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每个人面对变故和挫折的态度和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在面对亲人的离世时,很多人会哭得撕心裂肺,或者不吃不喝来表现对亲人离世的难过和不舍。
可也有些人他们没有哭没有难过,可这样不代表他们不难过,他们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一天他们看到亲人用过的东西,在某个夜深人静时他们才会反应过来这人永远离开了他们,他们这时候才会哭得撕心裂肺。
所以她不觉得小榆儿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更别说秦正茵那样对待小榆儿,就是办婚礼也没有放过小榆儿,要不是江霖早有准备,小榆儿说不定就要被她给毁了,对于这样的母亲,她不难过有什么好谴责的?
别人可以说她,但作为她的家人,不给她支持就算了,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没心没肺。
白老太越想越生气:“明天等小榆儿一走,我就带着念念回天津!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白嘉扬一眼,拿上白榆给她和念念买的东西回房去了。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徐映之走了进来,她在屋里左看右看,然后问白嘉扬道:“榆榆呢?”
白嘉扬在沙发颓废地坐下来:“走了。”
徐映之一惊:“怎么那么快走了?她刚才还说想留下来给大家做晚饭的,她今晚凌晨就要出发去琼州岛,她说很舍不得你们,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白嘉扬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榆榆今晚就要走?”
徐映之更吃惊了:“对啊,难道她没跟你们说吗?江霖那边计划有变,所以要今晚提前走。”
白嘉扬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我把她给骂走了。”
听到这话,徐映之嘴巴张得大大的:“你骂榆榆?你为什么要骂她,她不仅给你买了羊绒衫,她还送了丝巾给我,还提前给我们婚礼送了一面双面绣,你到底为什么要骂她?”
白榆给他们送了这么多东西,她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一回到家,她就跟她妈说了,然后两人开始收拾特产,又准备了一些火车上可以吃的东西,准备等会儿拿过来给白榆。
只是她没想到白榆居然被白嘉扬给骂走了。
白嘉扬心里一痛,后悔排山倒海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我在房里听到她去了友谊商店买东西,又说又笑,所以我骂她没良心。”
徐映之顿时火冒三丈:“去友谊商店买东西怎么了?我也去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骂?”
白嘉扬:“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在这个时候,哪怕她稍微表现得难过一点,至少也会让别人心里舒服一点。
徐映之笑了:“所以为了让别人心里舒服,她就应该哭得死去活来,最好不吃不喝,就像你这样,要生不死的,让别人守着你,担心你会想不开而一直陪着你才算是难过的对吗?白嘉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
说完,她也没再看白嘉扬一眼,掉头跑了。
她真没想到白嘉扬居然因为这个而责备白榆,秦正茵来婚礼闹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秦正茵对白榆那么过分,她不难过怎么了?
更何况她是能感觉到白榆是有难过的,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再说了,难道一定要大哭大闹不吃不喝才算是孝顺吗?
她奶奶死的时候,他爸就没哭,非常淡定自若地给奶奶办后事,那时候她也听了不少人说他爸没良心,甚至就是她也有过那种想法。
但有一天半夜起来,她看到她爸拿着奶奶的照片在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爸不是不难过,他只是把思念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对于有些人来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①
客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从窗口照进来,屋里一片冷清。
白嘉扬看着沙发上的毛绒衫,越看越难过,他猛地站起来,朝外跑了出去。
**
白家这边乱套了,江家那边更是乱得不行。
娄秀英昏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医院后,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可江又涵就麻烦了。
江家担心她真的是未婚先孕,所以去了熟人的医院,又让熟人私下安排了检查。
这一检查,也就坐实了江又涵怀孕的事情。
“啪”的一声。
娄秀英一巴掌扇在江又涵脸上:“你个不知廉耻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个畜生到底是谁?说出来!”
她以为女儿是有点任性,但胜在听她的话。
她也以为这个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现实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未婚先孕!
这四个字让她头昏目眩,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才好!
但她更恨那个男人,她觉得肯定是那个男人勾引了江又涵,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江又涵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脸一阵火辣辣的,随即眼泪就流了出来:“妈,你打我!你从来不打我的!”
