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朱雀本的《云舟帖》, 是我的东西。”
寂静的余韵还残留在此处。
人群的哗然已经如岩浆爆发。
事件中心的人们,更是一片愕然,竟齐齐愣在原地。
他们没见过嫁妆宣读引来争议吗?
见过。
可他们想过, 云家会遇见这事吗?
没有,完全没有。
怎么可能?
连最长袖善舞、知机识变的云大夫人, 都愣神在原地。
她抬起头,她身边的云大爷,还有今天事件的主角——云三小姐,也都愣怔地抬起头。
谁啊?她怎么敢?她不要命了吗?
“……真是胡说八道!!”
云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 当场勃然大怒。
她性格机敏果决, 比起先思考不速之客的身份,她的第一想法是矢口否认对方的指控。
何况, 她也确实这么想。
朱雀本的《云舟帖》,当然是他们云家的——只能是,必须是。
云大夫人一开口, 她那呆愣的丈夫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个温吞儒雅的人, 此时却也黑着脸,对自家养的家丁喝道:“去将人拿下!”
“——慢!”
这个“慢”字在整座城里回荡。
因为这是徐户正说出的。
“法”字投影还在,来自苍穹的无形之眼还在注视着此间。官府的威严重重压下,压得热血上头的云家人微微一惊。
云大夫人心中便惊着。
她看向徐户正,发觉这位以往圆滑和气、谁也不得罪的笑面小吏,此时神色肃穆,眼神也十分严厉。
“云大夫人,云大爷。”
徐户正托着“法”字, 一双眼睛冷冷地扫射在场众人, 道:“云家嫁女, 是家事。可现在有人不同意财产归属, 便是国事。”
云三小姐猛地抬起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已经带了羞辱的泪。她失声喊道:“什么国事!那个、那个小人……!”
云大夫人用力一捏她的手掌,云三小姐吃痛之下,神智才猛地回归。
徐户正却已经不高兴了。
“财产之争,律法所辖,如何不是国事?!”他喝道,“如果不是,本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个摆设不成!”
人群里响起了几声零落的、抒发紧张用的笑。
云大夫人赶紧略略一礼,陪笑道:“徐户正说笑了。我这侄女也是心急。既然是您管辖的事,还望您替这可怜的孩子,也替我们云家问个清楚、讨个公道。”
这话软硬皆有,令徐户正不能再追着云三的话柄发作。
他心中嗤笑一声,往口中塞了两枚上品元灵丹,维持掌中“法”字不灭,抬起头去。
“你是何人?”他肃声质问,“你说云家这朱雀本《云舟帖》属于你,有何依据?”
其实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可场面总得做一做。
越来越多的目光向上看,去看那楼上的姑娘。
——那是谁?
——好大的胆子……
——看不清脸啊。
——声音还怪好听的……
浣花城的民众是祖传的喜欢看戏,宗旨便是享受当下。他们现在虽然很紧张,但这紧张更像是看戏看到重大转折时的津津有味。
毕竟不关他们事嘛。
而在楼上,所有坐在二楼而得以直面当事人的客人们,碍于聂二公子在座,不得不做出一脸凛然。
实则大多人都心中惊喜:这十两银子花得值!哎呀,杨柳阁演出的第一等票要五十两银子,可没这值回票价呢!
唯有聂二公子面上飞起怒色。
“这位姑娘,若你即刻退下,我还能与官府求个情面,不让你受太多罪!”
他已然在心中补全了一出戏,譬如这美丽少女是敌人派来,专程给聂家搅事,所以她和自己搭话也是别有居心,并非偶然。
饶是清雅脱俗的贵公子,此时也动了真火。
但“法”字威严笼罩下,便是地位高贵如聂二公子,也不得擅自打断官府问话。
云乘月站在窗边,身姿舒展笔挺,没有紧张或如临大敌,更不见任何战战兢兢。她在一心想着自己的目标时,通常会忘记紧张。
她甚至还有余裕抬了抬幂篱。
她没看聂二公子,只望着底下芸芸众生。
“我姓云,叫云乘月,在这云府里行二。”
“这朱雀本《云舟帖》,是我母亲宋幼薇的遗物。”
“我母亲的遗物,当然是我的。”
在旁人听来,她每一个字都清澈柔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如花枝徐徐摇摆。
但这一句句的信息,却像是惊雷,一声更比一声高,炸得一些人头脑嗡嗡作响。
云二?
云二!
“……不可能!”
这回矢口否认的,是云家大爷。
他急得有些团团转:“二娘,二娘……二娘她是个傻子呀!!”
