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1 / 1)

叛逆的青春 书鸿 1680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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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去找校长吧。爱找谁找谁……找我爸爸都不怕。”宁晓秋也被激怒了。必竟再守规矩的孩子也还是孩子。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她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学生们一直是把宁晓秋当做榜样的,一见她的态度如此强硬,都被她感染,大家索性将书本乱抛,“给她一大哄噢!噢—”大家开始起哄。刘老师脸都气紫了,说话也失去了分寸。

“你当然不怕找你爸爸。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知教养,哪儿就有闲心管到你了。”

刘老师的话音没落,一直呆站在那里的刘雪梅听到这里顿时怒不可遏,她冲上讲台,虽不敢对老师动手,却上前抓起老师的书本讲义,“稀里哗啦”的一阵乱撕乱扯,也像雪片儿似的抛撒满地才算出了一口气。

“好,干得好!你们……你们等着。”刘老师气得乱颤,在一阵高过一阵的起哄声里大败而逃。男生们把食指含在嘴里,纷纷吹起的尖厉的口哨。

大家一向是讨厌这个女老师的。因为她的脾气偏执古怪,只要一听到有关男女的话题,她就会用最厌恶的态度,选择最难听的词汇来描述,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她已经活到了四十多岁还没结过婚的缘故。她甚至“纯洁”得连恋爱都没谈过。

“一个十四岁的处女是可爱的,但四十岁的处女可实在糟透了。”雪梅经常这样说。而且在发表这种言论的时候常用刘老师举例子。也许是传到刘老师耳朵里去了,才会借今天的机会狠狠的整她一下?宁晓秋并不肯这样想。她一向不肯恶意揣测别人,除非事实逼着她相信。什么老处女小处女的,这种话她也听不太懂。晓秋这丫头也真是奇怪。有些事情谁也不懂的,她看得很深。她可以透过现像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显得聪明绝顶。但有些事情人人都懂的,她却浑然不知,一头雾水。所以许多人都说她是天才和白痴的奇妙结合体。

这时,雪梅无疑是感激她的,多少次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挺身护卫着她,但哪一次也没像今天这样让她由衷地感动。她说不出话,只是哭着叫了声“姐”就伏在她的肩膀上。

初三年级组的老师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这场少见的造反事端。刘老师给气哭了,不时摘下眼镜来擦着鼻涕眼泪。教导主任汤继仁也被请来,坐在临窗的大桌子后面跷着二郎腿、歪着头,一枝钢笔在手里一下一下地翻着筋斗—是脱掉了笔帽的,所以笔尖在纸页上打下了一片小黑点儿。他的眼神颇有点儿不以为然。一听说告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头号种子宁晓秋,就已经有三分不悦。再细细地听清了事情的原委—虽然刘老师在气头上不免加减了些言语,用的又都是极尖刻的贬意词,他还是认为宁晓秋没什么错。她对刘老师的大胆指责无懈可击,甚至颇有道理。绝大多数教师也有同感。但大家不得不顾及刘老师的面子。她是个兢兢业业工作多年的老教师,又这么痛哭流涕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劈头盖脸地再说她的不是。于是大家只是交换了一下眼色,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平息下来,谁也不说什么。最后教导主任开口问道,“依刘老师您的意见,怎么处置她俩才能让您满意?”

刘老师将哭湿了的手帕子按着鼻翅儿,“嗤”地一下擤了最后一把鼻涕,才抬起头恨声说道:“反正宁晓秋和刘雪梅两个必须离开学校。有一个不走,我是不去上课的。”

“不至于吧?”汤主任的一条腿压麻了,便换了一条腿,身子还歪在椅子上。他看着刘老师,眼睛也是斜的。他心想,这老处女也真够丢人的,明摆着自己没理,哭一鼻子就可以让大家妥协了吗?可惜哭得很不好看,两只鼻孔周围都揪红了,猴子屁股似的。但他立即提醒自己,处理问题不要带着个人的爱憎和偏见,于是他终于清了清喉咙,坐正了身子。

“我看刘雪梅应该写份检查—当然要非常深刻。宁晓秋得当面给您道个歉,您看这样总行了吧?”他看着刘老师,那神情就像是在对两岁的孩子说,“别哭了!你哭得我都烦死了—给你一根棒棒糖总行了吧?走路撞在墙上了,那么打墙!使劲打!都是墙不好,为什么不偏不斜地砌在这个位置,刚好撞上了你的头。”