娄秀英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我打死你都有可能!你还不快说,那个畜生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家住在哪里?”
要不是她只有一个女儿,要不是这里还有其他江家的人在,她真想一巴掌扇死她!
江又涵被她妈这个模样给吓到了:“我不说,我说了后肯你定会打死他的。”
她知道她妈肯定不舍得打死她,可如果她知道了梁天宇的存在,那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梁天宇家里那种条件,到时候她妈知道了,可能想打死的就不止梁天宇了,估计还有她这个亲生女儿。
想到这,她缩了缩脖子。
众人:“……”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担心自己,反而还为那个渣男着想,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娄秀英更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拿起病床上的枕头就往江又涵的脸上抽去:“不说是吧,那我就打死你!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这事情要是闹出去,不说江又涵一辈子的名声毁了,就是他们三房以后也要抬不起头来。
江启邦也会骂她没有把女儿教好,到时候她单位的工作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娄秀英越想越气,手里的力量也逐渐失去了控制。
江又涵尖叫着一边闪躲一边求饶:“啊啊啊……好痛啊妈,你不要再打了……”
可娄秀英已经打得失去了理智。
她虽然出生不太好,但她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才爬到现在这个让人羡慕的位置和高度。
她没办法允许自己的人生里出现江又涵这样的错误,她更没办法让自己成为人人嘲笑的对象。
她越想越生气,手里的枕头“啪啪啪”抽在江又涵身上。
朱彩云一开始以为枕头打不死人,便没有阻止,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不生气,总要让娄秀英把怒气给发泄出来才好。
再说了,她们虽然是妯娌,但娄秀英平时处处要高她们一头,这会儿她开口,不仅她不会领情,还会被她以为在看她的笑话。
只是眼看着娄秀英越来越失去理智,她担心出事,于是连忙开口:“秀英,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
娄秀英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出事更好,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江又涵被她妈打得哇哇叫,又听她妈左一句“不知廉耻”,右一句“不要脸”,顿时也来气了,用力挥开她妈,然后从病床上跳下来就要逃跑。
谁知她被床上的被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头朝地上倒下去。
朱彩云吓得瞪大眼睛:“小心——”
她扑过去想抱住江又涵,可她前面还站着一个娄秀英,这一耽搁就来不及了,在场的人眼睁睁看着江又涵头先着地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的老天爷,血!出血了!快叫医生过来!”
朱彩云先发现了不对劲,她看到鲜血从江又涵的头发蔓延出来,瞬间就把地面给染红了,而江又涵眼睛闭着,已经失去了直觉。
江家其他人也没吓到了,在怔愣了片刻后,有人跑出去叫医生了。
娄秀英怔住了,手里的枕头在空中晃荡了几下,随即掉在地上。
下一刻,她像个疯子一样扑上去,抱住地上的江又涵晃荡了起来:“涵涵,涵涵你怎么样了?涵涵你不要吓妈妈,妈妈再也不打你了,涵涵!”
她只是太生气了,她不是真的要打死她。
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而且又是她唯一的骨肉,她怎么可能会真的想打死她。
她只是太愤怒太失望了,尤其是在听到这个时候她还护着那个死男人,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娄秀英抱着一个“血人”在晃荡,气得跺脚:“还不赶紧把病人放下,你是想晃死她吗?”
这种脑袋受伤的最碰不得,说不定已经有脑震荡了,她还这样用力晃,晃个鬼啊!
很快江又涵被推进了急救室。
只是等她被推走,江家的人才发现,她刚才躺着的地方居然有两摊血。
怀过孕的人都知道,在怀孕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江又涵刚才那么重摔下来,只怕那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娄秀英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反而阴转多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跟江又涵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但就她对女儿的了解,对方肯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要不然以女儿的性格,早就带回家来,然后到处嘚瑟。
她之所以这样隐瞒着,十有八|九是那个男人的家世不好,不仅不好,甚至有可能是很差,所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说出来。
既然这样,那孩子最好就是不要。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又涵嫁给一个没家世的穷鬼!
