,”她的语气幽幽的,“太贪心,只会满盘皆输。”

“什么意思?”降谷零微微皱眉,“你今天约我来这里见面,该不会只是要和我讲两个故事吧?”

“当然不是。”

贝尔摩德没有转头,浅碧色的眼珠却轻轻转动了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降谷零,勾起深红色的唇笑了起来。

“任务要开始了。”

她这次终于没有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这句话直截了当。

“现在?”降谷零愣了一下,“不是距离琴酒说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吗?”

贝尔摩德反问他:“难道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需要做一些准备么?那位先生亲自下达命令的任务,当然要万无一失。”

降谷零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她:“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问了个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为什么?”

贝尔摩德这次却没打算回答他了,只微笑着说:“Asecretmakesawomanwoman。”

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表明了一个意思——她能说的已经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则是她不应该说出来的“秘密”。

降谷零明白贝尔摩德的意思,他没再追问,对她微微颔首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贝尔摩德坐在位置上,细长的高脚杯中还盛放着薄薄的一层金黄色的威士忌,她注视着窗外连成一片的深蓝色的天空,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浓厚云雾给遮掩住了。

来找波本并不是临时起意,是她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选择。

如果要在组织内找一个盟友的话——恋爱脑的告死鸟被第一个排除在外——琴酒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熟识的代号成员之中只有波本最有可能。

就像波本在数年的时间之中逐渐了解她一样,她也能明白波本会做出什么选择……至少,这家伙和她一样,对组织没那么忠心,他们都是利己主义者,绝对不会为了组织、或者为了那位先生的理想而自愿成为牺牲的肥料。

但贝尔摩德不会明说什么“我希望你背刺组织一把不要让这个任务成功”。

开玩笑,要是真的用这么直白的说法,谁知道波本会不会反手背刺她?能在任务开始的最后关头用这种十分委婉的说法给出暗示就已经是尽力了。

况且……波本是告死鸟的现任搭档。

贝尔摩德能确认告死鸟十有八九是背叛了,并且和日本警察搞在了一起;既然她都能发现这一点,那么波本呢?

波本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他都能发现她的把柄,没道理对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的搭档的异常视而不见。

只剩下一种可能——波本也有背叛的倾向。

这才是贝尔摩德选择向他给出暗示的原因。

组织掌握着两个潘多拉的魔盒,其中一个魔盒被锁住了,而另一个魔盒……将要开启。

*

古贺进会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他现在没有继续生活在研究所之中,而是重新回到了他当年任职的那家游戏公司K。K。

K。K游戏公司对他这种技术人才的回归十分欢迎,而他也不负公司所望,带来了全新的技术——这是跨时代的、超越全球的新技术。

拥有这样的技术,K。K毫无疑问会成为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首屈一指的游戏公司。

K。K公司马上要召开发布会的新游戏《永生之门》马上就要发布,游戏已经研发完毕,各项数据也已经调试完成,现在已经没有再继续高强度的加班了,所以《永生之门》项目组的员工下班地都很早,只剩下项目的技术顾问古贺进还待在办公室里。

楼层之中没亮着多少光,古贺进的办公室之中只点着一盏台灯。

电脑屏幕十分宽大,亮着莹蓝色的光,在古贺进的眼镜镜片上倒映出一片幽幽的蓝色来。

他操纵着鼠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随后直接骇入了公司的监控系统之中。他输入代码,以管理员的权限对监控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连接着办公室走廊和电梯的监控摄像头中的红光骤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又立刻恢复了正常……而这点异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做完了这一切,古贺进摸了摸口袋,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按下电梯,进入了K。K公司社长的办公室之中。

社长的办公室很大,几乎占据了顶层的半层楼,而这个时间点,社长早就已经离开了办公室了,现在大概正在和媒体的人相谈甚欢吧?

