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梨的脑袋还在脚盆里埋着, 他并未第一时间抬起头。
苍伐收回脚,也没擦,直接盘坐到床上。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言梨的发心, 人在两三秒后动了动,再呆了会,摊在地上的手指握紧后上半身忽然弹了起来。
白言梨蹲坐到地上, 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撑着地面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他将嘴里的水吐出来些, 可鼻子里眼睛里还似有水,没顾上看床上的妖, 人狼狈的大口大口呼吸。
苍伐一手往后撑着身子,视线从他身上落到桌面上, 那里的菜还摆放整齐,包括那盘特意准备的自己最爱吃的水果。
这桌饭菜白言梨是用了心的,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一口都不愿意往肚子里吞。
“你确定这饭菜里没有多点什么?”等人气息顺一些了,他开口。
白言梨抹去脸上的水后摇了摇头, 安静了会后慢慢站起来。
苍伐视线慢悠悠跟着他。
人站起来后直接转过身,走了几步到桌子旁捡起先前脱下的斗篷重新披上身体。
苍伐打着哈欠,干脆整个身体往后倒去。
“夫君还有吩咐吗?”
“受不了了?”苍伐问,声音听着还有些温柔。
白言梨没回答,他再次上前弯腰, 苍伐等了会没听到人的回应,抬头发现他正在擦拭地上的洗脚水。
“我困了, ”翻身拉过被子, 苍伐背对着侧身闭上眼睛, “要睡觉。”
“嗯。”将脚盆放好, 擦干地上的水后白言梨站了起来。
他盯着床上的妖看了会,苍伐裹着被子且面朝另一侧,他只能看到妖的后脑勺。
“要走?”人刚迈了一步,苍伐懒洋洋出声。
白言梨马上停住了。
苍伐也没看他,口气还算好的问,“不留下吗?”
“……”白言梨有些吃惊他的反应,彷徨了下,那头床上的妖冷淡道:“就站着吧。”
苍伐闭上眼,随意道:“在那站着替我挡着光。”
花房里就只有燃着的蜡烛,这点光线完全不会影响到睡觉,再者说真怕亮可以熄灭蜡烛啊。
白言梨当然不会说这些话,苍伐让他留下,他呆愣后左右看了看,选了个不那么碍眼的床尾位置站好。
苍伐闭上眼睛,没一会还真就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几个时辰很快过去,因为在这地下呆着,他也判断不出白天黑夜,只是稍微清醒不用扭头看,只感觉气息就知道床尾那人还在。
动了动手指,花房中燃着的蜡烛瞬间一同熄灭。
床尾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马上抬起头。
苍伐翻了个身,黑暗中看向对方。
白言梨并未睡着,也是,站着怎么睡得着呢,因为自己熄灭蜡烛,人看向大床。
黑暗影响不了苍伐的视力,他仔仔细细打量自己这位伴侣。
瘦了,短短几天时间,和上一次见面对比起来瘦的都有些脱相了。
丑,面上的肉少了大半,看着跟只有轮廓似的,丑的没眼看。
还有刚刚,虽然只瞥了一眼,但是没看错的话,人手腕上是怎么回事?密密麻麻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一道道划的相当整齐。
什么人或者什么妖伤的吗?不应该啊,东府如今可算完全落入他掌控中了,且从这几天出现在地下的这些人看来,更多的皓月成员已经混进来了。
就算是受伤了有桃饱饱在,如何会让伤口自己结疤一点点好呢。
“夫君……”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醒着,白言梨很轻的唤了声。
苍伐没搭理,盯着对方从头到脚。
白言梨就只唤那一声,看他没反应,人偷偷弯腰按了按站的发麻的小腿。
苍伐适时“咳”了声,弯腰的人就像做贼被抓下意识站直挺背,看过来的目光中充满小心。
苍伐勾了下嘴角,再翻身,面朝上躺着。
白言梨偷偷往床边挪动,垫脚看向床头判断他是否醒了。
苍伐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花房中的蜡烛全部燃起。
人猝不及防“啊”了声,忙又往后退去。
苍伐坐起,拿过枕头垫着,漠声道:“手链。”
“什么?”白言梨不清楚他是刚醒还是从头到尾就没睡,有些迷糊的问。
苍伐目光锁定在人手腕上,冷漠道:“还回来。”
刚刚黑暗中看到人一直摸着手腕,若非如此,自己还真就忘了这茬。
“什么?”蹙眉往后退,像是没料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白言梨非常惊慌。
苍伐盯着人,面无表情道:“手链拿下来。”
“夫君说了送给我的。”右手摸着左手腕,白言梨边回答边继续往外退。
苍伐看他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冷“哼”声,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白言梨忽然往前“跌”去。
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抓着,他维持不住站姿,腕上手链也一点点往外脱去。
“夫君送了我的!”人突然大声,白言梨努力挣扎着。
苍伐看手链马上要飞出来,右手打开。
白言梨咬了下牙,突然侧身另一手往地上“打”去。
有能量震荡开来,苍伐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被风吹起,盖了他一脸。
“……”深呼吸后将遮着眼睛的头发拨开,苍伐露出阴鸷目光。
白言梨重将手链套回去,捂着自己的手腕连连往后退到花房边,“不行,不能拿回去。”
“你这是,”苍伐相当意外,“跟我动手?”