而且二娘还丢了……这句话,云家大爷要不是被妻子狠狠拽了一把,说不得也要昏头昏脑地说出来。
他吃痛之下一个激灵,却还是瞪大了眼,宛如见了鬼,使劲儿抬着头去看云乘月。
这模样很有几分滑稽,可他周围的人们利益灼心,没一个笑得出来。
一道道目光往上钉,一根根钉住云乘月。
远方的聂七爷也面色数变。
他双手攥得死紧,脸色青得可怕,眼中宛如烈火燃烧,说不好是震惊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愤怒是家族利益受到威胁的愤怒,也是一种自己被玩弄的羞辱式的愤怒。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个女人是故意的,故意接近他,故意要让他……!
可聂七爷到底还存了理智,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她只见了自己那么一面,只看了他那么一眼。
是他自己要一脚踏进那一眼里,甚至到现在,他心里再是熊熊烈火、焱焱怒气,都掩不住那么一丝隐秘的喜悦——找到她了,又见到她了,原来是她。
竟然是她。是云二小姐……云乘月。原来她叫云乘月。
现在要怎么办?
这位聂家实际意义的家主,顷刻间冷静下来,将一切思绪埋藏如地底的岩浆,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来。
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其他人也在想:怎么办?
二楼上,聂二公子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那身影,所有方才阴暗的揣测都烟消云散。
云二小姐?他的未婚妻?
他喃喃道:“云……云二小姐?”
这几个字吐出来,不可遏制地染着歉意。这歉意一直潜藏在他心中,现在又猛烈地撞上了那点朦胧的好感,霎时便酿成了更浓郁,可他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在云乘月心里,聂二公子约等于不存在。主要是不喜欢的人,懒得记。
她再往前一步,让斜照来的阳光完全洒在她身上。光会带来所有的注意力,也会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更被倾听。
沸腾的井水街,忽然安静了片刻。
徐户正早有准备,很是镇定,堪称刚正不阿。
“你说你是云二小姐,有何证据?”徐户正板着脸,指了指边上一溜云家人,加重语气,“云家不认!”
在他身边,云三小姐那满面激动的红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一片煞白。
她头脑里翻来覆去,全是揪心的、煎熬的惊疑不定,还有渐渐浓郁的怨恨。
云二?那是云二的脸?
不错,那的确是云二的脸。
甚至更美了。
为什么?
凭什么?
她摇摇欲坠,僵硬地去看楼上的聂二公子。她已经猜到了,可当她发现二公子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云二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一个踉跄,险些软倒在地。
众人反应各异,云乘月却很平静。
她听见徐户正的问题,便叹了口气。
“云家不认……大伯母,大伯父,你们不认我?”
她看向长房夫妇,而她血缘上的长辈,也都呆呆地望着她。
“二、二娘……”
云大夫人喃喃出声,倏然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臂,眼圈霎时红了,激动得有些失态:“大爷,大爷!那真是二娘啊!”
云大爷本能地扶着夫人,满脸茫然和震惊,只知道点头:“是啊,我也看见了,是二娘啊!”
徐户正面色舒展,问道:“这么说,云家认了这是云二小姐?”
“……不!”
云三小姐猛然扭头,小声尖叫:“不可能!二姐是个傻子呀!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别被骗了!”
“那肯定是个骗子,是邪修,不知道怎么弄来一张二姐的脸!”
她的叫声唤醒了长房夫妇的神智。
他们听见了云三的话,脸上的激动消失,变得惊疑不定。
是啊,一个傻子突然不傻了,还自己找回来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可疑。
“你……”
云大夫人犹疑着,问:“我们二娘天生有些痴愚,不是姑娘这样的伶俐人。你,你怎么证明你是二娘?”
云大爷惯来是附和夫人的,也立即点头,找回了一些理智:“正是。你可有官府盖章的身份文书?”
“咳……”
云乘月没回答,徐户正先开口了。
“云大爷,是这样的。”他吃了两粒元灵丹,客客气气地说,“这姑娘若真是府上二小姐,那身份文件肯定在贵府存着,她怎么会有?”
“若她不是,想必云二小姐一直在府里。可否唤云二小姐出来一见?”
徐户正不紧不慢,将问题范围缩短到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上:“敢问二位,可以不可以?”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长房夫妇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对视一眼,一时陷入沉默。
在沉默里,云大爷低下头,似乎是羞愧得无法抬脸。云大夫人却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云乘月。
在不在?当然是不在的。
可如果不在,他们为什么没有报官?
他们没有报官,官府没有登记,所以这孩子艰难地自己回来了,也没办法要回自己的身份。
因为在官府记录里,她一直在府里呀。
没有家人出来说,这孩子不见了,求大人们帮帮忙。
没有。
云大夫人有些恍惚。那他们在做什么?
是了,他们为家族利益考虑,着急忙慌地夺了她的婚事、夺了她母亲唯一留下的宝物,粉饰太平。
她还笑得欢欢喜喜,笑得像从没有个孩子不见了。
可,这是为了家族,是为了整个云家!她错了吗?她没错啊。
“我,我……”
云大夫人艰难地搜索着言辞。
徐户正眼睛一瞪,威严道:“云二小姐何在!”