——为了几天后要召开媒体发布会的《永生之门》。

《永生之门》是K。K公司倾注了所有心血的项目,是被社长认定为一定能够一飞冲天、获得成功的游戏,当然……也是古贺进付出了一切的游戏。

社长的办公室只是简单的门锁而已,古贺进用带在身上的□□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这扇门。

社长的办公室之中还有一个隐秘的房间,隐藏在办公室中靠着墙壁、摆放着各种证书、奖杯和游戏周边的书柜之后。

这种地方,古贺进原本是发现不了的,但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栋楼的平面图,发现社长的办公室和平面图有些差异,这才得出了办公室之中有一个隐藏房间的结论。

《永生之门》是和市面上其他游戏完全不同的,这个游戏是“潜行游戏”,支持游戏运作的系统和K。K公司研究的其他游戏都不同,这是全新的系统。

而为了防止系统被攻击、或者被对手用拙劣的商战手段直接物理毁坏,智能系统的核心被社长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而这个隐秘的房间需要有社长本人的指纹、再输入密码,进行双重认证才能进入。

古贺进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他小心地从上衣的口袋之中取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东西。

那是一张贴纸,他耐心地将贴纸撕开,然后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随后才将拇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这是特制的指纹贴,上面绘制的是社长的指纹,这个小小的东西能快速地让古贺进通过指纹认证。

机械进行短暂的识别之后,发出了十分板正认真的男声:“指纹认证已通过。”

一道门锁解开,发出了沉闷的机械碰撞的声音,镶嵌在门上的电子屏幕亮起。

古贺进没有尝试自己去猜测门锁的密码,而是将一个小小的外置装置接入了电子屏幕上,屏幕上的数字十分快速地进行变幻,随后六位数字缓缓定格。

最后一道门锁也被打开了。

沉重的门打开,古贺进走进了房间之中。

计算机的主机十分庞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永生之门》这个游戏之中的系统本身就相当于是个智能AI,实际上,K。K公司之前就已经在研究人工智能了,只是暂且还没有办法将人工智能做到尤其像人的程度,于是暂时将这个系统稍微改造了一下,作为了游戏内置的智能系统使用。

这个系统的核心就被安装在眼前这个巨大的主机之中。

古贺进走到面前,伸出手,在昏暗的视线之中用掌心轻轻抚摸着这个巨大机械,金属质地的冰冷触感如同被冰过的凉水,浸润在他的掌心之中,连带着他的情绪和心跳都平缓下来,像是被冻住了。

他闭了闭眼睛,又再度睁开,从衣服的内袋之中取出了一个U盘。

这个U盘之中装载的是他交给K。K公司的技术之中剥离出来的那一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K。K公司之中同样也有技术人才在,他不能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就将这部分技术偷偷装载进去,否则那样一定会导致事情败露。

所以只有在一切都将要结束、也将要开始的现在,将这个程序装进《永生之门》智能系统的底层数据库之中,虽然无法修改底层代码,但对他想要达成的那个目标而言已经是够用的了。

古贺进接入了U盘,计算机的屏幕上立刻跳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检测到该程序有风险存在,是否仍要继续载入?]

古贺进点下了确定。

蓝色的进度条从0%开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继续向前涌动,古贺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凝视着数字从0跳成99,最后变成100%。

[载入完成。]

*

贝尔摩德的谜语人行为带来了显著的后续反应——比如,降谷零再一次拥有了两个黑眼圈。

甚至在他本身就黑的皮肤上都很显眼,黑到了连诸伏景光都有些惊讶的程度:“你干嘛去了?”

毕竟降谷零可是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都毫无影响的人,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事情能让降谷零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人辗转反侧。

“贝尔摩德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降谷零坐在森川乐器店里,叹了口气,“我能猜到她的话里肯定存在什么别的意思,比如某种隐喻、或者其他的什么……但到现在,我还是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归根结底是他获取的信息量太少了,和能力无关。

贝尔摩德能用这样的隐喻说明事情是因为她本来就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包括BOSS的最终目的,而降谷零到现在都只是靠猜测来行动,与之后的任务相关的事情一点线索都没有,除非他能靠算命算出组织的行动,否则会感到茫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诸伏景光身边的柜台后面,江户川柯南的脑袋冒了出来。

镜片后的蓝眼睛之中是十分明亮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紧紧地盯着降谷零的眼睛,脸上表露出了某种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执着。

