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烨见她眉目低垂,看着是个老实的,略微颔首,便把位置让给她,自个儿挑了椅子坐了。
曲妙竹将药碗搁在床头紫檀木架上,倾身小心翼翼将昏迷的慕清辞扶坐起身,动作间避开了她膝处的伤口。
随即捧了瓷碗,搅动黑褐色药汤,将那苦涩腥味逼人的汤药吹散些许,勺子晾了晾,往慕清辞唇里喂。
盛元烨目光收紧,眉间轻轻拧起,担忧。
可这御药房派来的宫女手法着实妙,将慕清辞下巴轻轻一抬,那苦涩的汤汁一滴不漏的顺着喉咙咽下去了,竟没有半分勉强。
盛元烨松了口气,对于御药房此番人选安排,甚是满意。
瞧着倒是个会照顾人的。
曲妙竹就这般一滴不漏地喂完了汤药。
将空碗放下,双手扶着慕清辞的双肩,轻而又轻的放了下去,没有一点儿磕碰,薄被也是轻牵拢上。
盛元烨点了点头,道:“做得不错,这几天你便留下来吧。”
曲妙竹方才那番用了十成十的功夫,做给皇帝面前看的,果然得到陛下认可,她面颊染起红晕,躬身行礼。
“奴,谢过陛下。”
盛元烨道:“好好照料她,赏,朕少不了你的。”
“是。”
亲眼见她上药喝药毕,人没有醒转的动静。
受了这么一遭,多睡睡也是好的,他便起身要走。
行到屋门口时,院落东边已经被夕霞染红,浮翠流丹,光线微有些刺眼。
守在门外的周德忠连忙过来:“陛下,要回御书房吗?”
盛元烨站在门口将自已在夕霞底下晾了会儿,道:“周德忠。”
“奴才在。”
“将朕要批改的奏折送过来,另外,搬一套适合大小的桌椅并一副床榻,简单些即可。”
周德忠抬眼诧然:“陛下是要?”
盛元烨侧眸,眼底光线温和,含蕴着某人正躺于卧榻的单薄身影。
“她醒之前,朕就在这间屋子里批阅奏折,这里离养心殿远,省得路上来回,先睡这屋里罢。”
这份情意之深,周德忠不免动容。
他转身行去,出了院子,微微叹息。
陛下这模样,瞧着是愈陷愈深了啊。
等到一套桌椅笔架文房四宝,并一副罗汉榻床褥枕簟被子等塞进屋里。
本就不大的屋子立马显得落脚都有些困窘。
周德忠逡巡一圈儿,干脆使人把屋内原有的桌椅板凳并箱箧行装给搬去了院子里头。
屋内空间这才充裕起来,不那么挤人了。
坐在床旁椅凳上侍奉慕清辞的曲妙竹都给看愣了。
直到一身华贵龙袍的盛元烨踏入屋内,亮眼的明黄绸缎撑的满屋堂皇,这才意识过来。
圣上竟然要在这屋内办公!
屋子到底小,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没跟来几人,且都在外头伺候着,就周德忠进来里头。
到底是器重的老人,一双提摆拂尘宣读圣旨的手用来研墨实在浪费,盛元烨体贴他,眼皮子一掀开,落到战战兢兢侧立角落的御药房宫女身上。
“你,过来替朕研墨。”
曲妙竹愕然瞪大眼睛,看了周公公一眼,低眉顺眼走了过来。
周德忠调笑道:“陛下这是用着老奴不顺手了,打算寻新鲜人儿呢?”
盛元烨冷道:“再放屁,就给朕出去。”
周德忠知圣上心疼他,怕他辛苦,嘴上委屈,心里跟抹了蜜似的,便绕去另一边站着。
曲妙竹不知周公公心思,见他一张老脸笑眯眯的,想他没有怪罪,才放心大胆地研起墨来。
正研时,男子身上的龙涎香不住地蔓延在空气里。
屋子本就小,窗子不比御书房,也窄,门还关着,气息散不出去,就这么把曲妙竹包裹了。
那气息浓烈深邃,叫人欲罢不能。
曲妙竹不禁想到了慕尚宫多次被叫去御书房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