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雕花缝隙的纸窗上倏忽一道黑影闪过,耳朵勉强能分辨出一点仿佛衣服摩擦的声音们还有很轻微的吱吱声,等道杜无灵站起身打开门,门前却什么都没有。
杜无灵的目光落在门前的地上,地上很干净,却有两个有些湿润的小小脚印。说是脚印,也不是很准确。因为那个印记小小长长,在指头的位置奇异地变尖,反倒有些像爪子。
那个爪子本来也不是很清晰,在夜风下很快就慢慢变干了,在地砖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来。
“……猴子吗?”杜无灵小声自言自语道,心中却想不出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猴子在她的房前,实在诡异,却又没有来龙去脉。
抬眼向这雾竹林深处看去,出了浓到漆黑的白雾,还有一望无际的竹林,什么也没有。
这阵法远不止杜无灵所想的简单,那天杜无灵所破开的只是其中幻阵的一个角,甚至也算不上破阵,因为这个阵法的本源之力没有被破除,那一个小小角也早就恢复。
迷宫一样的竹林,永远散不去的白雾,再加上这样一个无法想象有多么庞大的阵法,让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没有办法看到或者走到竹林的尽头。设下阵法的人必然对阵法的领悟极其高深,并且有高于常人的天赋,才有可能如此完美的设立下这样一个繁琐又难度颇高的竹林法阵。
如果没有熟知阵法的人来指引,怕是进来的人要被困在这里直到中了瘴毒,痛苦万分地死去才算了结。
故而这雾竹林中,除了杜无灵偶尔见到的形状怪异的枭鸟,绝不可能有其他的活物存在。这也是方鸿云亲口对她所说,方鸿云没有道理为了会撒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而那只诡异的猴子,必然不在方鸿云的意料之内。
若说是误闯进来的猴子,也不可能。
那猴子显然是在她窗外呆了有些时候了,不知在窥探些什么……说是窥探或许有些怪,但杜无灵上一世也见过许多奇闻异事,这猴子,实在不能不让她心生提防之意。
漫漫未度岁月,点滴成静夜,孤烛火光渐渐弱去。
杜无灵满腹疑虑,不知不觉倚着桌子,沉入梦乡。
睡了不多时,那清丽的脸逐渐显出一丝怅然若失之色,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神色呈现出一丝绝望和痛苦意味。
双鲤戏花的描漆流苏缀在脸颊旁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发出细碎伶仃的空灵响声。
高高竹梢上,有一人负手而立,如同陈年旧墨的眸子在月光之下隐隐泛出一抹蓝色,就像是初春的冰棱一样澄澈透亮,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桃花眼独有的风情,,细看之下却有一丝凌厉无比的寒芒,一身雪线滚蓝丝的椒图驾云绸缎长衫,腰间一条青丝绫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夜风流水般拂动。
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执着一把剑,挽了一个剑花将薄如蝉翼的剑收入剑鞘之中,扬眉苦笑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离他不远处的另一棵竹子梢头,攀着一只猴子,皮毛光亮,原本应该是憨态可掬的猴脸上却有一片阴郁的死气,黑色同仁里隐隐翻出一片丑陋的白色,看着实在令人作呕。
那猴子桀桀桀桀的怪笑了几声,张开口,只听见那喉咙里咕噜噜滚动了几下,竟然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苍老,可以听出是个女人,那嗓音还有几分嘶哑,尖厉凄凉:“怎么,我连悄悄的来看看你都不成吗?”
那语气仿佛有几分哀怨,带着一种少女般的口气,如果此刻被别人听到,一定不寒而栗。
方鸿云的眼光从屋内熟睡的杜无灵身上收回来,淡淡瞥了一眼那只猴子,眼中情绪十分复杂,开口时,有些黯然:“你若想来看,看就看了。”
他又看着杜无灵,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恼怒,又说道:“你来她的屋子做什么?”
那猴子就像一尊丑陋的雕塑,扭着脸笑着说:“怎么,这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先前我听着人说你这儿来了个女人,就是她?”
方鸿云的声音轻如薄烟:“你到现在,还在想着这些事情?”
那猴子猛然抽搐了一下,好像正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鸿云!你这是什么口气?!你什么时候敢同我这样说话?!”
“你若早点看破,也不至于现在还是这幅……模样。”方鸿云扫了一眼猴子。
“看破?!!我要怎么看破!!你若早随了我的心愿,我也不至于还这样不人不鬼的待在这儿!鸿云,你是不是快要忘了我是谁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我——”
“碧瑶!住口!”方鸿云猛地打断了猴子,“你今日潜行到这里,想必也累了,回去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猴子怔了怔,独自凄厉笑起来,“我回去?你居然说,让我回去?我回去做什么?我回去了,留下你和这个小贱人做些什么苟且龌龊的事情吗?!鸿云!!”
然而那猴子的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眼里所剩不多的活光也逐渐被死色吞没,被愈来愈浓的白雾所侵蚀,逐渐地从手脚开始,一点点化成灰,一点一滴松散开,一阵气流就散掉了,浮浮沉沉地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