降谷零:“……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江户川柯南出声催促,“所以贝尔摩德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自从知道伪装身份为森川弥的诸伏景光也是降谷零的同事之后,江户川柯南就经常十分自然地来森川乐器店串门了,诸伏景光从最开始的不适很快变成了习以为常。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这倒是没什么好瞒着江户川柯南的,倒不如说,有的时候他还经常会需要江户川柯南这位名侦探的帮助。

他们是同盟,当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垂下眼睫思考了一会儿措辞,降谷零将原本贝尔摩德说出的那些话复述了出来,比如潘多拉的魔盒、以及上锁的金盒子与没有锁的银盒子。

但就算是江户川柯南,在缺少关键信息的情况下也无法对这些话作出正确的解读,这些信息只好被暂时搁置——在无法获取任务信息的情况下就无法解读,那么只能等到任务发生的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你们已经能确定了吗?”江户川柯南问出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关于任务的目标。”

“大概率就是后天的时候,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降谷零回答,“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里,只有这一件是能让组织出动这么多代号成员的。”

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但降谷零不认为这些事情就能让组织出动将近十位代号成员,就算是他厌恶组织,也得说一句这完全是大材小用。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了。”

降谷零没有多留——因为波洛咖啡厅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而榎本梓忙的焦头烂额,此时争趴在窗玻璃上对他露出十分幽怨的表情。

降谷零离开了,江户川柯南在短暂的沉思之后,抬头对上了诸伏景光的视线。

“和组织有关的资料,也就是你调查出来的那一部分,”他问,“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对视良久,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起身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手机,开机之后递给了江户川柯南。

他不敢保留纸质版的文档,就连电子版也是保存在不联网的手机和电脑之中,防止被黑客入侵。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开始翻阅这些电子文档。

电子文档之中存在很多组织成员的照片,底层成员、代号成员、甚至还有部分研究员的资料,里面有一部分还是鹿见春名拜托诸伏景光去调查的。

资料有些繁复,江户川柯南花了一些时间才将这些东西记个大概。得益于他那聪明的大脑,虽然短时间里不太可能将这些东西都给背下来,但至少在之后如果碰见了这些资料里的人时,他绝对能第一时间就将人给认出来。

看完这些资料,江户川柯南将手机还给了诸伏景光,再次开口向他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吗?”

“当然。”

诸伏景光神情认真地说。

为了后天组织的行动,公安已经提前在选举大会的附近布下了警力,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毕竟这次参与行动的代号成员将近十人,还有组织之中地位颇高的干部参与,这显然是个将这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的的好时机——而组织也会因为失去了这些代号成员而大大被削弱力量,甚至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诸伏景光是这么想的,江户川柯南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总有种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叫嚣。

*

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的当天。

江户川柯南不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之中,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去了阿笠博士家中。

早起的人显然不止是他,还有灰原哀。

灰原哀一向是不会自己跑去一线拖后腿的,至于江户川柯南……公安已经布下了足够的警力,甚至FBI那边也早有准备,在这种双方都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不管是降谷零还是赤井秀一,似乎都不大希望他跑去最危险的地方。

江户川柯南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等在阿笠博士家中,对行动进行远程的监控和连线。

“没想到你真的坐得住。”灰原哀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跑到现场去。”

“那样只是在给其他人添麻烦吧。”江户川柯南无奈地回了一句。

客厅之中的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播放新闻。

选举还没开始,现在一切都异常安静……但很显然,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但风雨欲来。

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但江户川柯南心中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贝尔摩德说的那些话他还没有解读出来,这无疑给原本计划完满的行动增添了一丝不妙。

“潘多拉的魔盒……”他忍不住开始低声念叨,“上锁的金盒子和没上锁的银盒子……”

“你在嘀咕什么?”灰原哀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神话故事?”

按照她对江户川柯南的了解,这位名侦探不像是那种关键时刻求神拜佛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开始说起故事了?……压力太大吗?

