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是我的思远海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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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王佳芬约我逛街。走在商场里时,她对我说,李维让她过年时去他家玩,她很犹豫。

我笑着说:“李维怎么和我家叶思远一样啊,之前他还叫我国庆节去他家呢。”

王佳芬问:“你为什么没去啊?”

“我就是觉得太早了。”想到叶思远被我拒绝后那失望的神情,我就有些无奈。

王佳芬点头:“是啊,我也是觉得太早嘛,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我交男朋友了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说啊?”

“不知道,没想好,我就是觉得还早,起码得等李维大四实习的时候吧。”

我想了想,说:“我倒是打算寒假里就和我爸爸说了,因为我和叶思远都已经认定对方了。”

“你琼瑶看多了啊?还认定对方。”王佳芬捏着嗓子学我说话,又说,“那,你打不打算告诉你爸爸,叶思远他没有……他……的身体情况?”

我说:“应该会说吧,不过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了。”

“啊?是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爸要是不同意,毕业了我就和叶思远私奔!跟着他回家去!”

王佳芬傻了,叹了口气,摇头说:“小桔,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要是真这么跟着他去,你在他家会抬不起头来的,你会被他爸爸妈妈看轻的。”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问:“会吗?”

“会的。小桔,你要记着,不管你要嫁什么人,你都得有自己的娘家。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只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妈妈,才永远不会嫌弃你,会在你想哭的时候,为你打开一扇门。”

我哈哈直笑:“你别这么严肃啊。”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别笑,我说真的。你最好还是想想办法让你爸爸接受叶思远,别净想着私奔这种蠢事,要不然,将来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我敛起笑,渐渐沉默下来,曾经信心百倍的我,在面对日益逼近的寒假时,开始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叶思远回来以后的一个周六,是腊八节,那是我们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周末。

我拖着他去了H市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每年的这一天,庙里都会连日连夜地熬煮大锅腊八粥,免费发放给民众,既是纪念在腊月初八这一日修道成佛的释迦牟尼,又是让老百姓在一年到头时,为庆祝丰衣足食而举行一个小小的自我祭祀。

叶思远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衣,出门前,我帮他把空袖子塞进了衣服口袋里,羽绒服袖子很鼓,乍一眼,谁都不会看出他有什么异样。

那个寺庙平时就很热闹,何况又是腊八节,庙里挤满了烧香祈福和专程来喝腊八粥的人。

叶思远并不避讳出门,不过来到这么热闹的场合,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于是,我一直紧紧地陪在他身边,手托在他的腰后,给他支持和鼓励。

我在大雄宝殿外的长明灯处点了六支香,自己三支,叶思远三支,然后我跪在殿门外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举香过头,朝着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神明鞠躬许愿。

然后,我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又跪下给菩萨磕了三个头。

我在心里默念:大慈大悲的菩萨,陈桔向您请愿,我的愿望并不多,希望身边的人都身体健康,不受苦难困扰。还有……请您保佑叶思远,他已受过磨难,终身将受此牵绊,请您佑他后半生自信坚强,幸福美满,无论要我陈桔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站起来,扭头看叶思远,说:“你要拜吗?”

他点点头,随即就跪在了蒲团上,缓缓地磕下头去,他的空衣袖仍旧塞在衣服口袋里,使得他磕头的姿势看起来很奇怪,边上有香客在好奇地打量他,也许在想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没诚意,连给菩萨磕头都不愿意伸出手来。只有我知道,他已经注入真心。

叶思远的额头磕到蒲团前的木架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体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你向菩萨许什么愿了?”我问他。

“不告诉你,不然就不灵了。”

“小气!”

“以后愿望实现了,我和你来还愿,到时候告诉你。”他眨着眼睛冲我笑。

我说:“好!”心里不禁想到自己许的愿,若要还愿,那得等到我和他都七老八十了吧。

烧完香拜完佛,我和叶思远来到了人头攒动的斋堂,凑着热闹排队打了腊八粥。

叶思远扭头看了下桌椅密布的斋堂和拥挤的人群,低声对我说:“小桔,你就打一碗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样的场合,叫他用脚吃东西,他会不自在的。而且我们走了不少路,他也没洗过脚,我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自己喝粥了。

我说:“我打一碗满一点的,咱俩一起吃吧。”