如果孩子没了,他们到时候私下把那个男人找出来教训一顿,再警告他以后不准来找女儿,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样一来,她就能把这事情给隐瞒下来。
到时候她再给女儿找个家世背景好的嫁过去,以后谁还会知道她怀孕这事。
娄秀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很快,她就打定了注意,如果江又涵自己流产最好,如果没有,那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能生下来。
只是。
江又涵的确是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但同时没保住的,还有江又涵的生育能力。
医生说江又涵以后很难再怀上,就算怀上了,孩子也会保不住。
娄秀英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完了。
全都完蛋了。
**
白嘉扬在四合院门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江霖。
江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跑得满头大汗,发生什么事了?”
白嘉扬心虚地有些不敢看江霖的眼睛,但他还算是个男人,没有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榆榆刚才回娘家,我不分青红皂白把她骂了一顿,她被我给骂跑了,我担心她有事,所以便跟过来看看。”
江霖的眼光瞬间冷了下来,定定看着白嘉扬:“你最好祈祷榆榆没事。”
说完他大步走进四合院。
他先问新来的保姆,问她有没有看到白榆回来。
保姆一直在厨房忙活,并不知道,但王叔知道。
“榆榆半个钟头前回来了,一回来就回房间去了。”
当时他就觉得白榆跟平时有些不一样,没有跟他打招呼,也没有看他,就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原来是在娘家受了委屈,怪不得呢。
想到这,王叔责备地看了白嘉扬一眼。
他觉得白榆那孩子懂事又有礼貌,做了好吃的还会够他多做一份,就是她真的做错事了,可今晚她就要跟江霖去琼州岛,看在这份上,白嘉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骂她。
江霖听到白榆回房了,连忙转身朝房间跑去。
平时走路要花五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一分钟就跑到了房间。
房间没锁,一推就推开了。
只是白榆没在房间里。
不过她买的丝巾和羊绒衫倒是在,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
白嘉扬慢了半步跟上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着急问道:“榆榆呢?王叔不是说她回房间了吗?”
江霖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其他房间去找人。
只是几人把整个四合院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白榆的踪影。
江霖:“王叔,你确定榆榆回来后没有再出去吗?”
王叔点头:“我确定,因为我在门口这边修剪灌木,如果有人进来和出去,我肯定会第一个知道。”
他平时除了兼顾老爷子的司机,还会帮忙照顾院子里的花草。
白榆半个钟头前回来的,回来后就直接回房间了,之后一直没有出去。
江霖眉头蹙了起来。
既然王叔十分肯定白榆的人还在四合院里头,几人只能再次把整个四合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
但,依然没有任何白榆的踪影。
白嘉扬找了一头汗,五脏俱焚,更是后悔得不行:“都怪我,我要是不骂榆榆,她就不会躲起来。”
江霖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刚才说榆榆躲起来了?”
白嘉扬内疚地点头:“榆榆小时候有个习惯,以前她在家里受了委屈就会偷偷躲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榆榆现在都长大了,居然还会躲起来让人找。
王叔听了这话,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白家谁会让榆榆受委屈,肯定就是她妈秦正茵。
江霖面沉如水:“小时候榆榆会躲在什么地方?”
白嘉扬想了想:“那时候她人小,家里人一直跟她说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外面,所以她一般是躲在家中的柜子里。”
家里就那么几个柜子,所以很好找。
不过现在榆榆已经长大了,他不觉得她会躲在柜子里,不说江家的柜子装不下一个成年人,而且这种行为有点太幼稚了。
他觉得榆榆应该是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说不定偷偷爬墙出去了。
他正想把这个想法告诉江霖,谁知下一刻就吃了江霖一拳。
白嘉扬的脸都被打偏了,嘴里还尝到了血腥味。
“你不配当榆榆的大哥!”
冷冷扔下这句话,江霖转身朝房间跑去。
江霖再次来到房间。
他朝房间的柜子扫了一眼,最后朝衣柜走了过去,接着伸手打开柜子——
就见白榆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柜子里,脸色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