云大夫人无法回答,只能咬紧了牙。她想要找一个两全的办法,既能漂漂亮亮地将云家脸面保住,又能漂漂亮亮地把二娘接回来。谁也不受伤害。
可向来机灵百变的头脑,此时却像被蜘蛛丝层层粘住,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
想不出计策,可时间总会流逝,事情也仍然等着解决。
她呆了半晌,总算深吸一口气。
“我们二娘,的确丢了。”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没等人群重新炸锅,她就重又提高了声音:“可是,我们二娘天生痴愚!姑娘,如果你没法说明这一点,你——我们不敢认!”
云三小姐一下攥住伯母的手,像找回了大半力气。她也抬头,已然一脸哀戚。
“是啊,我可怜的二姐不见了,我们不想声张,也是为了二姐的名节!”
她哽咽两声,又道:“你这时候冒充二姐,不怀好意坏她名节,是什么居心?”
看似柔弱有理地给人下绊子,向来是云三小姐的得意技巧。
可她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搭理她。
甚至围观的人里,也没几个人理她。
名节?笑话。
或许在一些地方,名节是挺重要。
可这里是浣花城,是西部三州之一的宸州。
整个西部三州,女人们都爽快能干、绝不怕事,还出了不少有名的大修士。
谁吃饱了撑着给女人扣名节帽子?
家世、实力、人品、学识和心境,哪一样不比名声重要?
——这云三小姐怕不是离奇话本看多了,看傻了吧?
这嘀咕传进云三的耳朵里,一下子让她的脸变得青青白白。
而云乘月,根本没有搭理这跳梁小丑。
她只是望着云大夫人,很有点惊讶。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渐渐漫出许多失望,还有许多伤心。
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云二小姐的情绪。那个傻孩子,原来还一直对家人抱有期待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为了过去的云二小姐,她得更认真点。
她定定望着那明艳果决的贵妇人:“你们不敢认我,还是不想认我?”
云大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神情却更坚定:“不敢认,除非你先证明自己的身份!”
云大爷也支持妻子:“对,姑娘你先……先证明罢!”
一旁的徐户正垮下一张脸,皱眉思索对策。
局势一时僵持。
云乘月沉默着,望着那一脸坚决的夫妇。她原本不想说很多,但过去那孩子的心情渐渐和她重合;她忽然感到,有些话她必须帮她说出来。
“其实,”她替她说,“大伯母,如果你们不能确定我的身份,也可以先接我回去。”
——你们也能先将那孩子接回去。
“失踪的亲人回来,难道不是宁可认错,也不能错过么?”
——如果那孩子一直都懵懵懂懂,真是撞了大运才侥幸回来呢?
“还是说,你们宁愿我死在外面,也不想让我成为云家门楣上的污点?”
——污点和一个活生生的人,谁的分量更重?
她本以为这个问题根本不用犹豫,但原来对一些人而言,这竟是个艰难的抉择。
云乘月认为自己很平静。
但实际上,在很多人眼里,她明明是望着那对脸色苍白的夫妇,声音却渐渐抬高,止不住地流露愤怒和伤心。
她质问他们。
“大伯母,大伯父,我才是那个人坐在府里,莫名被掳走的受害人。”
“为什么现在是我来证明,而不是你们来判断?”
“你们不问问我,这些天里都遭遇了什么吗?”
“你们不关心,是谁将我从府里带走,是谁想要害我吗?”
长房夫妇被她问得张口结舌。
“我,我……”
云大夫人紧紧揪住了精致柔软的裙摆,身体又晃了晃,显然心乱如麻。
但是,她终究没有说出云乘月期望听到的回答。
所以云乘月终究只能摇摇头。她对心中那个茫然的孩子说,你看,你的期待从头到尾都是空。
那个孩子仿佛低下头,沉默地消逝在她心里;云乘月忽而也感到了一丝说不清的酸楚,却更挺直脊背。她的背本来已经挺得笔直,现在则更加坚定,因为这是两个人的份。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来着……想起来了,是身份和遗物。
她丢开手里的幂篱,朝徐户正抱拳一礼。
“徐大人,我听说,在官府书文的威压之下,没有人能说谎。”
徐户正沉着点头:“正是如此。任何胆敢欺骗律法的贼人,都会被书文当场诛杀!”
“哦?”
云乘月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可我都说了这么多遍,我是云二小姐,这朱雀本《云舟帖》是我的东西……”
她看向云府众人,对他们微微一笑。
“那我怎么还没被诛杀呢?”
她语气很平和。
但她说出的话,也会化为一根根讽刺的针,深深扎进了云府众人的身体里、心里。
扎得云三张口结舌,扎得云大夫人一呆,扎得云大爷茫然不知所措。
是……是啊!