“不,不是我,”他无奈地开口,“是贝尔摩德说的。”

因为灰原哀和贝尔摩德的接触并不多,所以江户川柯南之前并没有觉得灰原哀能知道些什么,毕竟这些话中的隐喻大概率指代的是马上要开始的任务,而早已叛逃的灰原哀显然不可能知道任务是什么。

但既然灰原哀开口问了,江户川柯南还是如实将贝尔摩德的话重复了一遍。

灰原哀听完这些话之后并没有马上作出反应,她只是垂下眼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气升腾的红茶思考了一会儿。

红茶之中倒映出她平静的神情来,随后她才抬起了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波动,认真地注视着江户川柯南。

“上锁的金盒子,”

灰原哀低声说,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指的是告死鸟吗?”

第174章决战(前夕)

江户川柯南压根没有想过灰原哀能得出答案,所以在听到灰原哀冷静地说出鹿见春名的代号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他和那双蓝色的眼睛对视,灰原哀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半米,他甚至能看清蓝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茫然的脸。

江户川柯南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你觉得是告死鸟?”

他又皱起了眉。

“你知道些什么吗?有什么缘由和依据?”

“直觉。”灰原哀朝他摊手。

“……直觉?”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不管你是直觉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至少说说你作出这个猜测的依据吧?”

“盒子。”灰原哀吐出了这个词。

“潘多拉的魔盒也好、还是那个改编版的河神的故事也好,那个物品都是盒子。既然是盒子,那么盒子里必然是要关着什么东西的吧?所以才会有上锁和不上锁的区别。”

“我知道。”江户川柯南疑惑地开口,“但为什么上锁的金色盒子是指告死鸟?”

在贝尔摩德提到潘多拉的魔盒这个东西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往鹿见春名的身上想过——但如果魔盒有两个、鹿见春名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又是什么呢?

再加上上锁和不上锁的区别……江户川柯南对鹿见春名的了解委实不深,所以没办法根据贝尔摩德的那些话中找出能够指代鹿见春名的意象来。

但灰原哀不同。

鹿见春名曾经是由她负责的实验体,可以说除了研究所里的那些研究员和她的姐姐之外,鹿见春名就是她接触地最多的代号成员了——而在这期间,她还和鹿见春名达成了某种默契,所以她当然能立刻从贝尔摩德这些语焉不详的话里找出正确的答案来。

“潘多拉魔盒——我、其他的研究员、包括贝尔摩德,大概都是这么看待告死鸟的。”

“区别在于,BOSS和那些研究员是想要打开魔盒的潘多拉,而我和贝尔摩德大概就是不愿意魔盒被打开的普罗米修斯。”

灰原哀凝视着江户川柯南,语气变得缓慢了下来。

“你应该明白的吧?如果这种技术真的被研究出来,将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而这项技术,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要死上成千上万个人,才能获得这么一个微小的可能性。”

如果鹿见春名的存在被广而告之,首先他自己就无法得以保全——所以关于鹿见春名的“不死”,是绝对不能被开启的魔盒。

“……啊,我明白。”

江户川柯南在沉默之后才回答。

即使他不愿意将人想的那么快、认为大多数人都是善意的,也不得不承认,在管理一个国家的高层之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恰恰这些人是绝对不能得到魔盒、也不能将魔盒开启的。

就像潘多拉打开魔盒散播了瘟疫和灾祸一样,这些恶心人的家伙要是打开了关着鹿见春名秘密的魔盒,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残忍冷酷的事情来。

他冷静地继续追问。

“金色和银色的区别呢?还有上锁和不上锁,区别是指……”

“大概是贵重与否的区分、以及所代表的优先程度吧。”

江户川柯南茫然了瞬间:“……什么?”

“贵金属里,金子当然是最贵的吧?银是其次。”灰原哀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那位先生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江户川柯南点了点头:“永生、死而复生,不管具体是哪种,但可以肯定,那个幕后的BOSS一定很想活下去。”

从鹿见春名的实验、以及灰原哀研究的药物之中,他很轻易就能得到这些猜测,只是这目的实在简单得让人一目了然,单纯直白过了头,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除了我这样的科学家,组织还很看重计算机方面的人才,凭你的大脑,应该很清楚这是为什么。”灰原哀的语气带着一点冷气,她轻轻偏了一下头,红茶的热气弥散开来,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蒙上一点朦胧的雾气。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数字生命。”

“没错,就是数字生命。”灰原哀轻轻颔首。

“但是在我看来,那位先生显然更看重肉体方面的永生,否则银色子弹也不会在数年之前就开始研究、并且至今都没有被放弃过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肉体永生是现阶段无法实现的,那么就暂且先实现数字生命,让意识永生。”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更贵重的金盒子代表的是‘肉体永生’,也就是告死鸟身上出现的那种现象,而银盒子则是指意识永生,是备用选项。”

“我明白了。”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想了想,“那上锁和没上锁之间的区别呢?”

