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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只能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我去去就来。”

“哦。”温晚点头,对他笑笑,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弘历手一颤,又俯身下去,亲在她的眼角:“别这么笑。”

温晚一愣,有些难过:“哦。”

眼见着她误会了,弘历赶紧哄:“你笑得…我心都软了…”

“你病了一场,刚刚好转…又…还没长大…”

“再这么笑…”

“是得要我的命!”

温晚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恩了一声。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困不困?”

温晚摇头。

“那我回来就给你读书。”

“好。”

这次弘历忍着没有回头看她,径直出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味道。

温晚睁开眼睛冲他笑,又像是反应过来了,抿着嘴,不笑了。

弘历心疼不已,上床抱着她:“给你读书?”

“嗯。”

他扯过床头被冷落多时的书,随便翻了一页,就开始读。

温晚应该是下午睡多了,这会儿清醒的很,非旦没有被他有些低哑的声音哄睡,反而精神奕奕,不时的打断他,问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

问就问罢,但她并不好好的问,攀着弘历的手臂,去看他手里的书,每每弘历解释了以后,她依旧听不懂的时候,便会气哼哼的用额头磨他的肩头…

弘历头疼的捏了捏她的脸:“睡罢?”

再不睡他还得去沐浴!

温晚哦了一声。

倒是乖乖闭上眼了,但还没等弘历平复心中的欲望,她又翻身过来,“您说,那人到底寻到海外仙山了不曾?”

“为什么不写呢!”

“是不是见了仙人不可明语?”

“嗯?您怎么不说话?”

“不能说吗?”

弘历!!

他根本什么都没听清。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压在自己身上的柔软上了。

偏她一无所觉,撑着脸等他回答。

弘历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睡罢,好不好?”

温晚做乖巧状,闭上眼睛:“已然睡了。”

弘历方松开她,扯过薄薄的丝被,给她搭好,视线不可避免的划过她的胸前…

方才柔软的触感,让他难以抑制的去想,她其实已经长大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着要不要干脆起身看折子。

偏她突然又侧身过来,面对着他。

明明睡不着,可又努力在睡的样子,让他的心又软的一塌糊涂。

“睡了么?”

“已然睡了…”

弘历笑出声,把她搂进怀里,温晚自己也笑了,不好意思似的,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

温香软玉,不过如此。

“那就,都别睡了。”

温晚不太明白,抬头试图看他。

却被他寻了唇,吻了上去。

后来温晚也不知道怎么入睡的,不过只有一个念头,如此折腾,他是不敢再与她同榻而眠了吧?

第二日起身,弘历未走。

温晚勉强起来梳洗了一番,但仍有些软,一步三晃试图去外间用早膳。

弘历拦住她,抱到炕上坐着,又道:“外间放了冰。”

温晚觉得热的很,心中烦躁,加之未曾睡好,神情便有些索然无味般的淡漠。

嗯了一声,就垂眸发呆。

弘历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叹了口气。

“上早膳罢。”

“挑几样你家格格爱用的,放过来就是了。”

“是!”含珠下去准备了。

春然则伺候温晚,又洗了一遍手,也能多少凉快些。

温晚的手腕内侧露出一块红色斑纹,春然瞧见了,心里十分心疼。

都说主儿得爷疼爱无比,可主儿身子未好,爷就…

床铺上倒是没有痕迹,应该是还未成那夫妻之礼,但主儿这一身红斑,也是遭了罪了!

温晚抬头时正看见她的眼神,安慰似的冲她笑笑。

春然顿时更心疼了。

温晚也只能当没看见了。

这也没法解释不是?

她自己惹的弘历,且平心而论,弘历昨晚算是良心了,只亲到脖颈下方一点点,愣是没有脱她寝衣一点儿。

手腕上这个痕迹,是她看他克制不住了,故意闹他,他实在逼急了,惩罚似的,咬了她的手腕。

可也没用力,最后只吮了一会儿罢了。

她皮肤娇嫩,一夜过去,就能红的地儿都红了。

洗了手,早膳就端了上来,温晚饿的慌,但却又完全没有食欲。

蹙眉看了看,勉强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就说吃不下了。

弘历只能哄,端了碗喂她。

温晚依旧蹙眉,一口都不肯吃。

跟昨晚乖巧依赖的态度截然不同。

半个眼神都不给他的。

弘历耐心极好:“现在不想用?”

“那便让小厨房一直备着,想吃了,就让人送过来。”

温晚嗯了一声。

弘历自己也就用了一碗粥,就让人撤下去了。

“我记得额娘若是身子不舒服,每每都是宋嬷嬷为她通头发。方能好些。”

温晚因算是病着,今日并未盘头,头发垂于身后,她闻声勾起一缕头发随意的缠绕在手指。

“我并没有不舒服。”

“那也试试?”

“随您。”

两人的对话听的春然心惊肉跳。

生怕主儿闹大了,爷发怒。

但弘历却耐心的很,让人备了东西,并不假手他人,而是准备自己动手。

先是用玫瑰汁调的温水浸湿了布,然后拧干,给温晚一点点的按揉头顶。

他动作生疏,但却轻柔的很。

这下心惊肉跳的就不止春然了,还有李玉。

爷伺候人通头发?!!

这事儿也是闺房之乐?

是他能知道的么?!

若是哪个不谨慎的传了出去,格格得被人生吞了。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把春然和备水的含珠再敲打敲打。

第66章

软布疏通穴位后,才开始通头发。

弘历捏着梳子一点点的给她往下梳,不时还问疼不疼?

李玉趁机示意春然,悄悄退了下去。

温晚揪着弘历的衣摆,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未说。

弘历只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

弘历给她通大概有九遍,她就抬手阻止了他。

弘历放下梳子,把她揽进怀里。

半响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温晚头发上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弘历的呼吸里。

过了一会儿,温晚又叹了一口气:“那日…”

“要不要听说书?”弘历打断了她。

“我让人唤了两个正经的说书人进府里候着了。”

“你想听的时候,就唤他们进来。”

说完他自己倒是笑了:“也难为你了,你院里那两个,讲的颠三倒四,你也听的下去。”

温晚没有回应。

弘历等了一会儿,低声道:“皇阿玛身子时好时坏,这种时候,我不能带你去圆明园,于你无益。”

“高氏…我给她永璜是——”

“王爷。”

“您不必明言。”温晚打断了他。

“更不必再为我惩治后院诸人。”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是我自己的因,也是我自己的果,同旁人其实是不相干的,这因果我受了,就算了结了。”温晚笑了笑,眼神里没有丝毫哀伤。

弘历心里的那点侥幸,终于散了。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也不会再变。

到此为止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揉捏。

他深知,若能给她椒房专宠,总有一日,也能得她全心眷恋,可那又不可能…

满朝文武都盯着,这世间,不能再出一个关雎宫宸妃,也不能再出一个孝献皇后。

他更不想她如她们一般,福薄命浅!他要她长命百岁,要她每一日,都欢喜安乐。

但他知道,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她会以为,自己是要她懂事一点。

且她已经是如此做了。

她要懂事,便不会对他极尽依赖,满心皆是他。

这却是他最想要的。

此事已然无解一般。

忽的,他看到她因为想躲避他的手,而不小心露出的手腕上的红斑。

昨夜的缠绵欢愉,历历在目。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同她十指相扣,然后低头吻她耳后。

她果然不自觉的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仿佛怕掉下去一般。

弘历的吻逐渐炽热,她的呻吟断断续续。

果然,只有这时候,她是满心都是他的,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沉沦,根本无瑕顾及其它。

就先这样也好。

总有一日,她能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弘历松开她的时候,看着她眼里含泪,还有些失神的样子,颇为满足。

“想不想让你额娘来陪你住几日?”他岔开了话。

“我听高玉说,那日她来,见你十分伤心。”

温晚点头:“自然是好。”

“不过总要等我再好些,不然额娘见了也是伤心。”

“嗯。”

弘历手指落在她的脖颈处:“这里…也要好些…不然你额娘,会不会骂我?”

“尊卑有别,额娘不敢的。”温晚凉凉的道。

“待你额娘来,我回来陪你们用膳。”弘历只能哄她。

这是福晋的额娘来,也没有的待遇。

温晚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她一脸拒绝:“都说了尊卑有别,您回来,额娘还吃得下去嘛?”

“您若要给恩典,就赏点银子便好。”

“又是银子!你眼里就只有银子!”弘历气的又去咬她的唇。

“吃穿用度,风花雪月,哪一样不用银子?怎么?用人家的时候,便爱之重之,不用的时候,便说人家俗不可耐?”

“银子何错之有?”

温晚说完气哼哼的反咬他一口,还故意舔了舔。

弘历还没压下去的□□被她轻松勾起,他声音低哑:“心心此言,甚是有理。”

温晚却眼疾手快的用手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吴书来在门口跪着了。”

弘历自然也听到了,吴书来只开门叫了一声爷,就在门口跪下了。

“我今儿兴许…”弘历欲言又止,满眼不舍。

“国事为重。”

“我又跑不了。”温晚说完自己笑了。

“您说,我离了王府,是不是根本一刻也活不下去?”

“离了王府?”弘历一字一顿,语气已然十分危险。

“你竟动过这样的心思?”

温晚把头埋进他怀里,企图蒙混过去。

弘历到底不忍心把她扯出来,只恶狠狠的警告:“明儿我再回来与你算账。”

温晚捂住耳朵,权当没听见。

弘历只能又在她手腕上吮了一口。

然后抱着她起身,把她一路抱回了床上。

“好好养着。”

他凑到她的耳边,语气暧昧:“不然,我怎么欺负你?”

温晚捂着眼睛,别过脸不看他。

等她松开手,弘历已经不见了。

只留了一枚木雕的小印在她的枕边,她拿起来翻转一看,果然是心心二字。

木雕相比她的那些摆件,木头是好木头,但明显做工粗糙,显然是弘历自己亲手雕的。

温晚啧了一声。

位高权重,富贵泼天,长相尚佳,六艺皆通…堪称顶级渣男!

她随手把东西递给已经进来的含珠:“收好罢。”

“是!”含珠捧着出去了。

春然给温晚端了水,等她喝了又捧了一碗燕窝羹:“主儿,您多少用点吧?”

“嗯。”温晚接过,自己吃了起来。

见她吃完,春然可算放心了点,又给她端水漱口,都妥当了后春然方道:“主儿,方才,高侧福晋带着大阿哥来看您。”

“被吴总管劝走了,只是留下了礼。”

“许多说,高侧福晋打扮的极为素净,不同以往呢。”

高氏来过?

还带了大阿哥?

温晚嗯了声。

高氏不会知道,她不该来的。

弘历本还顾不上她,她这么一来,算是刷了存在感,可惜是负面的。

偏又带了大阿哥,在弘历这里,就成了耀武扬威。

这个大阿哥,弘历给的本就是不情不愿,当个鱼饵罢了。

另一边,弘历果然正往高氏院子的路上。

吴书来小心的道:“爷,福晋打发人问,金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的院子,可还要封着?”

珂里叶特氏,吓得不轻,约莫是病了,也不敢请大夫,福晋打发人去看,只一味的哭。

福晋问这话也是想让弘历给人个痛快的意思。

弘历脚步未停,语气冰冷:“不必封了。”

吴书来明白了。

这两位,不可能再有宠了。

爷明显厌恶了,偏不罚,那就是温晚格格的意思了。

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儿,向来最让爷膈应,这口气出不了,这两位,不,连带着那几个掺和了一脚的,都算是彻底失宠了。

这么算算,府里能伺候的,除了福晋,就剩那个至今还未侍寝的戴佳氏了。

府里,又该进新人了。

第二日,温晚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能自己走动去后书房歇着了。

她无聊的摆弄着那些摆件,还有弘历新让人送来的各色玩意儿,有一匣子是戒指,各色宝石镶嵌的,款式模样尽不相同,温晚还算有点兴趣,随手拿着把玩。

何嬷嬷一边劝她用点燕窝,一边透了一个消息。

高氏病了。

说是着凉,因为昨儿弘历离开蔚兰苑后,去她那里坐了坐,就让人送了冰去。

所以,高氏便着了凉。

这听着合情合理,温晚却觉得,此事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阴暗的想,弘历莫不是要直接弄死高氏?

