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开嘴笑,说:“你们是一家的,一家人的事,还不知道么?”
邱光奇怪地看着我问:“假使你们家有两兄弟,你对你哥或者你弟家的情况都会一清二楚?”
我讪讪地笑说:“不能这么比喻吧?”
“你说该怎么比喻?”
我就说不出话来,面对一个正襟危坐的穿着警察制服的邱光,我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劈头盖面而来。
我的尴尬与惶恐让邱光很得意,他微微笑起来,看着我不出一声。
他是在报复我!我很明白。
与徐源在康宁医院门口发生的故事提醒着我,邱光故意这样说话,就是在报当初翁美玲一个电话让他灰头土脸叫人送还我车的仇。
像邱光这样级别的人,在梁松面前几乎可以忽略。邱光再大,也就个副处级干部,而梁松,却是正厅级。他们之间的级别看起来只隔着一层不厚的纸,但要从处级升到厅级,却是一场春梦一样的美好,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政的人,级别在他们心里比天还大。
邱光在翁美玲的一通电话后乖乖把车还回来,这里面一定有比他大很多的领导说话。当初翁美玲都不屑于与他通话,梁松更不会打电话给他。但邱光没敢有丝毫的犹豫,派人送回来车,一定是邱光的上头,有着一个让他不敢吱声的人。
我知道再谈下去也会没结果,如果不是因为甜姨,邱光不会给我接见的机会。
我告辞说:“对不起,邱所,打扰了。”
说完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指着沙发对我说:“先坐,要忙着走吗?”
我展颜一笑说:“不坐了。谢谢。”
邱光便说:“甜姨来电话了,我不能不管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开口问王常举自杀一事,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我说:“没事了。”
“真没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样,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真没事。”我认真地说:“邱所,打扰了。”
“你没事,我有事。”他说,离开桌子朝我走来。
我心里又一阵慌乱,看着他冷冷的面庞,心里想:“他有什么事呢?”
他将我按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我烧水泡茶。
他泡茶的动作很熟练,这让我多少有些吃惊。其实像邱光这样的人,生在内地,长在内地,泡茶也是习惯用大杯大碗。像现在这样学潮州人一板一眼地烧水、淖茶、加水、闻香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真让我叹为观止。
一泡茶好,邱光指着茶杯说“俗话说,酒满茶半,说的就是给人敬酒,须得满满一杯,否则不成敬意。倒茶的学问,在于只能半杯,要是满杯茶,反倒是对人不敬了。”
说着,将手里的半杯茶倒出一口,再端到嘴边,慢慢饮了一口。
我不解地问:“怎么还要倒出一点来?难道也是规矩?”
邱光笑道:“正是。茶有茶神。这倒出的半口,正是敬茶神的。”
我赞叹道:“邱所,你的学问真高。”
邱光笑道:“生活小诀窍,当不得真。”
拍了他一通马屁,邱光居然荣辱不惊的样子。我心里便浮起一丝疑惑,不知道这邱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到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邱光才盯着我说:“你问的,怕是看守所自杀的事吧?”
我连忙点头称是。邱光狐疑地问:“这人跟你什么关系?”
我说:“他老婆是我们孟总家的保姆。”
邱光就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沉吟一会说:“这里面,有点复杂。不过,人死了好,就这打住了。”
我说:“也死得有点不明不白了吧?”
邱光瞪我一眼道:“这年头,喝个水都能死人。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呢。”
“总得有个处理吧?”我问。
“想怎么处理?这人畏罪自杀了,难道还要给他评个烈士?”
我赶紧摇着手说:“我不说这个意思。”
邱光扔给我一支烟说:“你小小年纪,倒很复杂。不过我提醒你,现在的社会,并不是你的那么美好。”
我嗯了一声说:“我也明白。”
“既然明白,又看你是甜姨特别交代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避开总比沾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