这就是只有身为研究员的灰原哀才知道的东西了——也是因为这个关键点,她才能作出准确的猜测。

“因为,对于组织来说,告死鸟就是一个无法被打开、上了锁的魔盒啊。”

她轻声说。

“你看到过的,告死鸟接受了很多实验,毫不客气地说,他的身体就差被我们给拆成碎片了,但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任何能解释‘死而复生’这种现象的依据。”

“不管是DNA、细胞、还是身体的结构,告死鸟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不管用什么科技手段都无法解析这其中的原理,更别说复刻了,那是现阶段的技术水平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我们看待告死鸟,就像是看待一个上了锁的魔盒,明明充满好奇、却因为找不到开锁的钥匙而无法将魔盒开启。”

“所以,上锁是指‘能否实现’……对吧?也就是可行性。”江户川柯南明白了。

“是的,对于现在的组织来说,无法重现‘死而复生’的告死鸟是潘多拉的魔盒,但却是被锁起来的魔盒,即使想要开启也找不到钥匙;至于没有上锁的银色盒子……”灰原哀语气一顿,语气放轻了,“我猜,大概已经到了取得成果的阶段了。”

江户川柯南神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参与具体的实验,和那边研究所的研究员也并不认识,但是从组织的行动里,有些东西是很明显的。”灰原哀叹了口气,“组织一直在招揽电脑程序方面的人才,这一直都不是个秘密……况且组织并不需要那么多黑客,而在我叛逃之前,组织有很大一部分经费都拨给了别的研究项目。”

“只有和数字生命相关的研究才能被这么重视。”

“你知道的,告死鸟离开了一年,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才再次回来的,而在这期间,我大概听说了一些事情……”她神情凝重,“另一个被看重的研究所,已经有阶段性的成果了,只等马上开始验证,就能够真正地投入使用之中。”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数字生命吗?”江户川柯南皱起了眉,“但我不明白的是,贝尔摩德为什么要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是BOSS的心腹,不应该为BOSS着想么?”

灰原哀轻轻嗤笑了一声:“贝尔摩德是个只顾自己的女人,她对BOSS忠心的前提是不影响自己——她那么讨厌研究所、还有我和我的父母,怎么会对BOSS一点逆反之心都没有呢?”

归根结底,贝尔摩德会吃下银色子弹只能是因为那位隐藏在幕后的人,她这么讨厌灰原哀和研制出银色子弹的宫野夫妇,怎么可能完全不怨恨那位先生?从吃下那颗药、致使人生轨迹发生彻底的偏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贝尔摩德不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成员。

她是花纹瑰丽的毒蛇,会在弱势之时给予人致命的一击。

“如果贝尔摩德的那些话真的是你说的这些意思的话,”江户川柯南的呼吸一滞,“那我想……今天的布局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这很显然,贝尔摩德会和降谷零说那些话,是在暗示着之后马上要发生的任务。

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个公安一致判定组织的目标是今天将要举行的政党选举大会……可如果灰原哀解读出来的含义是正确的,那么这些东西跟政党选举毫无关联。

灰原哀的所有分析和解读都有着依据,江户川柯南顺着她的思路理清了逻辑,认为这个解读是正确的——既然如此,那么任务目标就是错误的。

组织的目标绝对不会是今天的政党选举,而是别的什么……

可恶,到底是什么?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蓬松的黑发,让发顶的两根呆毛愈发翘了起来。

看他的表现,灰原哀忍不住叹了口气:“工藤君,你现在越着急,就越想不出答案来的。”

况且如果真的是和研究所有关的事情,那么江户川柯南就更加不知道线索了——就算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名侦探也没有用,没有线索就无法作出推理,更逞论是得到正确的结果了。