那可真是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了。

但许多下午探到的消息,让她终于豁然开朗。

“主儿!爷让李公公传话,准高夫人和高家二小姐,明儿入府探病。”

让娘家人进来探病,算是恩典。

但高氏这个额娘,是继母,她的二妹妹,也是嫡出,是继母所生。

同她并不太亲近。

弘历让这两个人入府探病,高氏真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是弘历的恩宠,痛的是她想见她阿玛,而不是这个继母!

“高家还有位二小姐?”温晚好奇。

“是!这位二小姐年十五,因高侧福晋已经伺候爷,万岁爷恩典,高二小姐可以不必选秀,自行婚嫁。”

“只是高二小姐如今还未定下人家。”

十五了。

又没有婚约。

如今弘历让她入府,已经不言而喻。

亲姊妹共侍一夫。

康熙时候多的是这样的事儿,一对对姐妹花儿命丧后宫。

只是雍正大大倒没这种癖好,如今他儿子却要继承先祖的习惯了。

这招真狠啊。

温晚都替高氏倒吸一口凉气。

相比之下,直接弄死高氏,都算仁慈了…

也不知道那位听说极疼爱两个女儿的高大人,是何感想?

他求万岁爷恩典,让幼女自行婚嫁,可见慈父之心,并不想拿女儿攀龙附凤。

但如今弘历,强取豪夺,他还得跪地谢恩。

若是高氏想开,同妹妹联手,拢住弘历也就罢了,再生个儿子,来日,高家还能一博。

若高氏想不开,两姐妹,就是不死不休…

高大人如今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也不知会不会后悔那一日为长女去寻了弘历?

温晚淡淡的岔开了话,没有再提这个高二小姐。

“侧福晋曾亲自带大阿哥来探病,我如今却不能前去,嬷嬷选些礼物,替我走一趟罢。”

“是!”何嬷嬷自去挑选礼物去了。

玉锦阁。

“主儿,大阿哥要进来给您请安,奴婢好不容易劝了离开。”秀珠进来道。

高氏刚喝了药,本不太好的面色听了这话,露出一点喜意。

“他能有这份心,足矣!”

“大阿哥孝顺着呢!不枉主儿费心费力!”

“让他这几日别来回跑了,又不得见我,天又热的。”

“嘱咐伺候他的人,仔细些,不能让他贪凉!”

“是!”秀珠笑着应了。

又问:“主儿,爷准了夫人和二小姐来,可要备点给夫人的礼?”

“嗯,备一些罢。”高氏神情复杂。

“我哪里愿意见她们?”

“若是能见见阿玛…”

秀珠眼看着她要落泪,便赶紧道:“主儿!这是后院,哪里能是老爷进来的,夫人跟二小姐怎么也是您的娘家人不是?”

“能得娘家人探病,福晋也不曾有过呢!可见是爷疼您!”

高氏听了,又忍不住笑了:“这两个月,爷那样冷落我,我竟都不习惯他待我好了…”

“主儿,您都有大阿哥了!您想想,那点日子换大阿哥…”

多划算!

“能是这么算的么!”高氏笑骂。

缓了一会儿,高氏又道:“再让膳房做点新奇花样的菜色,我记得,我那个妹妹也是个贪吃的。”

“主儿记得二小姐贪吃,可见是想二小姐了。”

“夫人待我,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到底是骨肉至亲,我自要同她亲近些。”高氏这会儿又改了心意。

人病了,心便容易软。

“我记得她也是爱打扮的,给她挑两支精巧的簪子罢。”

“是!”

“说起来,二小姐也有十五了。”

“是这个年岁了。”

“明年科考之年,阿玛打算为她寻一个书香门第的进士,说是她性子单纯,高嫁恐怕应付不来,白白被人磋磨可怎么办。”

“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她的。”高氏怅然一笑。

“嫁个寻常人家,安稳无波。”

“主儿,您嫁的可是全京城的格格们都想进的地儿!您还羡慕二小姐!这不得让人家都酸死?”

“再说,主儿一支钗就价值千金,寻常人家,能买几支?主儿何苦受那样的委屈?!”

“敢情我进王府,就图那几支钗?!”高氏笑骂。

不过到底不伤心了。

京城的名门望族,还有哪里能比宝亲王府更显赫?

自己已经是侧福晋了,来日——

高氏心有期待,混不知弘历此举是何用意。

到底是自己那么多年付之真心的枕边人,她又如何真的会把他想的那么狠辣?

正院。

福晋也得了消息,按往日,她不过嗯一声,也就罢了。

可今日,却放下了手里的书。

绿竹见她若有所思,便道:“福晋是觉得爷让高二小姐也入府,有些不妥?”

“你也觉得不妥?”

“也不是不妥,高侧福晋同高二小姐并非一母所生,侧福晋往年,可是咱们府里宴会上都不肯让她来的…”

“可能爷根本注意不到这种小事儿,只是给侧福晋一个恩典罢了。”

“还有一个可能!那位高二小姐不用选秀,莫不是要定人家了?有了心仪的?侧福晋让她们进府商议?”

就跟前些日子傅恒入府一样。

疼女儿的人家,是肯依着一点女儿的意思定婚嫁的,高大人也是出名的疼女儿。

福晋却摇头:“前些日子额娘还道,有一叶赫那拉氏族人,虽不是本家,但也算小有出息,曾上门提亲,高夫人是不肯的,说膝下只此一女,要多留女儿两年。”

“若是有了心仪的人家,大可以定下,也不必拿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可见是并没有的。”

“叶赫那拉氏也不肯嫁?莫不成要嫁天潢贵胄么!”绿竹嗤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天潢贵胄?

还有哪家贵的过宝亲王府?

福晋见她反应过来,便笑了:“嬷嬷,你这是吓着了?”

绿竹确实有点惊讶:“吓着倒不至于,只是,侧福晋她…”

疯了么?!

她还年轻呢,又养了大阿哥,何苦让自己的亲妹妹进来固宠?

姐妹联手?

那威胁的岂不是福晋?

眼看着绿竹神情严肃起来,福晋打断她:“她恐怕,并不知情。”

“高氏,她就是再变,骨子里的骄傲也不会变的。”

“她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妹妹入府,同她共侍一夫。”

绿竹想想也是,她都想替高侧福晋难过了。

如今府里,还没有亲姊妹共侍一夫的,侧福晋知道了,不得羞愤而死?

“那爷…也…”

“太打侧福晋的脸了!”

福晋十分淡定:“兴许,不止是爷的意思呢?”

“高大人如今正得用,高氏一族已经今非昔比,但高侧福晋却至今无子,高家想再送一女入府,也无可厚非。”

“可不是都说高大人最疼长女了么!真真的掌上明珠!”绿竹惊讶道。

“高大人兴许是偏爱长女的。”

“可高夫人,若能有机会,让自己的女儿,一步登天,她未必会不动心。”

“如此,她以后何需看旁人的脸色,毕竟,高氏对她而言,就是旁人。”

“这么一想,高氏也是可怜。”福晋叹了口气。

“倒希望是我猜错了。”

“明儿让小厨房做两道精巧点的菜送过去罢。”

“是!”

绿竹惊讶过后倒是没有太在意高二小姐是否真的能入府做个格格。

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一个高二小姐,实在算不得什么。

毕竟那个最美最合爷心意的,已经在府里了,谁又能越过她呢?

“福晋,您吩咐的给钮祜禄格格的补品,奴婢找出来了,可要这会儿打发人送去?”

“嗯。”

“嬷嬷亲自去罢。”

“是!”绿竹行礼就退出去了。

取了东西,便往蔚兰苑而去。

何嬷嬷亲自迎了她进来,还没开口,绿竹就道:“很不必惊动格格。”

“奴婢只是奉福晋的令来看看格格身子可好些了,问问你也是一样的。”

绿竹如此体贴,何嬷嬷态度也极好,笑道:“谢嬷嬷体恤了。”

“格格今儿好歹用了点东西,前两日只能用点清粥,不过太医又诊了脉,说已经没有大碍。”

“奴婢代格格谢福晋关心。”何嬷嬷恭敬的对着外面行了个礼。

“格格无大碍,福晋便放心了。”

“福晋还说,格格这些日子,万不可去请安,身子为重,不可大意。”

“是!奴婢定转告格格。谢福晋恩典!”何嬷嬷又是一礼。

绿竹见状也不多待,起身要走,何嬷嬷又亲自把她送出院子方回。

第67章

第二日,高家母女一早便来了。

高氏见了家人,很是落了几滴泪。

高二小姐也是个机灵的,把高氏捧的心花怒放,又多给了一对镯子。

午膳时候,高氏要歇着,不能同他们一并用膳,高二小姐用了一点儿就进内室陪她说话。

“姐姐,福晋送了两道菜来,都精致的很呢,如此可见,姐夫待姐姐定然是极好的。”

“没大没小,要叫王爷!”高氏佯怒。

“福晋送的菜,怎么你偏夸王爷了?”

“福晋肯这样待姐姐,自然是王爷待姐姐珍重!”

“你小小人家,竟懂这些。”高氏笑着摇头。

“王爷待姐姐好,我就放心了!姐姐,你从前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

“爹爹说,姐姐身上承着家族兴盛的担子,已然十分不易!妹妹无用,不能为家族分忧,只能尽量不给姐姐添麻烦,望姐姐岁岁安康!”说着,高二小姐便哭了起来。

“嫣嫣。”高氏忍不住唤了她的名字。

“姐姐也只愿你,岁岁无忧。”

“若是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姐姐,不必委屈自己,你怎么能是麻烦呢?我们是骨肉至亲。”

高嫣点头:“我记着了。”

正当这姐妹情深之时,秀珠进来一脸欢喜:“主儿,爷回来了。”

高氏一惊。

爷竟然回来了?

她坐起来,想着自己病了,不好见弘历,但额娘和妹妹总要给弘历请安的,妹妹哭成这样——

“带二小姐梳洗一下。”

“主儿,怕是来不及了…”

“爷方才就到院子了…”

秀珠正说着,就听到了此起彼落的请安声儿。

还有弘历叫起高夫人的声音。

然后脚步就往内室来了。

高氏给了秀珠一个眼神,秀珠赶紧出去跪地:“给爷请安。”

“爷,我们主儿病着,不敢见爷,还请爷去正厅歇歇。”

弘历没有非要进来的意思,只问了问高氏的脉象如何。

秀珠一一答了,这时高嫣用帕子擦了脸,从屏风后怯生生的出来了。

“臣女见过王爷!”

秀珠赶紧道:“爷,这是二小姐。”

“嗯。起来罢。”

高嫣起身,微微低头,站在一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悄悄抬了抬脸,想看看弘历的模样,却发现弘历正看着她,一时惊吓,赶紧低头,跑去了屏风后面。

然后弘历的笑声传来:“我有那么吓人么?”

高氏也听见了,看向高嫣,高嫣却要吓哭了似的,扑到她床边,不敢说话,只委屈的看着高氏。

高氏因为弘历笑声的那点子疑心,又消散了,对她安抚似的笑笑。

秀珠在外面解释:“爷,二小姐年幼,请爷宽恕!”

“我怎么会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弘历的声音听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高嫣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不过还是握着高氏的手,不肯松开。

只听弘历又道:“既然姐妹情深,那就让你家二小姐,在这里多住几日罢。”

秀珠愣了。

让二小姐留下?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弘历就起身走了。

高氏也愣了。

她已经不可控制的想到了某个可能。

高嫣却像是一无所知一般,欢喜的看着高氏:“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多陪你几日了?”