他很犹豫,垂着眼睛没有说话,我用下巴指指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男孩和女孩正在互相喂粥,我说:“你瞧,别人都那样呢。”

他又纠结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打完粥,我们选了个靠墙的角落,肩并肩坐在长条状的木凳上,我只取了一个勺子,轻轻吹了吹粥,就忙不迭地舀起来尝了一口。

粥很烫,里面有各色食材,已经煮得糊糊的看不出具体东西来,不过滋味的确不错,糯糯的又不太甜,很合我的口味。

我抬起眼睛,发现叶思远正安静地看着我,我舔舔嘴角,做出一副吃到美食的满足模样,又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说:“尝尝看,真的蛮好吃。”

他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瞄了下周围,终于张嘴喝下了勺里的粥。

“怎么样?”我笑着问他。

他咽了下去,说:“还行,就是有点甜,你觉得很好吃吗?”

“是啊,你不喜欢吗?”

“那你多吃点吧,我不吃了。”

“叶思远。”我瞪他,“再吃十勺!”

“真的够了,我已经尝过了。”

“十勺。”

“我不常吃甜食的。”

“十勺。”

“五勺。”

“成交!”

我满意了,立刻又舀起满满一勺粥喂到他嘴边,他快速地喝了下去。

他乖乖地喝了五勺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显出轻松的表情,说:“小桔,你自己吃吧,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不够了咱们再去排队,只是我没办法帮你去端,要不就多给你打一碗了。”

“你当我是猪啊,哪有多好吃。”我再次瞪他,他又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真不爱听。

他知道我的心思,就只是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话。

喝完粥,离开寺庙前,我和叶思远又一起去撞了祈福钟。

他没有手臂,觉得自己撞不了钟,面上神情很有些紧张,但我对他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我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双臂环过他的腰,拉住了钟槌两端的红绳,我抬头朝他笑,然后双手用力摆动钟槌,将它往大钟上撞了过去。

“咣——”宏亮悠远的钟声在我们耳边响起,我摇动钟槌,又撞了一次,再一次。

“咣——”

“咣——”钟声余音袅袅,不绝如耳,悠悠荡荡地绕响在古寺上空。

我抬头看我身边的叶思远,他很平静,任由我抱紧了他的腰,眼神里不再有尴尬的神情。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一次在心里许愿,希望我和叶思远的恋情能如这铜钟一般,深重悠久,永不沉寂。

撞完钟,我们并肩离开,我看到排队等候的人群都用平和的目光看着我们,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叶思远。也许,在这样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人们都可以静涤心灵,用最单纯、最简单、最有爱的目光感受一切。

我能看到他们眼中有流转的波动,我知道,他们会被这个坚强的男人感动。

这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那些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情感中遇到的小挫折、小变故,与叶思远身上发生的事一比,算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如此美,我们都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并让自己活得更好。

这是叶思远用实际行动,教给我的道理。

我和叶思远准备回家。这一趟出行,我很满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我偷偷看他,他面容沉静,眼神淡然,嘴角挂着一丝笑,看来心情也是不错。

只是我没想到,离开时遇到的一个人,竟给了叶思远巨大的冲击。

寺庙出口外是一条摊贩林立的小路,两边都是商家在卖香烛、佛珠、佛像等祭祀用品。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突然就听到有人在路边喊:“各位行行好吧,各位行行好吧……”

我和叶思远一同转过头去,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我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三十多岁的模样,在寒气逼人的1月初,他裸着上身盘腿坐在路边,面前摆着一只破旧的白色搪瓷杯,不停地朝路人弯腰,做着磕头作揖的动作。

他吸引我注意的原因是——他也是一个失去双臂的残疾人。

他的双臂残肢要比叶思远长得多,左臂到了手肘,右臂到上臂中部,他把双臂合拢到身前,两端残肢还能并在一起,他就是用这样的姿势,给大家点头作揖。

他的残肢末端颜色很深,皮肉也粗糙,还留着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很可怕。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混浊灰暗,面色和上身的肤色都黑黝黝的,身子很瘦,肋骨根根分明,小腹上却有层层赘肉。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嘴里就露出黄渍斑驳的牙,偶尔,他还扭头往地上吐一口浓痰。

我立刻扭头看叶思远,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特别害怕的东西。

我搂住他的腰,叫他:“思远,思远。”

他惊了一下,终于低头看我。

我望着他说:“别看了,走吧,我们回家。”

他点点头,和我并肩离开,只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个乞丐一眼。

这一天,一直到晚上临睡前,叶思远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表情。

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思远,你别胡思乱想了,行吗?”