江户川柯南沉默之后叹了口气,“我担心今天的行动出问题。”

灰原哀将装着红茶的杯子搁到一边,她倾身行动的时候,手下意识撑在了放在沙发边的茶几柜上,指尖按压住了电视遥控器上的按钮。

感应灵敏的电视立刻就作出了反应,从新文频道切换到了游戏频道。

游戏频道之中正在播放着关于最新发布的游戏的讯息,嗓音甜美的女声正在解说一一款最新发布的名为《永生之门》的游戏,里面还插播除了游戏的PV画面。

“这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潜行游戏,比此前的‘茧’所使用的设别要更加灵巧和先进,而巧合的是,《永生之门》的发表会也将于今日下午再米花市政大楼举办,届时,将会在现场挑选200个幸运的玩家,现场体验K。K公司发行的潜行设备和潜行游戏《永生之门》……”

画面从游戏PV切换成了发表会的现场,发表会还没有开始,但是能看到有《永生之门》的团队正在发表会的会场之外接受记者的采访。

主创团队中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但江户川柯南注意到的是画面的角落里,从廊道之中一闪而逝的一个人——良好的记忆力立刻让江户川柯南回忆起了这个人的身份,古贺进。

这个人是计算机领域方面的佼佼者,还曾发布过和虚拟意识相关的论文,本身又是被组织拉拢的科研人员。

古贺进在加入组织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虽然公安考虑过要不要实施抓捕,但在不清楚古贺进在组织之中的重要程度、以及害怕因为抓捕而暴露己方的卧底的情况下,最终仍旧没有动手。

精通计算机的人才、游戏公司、虚拟设备、潜行游戏……以及,数字生命、意识永生,甚至连《永生之门》这个游戏的名字似乎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而刚刚才听完灰原哀的解读的江户川柯南更是立刻就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而很巧的是——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同样也在今天,就在米花市政大楼之中。

贝尔摩德所指的那个任务并不是所谓的政党选举,而是今天、会在米花市政大楼里举办的潜行游戏《永生之门》的发表会!

第175章决战(1)

任务目标出错意味着什么?

组织不会犯这个错误,但公安很有可能会因为之前的错误猜测而将今天要围剿的目标彻底搞错。

虽然选举大会和《永生之门》的发表会都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但米花市政大楼相当之大,根本不在同一楼层、也不在相连的会议厅之中,即使距离不远,但对公安来说完全是天壤之别。

公安的布置至少从一周多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参与这次行动的公安部统括、降谷零以及诸伏景光都做出了无数预案,确保不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都能及时处理——但前提是,组织的目标真的是政党选举大会。

不可否认,也许组织存在着“主要目标是《永生之门》的发表会但如果只是顺手的事那么破坏一下政党选举也不错”之类的想法……但这么一来,公安和FBI的所有布置都成了无用功。

会出事、绝对会出大问题。

江户川柯南十分确信这一点——在搞错了目标对象的情况下,如果继续行动,很可能会让盯着米花市政大楼的组织成员产生警惕,临时取消行动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如果情况更坏一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有暴露的风险。

他看了一眼发表会开始的时间,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这短暂的十五分钟,还能出现转机吗?

江户川柯南握了握手指,不可遏止地紧张了起来,心脏疾速跳动,甚至连耳边都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他正在思考解决危机的办法。

——额头上骤然传来了疼痛的感觉。

“好痛……”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词语,再抬起头时,正好隔着镜片与灰原哀灰蓝色的眼睛对视了。

灰原哀面无表情,手中握着卷成筒的杂志。她十分不客气地用杂志不轻不重地敲了江户川柯南一下,正中他的脑门。

“工藤君,冷静。”她说,“我相信你。”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随后抿紧了唇,又对她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来:“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我自己过。”

他确实紧张,但那只是因为在行动开始之前发现出了错而产生的紧迫感,在意识到错漏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就已经开始模拟出各种场景,寻求解决的办法。

被誉为平成年代救世主的侦探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不管是17岁还是7岁,他都是被所有人认可的、最可靠的同伴啊。