高氏看着她单纯懵懂的脸。

眼神十分复杂。

“姐姐,我跟你说,我们家园子里,你种的那些花…”高嫣兴奋的同高氏说着话,仿佛已经把弘历抛在了脑后。

高氏却无心再听她说下去了。

“秀珠,带二小姐下去更衣梳洗。”

“请额娘进来,说说话罢。”

“是!”秀珠的脸色也不好看,勉强笑了笑,就带高嫣离开了。

外头,高夫人也有些慌乱的样子,听秀珠道高氏叫她,便赶紧进去了。

高氏看她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有了猜测。

便冷冷的道:“夫人竟有这样的心思,何苦瞒着我呢?”

高夫人大惊:“我何其无辜?!”

“方才我只请了安!嫣嫣更是一脸泪痕!侧福晋说!我们能有什么心思?!”

“嫣嫣好不容易得恩典,不用选秀,我们也不想她入名门望族里头!她不比你,什么都不懂,我又是个无能的,太娇惯她,她这样的,若是进了那样的府邸,哪里还有活路?我们只想让她嫁一个小门户,有你这个姐姐,她的夫家想必也不敢欺负了她…”高夫人越说越伤心,不停的擦着眼泪。

“退一万步,就算是我们母女攀龙附凤!我们也没必要进这宝亲王府!高家已经有你了!我们另择一个王府,岂不是对咱们家更有益处?!”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且高氏也只是生气弘历看上了高嫣,但到底心里觉得,高嫣也不像是有意勾引弘历。

那怎么爷就这么一眼就动了心思了?!

“夫人不必如此难过,以后会如何还尚且不知…”

“夫人先稳住,回去同阿玛商量一二才是。”

“对!老爷!”

“老爷在万岁爷那里也是受重用的!若是老爷肯去跟王爷推拒!定能管用!”高夫人慌慌张张就要起身。

高氏便唤了秀珠让人送高夫人先回去。

秀珠应了,亲自送去了院子外,又让人好好送出去。

等她回来,高氏正在床上暗自流泪。

“爷…”

“怎么偏偏就…”

“这让我以后,还有何颜面?!”

亲姐妹共侍一夫,以前宫中也有,可那都是姐姐去了,才让妹妹入宫延续家族荣耀!

哪有这个年纪,就…实在让人难堪。

“果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高氏任由泪水滑落。

不管她怎么谋划,怎么想着家族子嗣为重,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弘历?

秀珠看她这样伤心,只能安慰:“主儿,爷兴许只是体贴您,想着让二小姐陪您,您也心情好些。”

“过两日,就把二小姐送回去,让老爷赶紧给二小姐先定个婚事,不就万事皆安了?”

高氏摇头:“我伴他多年,这点心思,还是看得透的。”

“我只是不明白。”

“就这么一眼,嫣嫣甚至脸庞未净!爷怎么就…”

“你方才在外头,可看见了?嫣嫣她有没有?”

秀珠摇头:“二小姐请安,离着爷颇远,也没有什么不规矩的…”

“主儿,兴许您真的是想多了呢!奴婢伺候您先洗洗脸…”

“不可能。”高氏坚定的摇头。

“可是主儿,爷…一门心思在蔚兰苑呢!这会儿怕不是又过去了,定然没把二小姐放心上…”秀珠只能以毒攻毒。

“蔚兰苑?!”

“温晚?!”

高氏脸色大变:“嫣嫣!嫣嫣这单纯懵懂的样子!像不像钮祜禄温晚?!”

秀珠愣住了。

“这…”

“主儿…这怎么可能…”

就因为像温晚格格的性子,爷就…

“可是钮祜禄格格一个大活人还在呢!爷何苦找一个只是性子有点像她的?!”秀珠表示不理解。

“她不能侍寝。”高氏凄然一笑。

“爷舍不得让她侍寝。”

而高嫣,已经十五了。

秀珠狠狠咽了口口水。

这也太荒唐了!

“那咱们二小姐…成什么了…”

替钮祜禄格格侍寝的替身吗?!

她可是主儿的亲妹妹!

要做替身也得是给主儿做替身啊!

高氏脸色已经惨白无比,竟真的昏了过去,秀珠吓得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这边已经天塌了一般,那边弘历果然去了蔚兰苑。

温晚看着他的衣裳,显然没有在旁处更衣。

那就是没去高氏那里?

不大可能。

去了就离开了?

见到高二小姐了么?

温晚发现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八卦之心的。

可惜弘历不能陪她吃瓜,更不可能让她吃自己的瓜。

温晚口头行了礼,就无趣的自己摆弄新得的小老虎摆件。

弘历更衣回来,就把她捞进怀里,在她耳边磨牙:“越发没良心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又冒出这句话来。

温晚嫌热,挣扎了一下,蹙眉,随口道:“良心能卖银子么?”

“若是不能,要之何用!”

“你这话像极了那些被处斩的贪官污吏!”弘历笑着吓唬她。

温晚果然吓到了:“我没学他们!”

“您就当没听见?”

“不可,需得治一治你口无遮拦的毛病,省得整日气我!”

“没良心。”

温晚郁闷的皱起了脸,抬头,敷衍的亲在弘历的脖颈上。

弘历更气了。

她如今竟拿这个敷衍他!

低头,含住她的唇,轻轻咬了咬。

“要我原谅你?”他几乎是含着她的唇说的话。

“嗯…”温晚轻吟。

“宫里的嬷嬷,可有教你…怎么伺候?”弘历一下一下的亲她。

温晚怔了怔,摇头:“说我还小…等日后…”

弘历笑了,似乎十分满意这个答案。

“我教你。”

“你学会了…我就原谅你…”

温晚惊了,是她想的那种伺候吗?!

虽然姐可以玩的更花一点儿,但还是觉得阁下很是不要脸!

但显然她想歪了。

弘历低头认真的亲了她一会儿,就微微拉开距离,等温晚动作。

眼神里都是威胁。

温晚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又十分生疏的凑过去。

学他咬住他的唇,然后慢慢的舔了舔。

她动作太慢,弘历也不嫌弃,只揽着她,不让她逃开。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温晚就想躲他怀里,却被他发觉,阻止了,然后轻笑一声,低头吻向她的耳后。

他似乎极爱这个地方,不紧不慢的在那小小的一块地儿上辗转。

等他松开,温晚都要哭了。

说什么也不肯学。

弘历也不逼她,似乎只是想跟她如此厮磨罢了。

温晚难耐的哼哼唧唧:“热…”

“不能用冰。”

“且忍一忍。”

“太医不是说,如能让你出些汗来,更益于身体…”

“我且是在给你治病。”

温晚用眼神表达了对他不要脸言语的谴责。

弘历叹了口气:“我只会比你更热。”

“你却视而不见。”

“你所受之苦,但凡我能陪你的,绝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受着。”

这话说的实在是又可怜又深情。

温晚便不太好意思的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颊滑落的汗珠。

又拉着他的手指撒娇:“我病了,且糊涂着呢…”

弘历笑出声:“你不病的时候,也没见着你多有眼力劲儿。”

“左右是嫌弃我了!”温晚松开手指。

“你这才哄了我一句,就不肯了?”

“嗯。良心不够了。”

“待我出去采买些。”温晚冷哼。

“哦?出去?”弘历又去吻她的耳后。

“竟忘了我出去不得。”

“那请您帮着给捎带些?”

弘历大笑:“我想了想,良心价贵,还是罢了。”

“那您日后,可不许总把这话挂在嘴边。”

“有道是所念皆成真,怕不怕?!”

“若所念皆能成真,那这世人什么也不需做,只真心念叨就是了。”

“您不许说的比我还有道理!”温晚不满。

“好。”弘历纵容的笑。

又见她实在是香汗淋漓,恐她太过难受,便让取了扇子,给她轻轻扇风。

“凭什么这会儿您又瞧着清爽了?”温晚诧异。

“我三岁开始入书房,皇阿玛管教甚严,酷暑严寒,都不得歇,时间久了,便习惯了。”

“听着也是辛苦。”温晚表示同情,然后心安理得的躺下由他扇风。

但她躺在了他的腿上。

弘历差点把扇子捏碎了。

温晚仿佛一无所觉,她的手抬了起来,五指微微张开,透过手指去看窗外。

玩的不亦乐乎。

弘历终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轻咬了一下。

温晚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努力偏过头去看他:“您的手…”

“恩?”

“有些好看。”

“借我一用。”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了过去。

温晚拿着摆弄起来,给他也五指微微分开,然后不断的调整位置,透过手指的间隙去看外面的树影重重。

过了一会儿,她吃吃的笑了起来。

显然已经取悦了自己。

弘历只能强忍着她不老实的脑袋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偶尔把她的脑袋往外挪一挪。

偏她不乐意了,仰头凶凶的瞪他。

弘历气的很,低头想惩罚她,却发现位置不巧,触碰不到。

温晚觉察了他的意图,笑得十分得意。

弘历扯过一个软枕,将她托起,然后屈膝,让她背靠着软枕,枕在了他的膝头。

然后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笑:“恩?怎么不笑了?”

温晚愤愤的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他猝不及防,吻在了她的唇角。

“怎么不笑了?”温晚轻哼。

弘历眼神已然变了,他调整角度吻上来的时候,温晚闭上了眼睛。

她勾住他脖颈的手也失去力气,垂了下去,被弘历捉住一只,十指相扣。

第二日。

弘历在温晚醒来之前便离开了。

早膳后,何嬷嬷去整理库房,刚出门,许多就冒出来了。

“怎么了?”

许多满面愁容:“高二小姐留下了。”

何嬷嬷嗯了一声,然后道:“封格格了?”

许多吓了一跳:“嬷嬷您也忒吓人了!”

何嬷嬷笑了:“这就吓人了?又不是封侧福晋。”

许多一脸敬佩:“嬷嬷,请受我一拜!”

“少贫!说罢!”

许多瞬间像是有了底气似的,道:“爷说,看侧福晋跟她家二小姐姐妹情深,让那二小姐在府里多住几日。”

“嗯,知道了。”何嬷嬷无所谓的道。

“还有吧?”

“是还有!今儿一早,爷刚从咱们这里出去,就遇到了那高二小姐,原来这高二小姐一大早就去园子为高侧福晋采集清露!”

“既遇见了,爷便跟高二小姐要了一瓶清露。”

何嬷嬷像是被提醒了:“清露?!可不就是采清露的时候了?!也是最近忙昏了头,竟忘了给主儿采一些去!咱们离着园子又这样近!”

“明儿我就让人去采!”

许多可怜兮兮的:“嬷嬷…您是真的半点都不着急啊!”

“这高二小姐…明摆着就得…”

“就得封个格格了?”

“那又如何?”

“爷的后院以后不进新人了?”

“一个格格而已,你就这么丧着脸,是没睡醒还是讨打呢?”

许多还真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嬷嬷教训的是!我真是糊涂了!”

“主儿的病,是原先的病根未好,倒不为旁的,如今已算是大好了。”何嬷嬷暗示道。

许多明白了:“谢嬷嬷提醒!”

何嬷嬷笑道:“你也是关心则乱。”

两人就此散了,何嬷嬷想了想,又回了屋子。

温晚正拿着那盒九珍玉容粉把玩。

这东西,其实也不难做出来,难得是原料金贵。

若是能做出平替…啧啧。

就当打发时间了。

“主儿。”何嬷嬷上前道。

“高二小姐,留下给侧福晋侍疾。”

“今儿一早,去采清露,也是巧了,爷从咱们院子出去,就遇见了。”

这…

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事儿,高侧福晋…知道么?

温晚笑了:“清露?”

“荷叶上的露珠子?”

“正是!”

“是奴婢疏忽了,明儿就去给主儿采一些。”

“不必了。”

一雪二露三幽泉,不是细菌就是虫。

她一个俗人,没有这种风雅的爱好。

“等高二小姐有了位分,嬷嬷就送份礼罢。”

“是!”何嬷嬷正要退出去。

温晚突然叫住她,低声道:“金格格擅舞,看那日众人的态度,显然只有福晋知道,你让许多想法子打听一番,她到底,有几分功底在身?”

何嬷嬷一喜,金格格是害温晚生病的始作俑者,温晚却定不肯爷惩治于她,对此,何嬷嬷也不敢劝,只能自己心里咒那金氏不得好死。

又让许多盯着金氏的院子,以备来日。

如今温晚自己提起来,想必是心里记着呢!