老师们忍着浮在嘴角的笑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仍然不做声。大家心里无一不是偏爱着宁晓秋的。只是觉得雪梅有点过分,不过写个检查也就完了。毕竟老师撕她的本子在先,早恋的事各班都有,是公认的棘手的问题,至今没有成文的处理办法。因为到什么程度算早恋很难界定。当然性行为是绝对禁止的。可孩子们往往到不了这个程度。雪梅只是用优美的文字描述了一双“好温柔”的眼睛,总不算什么弥天大罪。成年人也曾经有过青春期,老师们也都是人。甚至有的老师还说,这篇周记写得不错,很有味道。也许该像宁晓秋一样好好培养她这方面的才能。

可是雪梅连检查都拒绝写,这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师生之间的对立被推到了顶峰。雪梅被勒令停课,直到她肯写检查,公开向老师道歉为止。

宁晓秋被叫到办公室,只对老师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就被拉走了—本来她的道歉就只是出于礼貌给老师一个台阶下。因为早恋的不是她,撕了老师本子的也不是她。同学们闹事也是出于义愤,记不到她的账上,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刘老师当然很不满意,她记恨雪梅倒有限。她认为自己从来没有错待过宁晓秋,可这小丫头倒劈头盖脸地质问她,一句一句噎得她上不来气,让她在全班学生跟前大栽面子,威风扫地,以后还让她怎么管人?自己居然败给这个没成年的毛丫头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所以她坚持说要宁晓秋也停课检查。这一下遭到了包括汤主任在内全体老师异口同声的反对。不只是反对,而且措辞相当不客气。刘老师从此就请了一个很长的病假,最后递上了一封慷慨悲壮的辞职信。初三年级组语文教师兼六班班主任的职位很快有人接替了。

这一场“好温柔”的眼睛带来的风波刚刚平息,郎大坤就被打得遍身青肿,哭丧着脸来上学了。他父亲听说了这件事。因为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棍棒能教育出好儿子来,就下死力气“教育”了他一顿,将他“教育”得屁股沾不了板凳。听课的时候,他把大腿根没被打过的那一点地方放在凳子上,凳子前面翘起来,只用两条后腿着地,身子向前倾着,看上去像是极专心听讲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忍耐,球也踢不成了。

刘雪梅这时每天都泡在歌舞团练舞蹈。她乐得不去上学,现在她对书本早就不感兴趣了。她的舞蹈练得炉火纯青,一听到乐曲,好像身子不是自己的,只是不由自主地跳跃、旋转着,像是穿上了安徒生童话中的红舞鞋。看到大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曲线玲珑的身影,她莫名地兴奋,颤栗着,她疯狂地跳着舞,只是沉醉、沉醉……

这一天,刘雪梅从歌舞团背回了一个大包,里面是全套的演出服和道具,径直来找郎大坤。可是他不肯跳,推说身上有伤怕跳不好,其实是害怕跟雪梅同台。他这一向都在躲着她。而雪梅一眼看穿了这一点,厉声数落道,“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没胆量!跳舞怎么了?这是共青团组织的活动。你临阵退缩算什么?偏要跳一场最出色的亮相给大家看,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宁晓秋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郎大坤,你必须上场。这是你的责任。你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吗?”

郎大坤无言以对。也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儿怕宁晓秋。这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和雪梅完全不同。她是无所畏惧的,但从不咄咄逼人。现在她用她特有的那种沉静端凝的目光直视着他,使他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晚会选在大礼堂。学生们自带凳子也排队走进来,低年级在前,高年级在后。从舞台上望下去,黑压压一大片攒动的人头,看得人眼晕。全校的师生填满了大礼堂,坐不下的和后来的老师偏着身子在凳子的间隙里穿来穿去。老师大声维持秩序,偶而对要求上厕所的学生大喝一声,“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解决这个问题?快去快回,记着自己的位置,别摸到别的班去!我的天,人也太多了……”

的确人是太多了。刘雪梅躲在后台,只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就“砰砰”地心跳起来,按也按不住。她回身对郎大坤说,“你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边这样说着,止不住自己的身子还在打颤。她回身去喝了一杯水,想使自己定下心来,却忽然想起来喝多了水会不会在跳舞的时候想上厕所,这么一想,立刻觉得这泡尿是忍不住了。她拔脚往卫生间跑,一路上慌慌张张、磕磕绊绊的,就这样来回往厕所跑了三四回。郎大坤想打趣她,可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因为紧张,他的机智和俏皮劲儿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