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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钟面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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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鲁本斯手中拿着一本约翰·肯尼迪总统的旧照片册:只有彩色照片,至少有五十来张,在所有照片上(所有照片,毫无例外!),总统都在笑。他不是微笑,不,他在笑!他的嘴巴张开,露出牙齿。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如今的照片一样,但是鲁本斯看到肯尼迪在所有照片上喜笑颜开,他的嘴巴从来不闭上,仍然感到目瞪口呆。几天以后,他前往佛罗伦萨。他站在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塑像前,把这大理石的面孔想像成如肯尼迪的面孔一样快活。大卫这个男性美的典范突然具有傻瓜的神态!从此以后,他沾上习惯,在想像中把一张笑口盈盈的嘴巴镶到名画的人物面孔上;这是一种有趣的试验:笑的怪相能够毁掉所有油画!请设想代替蒙娜丽莎难以觉察的微笑,是使她露出牙齿和牙龈的嬉笑!

虽然鲁本斯把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美术馆,对美术馆非常熟悉,他要看到肯尼迪的照片才意识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从古代绘画到拉斐尔,也许一直到安格尔,大画家和大雕塑家都避免表现笑,甚至微笑。伊特鲁立亚的雕像的面孔确实都带有笑容,但这笑容并不滑稽,不是在特定情景下迅捷的反应,这是由于永恒的至福而焕发光彩的面孔显露的持久状态。对古代雕塑家和历代的画家来说,美丽的面孔只有在凝然不动时才值得回味。

惟有画家想抓住恶时,面孔才会失去凝然状态,嘴巴才张开。要么是痛苦之时:俯身对着耶稣尸体的妇女,或是如在普桑的《屠杀无辜者》中那位张大嘴巴的母亲。要么是表现堕落:霍尔拜因的《亚当与夏娃》。夏娃的脸浮肿,微张的嘴巴露出牙齿,牙齿刚咬过苹果。亚当在她身旁,还是一个犯下罪孽之前的男子:他的面孔平静,嘴巴紧闭。在柯勒乔的《邪恶寓意图》上,所有人都在微笑!为了表现邪恶,这位画家不得不使面孔无邪的平静晃动起来,使嘴巴拉长,以微笑扭曲脸容。在这幅油画上,只有一个人在笑:一个孩子!但他的笑不是幸福的笑,如同巧克力或者三角纸尿裤的广告照片上那样。这个孩子之所以笑,是因为他学坏了!

惟有在荷兰画家的作品中,笑才变得纯洁无邪:哈尔斯的《小丑》或者他的《吉卜赛姑娘》。因为荷兰派画家是头一批摄影家;他们画出的脸超越了美与丑。鲁本斯在荷兰画家的展品大厅里流连忘返,想到诗琴弹奏者。他寻思:诗琴弹奏者对弗兰斯·哈尔斯来说不是一个模特儿;诗琴弹奏者是从前的大画家的模特儿,这些大画家在面孔凝然不动的表面中寻找美。随后有几个参观者推搡着他:世界上所有的美术馆都挤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