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忘记了自己是在森林中过的夜。自此,他对森林的恐怖感开始减弱,怀着新的喜悦过起林中的生活来,不过仍朝太阳升起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到了一个地段,他发现道路格外平坦,林中很少灌木,完全长着些粗大、笔直、苍老的白色枞树。在这些巨树间走了一会儿,他便回忆起修道院大礼拜堂中的圆柱;他最近亲眼看见自己的爱友纳尔齐斯正是消失在了这个礼拜堂的黑色门洞里边——到底什么时候?难道真的还仅仅在两天前么?
两天两夜以后,歌尔德蒙才走出了森林。他满怀欣喜地发现附近有人居住的迹象:耕种过的土地,长条形的黑麦田和燕麦田,这儿一小块那儿一小块的牧场,一条人踏出来的穿越牧场的小径。他摘下一把黑麦来塞在嘴里嚼着;种上了庄稼的土地友好地迎接着他。在蛮荒野林中困了长时间以后,无论是这小径,这燕麦,还是那业已凋萎的白色瞿麦花,都使他油然产生一种又回到人间的亲切之感。很快他就要见着人啦。走了不到一小时,他从一片庄稼地边上经过,看见那儿竖着一个十字架,便情不自禁地跪在下面祈祷起来。随后再转过一座土岗,遽然便站在一棵绿影婆娑的菩提树前,耳畔响起琤琤淙淙的流泉声。泉水通过木管流进一个长长的木槽里;歌尔德蒙喝了几口清凉甘甜的泉水,欣喜地发现在接骨木树的掩映下露出来几个草屋顶;在那儿,草莓已经熟得成了紫黑色。比这所有亲切的景象更使他感动的,是一头母牛哞哞的叫声;在歌尔德蒙听来,这叫声是在对他表示问候和欢迎,那么友好,那么热情,那么温暖。
他慢慢走近传出牛叫声的那幢茅屋,眼睛四下里搜寻着,发现门前的土地上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他长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小孩身旁摆着一罐子水,他正用泥沙和水捏泥团玩儿,两只赤裸的腿上已糊满泥浆。小男孩带着幸福而认真的神情,把湿泥放在两手之间挤压,让泥浆从他的手指缝中冒出来,然后搓成一个个的小圆球。在和泥和捏泥团的时候,他有时还用自己的下巴颏帮忙。
“你好,小朋友,”歌尔德蒙和蔼可亲地招呼说。但小家伙抬头一看是个陌生人,便撅起小嘴,胖脸蛋抽动两下,哇哇哭着爬进屋里去了。歌尔德蒙跟着走进去,到了一间厨房里。他骤然从明亮的阳光下走进来,起初在昏暗的厨房中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管有人还是没有人,先致以一声基督徒的问候,结果却没有回音;只是那受惊的小男孩仍在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一个微弱、苍老的声音,像是在抚慰他。终于从黑暗的里屋走出来一个小老太婆,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