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在了。但他也可能再活很久,也许十年或二十年,而且老是有着那么一头稀疏的白发,以及眼睛周围的密密的笑纹;可他歌尔德蒙自己又会如何呢?二十年后,他本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唉,一切都是难以理解和可悲的,虽然也挺美妙。而人们什么都不清楚。人活着,在世界上到处奔波,或者骑着马穿过一丛丛森林,并且看见这样那样的事物,有的对他提出要求,有的使他产生希望,有的唤起他的渴慕。夜空中的一颗星星,一朵蓝色的铃铛花儿,一片芦苇环绕的绿意迎人的湖水,一个人或一头牛的眼睛,诸如此类,一看到它们,他就觉得似乎立刻会发生什么见所未见但却渴望已久的奇迹,遮掩着一切东西的帷幕就会揭开;可是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谜仍然没有解答,神秘的魔法仍然未能奏效;到最后人就会老,模样就会像安塞尔姆神父那样的可笑,或者像达尼埃尔神父那样可敬,到那时也许仍然一无所知,仍然等待着,倾听着。
歌尔德蒙拾起一个空蜗牛壳;这蜗牛壳在石头中间发出玎玎的声音,让太阳完全晒烫了。歌尔德蒙潜心地观察着壳上的蜗卷,以及那一条凹进去的螺线,那形状怪异的尖顶,那闪着珍珠光泽的空洞。他闭上眼睛,以便只用手指去触摸和感觉出那些形状;这在他已是一种老习惯和消遣了。蜗牛壳在他的指间转动着;他轻轻地、珍爱地将它抚来摸去,心中对于造化的奇迹充满了欣喜。他做梦似的想,学校和科学的弱点之一,就在于精神看来有一种倾向,总是把一切东西都看作和描绘成仿佛是平面的,只有长度和宽度两个尺寸。他觉得,他这样已概括出了整个理性世界的缺陷和无价值。可是,他没有能把这个想法巩固下来,蜗牛壳便从他手指间滑落,他感到疲倦,想打瞌睡,脑袋歪在正慢慢枯萎的越来越香的小连翘上,于是在太阳光下沉沉睡去了。蜥蜴一群群从他皮靴上爬过,小连翘在他的膝盖上萎了下去。布莱斯在枫树底下已等得不耐烦了。
这当儿,从远处的林子边上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穿着件泛白的天蓝色裙子的少妇,黑色的头发上包一条红头巾,面孔晒得黑黑的。少妇越走越近,手头提着个小包,嘴里衔着朵火红的小丁香花。他看见坐在那儿的少年,从一旁久久地端详着他,既好奇又疑心,发现他在睡觉就光着一双黧黑的脚,轻脚轻手地走近他,站在歌尔德蒙面前细细看他。她的疑惧消除了,这个酣睡的美少年不会是个危险人物,他很逗她喜欢哩——不过他怎么来到这荒野里?她发现他采了些花,花都已经枯萎,于是她微微笑了。
歌尔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