对了,以前不能动粗是因为白言梨是个人类,还记得刚跟对方在一起时经常被气的吐血,那时候顾忌着白言梨是个人而一忍再忍。
现在……苍伐双脚落到地面站起来。
白言梨后背靠上笼子,摇着头,“我就只有这个了,你不是送给我了吗,这个对夫君你也不是很重要吧,我拿东西换好不好?”
真是逻辑错乱的发言,苍伐厌恶道:“重不重要我都不想让它在你手腕上戴着。”
“可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白言梨也觉着自己的说法不是很站得住脚,他请求道:“夫君有想要的东西吗,我们交换好不好?”
“我想要你的命,”苍伐变幻出匕首砸到人脚下,微笑道:“你给?”
“只有性命,”白言梨干脆将戴着手链的手藏到身后,“不能给。”
“也行,”苍伐点点头,“那告诉我,帝畿中是哪一家在帮你们?”
“……不能说。”
苍伐继续微笑,“那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开的墓?”
“不能说。”
“你到我身边来,从荒服到侯服,为的什么?”统领百万妖军?这些只有在自己支持的情况下才有用,否则就是水中月,瞬间就可能崩塌。
“为了墓,”白言梨很快回答,在苍伐提出质疑前马上补充道:“目的之一。”
“其他的呢?”确实有东府在,外服的墓皓月开起来不要太容易,也因为有东府这个庞然大物在明处,符器的流通非常快速。
可所有的这一切只是明面上能够看到的目的,苍伐总觉着皓月还有其他大计划。
“…不能说。”
“看来我这手链不怎么值价。”苍伐说着往前逼近。
白言梨背靠着移动位置,“夫君在笼子里还是不要使用妖力了。”
“说起来,”苍伐变幻出扇子,“你既然是天枢星主,战斗力应该不弱?”
白言梨抿着唇,目光非常戒备,当然,他戒备的不是苍伐的攻击而是腕上的手链。
苍伐看人的架势也知道,白言梨完全没有防备身体其他位置的意思,人死死护着的就是手腕。
“打一场!”苍伐是认真的,他很好奇以前表演的相当完美,每次在自己身下都哭喊着求饶的人类强悍到什么地步。
皓月二把手嘛,总不能让自己失望吧?
“笼子里动手对夫君你不公平。”白言梨一点点移动着,一只手始终藏在身后。
苍伐皮笑肉不笑,“你这意思,自己能打得过我?”
白言梨犹豫了下,很轻的“嗯”了声。
苍伐挑眉,握着扇子直接往前挥去,过程中扇子变成长剑,黑色长剑直接削向白言梨的脑袋。
人一手还藏在后,反应很快的蹲了下,在苍伐收剑前,人往旁闪去。
苍伐喝了声,“别躲!”后,剑收一半往旁挥去,白言梨右脚往后,腰肢犹如柳条般直接向后软倒,在苍伐下一波攻击到前,人如兔子般脚尖轻点,身子跳到了桌边。
苍伐没有马上追过去,抛出手中长剑,那剑到了半途变成九把,像漩涡般旋转着包围向白言梨。
若真被困在中间,那么等这九把剑分散,人也差不多被搅碎了,白言梨眼瞳紧束,右手举起到身前,手指间夹着张黄色符纸,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符纸就挡住了居中的黑色长剑。
白言梨左脚像画画般在地面移动了下,有类似封印的古怪文字亮起在他脚下,配合着他手上燃起的符纸,苍伐忽然往后退去。
那符纸燃烧后没有灰烬,反倒变幻出巨大的白色猛虎往前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