他看着我,动了动嘴唇,低声说:“小桔,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去工作,他的手……甚至还有那么多,如果我有那么长的手臂,我可以学会做许多许多现在做不了的事。”

我立刻说:“也许他没有读过什么书,找不到工作;也许他是成年后才受的伤,已经不能学会用脚做事;也许他还有其他疾病,身体不太好;也许就是因为他懒。总之,原因会有很多啊。而且,他是他,你是你!”

叶思远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说:“小桔,你说,如果我家里不是在做生意,我会不会也不能读书,然后,也找不到工作,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不会的!”我的语气很坚定,“思远,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你不能读书,也一定会学会一技之长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保证?”他眼神幽幽地看着我,带着点疑义。

“因为我了解你,我当然能保证。”我抚着他的脸颊,轻声说,“思远,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心目中的样子的,别人的事咱们不管,咱们只管自己,行吗?”

他又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然后,他扭头对着我笑起来:“小桔,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也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你知道就好。睡吧,后天就要考试了,咱们得养精蓄锐啦。”

“嗯,关灯吧。”

我关了灯,在特别寂静的黑暗中,听到了叶思远轻微的叹气声。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我和叶思远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跟着婉心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到家后,我又如往年的假期一样,找好了超市的兼职工作。

半年不见小笨蛋,我发现他又长高了许多,都快和我差不多高了,声音也越发低沉起来,小胳膊小腿上也渐渐地长起了肌肉。

只是他看到我,仍旧是蹦蹦跳跳很开心,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我给他买了一双耐克的运动鞋,给爸爸带了一件毛衣,给美阿姨带了两盒朵儿胶囊,我对着爸爸,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叶思远的事。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每回和叶思远打电话发短信,我都觉得他有意无意地在关心这个,我就只能装作忘记了或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直到年初七,那一天,我在超市上晚班,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我惊讶地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是爸爸的旧同事兼旧邻居孙叔叔,他正和我爸爸在喝白酒。

孙叔叔,是孙耀的爸爸。

他看到我,咧着嘴笑起来,说:“小桔啊,长这么大啦,哎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老陈你好福气啊!”

我有些紧张,两个中年男人都喝得有些醉,可能是我潜意识在作怪,总觉得爸爸的脸色很难看,美阿姨在为他们准备下酒小菜,走出厨房看到我,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我定下心神,和孙叔叔打了招呼就回了房间。

这一晚,爸爸并没有和我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打算陪着陈诺去少年宫玩一趟。

在厕所梳头时,爸爸走到我身边,板着脸说:“你给我过来。”

我心里已经有些数了,赶紧做好各种应答准备,跟着爸爸去了阳台。

爸爸坐在藤椅上,抬头看着我说:“听你孙叔叔说,你在学校里找了个男朋友?”

“是的。”我立刻就承认了,心想,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吧,虽然,这氛围并不是太好。

“你孙叔叔的儿子耀耀从小就听话懂事,样子也不错,高中就蛮喜欢你的,听说他去Q大念书,也是为了你。”

我冷冷地答:“我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你孙叔叔告诉我,耀耀对他说,你交的那个男朋友,身子有点问题,是个残废。”

“爸爸!”我声音大起来,“他不是残废!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身上有点残疾而已!”

“放屁!两只胳膊都没了还叫身上有点残疾?”

爸爸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我吼道:“陈桔!你承认得倒挺快!也不用我来套你的话,我说你这死丫头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眼睛被狗啃了,老子养你十几年,把你养成这个模样是叫你去献爱心的吗?你说你要去大城市我让你去!每个学期给你付几千块钱的学费生活费是叫你去找个残废谈恋爱的吗?你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你死了的妈!啊?啊?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鬼身上去了!你是鬼上身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老孙和我说的时候老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你让老子这脸以后往哪儿搁?老邻居老同事不用多久就能知道你找了个残废,你他妈是想气死老子是不是?”

