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梦里飘向你(41)
(有热心网友将本集中出现的英文翻译成汉语,附在本贴正文后面,供有需要者参阅。以后各集都会附加文中英语的汉语翻译)
炎热。蒸腾的热气,像竖立的波浪,从地面袅袅升起。海市蜃楼。一切,都像是从显影剂里往外夹照片一样,景色随着水波,晃动。直立的水波。左右晃动。
干涸。身体像拧干的咸菜,水分全都走失。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嘴内嘴外一样干,体内体外一样热。
这一定是亚利桑纳的沙漠地带吧?是的,就是亚利桑纳的沙漠。或者撒哈拉的沙漠?是哪里的沙漠不重要,天下沙漠是一家。绵延的沙丘。无尽的黄色。太阳的反光。眼睛痛,睁不开。口干舌燥。
我怎么会跑沙漠里来?是陪他来的?不是。是尾随他来的,追逐他来的。他为了逃避我,跑到沙漠来了?不是。他是到沙漠来写书的,关于中国的,关于中文的 —
给我一口水 ! 我需要一口水 ! 我嗓子冒烟了。我吞咽困难。我大脑缺氧。
我要死了 !
水壶。伸到了嘴边。但什么气味?酒味?尿味?一股腥臊。是尿。他的尿。即便是他的尿我也不喝。是的,我爱他,但爱跟喝尿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用嘴为他做,但我不会喝他的排泄物。即便是为了活命,我也不喝 ! 我宁愿渴死 !
世界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爱 !
爱与尿 — 什么关系?想不明白了 —
皮袋。阿拉伯人装水的皮袋。嗯,看见过。在哪里?好像是在 《 英国病人 》 里。噢,英国病人 ! 为爱通敌 ! 那才叫爱情。我的憧憬。
异族音乐。盘在头上的毛巾。里三层,外三层,盘得像个大帽子。真佩服阿拉伯人,生活在沙漠里,还顶着那么厚一叠毛巾,热不热?
乾裂的嘴唇,焦了,起泡了,厚度增加了一倍。嘴唇嗡动着,渴求着,等待着。皮袋凑到了嘴边,口对口,嘴唇触到皮袋了。终于明白什么叫“渴 ! 望 ! ”。皮袋提了个底朝天,但一滴水都没有。空的。早被人喝完了。
是谁把水喝掉了?不是说阿拉伯人总会留着半袋子水,就是为了救那些困在沙漠里的人吗?难道我不算困在沙漠里的人?或者他们不是阿拉伯人?或者他们是阿拉伯人,但留半袋子水的不是阿拉伯人?或者 —-
叽哩咕噜。争吵。是为水的事?听不懂。猜的。
他的声音:“把水袋给我 ! 她必须喝水,不然她会死掉的。我不能让她死掉 ! 我爱她 ! ”
心头热,鼻子酸,眼泪往外流。千万不要让阿拉伯人看见,不然他们会认为我不需要水。她不需要水!她还有眼泪!身体还有水分!但愿不是眼泪,那是什么在往外流?难道是眼屎?很可能。难怪眼睛那么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有眼屎也仍然是他爱的人。瞧 ! 打起来了。为我 ! 一个有眼屎的我!如果没眼屎,他岂不是可以为我发动世界大战?可惜有眼屎。他是中规中矩的太极拳,对手是乱挥乱舞的马刀。这 ! 这 ! 这 ! 太极武功 PK 阿拉伯人的马刀?有这么 PK 的吗?换跆拳道?跆拳道也不行 ! 都是空手,怎么跟人家马刀对峙?
奇怪啊 ! 怎么他会的都是“空手道”?拜师的时候,就没想过日后要跟人决斗的吗?就凭这两手,能打过那些拿武器的人?为什么不学刀术,剑术,棍术,棒术,马术,算术 —-NO NO NO ,算术不算。谁说算术不算?算术不算,还叫什么算术?
我不是说算术“不算”,我是说算数不! 算!别为我打了 ! 我求求你 ! 到这儿来,我不要喝水,我只要你搂着我。我会好起来的。别打了!当心!看刀!喀嚓! 手起刀落。手是起的,刀为什么会落下呢?难道手一起就把刀丢了?丢了好,就怕没丢,那就真砍了。
醒了。
一身的汗。
我病了?是的,我病了。感冒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在他那里一夜没睡、降低了抵抗力的缘故,或者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心太累了。心累,身体就容易生病,仿佛身体所有的卫士都擅离职守,跑到心里看热闹去了,没人保护我的身体,疾病乘虚而入。
发烧。流泪。黑眼圈。红鼻子。喷嚏。哈欠。咳嗽。头疼。浑身酸痛。疲乏多梦。
感冒了一个星期,身体难受。心不难受。几乎没想他。不用想,因为感冒了,肯定去不了他那里。
我不能去他那里,没关系;他不让我去他那里,有关系。
我不能去他那里,我心里知道我是爱他的,我也相信他是爱我的。他没来看我,是因为他不知道我病了。我没告诉他。故意不告诉的。告诉他干什么?他那么忙。如果告诉他了,而他却不来看我,岂不是更糟糕?
