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1 / 2)

叛逆的青春 书鸿 1665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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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什么事!人都跑散了你找谁去!黑灯瞎火的,又腆着个大肚子——找死吗?”郎大坤挣得伤口痛,又大声“哎哟”。雪梅回过头来扶起他,自己哭成了泪人儿,满屋子翻找着,一滴药水也没有。雪梅只好用冷毛巾覆在他的伤口上。伤又太多,不知该先顾哪一处,情急之下便只有痛哭。

“别号丧了!我还没死哪。我自己躺躺会好的。没伤骨头。”郎大坤伸出一只手让雪梅搭在肩头上,又不敢让她太用力,恐怕动了胎气,只好自己全力挣扎着躺到床上去。这一夜辗转反侧,几次昏迷,却死活不肯去医院,更不肯报警。

雪梅又细问他原由,他便断断续续地说,“在机场趴活儿在时候,来个了阔主顾。是第一次来中国的老外——由于不知行情,出手大方得离谱。几个黑车司机都看上了这一票生意,可以狠宰他一笔。我会说几句英语,说动了老外跟我走了。那帮开黑车的一见到嘴边的食飞了,都冲着我来了。他们就合伙揍我。那老外以为遇到了抢劫,拽着行李没命地跑掉了。不过钱是挣到了。这个月的薪水也发了。生孩子的钱攒得差不多了吧......”郎大坤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好像很累。他喘息着从胸前内袋里掏出了一叠票子,早已被血染得斑斑驳驳。他看着钱的满足眼神和他的微笑让雪梅心如刀割。

“你这个傻子!我的好哥哥......”雪梅抽抽噎噎地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用干得这么苦的。我这里有两千多块呢——我要给你治伤,快跟我去医院。我这就去马路上拦车。”

“不行!把钱花光了,我这顿揍就白挨了。我是不会去的。我身上的肉结实,锤上几下子没事——你哪来的钱?我才不信。”

“不信就给你看看。”雪梅马上钻到床底下,将长靴子拽出来,“哗啦啦”一抖,里面的票子全都掉出来了。

“这是我临走时在家里偷的爸爸的钱......我怕你乱花才没告诉你。”雪梅哽咽着,但实话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其实我们可以回家。爸爸要是知道我们过得这么苦,也许会愿意帮我们——就算他真的不要我了,也未必不管我们的孩子。我的儿子是他的外孙,一个刚生下来的小肉球儿,还来不及做过什么坏事......爸爸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好孬是他的骨肉......”雪梅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提起父亲,泪便收不住,直哭了一夜。如今她也即将为人母,也就有点儿理解父亲了。也许正是因为爱的缘故,才会让父亲伤得那么深。如今后悔已经太迟了。爸爸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雪梅的哭声使伤痛中的郎大坤越发心烦意乱,他想用大声的怒喝来阻断她的哭声,可是他没有做到。而自己在一次次的昏迷中却也梦见了父母和校园,还有坐在同桌正在考化学的宁晓秋。她正在为一道附加题为难,铅笔上的橡皮头儿一下一下轻轻叩着自己吐出了汗珠的鼻尖儿。窗子好像从来不曾这样明亮,看得见树枝上的蝉和雨后潮湿的叶片上的点点闪光。教室里静极了。他的试卷发下来,雪白的一张纸上有淡淡的油墨味儿。他的笔吸足了墨水,他的字苍劲有力,透着独一无二的洒脱和飘逸。人说字如其人。也许他该是个儒雅而俊秀的学者吧?宁晓秋说过,她非常喜欢他的字。

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一切在此刻那么亲切而清晰。原来自己努力去逃离的一切正是自己最爱的,最难割舍的。但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世上并没有时空隧道可以通向过去,通向被自己错过了的好年华。回忆只是回忆,不会重来。可是爸爸,妈妈,老校长,汤主任,老师......你们都还在那里吗?

刘南辉在春天的夜风里打了个喷嚏。有人说打喷嚏就是有人在念叨他。雪梅离家已经有一年多了。她是不是想家了?或者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难处?想到这里,刘南辉就坐立不安了。他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最后拄了拐杖出门。晓秋拦不住他,又怕他跌倒了,只好扶着他。他的病在晓秋和凯铭的照料下已经康复了。但是沉默得像整个人都装上了锁,完全自闭。以至于晓秋自己都怀疑,治好他是不是一个错误。也许让他逃避在疯狂里会更幸福。至少那时候他是经常笑的。

现在刘南辉除了寻找雪梅,他的另一个去处就是湘雪的坟地。他把坟重修了一下,夕阳中的汉白玉石碑上刻着比爱更深的悲伤。他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湘雪的墓前,求她给他托梦。他相信湘雪曾托梦给他,曾坐在板凳上让他给她梳辫子,又将辫子剪下来送给他。他在她的墓前一遍一遍地对湘雪说,他有多喜欢这个梦。他从此相信了心灵感应,相信天地鬼神,相信命运和永恒,更相信湘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看望他,绝不忍心就此永别。晓秋没办法向他解释,也就听任他抱着这个梦想日复一日地守在湘雪的坟前。可是那个梦没有再来。湘雪的面目却更清晰了。她在招唤他,说她想他。刘南辉坐在黄昏寂静的海边,在荒草丛生的墓地里只等着那么一天,自己也进去陪伴她,从此不再分离。那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的归宿。他老了,他感到自己一天天地在走向残年的尽头。活人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了。只有做了鬼的湘雪让他感到格外亲切。

宁晓秋考上了本市的一所二类院校新闻系。本来她的成绩可以考到北京去,读一类大学的。但是因为舍不下刘南辉,本市又只有这么一所大学还算可以,宁晓秋便留在本市走读,依然骑自行车上学,路也并不远。那是沿海的林场公路。凯铭来看他们父女走的也是这条路。有时凯铭也会到学校去接她,让她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这里好像永远都是浓绿阴凉的。正午的骄阳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漏进来,也只是星星点点的光斑,稀薄地洒在两张年轻的脸上。他俩都是话少的人,一路上很少说笑,而那清凉的海风和阵阵涛声却使他们并不寂寞。那舒适惬意、清澈透明的空气使他们宁愿这条路再长一些。那是他们仅有的独处的时光,然而这时候他们只是沉默。

凯铭来的时候时常会带些刘南辉爱吃的东西。这是个星期天的傍晚,凯铭在厨房里帮着洗菜,盆里的皮皮虾刷啦刷啦地爬着,无数只脚抓挠着盆沿。晓秋正在揉面准备包韭菜皮皮虾馅的饺子。凯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句,“半年前我见过一个女孩,现在想着倒有点儿像雪梅。会不会真的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