她赶紧点头:“奴婢明白,这就让许多去打听。”

“你再给他取些银票。”

“是!”何嬷嬷这才退了出去,另让含珠进来伺候。

含珠有了上次的事儿,谨慎了不少,给温晚换了水,就悄无声息的站着。

温晚让她上前,“可想明白了?”

含珠点头行礼:“奴婢谢主儿大恩!”

温晚把她拉起来,道:“我同何嬷嬷说了,以后库房便归你管了。”

库房二字,在院里,可不仅仅是这表面意思,无论是以后的采买,还是院子里的一应用度,都是归库房一道的。

这往日里,库房都是何嬷嬷管着的。

含珠又惊又喜,还有些惶恐:“主儿…奴婢不成的…”

“嬷嬷年纪大了,总不好这么累着她,你又识字,这个差事,我从未做旁人之想,只是你先前不够稳重,便拖着了。”

含珠忽的就落了泪。

春然那日去看她,把温晚后来说的话尽数说给她听了,她本就哭了一场。

如今温晚这番话,她只觉得心疼无比。

心疼温晚。

“主儿…”

“奴婢定不负主儿…”含珠跪地,磕了一个头。

“这几日你不必伺候我了,就跟着嬷嬷理事。”

“可奴婢还是想伺候主儿…”含珠眼神不舍。

“又不是见不到了,何嬷嬷不也天天在我身边?只是你需得先尽心学好,方能两不耽误。”

“是!奴婢明白了!”

“去罢。”温晚笑的十分温暖。

含珠没忍住,又跪地,磕了一个头。

她所有的心意,都在这大礼里了。

然后才起身退了出去。

第68章

高家二小姐留下侍疾,传遍后院后,大家也都有了猜测。

可如今也都顾不上笑话高氏了。

温晚那一场病,弘历虽没有明着问罪牵扯任何人,但却道,万岁爷身子不好,仍牵挂天下万民,所以王府要力行节俭,将省下的银子充作赈灾银两。

这份例减半不说,用冰的时日也推后了。

众人自然苦不堪言。

福晋倒是贤德,因着高氏和温晚双双病了为由,免了众人一次请安。

众人颇有些感恩戴德,这种天儿走一个来回,能去半条命。

蔚兰苑自然是不会难熬的,温晚不能用冰,又不能过于热着,许多便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温晚还未起身的时候,先把冰放在后书房里,屋子凉了下来,等温晚梳洗过后,就去后书房用早膳,许多他们再用冰去凉着正屋。

如此轮流摆弄,温晚整日下来,也没有燥热之感。

晚间,温晚用过晚膳后,只留了何嬷嬷说话。

“主儿,许多打听清楚了,金格格的舞,是金家当年请伶人教的,是有几分功底在身的。”

“那也就是说,这便是,金格格获宠,最大的指望了?”

“是。”

“她今儿既然把古曲送了回来,你说,她还会练舞么?”

“奴婢看来,她一定会!”

“按照爷的吩咐,如今份例减半,福晋那里是不差这点儿,有阿哥格格的,阿哥格格们的份例是不减的,所以苏格格那里,日子还好。”

“高侧福晋有家里补贴,日子也不差。”

“苦的就剩下的那些,无宠就无赏赐,家世也平常没有补贴,本就多靠份例过日子,这么一来,是极不好过的。”

何嬷嬷没提她们自己这里,蔚兰苑的份例也减了,但爷把他自己的份例挪了一半过来,许多都笑称,主儿的冰多的拿来做冰雕都够使了。

“珂里叶特格格和黄格格昨儿可是故意去金格格那里闹了,也是想拿金格格这个始作俑者撒气,金格格没敢见,可也躲不了一辈子不是?”

“这些种种,金格格如何忍的下去?”

“加之金格格貌美,除了主儿,后院里头一个就得是她了,又大好年华,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怎么可能不争?”

温晚点头:“那便让许多去找,府里哪里能避开人练舞的。”

“是!”何嬷嬷应下,伺候温晚歇下后,方出去寻了许多。

三日后,又是请安的日子,温晚依旧称病不去,高氏也依旧病着,高二小姐便也得留下侍疾,走不得。

按理,如今高氏比谁都想病好,哪怕勉强撑着呢?只要能撑着,就可以趁着弘历还没有回府,送高二小姐离开。

但高氏却硬是病的爬不起来了。

温晚借着送慰问品的由头。让何嬷嬷亲自去看了,确实病的厉害,瞧着瘦了不少,伺候她的秀珠本就瘦小,如今更是受了一圈了。

温晚心知是弘历的手段,颇为心惊。

高氏说到底最大的错就是让她阿玛去替自己争宠,然后争来了大阿哥。

女子要子嗣傍身,希望儿子前途无量,这是人之常情,后宫哪个女子不是为此奋斗一生?

弘历却因此就如此折磨于她,若是直接冷落不理,也就罢了,他却偏用了最残忍的手段,无异于在高氏的心头凌迟。

如果自己失宠,恐怕比高氏会惨千万倍。

毕竟自己是他自以为付出真心的人,一旦自己不合他心意了,他岂能甘心?还不定怎么磋磨自己。

所以,在任务完成前,自己绝不能翻车。

“主儿,奴婢进去,分明感觉到那高二小姐,多看了奴婢好几眼。”何嬷嬷小声道。

“侧福晋瞧着,对高二小姐,也并不恼怒。”

“奴婢觉得,侧福晋的眼里,高二小姐应该是被迫留下的,并非高二小姐有意…”

勾搭弘历。

“嬷嬷觉得,侧福晋是这样爱憎分明的么?”温晚轻笑。

“当初爷冷落侧福晋,侧福晋并未觉得主儿无辜。”何嬷嬷实话实说。

“这便是了,能让侧福晋这般,高二小姐,才是个厉害的。”

何嬷嬷点头:“人人都说高大人疼爱长女,可高二小姐该有的一样未少呢,还为她求了不必选秀的恩典!”

“如今想来,这样的传闻,未必不是高夫人的手段。”

“母女一脉,高二小姐没准青出于蓝呢。”温晚道。

何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咱们是不是提醒高侧福晋一番?”

这话一出,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温晚的身上。

弘历不允许她让温晚接触这些算计旁人的手段,若是以前,她大抵会自己去做,去提醒高氏,让高家姐妹内斗。

可温晚于生死之后,已经不一样了。

且温晚,才是她的主子。

温晚看出了她的神情,没有挑明,只是淡淡的道:“不必。”

“现在,高二小姐还没正式入府,不急。”

何嬷嬷点头。

继而又说金氏:“如今还是没有寻到,园子里粗使太监可以走动,夜夜寻找,还是没有动静。”

“会不会这几日,她不敢练?要避避风头?”

温晚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

“我病时,她不是送了许多补药?”

“给她送五百两银子去罢,要现银。”

“这事儿,让含珠去罢。”

何嬷嬷欲言又止:“主儿…含珠…兴许…”

“嬷嬷何时看到的?”温晚毫无意外的笑了笑。

“主儿病的这次,吴书来太急了,同含珠在茶水间耽搁了。”

温晚笑笑:“所以,让她去罢。”

何嬷嬷点头,心中大安。

原本纠结怎么同温晚说,才能不刺激她,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倒省了事了。

“含珠陪我多年,她并无恶意,不过是同你我一般,迫不得已。”温晚叹了口气。

“奴婢明白。”何嬷嬷已经知道温晚的意思了。

含珠虽需向弘历有交代,但心里是向着温晚的。

若是运用得当…也是好事。

这边正说着金氏,另一边福晋那里,金氏也不好过。

被牵连的珂里叶特氏,对金氏是恨的牙痒痒,从头到尾都是金氏怂恿,扳倒温晚,可她自己又偷偷练舞,意图自己一个人得利!其心太黑!若非福晋点破,大家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去见金氏,可金氏心知她的来意,避而不见,她们位分一样,她还真没理由闯进去。

一肚子火气撒不出去,简直夜不能寐!

今日请安,金氏避无可避。

请过安后,珂里叶特氏立刻道:“金姐姐,可有给钮祜禄格格抄经祈福?”

“钮祜禄格格病了这么久,金姐姐就算是不为她祈福,也该抄点经书,安慰自己的良心不是?”

黄格格立刻接上话:“金姐姐怎么会心中难安呢?”

她因为一盏茶煮的不合适,就被弘历从圆明园赶回了府,还道,再不用她伺候。

黄格格如今是又悔又恨。

“金姐姐的曲子听说是钮祜禄格格送的呢?姐姐非但没有感谢钮祜禄格格,还趁钮祜禄格格身子不适,去招惹…便是争宠,也没有姐姐这种不体面的。”

这几话直戳金氏的肺管子,都不带一点遮掩的。

“两位姐姐,话也不能这么说,金姐姐不过是练舞被咱们知道了,若是咱们不知道,待姐姐一舞倾城…那时候哪里还有咱们这么说话儿的份儿?”戴佳氏摇着扇子开口了。

黄格格笑了:“妹妹说的是,也是我愚钝,只会刺绣这点子微末的本事,不知道藏着掖着,等着一鸣惊人。”

珂里叶特氏冷笑:“妹妹是个实诚人,实诚人虽然吃亏,但是有福报的…毕竟举头三尺——”

“好了,这样吵闹,是觉得还不够热么?”福晋终于开口了。

“妾等知错。”众人起身行礼。

金氏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是不是咬碎牙忍住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热,都回去罢。”

“是!妾等告退。”众人再次起身。

“妹妹,你昨儿送的檀香甚好,听说是妹妹亲手制的,可得空与我仔细说说?”这话却是对着乌拉那拉氏的。

“妾的荣幸。”乌拉那拉氏起身行礼。

众人一见,便行礼离开了。

宫女换了茶,福晋喝了一口后方道:“妹妹什么时候爱调香了?”

“闲来无事,便随手摆弄了,让福晋见笑了。”乌拉那拉氏笑笑。

“檀香一味最是费功夫,轻易成不了新香,妹妹如今这样快得了,想必,这调香也不是一两日的喜好了。”

“妹妹倒是喜好总藏着。”福晋笑得温婉。

乌拉那拉氏面色不变:“这喜好,一时一变也是有的,日子漫长,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日子才过的下去。”

“福晋日理万机,想必是不需要这样的喜好打发时间的。”

“妹妹这话说的,听的我都心疼了。”

福晋颇有些感慨的轻叹一声:“你我是最早入府的。”

“妹妹若是早说这话儿,怕也不至如此。”

乌拉那拉氏低头:“妾,没有福晋这样的好福气。”

福晋看着她:“妹妹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也未尝不是妹妹的福气,只是往往,我们都瞧不见自己,眼里尽是旁人罢了。”

乌拉那拉氏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她自嘲一笑:“福晋说的是。”

“各有各的苦,也各有各的福气。”

“正是这话。”福晋也是一叹。

“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咱们如何能想到高妹妹有今日呢?”

