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喝西北风了。爷爷奶奶双双筋在炕上,他们盘算着用什么当赌金再去赌一次,赌博已占据了他们整个身心。冰凉的火炕已一连几天没有点燃人间的烟火了,他们感受到了寒冷,于是他们就瑟缩着身体偎在陈年旧絮做的棉被里,他们一时为找不到合适的赌金而长吁短叹。饥饿同时折磨着夫妻二人,他们不时地感受到因饥饿而产生的眼冒金星的幻觉。押赌的心理在这幻觉里疯长,奶奶终于说:他爸,不行咱就去陈二家借二斗米。爷爷半晌没有说话,陈二是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一清二楚。陈二不仅是赌徒,且又是个老光棍,见到女人口水都能流出一碗。前两天在一次赌博中,爷爷曾输给过陈二两斗米。陈二曾厚颜无耻地说:不给米也行呀,让弟妹陪我一宿。爷爷当时就翻脸了,挥起一只空碗砸在陈二的脑门上。陈二的脑门立时青紫一块。爷爷心里同时也清楚,为赌博去借米,好人家是不会借的,也只能去找陈二了。爷爷咬了咬牙,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夫妻俩便齐心协力地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父亲。他们知道,父亲一大早就外出讨饭去了。他们不敢奢求儿子能讨回一座金山银山来,他们盼望的是儿子讨回一碗半碗的米来,到那时他们要做半锅热热的粥喝下去,好有力气去支撑他们走上漫漫的赌博之路。
父亲在寒冷的天气里并没有讨到什么,他拿着一只空碗,趿拉着一双前露脚趾,后露脚跟的棉鞋,艰难地走在这寒冷的雪季里。那时父亲早已是饥肠辘辘,父亲就想:谁要是给一口吃的,就喊他一声爹,不,叫他祖宗也行。父亲吸溜着鼻子,手托空碗,蹒跚地走在雪地里,当时他在心里绝望地想:我要饿死了。
就在这时,父亲碰到了一支过路的队伍。队伍休息在村外的一片林地里,一群人围了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随着热气锅里蒸腾出一阵又一阵米香。父亲闻到米香,便在心里喊了一声:天呐,我的祖宗。
父亲不敢靠近,他便手托了空碗站在一棵落满积雪的树下,遥望着那口飘着米香的大锅。
锅里的米终于熟了,于是围坐在大锅周围的兵们一个个走近那口大锅,由一个脸上长满胡子的老兵把他们的空碗盛满热气腾腾的米粥。接着那些兵们手托粥碗,有声有色地吸溜着碗里的粥,那声音在父亲的耳朵里不啻于山呼海啸,那口粥锅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深深地吸引着父亲。父亲在心里喊了一声:天呐!他便梦游似的向那口粥锅走去。那时,父亲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要喝粥,我要吃饭。他终于来到了锅旁,他的腿一弯便给满脸长满胡子的兵跪下了,跪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