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此去小心,我钟离侯府在宫中无权无势,没法为你打探什么消息,只有一点,如果有什么危机,尽可去找江夫子。”
陈嘉一愣:“江夫子不是不问权斗、一心做学问的吗?”
钟离浩答:“那是你不了解他。乱世之下,读过圣贤书的大儒,有哪一位是甘心做学问的?不过是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只得保全自身而已。”
陈嘉若有所思。
回宫之后,陈嘉把手上的药材按照毒医手册精心处理了一遍,这么埋头苦干,转眼便是月上梢头。他这才想起来,该做晚饭了。
夏侯聿与他被禁足,殿外把守的侍卫会按时送来食物,但也都是御膳房苛待的薄食,比太监还不如。夏侯聿要排毒疗伤,没有营养显然不行,陈嘉决定在乾仪殿的小厨房开火做饭。拿些碎银打点侍卫,让他们递送一些新鲜食材进来,不算什么难事。
陈嘉的厨艺是在系统训练过的,但是受食材限制,每日只能炒一些简单的蔬菜,猪肉是十分奢侈的东西,但凡有那么一块,都被他极为小心地切碎,分成三餐的分量。肉沫稀少金贵,他每次都要挖空心思烹饪,每餐能凑上色香味俱全的两素和一个半荤三道菜,即便如此,夏侯聿还是吃得很少。
久病早就耗空了他的身体,让他食不知味。
陈嘉劝他:“疗伤的头三个月,我们要泡药浴,为你增强体质。但你若是不进食,再好的仙丹妙药也无法帮你。”
夏侯聿闻言,闷不做声地把面前的饭菜清空了,即使如今吞咽对他来说,也是尤为艰难的事。
看着他用完餐,陈嘉抵上一杯热茶。
夏侯聿习惯性地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渴。”
陈嘉眸色一暗,问他:“三皇子是否怕如厕不方便?”
夏侯聿一愣,紧接着眼神变得阴鸷,双手死死地扣住了餐桌。
陈嘉伸出自己的手,覆在夏侯聿的手背上。相比夏侯聿的骨瘦如柴,钟离清的手就好看多了,骨节均匀,掌心温热。
此刻的陈嘉就是抛开了主仆的身份,握着夏侯聿的手说:“三皇子,你身中枯骨草能坚持到今天,已是心志惊人了,无论躯体有怎样的痛苦和软弱,这都是疾病所致,倘若三皇子连这一点都看不开,又何谈医患一心呢?”
夏侯聿闻言,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了。身为七尺男儿,他却因为病弱,连上厕所都艰难,这事就像他最后一层尊严,被他死死地握在手里。可如今在钟离清的一番话面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若说尊严,此刻的钟离清连宫刑都受得,他又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陈嘉拍了拍他的手,说:“准备一下,我去把药浴桶搬过来。”
夏侯聿的身体底子太差,别说是施针,就是药力稍微重一点的药材都负担不起,只能依靠药浴逐渐改善体质。
硕大的浴桶被陈嘉挪到了乾仪殿的偏殿,这里比正殿的面积小,更加容易保暖且不易被人打扰。几桶热水下去,浴桶已经冒出白气。夏侯聿也不需要别人服侍,径自脱下衣服。浴桶很高,但是钟离清已经在桶边缘放上了脚凳,方便他进去。
夏侯聿看着这个脚凳,又看看在一边忙碌的钟离清的背影,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感慨,接着就屏气凝神,坐到浴桶里。
陈嘉把经过熬制的药材从药罐里往浴桶中倒,这药材并不如一般的中药一般难闻,除了草腥味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药汁撒到热水里,墨绿的颜色瞬间溶解开,经由张开的毛孔逐渐融入到夏侯聿的体内。
初时感觉不到什么,慢慢的,夏侯聿便觉得桎梏自己多年的寒潮在慢慢消退,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不可视的一种感受,但夏侯聿却感觉自己能看到。一热一冷的两股气息在自己体内焦灼,最终药汁带来的热气驱散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