乌拉那拉氏看向福晋:“妹妹必,谨记于心。”

福晋笑笑:“妹妹莫要嫌我多此一言才是。”

“福晋这话,实为恩,妾,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

乌拉那拉氏笑的又如平常一般了:“妾回去再给福晋调一味薄荷栀子香,夏日里也是清爽。”

“妹妹心意,我亦明白。”

“妾先告退了。”乌拉那拉氏起身行礼。

福晋亲自起身送了她两步。

绿竹看着乌拉那拉氏离开,方进来伺候,她捧上茶,低声道:“福晋,您实在心善。”

“府里,如今,也就剩她了。”

绿竹一想,可不是这样?自从钮祜禄格格入府,一个个的都露了丑态,如今,爷是一个也瞧不上了。

这对福晋来说,倒也不能算坏事…后院至少清静了。

只要钮祜禄格格生不出儿子…

绿竹不敢想了。

“当初年少,我同她,也是一起玩耍过的。”

“怨别自惊千里外,论交却忆十年时。”

“但愿我同她,不会落到这种境地。”福晋轻叹一声,显然还是有所忧虑。

“侧福晋也不是看不到,后院诸位小主都是什么境地…又为着什么,想必心中是有成算的,福晋真不必为她过多忧虑。”

福晋点头:“不过是想后院不至于太难堪,让人笑话了去。”

“尽人事罢了。”

绿竹便不再提了,转而同她说些旁的。

又过了三日,一直烈日炎炎的天终于在午后阴沉了下来。

闪电伴着雷声阵阵,像是要有一场极大的雨。

许多带着人忙着把院中能收的东西都收起来,还要检查门窗,忙的不亦乐乎。

连守门的小太监也跟着忙活起来,等他搬了一趟灯笼回去,冷不丁的看到院子里多了两道人影。

一惊,赶紧跪地大喊:“给爷请安。”

弘历嗯了一声,就往里去了。

小太监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请安。

何嬷嬷也出来了:“爷,主儿在后面书房。”

弘历便转了方向,往后面去了。

李玉脚步慢下来,交代何嬷嬷晚膳要给爷补补,然后才快步跟上去。

弘历进来时,温晚正自己研磨珍珠粉,内务府的人卧虎藏龙,竟给她做了一个十分省力的小磨盘,专研磨珍珠粉用的。

“这是粉不够用了?”

弘历笑着看了一眼,就不肯让她再做了,拉着她去榻上坐着,春然低头退了出去。

温晚还恋恋不舍看着她的新玩具,今儿刚送来的。

弘历啧了一声,把她控在怀里,气道:“亏我见着大雨将至,匆匆回来陪你。”

温晚看了眼窗外,乌云逐渐压低,天明显暗淡了下来。

她颇有些兴致勃勃:“果真是要有一场大雨。”

“今儿我便睡在这里了。听雨。”

“不怕雷声嘶吼了?”

“这话就是,我原先怕过?”温晚反问。

弘历不敢惹她,软声道:“今儿雷声持久不歇,上回犹不及也。”

“那我也是不怕的。”

“您若是想趁人之危,哄人安慰,怕是来错地儿了。”温晚笑道。

“这话…可是酸了?”

温晚看着他的眼睛:“酸?”

“您说是,便是罢。”

弘历见不得她这样无所谓的样子,便去寻她的脖颈,吮了一口。

“怎么不戴耳环了?”他显然想多了,眼神逐渐炽热,在她的耳后缠绵片刻。

“热。”

“且我养病呢,又不用出去见人。”

“如此…甚好…”弘历的吻又落到她的唇上去。

直到李玉在门外请示,雨滴已经落下,需得进来关窗,他才肯放开她。

待李玉低头关了窗,又退了出去,弘历便迫不及待的又要缠上来。

温晚烦不胜烦,用手挡住,然后瞥了他一眼:“您瞧着憔悴不少。”

“这是嫌弃我?”

“总不及从前赏心悦目。”

“这么说…我在你这里,倒成了以色侍人了?”弘历仍笑,不过却已不肯她再退。

温晚手指划过他的脸,眼含笑意,又施施然叹了口气:“我自认浅薄,看不透您雄才大略的内在,只爱这面相罢了。”

弘历笑意更浓,“那我当为心心,好好将养这张脸才是。”

温晚满意的点头,一只手有些笨拙的抬起他的下巴:“乖!”

弘历把她抓进怀里,咬了咬唇:“越发胆大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

“心心欢喜便是。”

温晚傲娇的在自己唇上点了点,眼神如丝。

弘历失笑,低头吻了上去,极其认真,直到温晚难耐的推了推他,才微微移开:“可还满意?”

“还好…”温晚眼神迷离。

“还好?”

“那我岂不是应…”弘历的声音淹没在他自己的喘息声中。

再一次分开的时候,温晚蹙眉抵在他的肩头:“你不许如此了。”

“我也不能总被美色所祸。”

“需得忙些正事才是…”

弘历不敢笑出声,怕她恼了,只能忍着问她:“心心有何正事?”

“这…”温晚有些沮丧。

“我其实无甚正事。”

“日日都是一样。”

“晨起到暮落,这景儿都摆不出新的了。”温晚垂头丧气,如外头被淋湿了羽毛的鸟儿。

弘历无比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我让那两个说书人,来给你说上一段可好?”

“我不在府里,你也只管让他们说与你听,这两个人本就只给你备的。”

温晚可有可无的点头。

两个说书人本就住在园子后头的一方小院里,同那些花房的人住在一处。

自从进府,就没有露过一手,也是等的很着急,生怕府里再不用他们了,一家老小无所糊口。

这会儿得了传唤,欢喜的什么似的,忙换了衣服跟着小太监去了。

这会儿雨还不算大,他们又遮的严实,到了蔚兰苑只略擦擦也就妥当了。

弘历已经同温晚到了正堂,坐在上头的宽椅上,仍是挨在一处。

弘历正哄着温晚喝新炖的雪蛤。

“比之燕窝还要难喝。”温晚不乐意。

“你权当是药,用上一月,补了你那几日的元气才好。”

温晚还是不肯。

弘历只能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喂她。

“既然难喝,我陪你便是。”

温晚这才喝了一口。

两个说书人战战兢兢的跪下请安,弘历随口叫起,仍哄着温晚把这一碗都用尽了,才看向他们。

“有什么拿手的,热闹的,说来听听罢。”

方才李玉已经提点过了,断不可说那些又悲又惨的,民间有许多人就好这口,但给格格说这种,爷能直接把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以两个说书人便热热闹闹的说了一段请花神。

温晚其实没听过真正的说书,以为都是一个人说,这两个说书人一搭一合,倒有那么点相声的意思了。

不过缺了点儿味,因为弘历面前,他们不敢用道具,那惊堂木就头一个不敢。

听完后弘历偏头看温晚:“可有意思?”

“嗯。”温晚笑着点头。

“那便赏罢。”弘历道。

两个说书人激动的磕头。

“他们的卖身契我让人拿来给你。”

“以后只管让他们来你这里伺候便是。”

弘历一个眼神,李玉就明白了,打发人去前院拿卖身契。

温晚示意含珠赏了他们后,两个人就跟着李玉等退出去了。

她方不解的问:“说书人也有卖身入府的?”

“济州前一阵遭了灾,许多人就只能搬离,这两个是有远房亲戚在京城的,所以才能入京谋差事。”

“他们的家小都住在城门那处的大杂院里。”

温晚点头,没有再继续问。

用过晚膳,雨就大了许多,温晚偏要去后书房听雨入睡,弘历也纵着她,竟陪她去了。

自廊下去后头,有一段没有连廊遮掩,弘历亲自给她打了一柄大伞,温晚冲他一笑,就拉着他冲进雨里。

弘历的伞几乎都偏在她那边,甚有耐心的看她伸出手去接了一捧雨水,她捧回来要给他看,可惜很快就流了下去,她不死心,又去捧,连续几次,弘历都笑着看她,并不催促。

李玉在后头急的不行,怕弘历淋了雨再着凉,只能吩咐人去熬点姜汤。

直到温晚瞥见他肩头的水,才不玩了,有些不高兴的拉着他进了书房。

李玉立刻上前伺候弘历换了身衣裳。

温晚倒还好,解了披风,只略擦了擦手腕,便不必现在就换了。

弘历换了衣裳出来,只见温晚正站着等他,蹙眉上前,摸了摸他肩头,已经是干爽的了,可她依旧不见欢颜,又试了试他的手,果然是凉的很。

便一边给他暖手一边冷哼:“作什么要做这种作态?”

“伤了自己,只顾着我,这样的事儿,是要置我于何地?”

“我纵良心不多,可也不至于如此都无动于衷!”

弘历笑了,抽回手,不肯让她暖,怕再让她受了凉。

自己坐在榻上,然后仍把她圈抱在怀里,方笑道:“本就是故意惹你心疼的。”

“我猜就是。”温晚气哼哼的不肯看他。

“不怀好意!”

弘历点头:“嗯,是我司马昭之心了,被你看了出来,可要我给你赔礼?”

温晚看着他,恶狠狠的扑上去,咬了一口。

“下次不许如此了!”

弘历没有回应,只把她摁住,加深了这个吻。

喝了姜汤,又用姜水泡了泡手脚,弘历揽着她,给她念书,可这雨声渐大,他的声音被淹没,只能尽可能大声些,声音里的疲惫便有些遮不住了。

温晚伸手把书合上了。

“您是不是出去给我买了二斤良心回来?”

“不是说价贵,不买了么?”

弘历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一声:“你呀。”

“不过是念个书,你就舍不得。”

“也是太好哄了些。”

温晚难得软了声音,摸了摸他的脸:“明明就累的很,偏什么都不说。”

“您哪里是不怀好意,简直是老谋深算。”

“我瞧着,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算计的栽进去才是。”

弘历笑了:“被你看出来了。”

温晚瞪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把双手探向他的后背,轻轻抚平,一遍又一遍。

弘历逐渐放松下来,他舒了口气,同她相拥。

这一刻,两人如此相依,却无关情欲。

夜里,两人凑合着睡在温晚白日歇着的床榻上,轻纱放了下来,可根本挡不住外面的闪电光芒。

温晚平躺着,轻声问道:“你怕么?”

弘历握着她的手,侧过身看她:“怕。”

温晚无奈的也侧过身来,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我在呢!”

弘历忍着笑,低声道:“好多了。”

“那便睡罢。”温晚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过身继续平躺,不过到底没有把被牵住的手抽回来。

弘历也是累的很了,不再闹她,就这么同她牵手而眠。

兴许是雨声的缘故,温晚也没那么艰难的入睡了。

温晚是被弘历唤醒的。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给了自己缓冲的余地。

等她睁开眼时,眼神里就只剩了茫然。

“天亮了?”她模糊的问。

弘历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小心的把她揽进怀里:“你梦魇了。”

“梦?”温晚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有一点泪滴尚且未干。

“我不记得了。”温晚有些头疼。

“可吓着您了?”

温晚心其实已经提了起来,她怕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弘历摇头,把她抱紧,给她揉着手腕,让她放松些。

“是我自己惊醒,原想给你搭个被子,却见你眉头紧锁,手又握的紧,想必是梦魇住了。”

温晚看了看自己的手,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捏疼您了?”

弘历摇头:“未曾。”

他的确是被手指的疼痛惊醒的,但他根本顾不上这点疼,只想着温晚不要陷入梦魇,再——

温晚抓起他的手,烛光模糊,看不太清,只看到应该是红了的。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方才的噩梦了。

醒来的那一刻,就像失忆了一般。

她反过来给他揉着手指,声音已然带了哭腔:“您离我远些罢。”

“这话从何说起。”弘历握住她的手,把她揽的更紧些。

“这点儿疼微不足道,你就又心疼了?可也太亏了。”他低声笑道。

温晚有些崩溃似的,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翠翠没有情绪的声音在这半夜三更,都显得兢兢业业:“您自认为待我如何如何,可也不过是您惯用的罢了,您待哪个不是如此?既然都一样,我又何必稀罕?”

温晚是真的崩溃。

如果没做噩梦,她就不会掐醒弘历,弘历也不会叫醒她,翠翠就不会在这时候丧心病狂的发任务…

但没有如果。

第69章

弘历正要哄她,再睡一会儿。

却听温晚的声音在他怀里传来:“您还回来罢。”

“恩?”弘历没太听清。

“这疼,您还于我罢。”

“我人都在这儿了,已然亏不得人了,再亏就只能亏心了,我不愿。”

“您还于我,我便不必亏心。”

“两不相欠才是。”

弘历陡然生出一丝怒气,“你我之间,你竟用这两不相欠四个字?”

温晚在他怀里磨了磨:“我心着实不够大…亏多了…我可还有活路?”

弘历被她磨的又散了怒气,到底她是动了心,不过是心中不安罢了。

“当真要我还你这疼?”

温晚点头,怯生生抬起手:“您轻一些…”

弘历笑出声来,“那可不能,你说的,两不相欠…”

温晚急了,脑袋在他的肩窝蹭来蹭去,撒娇似的:“你若弄疼我,我便哭与你看。”

“方才胆子多大,恩?拿话戳的我心疼,这会又这般?”弘历低头,寻了她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

“两清。”

温晚摸摸脖子,窃喜似的笑了。

弘历倾身,把她压在身下,“不然…我再欠你一些?”

