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希望在这阴冷的日子里房间里能生个火,可是英国人是一个既能吃苦又很守旧的种族;在他们看来,为了信守自己的原则而让别人不舒服,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不大相信德里菲尔德太太会考虑十月一日以前在房间里生火。她问我最近有没有见到那年把我带到他们家来和他们夫妇一起吃午饭的那位夫人;从她那略带苦涩的口气里我猜测,自从她那声名显赫的丈夫去世以后,那些高贵时髦的人物显然逐渐地都不怎么理会她了。我们刚刚在客厅里舒舒服服地坐下,开始谈论去世的人;罗伊和德里菲尔德太太开始巧妙地提出一些问题,想促使我讲出我回忆起的事情,我却尽力保持头脑冷静,防备自己一不留神泄漏出我决心不让旁人知道的事儿,这时那个服装整洁的客厅女仆突然端着放在托盘上的两张名片进来了。
“太太,门口有两位坐车来的先生,他们问是不是可以进来看看这儿的房子和花园。”
“真讨厌!”德里菲尔德太太嚷道,可是口气里却显得异常开心。“你们说怪不怪?我刚才正提起那些想来看这幢房子的人来着。我真是一刻都得不到安宁。”
“哎,那你干吗不告诉他们说你很抱歉不能接待他们?”罗伊说,我觉得他口气有点儿尖刻。
“噢,那可不成。爱德华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做。”她看着名片。“我的眼镜不在身边。”
她把名片递给我,其中一张上面印着:“亨利·比尔德·麦克杜格尔,弗吉尼亚大学”;上面还用铅笔写着:“英国文学助理教授”。另一张名片上面印的是“让—保尔·昂德希尔”,名片下部有一个纽约的地址。
“美国人,”德里菲尔德太太说。“出去对他们说如果他们想要进来参观,我会很高兴的。”
不一会儿,女仆把两个陌生人领了进来。那是两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宽宽的肩膀,粗犷黝黑的脸膛,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眼睛长得很好看;他们俩都戴着角质架的眼镜,都有一头从前额往后梳的浓密的黑发,都穿着一套显然在英国新买的衣服;他们俩都显得有点儿局促,但是说话絮絮叨叨,特别斯文有礼。他们解释说他们正在英国做一次文学研究的旅行,正准备去拉伊<sup><small>③</small>瞻仰亨利·詹姆斯的故居,因为他们都很仰慕爱德华·德里菲尔德,所以半路上冒昧地在此停留,希望能让他们看看被那么多协会视为圣地的场所。德里菲尔德太太对他们提到拉伊并不觉得怎么高兴。
“我想这两个地方是有不少联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