“法”字之下,无人能说谎!
他们怎么忘了呢?
其实不是他们忘了。而是云家作为浣花城的顶尖家族,已经太久没有和律法打过实际交道,以至于他们下意识地将律法当成了形式、摆设。
云家人讷讷不能应对。
围观的人群也激动起来,就像好戏快到高潮时的期待。
——就是,我早就想说了!人家好端端站那儿,不就说明说的是实话吗!
云大夫人仰着头。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现在无法遏制地觉得脖子酸软。
而更酸软的,是她心里百般复杂的滋味。
“这么说,你真是……二娘?”
……
人群外,聂七爷看着云家被徐户正逼问得张口结舌,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神色。
他拿出一块通讯玉简,联络上了某个人——某个可以压下今天这场面的人。
接着,他就用一种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目光,欣赏地凝视着那道身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丽。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她光是站在那里,就美得惊心动魄。
聂七爷自诩不是那些肤浅的登徒子。他不会为她失态,不会可笑地跟着她团团转。
他只不过是要正式地、彻底地占有这份美丽。
他心中的火仍在烧,却已经不再是纯然的怒火。另一种火焰蔓延、攀升,将他心脏烧得怦怦直跳,也像将他每一寸血液都变成了兴奋的喧嚣。
他想起一生中每一次的征战。
当他面临极度渴求而又难以得到的事物时,征服欲就会像这样静默爆发。
难免是要对不起流风一些……
聂七爷皱起眉头,眼中起了阴霾。
不过,流风原本也不乐意娶她。
即便乐意,又如何?
他这辈子都为家族考虑,从没为自己想要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样真正想要的,他就是要,谁又能说什么?
聂七爷想着,松开眉头,微微地笑起来。
他再往人群另一边看一眼:应该快来了吧?
……
人群焦点处,云大夫人咬着牙。
最后,她到底吐出一口气,颓然道:“是,既然有官府书文在此,那你想必、想必就是我家二娘了。”
云乘月很干脆地说:“我自然是。那么朱雀本?”
云大夫人的身体又晃了晃,无比艰难地承认:“朱雀本……的确是你母亲的遗物……”
“很好。”
云乘月微笑起来,伸出手:“那就还给我吧。”
——哇!!
在人群小小的欢呼里,云大夫人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怨怼和怒气。
其实她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孩子回来,至于是不是,之后再辨认不就好?宁愿认错,也不能不认孩子呀。
可她能如何!她能怎么办!
这是什么样的场合,是云府宣读嫁妆、正式定下和聂家婚事的场合!
这孩子上来就愣头愣脑地说朱雀本《云舟帖》是她的东西,如果他们直接认了她的身份,岂不就是坐实了她的指控?
那云家的脸面怎么办?聂家的脸面怎么办?两家的情谊怎么办?
她敢这时候当众认她吗?她不敢呀!
现在二娘竟然还要当众拿走珍本……那和聂家的联姻呢?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她心里有怨,便僵立在原地,迟迟不肯开口。
也就在这时,云府里忽然又冲出几人。
“大嫂,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谁又来了?
人们不禁注目,见是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女被簇拥着奔出来。那妇人上来便哭,一把搂过了呆呆的云三小姐。
“——我可怜的阿容啊!”
云三小姐猛一下颤抖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爹,娘!”
云三爷则昂着头,走到最前面,威严地盯着云乘月:“吵吵吵,有什么好吵!根本是毫无争议的事!”
“你这孩子!即便你说的是真话,又如何?”他痛心疾首一般,“真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云乘月眉头一抬:“哦?”
她没察觉,自己这神态、语气,有几分神似某位亡灵帝王。
而亡灵帝王本人也没察觉。
他光顾着看戏嗤笑了。
云三爷大义凛然,一副全无畏惧的模样:“就算你是二娘,就能证明朱雀本《云舟帖》是你的吗?”
“不能!”
“对,朱雀本的确是二嫂带来的东西。”
他点点头,话锋一转,一副不屑与她计较的模样:“可二娘啊,你要知道,你二嫂早就将朱雀本给了二哥,二哥又给了家里库房。”
“所以,这朱雀本早就是云家的财物,给谁陪嫁,都是云家的自由!”
“这是云家的公产,哪里是你的东西!”
云三爷顾自说完,又顾自对四周拱手,清俊的面容带上笑容。
“诸位,实在抱歉,这是府里孩子们的一个误会。”他笑道,“今日一切如常进行……”
——噗嗤。
一声轻笑。
是谁?
云三爷茫然着,却忽然发现大部分人都立即抬头,眼睛晶亮地去看那楼上的姑娘,没几个人听他说话了。
——又笑了!
——真好看啊!
云三爷才明白过来,那一声笑是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