既然是我主动不去的,那也不算他不让我去,对吧?
既然他没不让我去,说明他还是愿意让我去的,对吧?
既然他愿意我到他那里去,说明他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对吧?
既然他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就说明他是爱我的,对吧?
但如果他不让我去他那里,事情就严重了。
如果他爱我,他怎么会不想跟我在一起?
如果他爱我,他怎么会忍受一星期一星期的分离?
如果他爱我,怎么会有心思忙工作?
如果他爱我,怎么会老想着成功成功,那么功利主义?
真想永远病下去,病到老,病到死。
病着,就不去想见面的事,一心一意跟病痛做斗争,真心真意渴望着赶快好起来,因为好起来了就可以去见他了。
病重了,就对他说:离开我吧,我不想连累你。
病死了,就留给他一封遗书:我爱你,但我不能陪你了,忘了我吧,好好生活,祝你幸福。
“离开我吧”“忘了我吧”,这是世界上最无情又最多情,最决绝又最煽情的八个字了。一个垂危的病人,或者一具冰冷的尸体,八个无限深情的大字,最冰冷的男人都会为之感动。他可以拥有我全部的爱情,但却不用花时间陪我,哪个事业型男人会不喜欢这个 idea?
03/04/2005
I have been sick for a week. Me and him are not doing so well. I feel that he doesn’t like me as much. I don’t think he was happy to talk with me…now i think back, it’s all b/c he asked me to spend a raining day with him…it was the first time we spend so much time together in a long time and we didn’t do much but making love all day…that gave me a false impression that he wanted something more…I’ve got to remember real love doesn’t change over one day or created in one day. It builds up over time…I will stop calling him so he will miss me. I need to feel that he misses me and he wants to spend time with me before I invite him to do anything again. There is no point to do anything with him if I feel that he does not want it.
病好了。感冒不是慢性病,再长也就个把星期,吃药不吃药都一样。
活着。没病死,没病重,没病,事情就不同了。没病死,怎么能叫他忘记我?没病重,怎么能叫他离开我?连病都没有了,怎么能不跟他见面?恋爱的人不见面,那不是有病吗?
有了病,就不用见面 — 。抱歉,又绕回来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做正常的恋人,见面是必不可少的。不如此不能叫做恋人。
打电话给他。
我:喂,你忙吗?
他:嗯,很忙。
忙就不打扰,给你三个小时忙活。
三小时后。
我: Hello ,你有空吗?
他: No ,我没空。
没空就没办法了,给你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后。
我:你好,是我,就想问问 —
他:我现在很忙。
话都不让说完了?忙到这个地步?难以想象。不过,我原谅你。再给你两小时。
两小时后。
我: Good evening! 你 —
他:我没空。Bye—
到晚上还在忙?我就不信这个邪,哪里有这么忙的人?装腔作势。给你最后一小时。
一小时后。
我:嗨,我想过来坐坐 —
他: ( 迟疑了一会 ) 好吧,你来吧。
看见没有?什么忙不忙的,都是借口。世上无难事,只怕有 phone 人 !
坚持就是胜利 !
旋风般开车过去,他貌似真在忙,没停下来陪我说话。他厨房的 island 摊开着一些书和纸,他一会看书,一会写字,一会在手提电脑上敲键盘,比总理还忙碌。
总理再忙,也还要陪女人上床呢 ( 不是说总理要日李万姬吗?)
我: ( 想把这个笑话讲给他听,博他一笑,但话到嘴边变成 ) 你干什么呢?
他:在准备期中考试的试卷。
我: ( 凑过去看了一眼题 ) 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迟疑一下)你说呢?
我:是不是 D ,“以上所有答案都对”?
他: 不是,是 A 。( 继续出考卷。表情不快,仿佛在说:“知趣点,别来打扰我”)
我: ( 到旁边去,拿起 island 上放着的三本书,一本一本连着翻。哈欠连天)啊 —-
他: ( 苦笑)去睡吧。你看你,三本书一本都没看到超过五分钟就要睡觉了。
我: ( 悻悻然上楼去睡觉)
等了很久,他上来了。主动亲热他,他回应,但只一会儿,他就停下来。
我: ( 摇他 ) 你 — 怎么啦?
他:你说过不想要的 —
我: @#$%%^&*&
一夜未眠。第二天回家补瞌睡。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又是无数次电话。
又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 phone 人。
又是坚持就是胜利。
春雨绵绵的夜晚。他没忙工作,而是陪着我在客厅聊天。漫无边际。
他: ( 打个哈欠 )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
我: ( 盯着他,施放媚力 ) 这么狠心啊?
他: ( 愣了一下 ) 好吧,那你留下来吧。
我: ( 胜利的微笑 )
洗漱完毕,脱得光光,躺在床上。等他。
他进来了,拿着毛巾,全身赤裸,意气风发,高射机枪早已架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