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怎么也不肯向死神屈服。至于农民的面孔,则表现着抗争与强忍着的痛楚;看起来,他死时很难受,但却很有男子气概,下巴的胡子冲天空高高地、倔强地翘着,活像一名壮烈牺牲的战士。他这个舒展的、克制的、倔强而凝滞不动的姿态,真能引起某种美感;显然,一个如此迎接死亡的人不会是个胆小鬼。但更令人感动的,却是那个以肚子趴在门槛上的男孩的尸体;他脸上毫无表情,俯卧的姿态和紧握的小拳头却意味深长:无可奈何的悲哀,忍无可忍的疼痛。在他脑袋旁边的门上,锯了一个供猫进出的洞。歌尔德蒙仔细地察看着一切。在这座房子里,气氛无疑相当恐怖,而且一股尸臭令人恶心;尽管如此,一切却对歌尔德蒙有着深深的吸引力,仿佛充溢着伟大的命运的启示,它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其中甚至包含着某些能赢得他的爱、能使他铭记在心的东西。
这时罗伯特在门外已等得不耐烦和担心起来,开始大声唤他。歌尔德蒙是喜欢罗伯特的,但在此刻却不能不想到,像他这么个胆小、好奇、孩子气十足的活人,与那些死者相比是何等渺小和可怜啊。他没有回答罗伯特;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那些尸体,心情就像一个艺术家,既怀着真诚的同情,又保持着鉴赏的冷静。他仔仔细细看了那些躺着的形象和那个坐着的形象,研究了他们的头、手以及身躯的姿态。在这座中了魔的房子里有多安静啊!在这所怪宅中,气味又是多么难闻啊!在这小小的人类的栖身之所内,灶孔里仍有余烬延烧,屋内却遍布尸体,死亡窃据着每一个角落,整个显得多么阴森,多么凄凉啊!这些无声无息的人,不久脸上的肌肉便会脱落,老鼠便会啃噬他们的手指。别的人都在棺木和墓穴里,悄悄地、不露形迹地去完成自己最后一件可悲的任务,即腐烂和发臭;他们五个人却在自己家里,在关着门的房间中,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无遮无掩地、不知羞耻地腐化了。歌尔德蒙已见过一些死人,但还从未碰到过死神如此残酷无情地捉弄人的景象。他把这幅凄惨的画面深深记在心中。
罗伯特在门外的喊叫终于使他再也呆不下去。他走出房来。
他那同伴怯生生地瞅着他。
“怎么啦?”罗伯特问,声音里充满着恐惧。“里边到底有没有人?啊,你干吗这么瞅着我?说呀!”
歌尔德蒙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他。
“自己进去瞧瞧呗,一所滑稽的房子。然后咱们去挤那头漂亮的母牛的奶。快去!”
罗伯特畏畏缩缩地跨进门,向着灶台摸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