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日，但昆山很少会让人觉得暖和，即使是盛夏，因着他们那灰色的楼宇的冷光，还有他们那戎装上的锋芒，都会让人忽视了太阳的温度 。

两人高的长号被人吹响了，昆山的比武场的鼓声方圆十里都可以听到，众仙家子弟在比武场站着，四方悬浮在空中的看台上坐着各派的长老及其弟子，上面乌压压一片，下方也是乌压压的一片，五门论道这才是正式开始了。

按照老规矩，五门每门出一位长老压擂，比试三日，无论散修还是五门的人，无论修为和身份，均可以上擂挑战，败者不可再战，三日后留在擂上的长老角逐再行胜者。

在中州之中，跨越阶级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等五门每派的选贤大会，拿到五门令牌自可当人中龙凤；二者，便只有没有任何助力，没有任何功法跻身修士的行列，五年一次，在论道场上一战成名，那样才是从“平民”一步踏进麒麟殿。

况且，散修也是有气性的，即使无门无派，但也有那要与人中龙凤一较高下的气量。

毕竟谁能说，非正统出身就要落人一成的话呢，世俗常有，可修行之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五门论道的比武场其实最开始上来打擂的都是散修，他们即使大体知道台上长老的修为，可那些也不怕做了扑火的蛾，定是要试上一试的。

柳萤对上的第一位，就是个无门无派的小姑娘，她身量十分矮小，一双蛾眉贴在铜钱似的圆眼上，看着年龄倒是小，不过背倒是挺的笔直。

內府一看，是个金丹，一开口倒是脆滴滴的声音。

“吾乃灵秀山方齐翠，请柳长老赐教。”

抱拳做礼后，那小姑娘抬手就摸上了腰间的香囊，一股清香随之而来。

柳萤眼前的姑娘就从一个变为了两个、四个、八个、越来越多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整个擂台。

靠！影分身！

方齐翠手脚并齐，周围的幻影和她一起动了起来，动作倒是不快，一般修士怕是凭肉眼无法分清面前哪个幻影才是真人。

不过柳萤看着眼前的灵力浮动，她又不是靠眼睛找人，幻影都是那香迷惑的，她其实本可以直接用灵识分辨，不受影响。

可是老秦说了，不要赢的太轻松，所以她照着那姑娘的招式躲了躲。

那姑娘飞踢上来，她便闪身躲了这脚，方齐翠落地借力后翻，刀剑擦着柳萤的鼻尖而过。

怕是差不多了，柳萤心想，抬手用灵气阻塞了她右脚经脉，那姑娘落地，脚上一软便坐了下去，周围的幻想没了支撑，也就散开了。

方姑娘坐地上一直不起来，下面排着队的人都等着呢，这时候有些不耐烦了。

“输了就快下来，占着位置做什么！”

柳萤看那姑娘背着身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啊？我没打多狠啊，不会是哭了吧。

这怎么办！这姑娘身上衣裳也不太值钱，看她报名号也不是什么有门派有师父的，估计就一小姑娘自己钻研修行出来的，能到金丹真的不容易。

难道说我还是赢的太快了？

柳萤往上面的台子望一望，想给秦赫传个音。

“哼，下就下！”那姑娘从地上一溜烟站起来，结果腿上不稳，又软了下去，柳萤还是不忍心开了口。

“你是用迷香来扰人心智，再用灵力汇聚幻象，从而让人分不清哪处是真身对吗。”柳萤觉得这小姑娘眉眼间看着有些倔强，倒是蛮可爱的，安慰两句也不是不行。

这戏码比云虚幻境倒是要差多了，不过想到是她自己钻研出来的，柳萤心里倒是钦佩。

毕竟自创功法和其他不同，行差踏错一步都有性命之忧。

小姑娘捂着腿慢慢站了起来，小脸上有不甘，话倒是回了：“是的，我学不来瀛洲的幻术，没有办法用灵力造出实体，只能用香香迷人心智。”

“那这样实际能伤到人的也仅仅只有你的主体，他人既是一时招架不住，过会儿发现大部分幻象触摸不到它，自然也品出味了，你到不如在那香上钻研，既然幻象之法比不得瀛洲，那么就在那香上下功夫，只要做出元婴也招架不住的迷香，你不就完事不愁了对吧。”

她这香确实有些厉害，柳萤不防备的话还是能受点影响，想来里面的灵药不少，不是一日之功。

小姑娘听着柳萤的话，眼睛越来越亮，虽然脸上还有两道泪痕，不过面上喜色多了不少。

“柳长老可是要给我三戒的通牌!”

这小姑娘怎么直接问我要手牌了？秦赫在台上听到柳萤一开口就知道坏了。

确实是他的问题，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指点他人功法不亚于收徒，他之只给柳萤说看到合适的散修可以试着招揽，哪里知道柳萤人善，寻常既是看到别人功法有缺，或是修炼的路数不合适，是不会指点一二的。

这是修士间不成文的规定，指点后修的好了，那就是再造之恩，修的不好走火入魔了，就是人命一条，况且气量小的谁能见得别人因为自己那两句话，修为猛增的。

故而一般人断然不会对别人的术法有所指摘，有道之人有心指点之后也就默认为收徒，可是柳萤当然不知道这些。

因为这些东西书上没有，平时也遇不到，他知道柳萤是个心善的人，但是没想到真诚到了如此地步，也罢了，反正她一直都是这样简单，也好。

秦赫快速传音和柳萤解释了一遍，方姑娘看着眼前的漂亮长老久久不回话，心凉了半截，那圆圆的眼睛又落下来，不过脖子倒是直挺挺的。

柳萤倒是真的觉得这姑娘确实不错，那手牌也不是不能给，只是...

万一她招一个弟子回去她徒弟不不高兴，那怎么办，她可是一直养的小心翼翼的，这万一上来个不省心的，那徒弟一嫉妒不就完了吗，柳萤仔细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方姑娘，我香魂峰目前只有一位亲传弟子，我也没有其他另收弟子的想法，不过可以给你香魂殿的通牌，如果你愿意来三戒，回去之后我会为你另寻一位师父。”

横竖不是我的当她师父，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说着便拿了块手牌出来，这是秦赫之前给她的，原意是要他招揽些贤士，柳萤原本的长老令是黑色的，这些是白色的，上面有三戒符文。

方齐翠开心坏了，蹦蹦跳跳的过来接过手牌，礼数都激动得做不全。她本来就是孤儿，吃村上的百家饭长大的，如今那里的人大多都离开了，她自己一个人在世间多的是孤寂，如今才算是有着落，钱奶奶应该会很开心吧。

柳萤倒是开心，看来这山上又要热闹一点了，抬头往三戒那方看台望了望，弟子那边的比赛还没轮到她那宝贝徒弟，现在正在看台上坐着。

柳萤小心的看过去，那独苗徒弟眉头还是一丝不悦。

心想完蛋，开心早了，宝贝徒弟好像还是不开心了。

心虚的比了几轮，上来的都是些金丹期的散修，五门中人一个都没见到。

估计这第一日五门都不动，等待散修耗上一部分精力再行上台，趁着守擂者疲惫之时给上一击，这么多修士在，真不怕掉面子。

今日的比试走了一半，柳萤才见到第一个五门中人，老朋友，段琦君。

上阵之前大家把五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和柳萤讲了一遍，她大体上记得个七七八八，不过面前这位倒是不用介绍的。

一去也这么些年了，段琦君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柳萤想起他当年信上说要另寻存世之道的事，不知道如今有没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