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美心还认不认得我,我在第二次从病房出来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躲在天台上泪流满面。
兰花儿悄声站在我身边,等我伤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叹气说:“其实,你哭也没有用。人都那样了,想办法治好才是正理。”
我想起警察跟我说的话,美心在看守所伤了人,要做精神病鉴定。只有鉴定她患有精神疾病,她才能不承担刑事责任。倘若美心只是一时气急,接下来的后果想起来都后怕。
“治什么治?先就这样养着。”我没好气地说:“兰医生,美心嫂子有病,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想她现在痊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花儿惊疑地盯着我看,低声说:“王者,你究竟是什么心态?这病能拖吗?拖得越久,后果越严重。到时候你就是想治,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我淡淡地说:“就算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我也不想她在监狱里呆一天。”
兰花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吟半响说:“医者父母心,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我面目狰狞地说:“兰医生,你能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吗?再过几天,要对美心嫂子做法律医学鉴定。等做完了鉴定,你再父母心,好吗?”
我面目虽然狰狞,语气却是哀叫连连。与兰花儿认识了那么久,我懂得她的心思不会违我而为。兰花儿是个好姑娘,她心地善良,纯洁,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就是一朵兰花儿,静悄悄的将暗香在我周围弥漫。
兰花儿深深看我一眼,抿嘴一笑,下楼去了。
我站在楼顶天台上,看脚底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倘若世界上的人都如兰花儿一样的安静,这个世界该会有多么美好。
王常举的突然死去,让我在悲伤之余,心里浮现无数个假设。我在假设等他出来后,我该怎么与他好好喝一场,我甚至想过,在孟小冬的这场股权大战中,深受其害的王常举应该要得到他应得的补偿。
现在他人已驾鹤西去,我的假设就像云烟一样,无影无踪了。
悲伤再次袭上心头,眼泪又一次涌出来,湿了面颊,痛了心坎。
王常举的死不明不白,我在想,监狱看守得那么严密,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可以自杀?而且他罪不至死,他也没必要去死。这个世界上让他留恋的东西还很多,她的父母、妻儿,哪一个不让他牵挂?
我决定要找出他的死因来。我觉得,如果我不去探寻,他的死就会像一粒尘埃一样,在人间不留示好痕迹。
我只有找出他的死亡原因,对自己才有交代。对美心也有交代。
而能打探王常举死因的唯一途径,除了邱光,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出门直奔派出所,却被挡在门外。
深圳是座看起来清明宽松的城市,似乎每一扇大门都对着你开放。倘若真想进入内部,却是比登天还难。
比如邱光的办公室,就在派出所的二楼,门前大堂里人来人往,一扇需要刷卡才开的玻璃门,将楼上楼下隔成两个世界。
门口坐着保安,懒散地打量着我。
我说要去找邱光,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二个字说:“不行。”
我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保安不会给我刷卡让我上去,于是我说:“是邱所约我来的。”
“是吗?”他轻蔑地扫我一眼,说:“你打电话上去。”
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进门大厅的墙上挂着“立警为公,执政为民”的大字,为啥连见个面都那么的难呢?
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再傻的人,也不要在派出所门口闹事。否则,是真迟不了兜着走。
邱光的电话我过去的手机里有,但那个手机已经被翁美玲拿去了。没有电话号码,叫我怎么打?
我想去问保安,问他要邱光的电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肯定不会将邱光的电话告诉我,而且我如果露出不知邱光电话的尴尬,还大言不惭说是邱光约我来的,我估计这家伙肯定会赶我出门。
突然想起邱光与甜姨的关系。好在甜姨的电话就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我随手就按出额她的电话号码。
谢天谢地,电话一打就通。
我直言不讳地说:“甜姨,我要见邱所。”
她在电话里哦了一声,问我:“有事?”
“是!”我鼻音很重,不久之前我哭过,悲伤还在心底郁结着:“很急的事。”
我告诉她我就在派出所的楼下,一道玻璃门让我咫尺天涯。
“你等等。”甜姨挂了电话不久,我看到保安的对讲机响了,不一会,他就满脸堆笑过来,客气地说:“邱所请你进去。”
我没心思与他废话,蹬蹬上楼,看清了门牌上写着的“所长办公室”,一头就扎了进去。
邱光屋里坐了人,看到我闯进来,都惊讶地看着我。
邱光从椅子上起身,对屋里的人挥挥手说:“先说到这里,我来了客人。散会。”
我被自己的鲁莽弄得有些尴尬,讪讪地笑说:“邱所,对不起!”
“没事!”他大度地摆摆手说:“反正我的会也开完了。你说,找我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会说:“邱所,我想打听一下看守所死人的情况。”
他警惕地看着我,犹豫片刻说:“打听看守所的事,你应该去看守所。我这里是派出所,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