“一会儿随你处置…”

温晚反应过来,要挣扎,却被按住了手,只剩了娇娇的呻吟。

等弘历好不容易克制着同她分开,温晚抑制不住的轻咳起来。

弘历急了,以为是让她着了凉,给她拢住寝衣,又去扯被子要把她包住。

温晚却拦住了他,两只手在他的脖颈处交叠,微微用力,让他低头,似乎是为了看清他的表情。

“心心,别闹…”弘历撑着身子,额头冒出了一层的汗。

“不是说…随我处置?”温晚笑道。

“嗯,随你处置。”

“我先给你——”

温晚撑起身子,堵住他的嘴。

“不准说话!”

弘历看着她因为这个动作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心口都要炸了似的。

“心心…”

温晚眼神凶凶的,弘历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您自认为待我如何如何,可也不过是您惯用的罢了,您待哪个不是如此?既然都一样,我又何必稀罕?”温晚轻声道。

弘历一怔,一身□□便灭了一半去…

还未解释,温晚又道:“每每要亏心时,我总这样劝自己。”

“可我方才想…不劝了…”

弘历有些不敢置信,他低头:“何意?”

“您在我这里,便是我的。”

“我只要这些。”

弘历低头,在她唇边厮磨:“我可以给你更多…”

“我还不起。”温晚摇头。

“也不想欠。”

她手指戳在他的胸前:“所以,您不许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弘历看着她,满腔深情呼之欲出:“于我而言,除了你,皆是旁人。”

“你我之间种种,旁人如何配?”

温晚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

“我梦里,听过一句。”

“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

“您何苦说出来?”

“既说出来了,便不过是寻常了。”

弘历叹了口气,翻身,侧躺着,将她连人带被子揽进怀里。

“我若只是个闲散王爷…未必不能许你——”

温晚两只手去捂他的嘴,恨不得整个人压上去,闷死算了。

他这样的人,若真动了这样的心思,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会掐灭,然后要么冷落她,要么就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

江山与她,断不能比较!

不管孰轻孰重,一旦比较了,就很危险!

等他上位,未必不会觉得此乃帝王大忌!

那她死的多冤啊!

弘历浑然不知她的急切,只觉她这样甚是可爱,任由她扑上来,他还好心的扶着她,免得她摔下去,又顺势躺平,温晚就在他的身上气哼哼的趴着。

她略撑起身子来,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势:“我管你是什么样的王爷!”

“我只图你这张脸罢了!”

“莫要弄错!”

弘历笑了:“是!我竟忘了。”

“以后需记在心里!”

“好。”

温晚撑不住了,趴了下去,正好趴在他的颈窝,她顺势咬了一口。

弘历将她挪下去,重新侧身揽在怀里:“不能咬这里,我明儿还得去给额娘请安呢。”

“到时,我可只能实话实说了。”

温晚呆住了:“见娘娘?”

“不能说!”她羞极了,把头又埋了起来。

“额娘那日…见了你这处…可是给了我多少眼刀子…我明儿得让她看见,让她也疼疼我的。”弘历含笑。

温晚哪里肯,在他怀里嘤嘤,惹的弘历受不住了,只能自己道:“我不说便是。”

“额娘如果定要问,我就说——”

“就说是旁人!”温晚机智的抢答。

弘历眼神一下子变了,看着她:“你说什么?”

“不说是我便是了。”

“那你说,旁人是哪个?”他语气已经很是不满。

温晚自然听出来了,企图缩起来,他不许,直直的看着她:“怎么不说了?”

“随便哪个都好…”她移开眼神。

“没有旁人。”弘历叹了口气。

“旁人不敢。”

“因为我不允。”

“懂了么?”

温晚点头,然后岔开话:“雨停了?”

“你醒时,就已停了。”

“哦。”

温晚手指不自然的在他肩头戳来戳去,他的怒火便又散了。

把她揽紧:“再睡会儿罢。”

“嗯。”温晚这会儿已经乖的很。

手臂慢慢探过去,搭在他的后背处,与他相拥。

弘历自嘲一笑,“也不知是谁亏了。”

温晚闭眼,装没听到,他再次把她揽的更紧些,方觉得安心了。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早晨醒的便晚了。

外头的李玉跟春然都不敢进来唤,只能备着一应东西等着。

温晚醒来先感受了一下,自己还是在弘历怀里,才慢慢睁开了眼。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睁眼,就知道他还未醒。

她无意去做些偷亲这样的蠢事刷好感,便闭上眼等着。

并未等多久,就感受到弘历胳膊动了。

然后她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不等她睁眼,他就把她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

温晚噗嗤笑了。

弘历这才发现她是早醒了,声音慵懒:“笑什么?”

“笑您不知道我醒了。”

“有这么好笑?”虽这样说,弘历却也跟着笑了。

“您会武功,按理,不应该这样迟钝才是。”

“我又不需防备你。”

“若你在身侧,我都不能安睡,我可就无一日好眠了。”

“这话太假。”温晚轻哼。

“自己睡,才是夜夜好眠,无需防备。”

“你不知孤枕难眠这四字么?”弘历道。

温晚一副你好没出息的样子啧啧两声。

弘历笑笑不同她争这个,只揽着她,不让她起身,“难得今日我不必去园子。”

温晚在他怀里舒展四肢,懒洋洋的道:“我良心还有余,便陪着您罢。”

“不过也就这点了,不得贪心!”她拨开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黄金千两,再买你一斤良心可好?”

温晚眼睛都亮了:“果真?”

“我也不叫您吃亏,二斤!”

弘历大笑:“好。”

“一会就让人拿给你。”

温晚立刻殷勤起来,头都不好意思枕着他的肩窝了,挪了挪,要去寻枕头。

弘历摁住她:“别闹。”

“我哪里闹了!”温晚说完,反应过来,立刻换了个软软的口气:“我没有闹您,是怕压着您不舒服。”

“你竟这么见钱眼开?!”弘历磨牙。

他自认用情至深,却不见她软和,到头来还不如那黄白之物!

温晚笑得十分乖巧。

惹的弘历不甘,低头就要在她脖子上厮磨,却又停住了。

“没良心的。”

温晚如今也是有了一点儿经验,他但凡说这句话,便是为她做了什么。

可这刚醒呢?

她叹了口气:“您可是觉得好没意思?”

“方才您未醒,我想偷偷…”温晚手指在他唇上一点。

“但又觉得好没意思。”

弘历眼神变了,把她揽紧,笑得意味不明:“好没意思?”

“那你…且忍忍?”

他那眼神十分不清白,温晚心里一边骂,一边装懵懂。

却也不搭话,省得他再说什么虎狼之词。

两人又这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弘历梳洗过后,就过来看温晚梳头。

先瞥了眼含珠托着的衣裳,“换一件罢。”

“这钗,也换一支。”

春然的手便顿住了。

温晚不满:“只说要换,又没说换什么样子的才合您的心意。”

“你哪有不合我心意的时候?只是换一件,合额娘心意的才好。”

温晚猛的回头看他。

弘历笑道:“总不能穿的如此寒碜去见额娘罢?白白让我跟着挨骂,像是我苛待了你似的。”

温晚不可置信:“我?”

“去见娘娘?”

“嗯。”弘历看了眼她的首饰匣子,颇嫌弃的挑了一支步摇:“便这支罢。”

“回头,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些花样来。”

温晚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笑得太失礼。

含珠立刻去换衣裳去了,春然则麻利的给她梳了更正式的两把头。

温晚略上了点面脂,就用了那九珍玉容粉。

“不画眉?”弘历道。

这语气听着怎么有些惋惜?

温晚对着镜子笑笑,找出一根镶着宝石的黛粉,递过去。

春然见状,立刻退后。

弘历俯身,还未画时,温晚笑意盈盈的道:“您可想清楚了。”

“这画的不好,是错。”

“画的好呢,也是错。”

弘历手很稳:“定然是画的好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自长大了些,就偷买那些不成样子的黛粉自己偷画。”

“偏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似的。”

“被笑话了,又哭的十分可怜,也是我心软,读了早课,就得回去给人画眉。”

温晚恼羞成怒:“任凭您怎么说,我是不记得的。”

“嗯。”

“那便是我错了。”

“我…随你处置。”这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的,温晚顿时又红了脸。

待温晚收拾妥当,又用了早膳,才出门。

直到上了马车,温晚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真的可以入宫?”

弘历揽着她,有点心疼:“以前,委屈你了。”

“以后,想见额娘,就来见,这马车留给你。”

温晚心里一惊,看来雍正大大,已经十分不好了。

他已经彻底掌权,所以行事,便不必那样小心了。

温晚摇头,没有应。

她频繁入宫,太打福晋的脸了,如今还没有要同福晋对上的必要。

弘历没有在车上闹她,只松松的揽着她,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进了宫不能坐马车了,弘历竟已经让人备了步撵。

温晚的步撵,约莫只是个贵人的规格,弘历因而觉得十分刺眼,扶温晚坐上去时,目色深深:“只委屈你这回。”

温晚低头,“我已然心虚的很了。”

“这不合规矩。”

福晋入宫,都没有步撵的。

弘历笑笑,去了自己的步撵。

不多时,就到了永寿宫,常珠等在门口,行礼后,本想上前扶着温晚,却见弘历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便笑笑退到了一边。

“王爷,格格,娘娘一早就盼着了,命奴婢出来看好几回了。”

“您昨儿就告知娘娘了?”温晚小声道。

弘历点头。

“您怎么忍住不说的?也忒坏了!”

弘历眼神落到她特意用龙华遮住的脖颈处,顿了顿。

若是说了,你哪里还有心思?

温晚明白过来,耳朵又泛了红。

在进屋时,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弘历偏不肯,就这么牵着她进去,熹贵妃已经迫不及待迎了出来。

根本不等温晚行礼,就拉了她进去坐着。

然后细细打量,心疼的道:“瘦了。”

弘历坚持行了礼,然后才委屈的道:“额娘,儿子近来也是瘦了的…”

熹贵妃充耳不闻,只拉着温晚说话。

好在宋嬷嬷亲手给他搬了跟凳子,他才不至于干巴巴站着。

常珠上了茶,温晚抽空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弘历纵容的笑笑。

熹贵妃看在眼里,心中安心不少,终于肯给弘历一个眼神了:“你皇阿玛如何了?”

“昨日好了些,今儿弘昼陪着,说要给皇阿玛变个戏法。”

“嗯。”

“宫中如今也是安稳,你且在你皇阿玛身边尽孝便是。”

“儿子明白。”

熹贵妃点头:“也就这几句话同你说,你且忙去罢。”

弘历哭笑不得:“额娘…”

“或是去看书,或是去忙些旁的,这么大的宫,难道你还找不得什么事儿做?”熹贵妃很不耐烦。

“那,儿子午膳时候过来?”

“也罢。”熹贵妃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

弘历只能起身,看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温晚,“额娘,她身子未好,吃食上,您可不能纵着她。”

“怎么?给你养了几日,额娘就不会养了?”熹贵妃冷哼。

温晚附和:“娘娘养的最好了。”

弘历不敢反驳,只能苦笑着行礼离开了。

不一会儿,常珠进来回禀,“娘娘,王爷未出门,去东厢房歇着了。”

东厢房是温晚以前住的地儿,如今一些摆设尚在。

熹贵妃嗯了一声,宋嬷嬷就带着常珠退下了。

熹贵妃摸了摸温晚的脸:“日子就这么过罢?”

“这世间,终究没有两全。”

温晚眼眶一红,扑进熹贵妃的怀里。

“娘娘!”

熹贵妃也红了眼眶,她揽着温晚,满目心疼。

深宫寂寞,她不是没有想过,能不能换一种人生?