听到爸爸一口一个地用“残废”称呼叶思远,我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我也仰着脖子对着他吼起来:“他不是残废!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又不认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只顾着你这张脸,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没有胳膊是他想的吗!那是一场意外!如果他没有受伤!现在不知道有多优秀呢!就算他没了胳膊,他现在依旧是个特别出色的人!你凭什么说他是残废,你凭什么说我对不起我妈,你才对不起我妈呢……”

啪——

我的脑袋甩向了一边,头发都挂了下来,垂在我眼前。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痛起来,嘴角有了一些腥甜的滋味。这一巴掌,我知道爸爸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扭过脸去看他,他眼里冒着火焰,显然是气得够呛,他指着我的鼻子,抖动着嘴唇说:“陈桔我警告你,除非老子死了,要不然你别想和那个残废在一起。”

我抚着自己肿胀的脸颊,迷茫地看着他,心想,我做错什么了吗?

叶思远,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我冲出阳台,看到陈诺呆呆地站在爸爸的房间里,瞪着眼睛朝我看,他说:“姐姐……我们……还去少年宫吗?”

我抹掉嘴边的血,咬着牙笑了一下,点头说:“去啊!谁说不去了!”

之后的几天,家里低气压盘旋,我和爸爸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我们成天板着脸,美阿姨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陈诺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不时瞟瞟我们三个人的脸色,再也不敢任性调皮。

我没有对叶思远说过这些事,只是天天向他报平安。也许我演戏水平还不错,叶思远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正月十一,我去火车站买回学校的车票。民工往大城市返的热潮还没过,售票员告诉我,五天内都没有去H市的车票了,连站票都没有。

可是,在这个家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脑子一热,我问:“有去D市的车票吗?”

她一查,说有,但是是慢车,要开三十七个小时,而且只有站票。

我毫不犹豫地把钱和学生证递给她:“买一张。”

我手里攥着正月十二下午五点出发的火车票,昂着头回了家。

晚上,我向爸爸开了口,问他要学费。他死死地盯着我,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可以找那个残废给你付学费啊!你不是已经和他同居了,还来问老子要什么钱!老子的钱是将来给陈诺读大学用的!”

“算我问你借的。”我淡淡地说,“陈诺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负担,我自己的生活费我也自己承担,请你把学费借给我,好吗?”

他没理我,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床,发现枕边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千块钱。刨去学费,还多了一千五百块。我手里抓着钱,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午饭后,我对着客厅里还在闷头喝酒的爸爸说:“我回学校了。”

他惊讶:“你这么早开学?”

“我在兼职,要早点开工,已经买了火车票了。”

“……”

“那我走了。”我转身换鞋,准备出门。

爸爸突然走到我身后,他拉过我的手,低声说:“小桔,你能不能答应爸爸,回学校去和那个残……残疾人,分手,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回头看他,咬了咬嘴唇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他松开了手,喝得潮红一片的脸颊上,又起了些愤怒的神色。为了避免再和他有正面冲突,我赶紧拎起行李出了门。

走到楼下,我听到陈诺在四楼窗边叫我:“姐姐!姐姐!”

我抬头看他,小笨蛋明显哭了,哑着嗓子在那儿一边挥手,一边喊:“姐姐,我会想你的,你要多打电话回来啊!”

“我会的,小诺,再见。”我也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上车前,我去了趟超市,给自己买足了一路上的食物饮料,还买了个折叠的小凳子。

我的思维一直有些混乱,直到登上去D市的列车,我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才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没有告诉叶思远我的行踪,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想好。拿出车票,我看着红色纸片上那个目的地的名称,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

可是,这样疯狂的事我又何止只做了这一件?透过车窗望向远方,我不知道,这三十七个小时的旅程结束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列车满员。

不仅满员,连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我带了一个手提行李包,请一个大叔帮忙,挤着塞进了行李架上。在几个打工妹打工仔的座位边,我拉开小凳子坐了下来,背靠着他们的座椅背侧面,将双肩包抱在了手里。

车厢里很吵,有人大声聊天,有人嗑瓜子,我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干脆围着小桌子打起牌来,我觉着无聊,就伸着脑袋看他们打。到了六点多,大家都开始吃晚饭,有吃泡面八宝粥的,有啃面包的,也有买盒饭的,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拆了包饼干咬了几块,就再也吃不下去。

列车员隔一会儿就会推着小车经过,我就要站起来,折起凳子让他们通过,就这样站起坐下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多,车厢里才算是安静下来。

我靠在坚硬垂直的椅背上昏昏欲睡,突然,手机响了。我低头一看,是叶思远打来的,一下子就有些慌神,急忙按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