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东巷,有个卖珠子的薛婆,曾与他做过交易。这婆子能言快语,况且日逐串街走巷,那一家不认得,须是与他商议,定有道理。
这一夜翻来覆去,勉强过了。次日起个清早,只推有事,讨些凉水梳洗,取了一百两银子,两大锭金子,急急的跑进城来。这叫做: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夫。陈大郎进城,一径来到大市街东巷,去敲那薛婆的门。薛婆蓬着头,正在天井里拣珠子,听得敲门,一头收过珠包,一头问道:“是谁?”才听说出“徽州陈”三字,慌忙开门请进,道:“老身未曾梳洗,不敢为礼了。大官人起得好早!有何贵干?”陈大郎道:“特特而来,若退时,怕不相遇。”薛婆道:“可是作成老身出脱些珍珠首饰么?”陈大郎道:“珠子也要买,还有大买卖作成你。”薛婆道:“老身除了这一行货,其余都不熟惯。”陈大郎道:“这里可说得话么?”薛婆便把大门关上,请他到小阁儿坐着,问道:“大官人有何吩咐?”大郎见四下无人.便向衣袖里摸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桌上,道:“这一百两白银,干娘收过了,方才敢说。”婆子不知高低,哪里肯受。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放在桌上,道:“这十两金子,一并奉纳。若干娘再不收时,便是故意推调了。今日是我来寻你,非是你来求我。只为这桩大买卖,不是老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说做不成时,这金银你只管受用。终不然我又来取讨,日后再没相会的时节了?我陈商不是恁般小样的人!”
看官,你说从来做牙婆的那个个贪钱钞?见了这股黄白之物,如何不动火?薛婆当时满脸堆下笑来,便道:“大官人休得错怪,老身一生不曾要别人一厘一毫不明不白的钱财。今日既承大官人吩咐,老身权且留下:若是不能效劳,依据日奉纳。”说罢,将金锭放银包内,一齐包起,叫声:“老身大胆了。”拿向卧房中藏过,忙踅出来,道:“大官人,老身且不敢称谢,你且说什么买卖,用着老身之处?”大郎道:“急切要寻一件救命之宝,是处都无,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有,特央干娘去借借。”婆子笑将起来道:“又是作怪!老身在这条巷中住过二十多年,不曾闻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宝。大官人你说,有宝的还是谁家?”大郎道:“敝乡里汪三朝奉典铺对门高楼子内是何人之宅?”婆子想了一回,道:“这是本地蒋兴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止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这救命之宝,正要问他女善姐姐。”便把椅儿掇近了婆子身边,向他诉出心腹,如此如此。
婆子听罢,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