可自她十六岁入四贝勒府,就再没有见过不一样的人生。

每个女子,都这样挣扎着,有的不认命,有的认了命,可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便是敦肃皇贵妃,宠冠后宫,也有她的挣扎。

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家族。

还有那些养不大的孩子们。

她是生生把自己熬的油尽灯枯的。

如果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愿意温晚入这深宫。

她本指望着,温晚能过一个与这深宫女子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看着看着,才好在佛前许愿,只求来世。

“娘娘。”温晚哭道。

“她们看我的眼神,都是羡慕,嫉妒。”

“我有时便想,是否是我太不知足?”

“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他给的越多,我越难过。”

“那些好,仿佛是一道道枷锁,我再也挣不开了。”

“娘娘…我错了。”

“我辜负了您的教导。”温晚已经泣不成声。

熹贵妃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她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

自己被亲生儿子算计了一回。

她一直不愿温晚入宫,早就想要求了万岁爷,不让温晚选秀。

偏弘历道,正经选秀才能给温晚指一个宗室旁支,既身份贵重,还有时常入宫请安的资格,他到时候再多有扶持…

故而,熹贵妃就没有求那恩典。

而后,弘历又让温晚出宫,说是年岁大了,住在宫闱,到底于名声无益,毕竟万岁爷还是偶尔来永寿宫的。

熹贵妃觉得有理,就送了温晚出宫,只偶尔接进来小住。

再后来,她就发现,温晚看向弘历的眼神变了。

她当她是年纪到了,少女怀春,弘历又对她颇百依百顺,便提点弘历,不许再见温晚。

却不知,弘历早就心动,势在必得。

他明知自己无心温晚入他王府,却依旧,一步步,把温晚攥在了手心里。

“错不在你。”熹贵妃强调。

温晚年幼,如何受得住他的蛊惑?

“我也从因此未怪你。”

“只怪你不爱惜自己。”

温晚哽咽:“我每天都有好好用膳,好好的养着自己。”

“还攒了好多的银子。”

说着,像是想了起来,拿过一直拿着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荷包,同弘历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荷包坠的珠子,是我串的。”

她今日压襟的坠子,也是一样的。

温晚打开荷包,抽出里面的纸。

“这是金票。”

“我攒的。”

熹贵妃看了看,笑弯了眉眼。

“给您。”温晚把金票又塞了进去,将整个荷包给了熹贵妃。

“我要你的作什么?”熹贵妃又摸了摸她的脸,十分怜爱。

“我知道,您如今是六宫之主,用不着了。”

“我如今也用不着。”

“您就当我一片孝心?”

熹贵妃想了想,收下了:“好。”

温晚满足的笑了起来,还赖在熹贵妃怀里。

“娘娘,我都不敢同旁人往来。”温晚小声道。

“也不敢出院子。”

“倒也不是有人欺负我。”

“只是,我心知肚明,大家都不爱见我,也不怪旁人,我得到太多了,所以,我何苦出去招摇?白白惹人家不快。”温晚自嘲一笑。

熹贵妃听了,自然心疼,这样的不自在,弘历给她再多的金银珠宝华服美食又能如何?

终究是孤孤单单,又处处小心。

才十四呢!

这日子,可怎么熬?

“不过,王爷买了两个说书人。”温晚又道。

“听说是家里遭了灾,不得已,卖身进府的。”

“其实他们说的,我听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他们被王爷吓坏了。”温晚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赏了他们,若我说不好听,他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最是心善。”熹贵妃笑道。

“自己过的不如意,却肯善待旁人。”

“娘娘如此,我才会如此。”温晚声音娇软。

她说的又真心实意亲呢无比,熹贵妃欢喜的心都化了。

温晚又絮絮叨叨,同熹贵妃讲她的衣食住行,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儿,熹贵妃却极爱听。

她的温晚还是全身心的信任她,亲近她,并没有当她是弘历的母亲去恭维,更不会去藏什么机锋。

就如普通的母女叙话一般。

当说到她故意带着那么大的步摇去请安,熹贵妃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

“不过回去我就后悔了,好没意思。”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大家都不容易。”

熹贵妃赞道:“你心性好,可有几个能如此看得开,看得透的?”

“且,人都是贪心的。”

“如你这般不贪心的,甚少。”

“所以,不要以己度人,也不要小看人心的欲望。你不愿意的,别人未必不愿意。”

温晚似懂非懂,不过认真点头:“我记着了。”

熹贵妃握着她的手,心道,等她入宫,再慢慢教便是。

不过想到入宫,她又不由得想到来日温晚入宫的位分。

弘历已经明明白白要给她贵妃之位。

但朝堂必然会有反对之声。

毕竟温晚父兄太过寻常,她又无子嗣之功,最要紧的是,乌拉那拉氏不得宠,弘历都未必肯给她妃位,高氏…说不得只能有个妃位。

温晚居贵妃之位,便难以服众。

她看着温晚认真的给她挑点心,心软了又软。

她养大的孩子,怎么就担不得一个贵妃之位了?

且位分越高,越少些无谓的麻烦。

到时,她替她撑一撑也就是了。

温晚对熹贵妃这一会儿的心思一无所知,她同她分了点心后,就要给她念书。

是弘历给她讲过的仙山传奇,弘历也不知道哪里淘的这种书,温晚根据自己前世看过的文,做了改动,就这么讲给熹贵妃。

熹贵妃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午膳将至,熹贵妃还有些意犹未尽,“你可读到结尾了?说与我听听?”

弘历还未读完,温晚自己编了个结尾说给她听了。

然后心疼的看着熹贵妃:“我会给您讲好多好多的故事!”

“您有我呢!”

说着又扑进熹贵妃怀里。

熹贵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竟然想到了,自己从未看过这样的书。

因而心疼她!

熹贵妃腾地落了一行泪下来。

她不是多受宠,四爷…心里只有年氏,她不怨,因为她也没有多上心四爷,不过是没有选择,熬着罢了。

熬着熬着,就觉得其实日子也不错。

儿子争气,还有一个心性极佳的小丫头养着,再后来,后宫尽在她的手里,再没有什么求而不得。

所有人都恭维她,奉承她,羡慕她,嫉妒她。

唯独没有人心疼她。

她揽紧温晚:“好孩子。”

原来,她也是愿意被人心疼的。

第70章

温晚看到熹贵妃的泪,心里破口大骂弘历这个不孝子。

有了媳妇忘了娘!

只知道送那些没用的东西!

熹贵妃情绪控制的极好,不过片刻,神情就已经好了。

进内室,略整了整妆,便一点儿也瞧不出了。

弘历进来,也没有察觉什么。

用过午膳,熹贵妃没有多留他们,纵不舍,也硬让他们出宫去了。

温晚认真的行了礼,才由着弘历牵她离开。

待到了马车上,温晚就有些郁郁寡欢,弘历哄她:“下个月,我还陪你入宫便是。”

温晚不应,也不看他。

见她这般,弘历心里有了猜测,却不好问出口。

他以为,左不过是额娘后悔,让她入了自己的王府。

又见她大病一场,瘦了些,便心疼不已。

他也是颇为头痛,额娘偏心温晚,只觉得温晚吃了亏,又在温晚眼前不加遮掩,只能让温晚更加同自己别扭。

可那是自己的亲额娘,温晚又十分依赖。

自己竟毫无办法。

他叹了口气:“额娘疼你,更甚于我。”

“我如今做什么,竟都成了错了。”

“你好歹,也替我说几句好话?”

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哄她,温晚也不能再绷着。

偎在他怀里,缓缓道:“我跟娘娘说,您给我读书,教我习字,还给我银子…”

“娘娘说,我幼时,您便如此。”

“同样的事,您做了两回,会不会觉得十分辛苦?”温晚揪着他的衣袖,似乎很是不安。

弘历却安心了,不是闹别扭就好。

“怎么,刚买的良心,就尽数用上了?”他笑道。

温晚嗯了声。

“以后,我也待您好些…”

“如此,才算公平。”

弘历头疼起来,她是不闹别扭了,但又换成了报恩的心态了?

他要的哪里是这些?!

偏她又这样依在他的怀里,乖乖软软的。

罢了罢了。

无论什么缘故,她肯这般,就够了。

日后总能纠正过来。

温晚在他怀里动了动,忽的抬头看他:“娘娘还说——”

“我原私下里叫您——哥哥?”

弘历的心狠狠颤了颤。

温晚听着他陡然加快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呼吸,又缓缓唤了一声:“哥哥?”

弘历遮住她的眼睛。

“你叫错了。”

“该叫夫君。”

温晚冷哼,不肯叫。

“您不愿我那般叫您,不过是因为我前尘尽忘,不是您的那个小姑娘了。”

弘历将她抱紧:“胡说八道。”

他不能告诉她,她这般唤他,让他心生内疚。

当初那个小姑娘,是真的把他当哥哥…

到底是自己先生出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想把那个纯洁无忧的小姑娘,圈在自己身侧,她的眼里,只能有自己。

旁人怎配染指他的小姑娘?!

他本以为,唯有他,能把她养的无忧无虑,一生顺遂。

可到底让她遍体鳞伤。

“心心,我从未后悔。”

内疚,那就十二万分的补偿她。

但人,必须是他的。

“我虽忘了,可也是不悔的。”温晚笑笑。

弘历心生惊喜。

“在我看来,后悔二字,其实无用至极。”

弘历心又沉了下去。

“逝去之日不可追矣,后悔只会让人以后的日子都过的艰难。”

“只看眼前罢。”她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弘历摸了摸她的脸,她的眼里都是他。

“嗯,只看眼前便是。”

温晚看着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不过嘛…”

“后悔无用,但可以许来世…”

“来世?”弘历轻笑。

“来世你想如何?”

温晚笑而不语。

弘历以为她要来世只做兄妹,心里自然不愿,强硬的在她耳边低语:“来世,你也休想。”

他看不到她眼底的冷漠。

来世她兴许会去暗恋一个帝君,兴许会挣扎于另一个末世,但绝没有他了。

马车走了半响,终于停下。

温晚后知后觉,好像比来时的路途要远一些?

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外头有人声喧哗,这在宝亲王府门口是绝不可能的。

她恍若不知,任由弘历扶着下马车。

一抬头。

她的阿玛正在三步外看着她,眼神激动无比,不过还是先给弘历请安。

“见过王爷!”

温晚下了马车,快走两步,端正的行了一个礼:“女儿,给阿玛请安!”

艾善赶紧扶起了她:“不可…不可…”

他的女儿已经不能再给他请安了。

弘历上前笑道:“自家人,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说罢牵着温晚的手,往府里而入,艾善看着女儿,颇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身后。

温晚偏头看了弘历一眼,眼神里情绪分明。

弘历笑笑,端是宠溺。

伊尔根觉罗氏等在正堂,也是激动又欢喜。

宝亲王竟肯带女儿回府,她得这个消息时,喜极而泣,从早一直等到现在,浑不觉累。

温晚看到她,立刻就要行礼,伊尔根觉罗氏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温晚顿时红了眼眶:“额娘…”

“福晋,温晚自宫中出来,还未歇息,劳福晋带她回院里歇歇罢?”弘历道。

这是要给她们母女单独叙话,伊尔根觉罗氏喜不自胜,立刻带着温晚离开了。

艾善只能看着女儿的背影,满目不舍。

李玉不露声色的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请弘历入内上座。

弘历爱屋及乌,待他态度很好,言语间暗示,他若想谋个职缺,只管开口。

艾善却十分不想拖累女儿,假装听不懂,并不接话。

弘历便只能暂且作罢。

另一边,伊尔根觉罗氏带着温晚回了她原本的院子。

还是那个模样,灯笼都没有换。

温晚觉得极熟悉又陌生。

“额娘,这才几日,怎么就觉得,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伊尔根觉罗氏控制着情绪:“额娘也觉得,过了许久…”

“快让额娘好好看看。”

“本就瘦,如今更不成样子了。”

“可是胃口不好?额娘听你阿玛说,王爷为你寻厨子,可是王府的膳食不合胃口?额娘这里有几个你以前爱的菜色配方,一会儿你让人带回去,给你做来试试。”

“还有,额娘闲来无事,给你做了一些帕子,这料子还是你让人送来的,你这孩子,家里什么都不缺的,你且不要再这样让人送了。”

“哦哦,还有这些,银月楼新做的铃铛花,你原愿意挂在灯笼下,王府不比自家里,恐怕挂不得,你只拿着把玩也好。”伊尔根觉罗氏拿出一个盒子。

“额娘本想给你再做身衣裳,我这绣工你也知道,不成样子,最后只做了一双鞋。”

这些东西都放在温晚的房中,可见伊尔根觉罗氏的思女之情。

“这些东西,本想等着中秋节礼,再给你送进去,方不给你添乱,谁想,王爷竟能带你回家…”伊尔根觉罗氏还觉得恍若梦中。

温晚上前,抱住她。

“额娘,我回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女儿,活生生的回来了。

温晚闻着伊尔根觉罗氏身上浓重的檀香味,也是心头一疼。

不知她在佛前求了多久?