“那就好。”灰原哀收回了敲在江户川柯南额头上的杂志,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去吧。”

不用她多说什么了,几乎是在她开口、但话语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瞬间,江户川柯南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抄起放在玄关边上的滑板就出了门。

他开启大门的瞬间,夹杂着燥热气息的阳光就从门缝之中汹涌而至,为少年的背影镀上一层很浅的金色光晕。

他迎着盛大的阳光、踩着倒影离去,奔赴向燃烧着血与光辉的战场。

灰原哀没有动,她坐在原地,手中热气腾腾的红茶缓缓变凉,但她的掌心之中却依然滚烫——那是因为兴奋、紧张与担忧混杂的情绪。

祝君,武运昌隆。

她在心里说。

……

滑板的速度被江户川柯南调整到了最高,他踩下滑板上的按钮,巨大的气流从滑板上安装的涡轮之中喷涌而出。

米花町的地图如同立体影像一般在他的大脑之中被立刻构建出来,整个米花町的建筑都出现在他的心中,从阿笠博士家中能够用最快速度抵达米花市政大楼的道路被他用思维规划出一条绿色通道来。

滑板以超过汽车的速度在车流之中自如地穿行,踩着栏杆翻越腾转的时候还惊起了街边路人的惊呼声。

但江户川柯南顾不得低调或者别的什么,一边踩着滑板赶往目的地,一边拨通了诸伏景光的通话。

降谷零身为代号成员,现在必然已经跟其他的代号成员会和了,他不好直接给降谷零打电话,那么只能通知同为公安的诸伏景光了……如果诸伏景光那边也不行,他还有最后的备用选项风见裕也可以选择。

好在诸伏景光在铃声刚刚响起两声的时候就将通话给接了起来,青年沉稳的声音出现在了通话的另一边:“柯南?有什么事吗?”

“不对,”江户川柯南立刻开口,“任务目标错了!”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什么?”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通话之中的声音骤然变得务必严肃:“有什么证据吗?”

诸伏景光了解江户川柯南的品行,他不认为江户川柯南会在这种关头跟他开玩笑——而就是因为这种信任,实际上在江户川柯南说出“任务目标不对”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大半,但这毕竟是公安十分看重的行动,仅仅凭借江户川柯南的这一句话,他没办法调动其他的警力,必须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才行。

如果任务目标真的错了……那么今天的行动就相当于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让组织得逞会有什么后果?即使任务目标不是决定日本未来总理大臣和国家走向的政党选举大会,必然也是与之相差不大的……如果组织成功,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诸伏景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你还记得你曾经查过的那个研究员古贺进吗?他是电脑方面的人才,曾经发表过什么论文你应该也很清楚。”江户川柯南没有那么时间给他解释金银盒子代表的隐喻,只能挑最重要的部分告诉他,“灰原告诉我,组织的BOSS追求的是数字生命、意识永生!”

“古贺进现在就是K。K游戏公司发表的潜行游戏《永生之门》的研究人员,而这个游戏的发表会——同样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

一记重锤重重地砸进了诸伏景光的胸口之中,将他敲得浑身一震。

……怪不得没有异常,甚至在出发之前,降谷零这个本身就在执行任务的代号成员也没有说过行动有误的事情。

因为本质上,不管是《永生之门》还是政党选举,都是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的,甚至是同一天、几乎同一时间,他们理所当然地任务组织的任务目标一定会是政党选举、而不是区区一个游戏发表会。

这是思维的谬误——也是最终有可能导致行动失败的陷阱。

“我明白了。”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将公安这边的人安排好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FBI那边,我也会如实告知的。”

“拜托你了。”江户川柯南十分慎重。

得到了诸伏景光的答复,他立刻就挂断了通话,全力向米花市政大楼赶去。

*

为了这次任务,代号成员们聚集在了一起。

到了任务马上就要开始执行的时候,琴酒仍然没有告知任务的具体,只是告知了任务地点:米花市政大楼。

至少降谷零对这个地点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和诸伏景光所推测的组织的目标——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本身就是今天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的,这个地点只能说是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的猜想是对的。降谷零心想,看来行动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看这次能抓到多少人了。

