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其实,”我说,“你怕的倒是自己‘不会面对幸福’的可能性了。”
这样说听起来很怪,但我却知道并没有听起来的那么怪。我懂得关于神经和精神方面的事,我有三个最要好的朋友在战争中罹患弹震症[2],知道生理残缺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什么滋味、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我也知道人可以是心理上残缺的,当伤口愈合之后,那种残缺是看不到的,但仍然在那里,会有个弱点、缺憾,使你残废、不完整。
我跟她说:“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成为过去的。”嘴上这样保证,心里却没那把握,因为表面上的治疗其实没什么用,疤痕已经太深。
“你不会冒这个险,”我接下去说,“但你会冒另一个险,一个庞大无比的险。”
这回她说话少了些冷静,反而带着点迫切。
“可是这完全不同,完全不一样。那种险是你知道怎么回事而不愿去尝试的;另一个未知的险反而有点诱人,那是挺大胆、冒险的事。毕竟,死亡可以是任何一种情况……”
这是头一回我们之间真正说到这字眼:死亡……
然后,她像是头一次产生好奇心似的,偏过头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说不上来,”我老实承认说,“其实我自己也经历过,嗯,某些事情。所以我想我能体会。”
她说:“原来是这样。”
她没有表现出对我经历了什么感兴趣,我想就是那时,我暗自发誓一定要舍命陪君子。因为,跟你说,我也受够了妇人之仁的同情和温柔。我需要的——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这点——并非受,而是施。
西莉亚可没有一点温柔,也没有任何同情,她挥霍、浪费掉了全部,就像她所见到的自己,在这点上她是很笨的。她太不快乐了,以至于再也没有任何怜悯留给别人。紧绷的嘴是受尽苦痛折磨所产生的。她也很快就了解、瞬间就知道“曾有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们同病相怜。她对自己没有怜悯之情,当然更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怜悯之情。在她看来,我的不幸,最多只不过是能让我因此猜出表面上看似无法猜测之事。
那一刻,我看出了她是个孩子,她的真实世界其实是那个包围着她的世界。她刻意要回到童年世界里,在那里找到避难所,躲开现实世界的残酷。
她这种态度大大激发了我,这正是过去十年里我所需要的。说来,我需要有个行动的召唤。
嗯,我采取行动了。我不放心留她独自一人,所以就没离开她,像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