可怜天下父母心。

伊尔根觉罗氏哭了一会儿就停在了,女儿不知能留多久,这么哭下去太浪费了。

她赶紧拉着温晚坐下,问她在府里如何,可有人为难?

不过问完了她不等温晚回答,便有些沮丧:“额娘自己就是个没主意的,也不能替你想什么法子。”

“额娘只有一事,想嘱咐你。”

“贵妃养你那么多年,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你切不可因为王爷,就同贵妃生分,便是贵妃不愿了…你也要好好孝敬!不能生出…那些不好的心思…”

伊尔根觉罗氏怕温晚利用贵妃的情分争宠。

如此才是下策。

伊尔根觉罗氏心性极正,并不因熹贵妃夺了她的女儿而心怀怨恨。

这倒让温晚不必左右为难。

温晚点头:“贵妃与额娘,我都会好好孝敬。”

伊尔根觉罗氏笑起来:“我如今好得很,不需你牵挂!你只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温晚拉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过几日,女儿会让人送些吃食回来。”

“盒子底下,女儿会放上一些银票。”

伊尔根觉罗氏一惊,正要拒绝。

“额娘先别急着拒绝。”

“我如今…王爷甚好,但花无百日红,这话人尽皆知。”

“娘娘提点过,银子傍身,什么日子也过的下去。”

“我如今尽够用的。这些拿出来给额娘,额娘转给二哥,二哥若是能琢磨出点生意的门路,咱们一家子,也是有了指望。”

“倒也不是我不肯求王爷,给阿玛兄长一个前程,可官场沉浮,动辄满门皆输,咱们不求位极人臣,有银钱傍身,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

“你二哥堂堂七尺男儿,就是去走镖卖艺,也没有让妹妹补贴的!”

“你得的银子!哪里就是那么轻松的!你在王府,处处小心,日子不定多么艰难!这银子,你二哥拿着,他得夜夜不得安睡!”伊尔根觉罗氏轻声拒绝。

“至于求个前程,你出门那日,我便嘱咐了,你切不可有这等想法!你只需要顾好自己!”

“钮祜禄家,就是去沿街乞讨,也没有卖女求荣的!”

“不像那高家——”伊尔根觉罗氏声音戛然而止。

温晚笑笑:“额娘…”

“女儿今非昔比,您不必如此。”

“高家怎么了?”

伊尔根觉罗氏仔细看看,温晚并没有悲伤之色,方小声道:“我听说,高家要送二女儿入宝亲王府…”

“已经进去了。”

“如今就在府里侍疾呢。”

“已经入府了?!”这消息,伊尔根觉罗氏是没有得的。

“只是去给侧福晋侍疾。”温晚笑道。

“那也是早晚的事儿了!”伊尔根觉罗氏面露厌恶。

“额娘可还听说什么了?”

“倒也没有旁的,最近只这个信儿传的沸沸扬扬。”

传的沸沸扬扬?

温晚心生疑惑,弘历没必要如此让高家难堪罢?

那就是真的结仇了。

高大人还怎么尽心尽力?

“不过,那高夫人竟还不承认,呵,真是让人不齿!”伊尔根觉罗氏又道。

“不承认?”

“可不!听说宴席上被人戳破,差点以死明志了!”

“额娘,那高二小姐,不必选秀,高夫人不愿意她入王府,想必是真的。”

“你在王府,未曾听说,故而不知。那高夫人,是个心气儿高的,一直都有人说她样样不及已故的那位高夫人,她可是难受的紧呢!”

“高家长女入宝亲王府,还是侧福晋了,她岂能甘心自己的女儿不及长姐?”

“再说,不必选秀是高大人的意思,高夫人可是未必甘心的。”

“这事儿也人尽皆知了么?”温晚问道。

“那倒也没有,因熹贵妃的缘故,旁人倒肯同我说上这么一两句的。所以我才知道她的作态!才不会信她真的没动那样的心思!”

所以,就是高夫人想送女入府?说不得是说动了高大人?!然后弘历便顺水推舟,笑纳了?!

但她定然想女儿风光入府!怎么可能闹的人尽皆知?让高家二小姐没了好名声?

这背后,必然还有人,在趁乱推波助澜。

会是府里的人么?

还是官场之人?

若是官场之人,也就罢了,弘历想必膈应的慌,自然会把人揪出来。

若不是…

温晚记在心里,只等着回去独自推敲。

“额娘,府里进新人,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温晚说完就岔开话题,同伊尔根觉罗氏继续说她的二哥。

“二哥如今到哪里了?”

“到扬州了。”

“说还是扬州更好些,要在那里弄一个铺子。”

“做什么营生呢?”

“做些西洋宝石,他认识了一些朋友,家中跑船的,拿货也是便宜!”

“他大江南北也跑过了,也该正经做点营生试试了。”伊尔根觉罗氏笑道。

“他还来了信,问你可好?又说等第一批货到了,尽捡着好的,都给你送来。”

“你二哥也是极疼你的,当初…你病了…他曾想,回来努力读书科举…为你争口气。”

“可他哪里是那块料子?又离家太远,这不,到底还是从南疆跑回来了,才到扬州。”

“回来得了你平安的信儿,他才肯安心忙个营生。”

伊尔根觉罗氏没说的是,她这个儿子,为了跑回来,路上大病了一场,所以耽搁了许久。

温晚腾的眼眶就红了。

她本还不信任,心存试探。

可这一家人,竟把血浓于水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额娘,等我写了信给二哥,您替我捎过去。”

“好。”

“他说若铺子妥了,年底就回来一趟。”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期待的。

“你大哥却是不能回来。”

温晚擦了擦眼角:“我们一家子,总会团圆的。”

“嗯。”

母女这般亲亲热热,说了大半个时辰。

刘嬷嬷匆匆进来:“福晋,格格,王爷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十分不舍。

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陪着温晚起身出去。

弘历已经至廊下,见到温晚,先是牵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哭了?”

“可同福晋说了?过几日接她去府里小住?”

温晚摇头。

弘历便亲自说了,伊尔根觉罗氏受宠若惊:“王爷…这不合规矩…”

她不想给温晚添麻烦。

“规矩是人定的。福晋不必多虑。”

“是!谢王爷!”

弘历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牵着温晚往屋里去了。

李玉对伊尔根觉罗氏笑笑,她就明白了,借口离开了。

李玉也不进去,守在门口。

屋内,弘历似乎是第一回儿来,很是看了一圈,最后同温晚坐在榻上。

指尖抚过她的眼角:“带你回来,不是让你这般伤心的。”

“多谢王爷。”温晚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弘历不爱听,轻轻揽过她:“这般好养,你可亏不起。”

温晚嗯了一声,在他怀里闭目,有些昏昏欲睡。

弘历觉察出来,“可是累着了?”

“不如正经歇一会儿?”说罢要抱她回床上歇歇。

温晚倦倦的睁开眼:“我们…回去罢。”

这句话让弘历眼眸变得深邃。

“好。”

“我们,回去。”

温晚正想撑着起身自己走,弘历低笑一声,就把她抱了起来。

“去说一声,格格倦了,我带她,回府了。”

“是!”李玉打发小太监去了。

弘历便一路把温晚抱到了马车上。

待回府,又是一路抱了回蔚兰苑。

倒吓了何嬷嬷一跳,以为温晚又病了,好在李玉偷偷告知,只是困倦而已。

温晚也没想到身子如此孱弱,不过是折腾两处,就这般疲倦。

等她醒来,已经天都黑透了。

何嬷嬷候在一旁,见她醒来,舒了口气:“主儿。”

伺候温晚喝水后,何嬷嬷就问要不要用晚膳小厨房一直温着呢。

又提了句,“爷去了高侧福晋那里。”

“主儿,是侧福晋那里的人,特意来请的爷,说侧福晋有话想对爷言,事关大阿哥。爷用了晚膳才去的。”

大阿哥?

高氏难不成要把大阿哥让出去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氏没想明白,可高大人,这几天怕是明白了。

温晚略用了点晚膳,就打算起身在院子里走走,刚睡了一觉,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去躺着。

夜里没那么热,许多知道她要在院子里散散,特意把能点的灯笼都点了起来,还放了许多盆熏蚊虫的草。

温晚摇着扇子,许多也在后面伺候着,忽的,一个小太监过来,先行了礼,又看了眼许多。

温晚看了眼许多,笑笑。

许多立刻带着小太监往旁边去了。

不一会儿,许多匆匆过来,在温晚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温晚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许多行礼离开,正要出院子,却见一排灯笼远远而来。

心知是弘历来了,赶紧让小太监进去禀告,自己又打发另一个小太监,趁夜色,偷偷跑了出去。

弘历看到温晚竟在院中,笑了:“可睡足了?”

“还不是王爷使坏,不肯叫醒我。”

“不然,我何至于在此徘徊?”温晚笑道。

弘历过来牵着她的手:“晚膳可用了?”

“嗯。”

“既睡不着,我陪你去后面园子里走走?”

“也好。”

“今日月色微凉,倒不辜负。”温晚笑容渐深。

到了园子,那乌篷船也挂了灯笼,别有一番情调,又想到荷花已开,船行至里,也是趣味儿。

便问温晚,可要坐船,温晚自无不可。

一行人便乘船而行,温晚神情放松,笑意一直未曾散去,弘历执了一壶清酒,自己小酌,也是惬意的很。

到了荷花深处,弘历亲手给温晚摘花,还摘了几支莲蓬,拆了莲子唤她。

跑去船头的温晚抱着满怀的荷花,听他唤她,于月色里回头一笑。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待温晚过来,弘历把莲子放在她的手里,轻笑:“忽觉有些醉了。”

“这酒不是不醉人?消遣用的么?你方才是诓我的?”温晚拿了酒瓶晃了晃,已经空了。

“酒是不醉人…”弘历拉过她,自她的耳后开始轻吻。

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拥着她,一粒一粒的喂她吃莲子。

月色里,两人身影重叠,端是亲昵。

船缓缓而行,温晚在弘历的怀里偎着,手指抚弄着荷花:“还要上岸走走么?不若回去罢?”

“时辰尚早,陪你走走。”

弘历随手指了指岸边:“就这里罢。”

后头撑船的侍卫立刻开始靠岸,后面跟着的船也纷纷靠岸,李玉等提着灯笼先下了船,候在岸边。

弘历牵着温晚上了岸,温晚看着岸边竹林幽幽,笑道:“原来园中就有竹林。”

“这里不够大。”

“许你十里竹林,少一分都不可。”

温晚笑笑,心道,你不会在竹林中果真修一个冰窖吧?

“就在此处走一走,便回去罢?”她声音娇软的撒娇,一脸不想走的样子。

弘历为了让她多走动走动,便哄着她,说林中有一种鸟儿,尾羽呈冰蓝色,煞是好看。

温晚来了兴致,同弘历往竹林深处而去。

忽的她停住了。

“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温晚挽着弘历的手臂,贴近他,似乎怕了。

弘历揽住她,才静心聆听。

是似有若无的乐曲声。

他蹙眉,看了眼李玉,李玉一挥手,两个侍卫并两个太监便往左走去。

李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爷…左边不远就是…幽篁里。”

囚禁陈氏的幽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