平常的时候,代号成员之间偶尔会组成临时搭档,两人或者三人一组,偶尔出一次任务,这种组合具有十分大的不确定性,代号成员又太过零散,单独抓捕只会致使卧底有暴露的风险、还会使其他的代号成员更加警惕;一次任务同时出动九个代号成员的情况并不多见,何况还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做准备,公安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琴酒给其他的代号成员安排了任务——作为狙击手的科恩和基安蒂在附近的大楼之中等待,负责解决突发的状况。

贝尔摩德、告死鸟、波本、基尔四个人负责执行潜入米花市政大楼之中的任务,但四人并不是在一起行动的,而是各自分散潜伏。

伏特加和琴酒负责在大楼外待命,他们不负责潜入任务。

至于剩下那个人——朗姆,他并没有来参与任务执行前的集会,琴酒也没有对这个人做出任何安排。

但降谷零大概知道一点朗姆的事情。

等到分散开来行动的时候,作为搭档,降谷零十分自然地和鹿见春名走在一起。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气音和鹿见春名说话:“……朗姆好像并不想让这次行动成功。”

鹿见春名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表情,但心里忍不住腹诽——组织还能不能行了?二把手都盼着任务失败!

他也压低了声音,只用气音说话:“怎么?朗姆跟你说什么了吗?”

降谷零微微颔首:“我猜……朗姆现在就在会场之中。”

“哇哦。”鹿见春名有些讶异,“他居然来了?看来是打算亲自插手让这个任务失败了。”

朗姆是个比贝尔摩德还喜欢玩神秘主义的神秘主义者,鹿见春名愿称称他为组织最强谜语人。他从加入组织至今已经七年,但从来没见过朗姆,连说句话都没有过,这也许其中有那么一部分BOSS并不想让他见到朗姆的因素在。

虽然没见过朗姆,但从其他人的口中以及态度里,他也能知道一件事——朗姆虽说是组织二把手,但似乎并不是其他人想象中的那样得BOSS信任。

换句话说,BOSS对组织的掌控力并不是百分百,否则面对朗姆这么一个随时想谋朝篡位狼子野心的家伙,他早就要清君侧把朗姆给搞死了。

——但,朗姆不惜亲自下场,也要插手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鹿见春名目前还没有弄清楚的事。

“朗姆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找机会接近操作室。”降谷零低声回答。

现场当然是有操作室的——毕竟是政党选举,荧幕上大概率还会播放影片或者宣传之类的东西,在这里举行的会议也不少,每个大型展厅之中都配备了一个操作室。

“操作室?”鹿见春名愣了一下,“他打算干什么?利用操作室破坏选举吗?难道他打算公屏播放候选人的丑闻或者出轨照片之类的东西?”

降谷零也没想明白朗姆的想法,所以他在沉默之后才斟酌着回答:“……大概吧。”

他没有反驳,因为按照他的想法看来,如果想阻止那个不被组织看好的候选人上位、或者组织想扶持自己人上位的话,要么直接暗杀掉目标本身,要么就用丑闻或者舆论来让对方彻底失去民心……既然朗姆让他接近操作室,那么大概率就是打算利用丑闻了吧?

他们两人现在扮演的是市政大楼的清洁人员——清洁一向是外包给长期合作的清洁公司的,他们作了一点简单的易容,不算彻底地改头换面,带着棒球帽低着头走路,又穿着清洁工的制服,一路都没有什么人将他们拦下,全程畅通无阻。

但在经过洗手间的时候,鹿见春名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了。

那个男人相貌普通,是十分常见的黑发黑眼,眼眶下面的黑眼圈却很重,戴着眼镜也显得异常明显,身形消瘦,身上还带着一点很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像是刚刚从医院出来一样。

鹿见春名忍了忍,才克制着让自己没有回头去继续观察那个男人——古贺进。

他看到了这个眼熟的人。

古贺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鹿见春名皱起了眉,按理来说,古贺进是个研究人员,这里又是市政大厅,举办的是政党选举,和古贺进这个研究人员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执行任务也不可能叫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电脑方面的技术人才来凑数吧?那不是纯纯送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