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王带烛念回到永和宫,两人直接去偏殿将夜行衣换下,回到荣妃寝殿。
“你刚才说慧妃的寝殿一直未掌灯,是何意?”琨王问道。
烛念顿了顿,“王爷,试想一下,若是你半夜里带着怒气回到自已寝宫,是否也如慧妃一般,只顾着和太监说话,却不掌灯。”
琨王看向烛念,眼中顿时升腾起一抹怒气。竟敢把他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烛念连忙认怂,“王爷息怒,我是想说,慧妃定是不喜欢掌灯,更喜欢夜晚的黑暗才会如此。”
“这与我们要查之事有何关系?”琨王问道。
“据说魔族之人居于魔界,而魔界就在归墟。”烛念看向远处,“渤海之东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她看向琨王,“归墟终日不见阳光,所到之处皆是黑暗和阴寒。”
琨王沉思片刻,“天地广阔,魔族为何要居住在那里?”
“天罚。魔族之人生性暴戾,又想将世间万物纳为已有,贪婪让他们不断的挑起战争,致使六界生灵涂炭,终究触怒了天罚,被困于归墟。而那里唯一可用的亮光便来自于地火。”
琨王皱了皱眉,“地火?你是说地动时喷出的地火?”
烛念点了点头,“正是。地火对魔族来说,便是一场无尽无休的灾难,不仅将他们的身体融化,同时也会焚尽他们的魂魄。但生活在归墟里的魔族,对地火毫无办法,只能躲避和忍受。所以他们讨厌火光,宁愿终日活在黑暗里,期盼永不发生地动,永不遇地火。”
“如此情形,他们就没想过逃出归墟?”
“当然想,他们每天都想,只不过迫于天界和神族的威压,不敢大张旗鼓罢了。所以才有魔族之人偷偷混入这继琨城,为非作歹。”
琨王看着烛念,沉默良久,“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
烛念挑了挑眉,“我不是和殿下说过,小人在北境时,曾随一位道长修行数日,当然是他告诉我的。”
琨王看着烛念的眼睛,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烛念继续说道:“刚才在慧妃寝殿,尽管没有发现异常之物,我却清楚地记得,寝殿里只有一盏铜雀灯,里面的灯油早已燃尽数日,却未曾添过。而那个宫女,尽管独自守夜,还是没有掌灯,定是因为她的主子不喜火光。”
琨王略有沉默,“只凭这一点,还是无法断定她就是你口中的妖魔。不喜火光之人,大有人在。”
“那是自然。但如若能证明承绪小皇子的死与她有关,便无可厚非。”
“承绪之死,可有眉目?”琨王问道。
烛念长叹一口气,“小人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就是留在这里守着娘娘,哪还有时间去查证。就算有时间,王爷也不让小人出殿门啊。”
琨王靠向身后的椅子,原来小狐狸在这里等他。
“怎么,你想出去?”
“经过几日以来的观察,那妖魔都是在夜间施法,我也曾听道长说过,妖魔若是来到人间,因为惧怕太阳,白日里鲜少行事。所以......”
烛念抬头看了眼琨王,“希望王爷能免了小人的禁制。让小人......不,让冬至白日里可以出去走走。”
琨王沉默良久,“你想去何处?还想去赏梅?”
烛念眨了眨眼睛,这事他怎么还记得?自已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王爷既然将我纳入二十四节气,就该一视同仁,不能对其他亲卫信任有加,许他们随意走动,却对冬至如此苛刻。”
“你可知其他人此时都在做些什么?”琨王沉声问道。
烛念摇了摇头,“冬至不知。”
“他们都在努力完成本王交托之事,或是镇守边关,随时准备战死沙场;或是救济灾民,冒死疏通河道;或是为了获得敌国情报以身涉险,或是为了调查贪官,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琨王看向烛念,“他们早就将生死交于本王,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你真的也想像他们一样?”
烛念心中一抖,他的人在镇守边关?他的人在救济灾民?他的人在敌国卧底?可除了调查贪官是他刑部的分内之事,其他都不是他琨王该做的。
他为何要做这么多?如若被他父皇知晓,不但不会嘉奖他,还会猜忌他意欲取自已而代之。
烛念突然想去捂住自已的耳朵,但她知道,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了,她听了。他不怕她知道。
烛念沉默良久,拱手施礼道:“冬至知错,请王爷恕罪。”
琨王起身走到里间,他还可以睡上一柱香的时间再上早朝。
烛念靠在椅子上,尽管心中颇多烦扰,也渐渐的睡去。
待琨王醒来,看到烛念正睡在椅子上,瑟缩成一团。雪后最是寒冷。
琨王不禁心中疑虑,冬至口中的归墟之事是真的吗?云绮从瀛洲回来,说当地突然多了很多外族人,神行诡异,喜欢昼伏夜出,当地百姓都说他们从海上来,他们说的海指的可是归墟?
烛念终于睡醒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眼却发现自已身上竟盖着个斗篷,似是昨夜琨王披着的那件。是他?不会吧。
“既然公子醒了,就快些将早膳吃了吧。”站在一旁的宫女看着烛念握着王爷的斗篷发呆,顿时心生烦闷。
烛念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扯了扯自已身上的衣裳,“有劳姑娘了。不知这斗篷可是姑娘为我披的?”
宫女深深的看了烛念一眼,“小公子为何每日都问婢子这么奇怪的问题?婢子只负责送饭,其他事情,婢子一概不知。”
烛念一怔,自已这是踩到猫尾巴了?逼得小猫面目狰狞?
宫女一边将餐食从食盒里取出来,一边说道:“琨王殿下早有吩咐,娘娘寝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除了立春大人,便只剩下王爷一个,当然还有公子你。”
烛念连忙点头,“多谢姑娘指教。”她赶忙拿起筷子,低头吃早饭。
难不成是立春回来了?也不知他昨日冒雪离去,执行什么任务。
烛念很快吃完早饭,让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宫女拿着食盒离开了寝宫。
她走到殿门口,看向侍卫,“敢问,立春可回来了?”她问的人正是谷雨。
谷雨摇了摇头。
烛念转身回到殿内,自已怎么想都不觉得琨王会是一个为别人盖斗篷的人。两个人最后的对话不也是不欢而散吗?
烛念晃了晃脑袋,不想了不想了,这琨王实在有些怪异。想必今日他就会将乌草带回来,到时救活荣妃,自已再拿上少许,便立刻想办法离开这继琨城。
烛念看了眼时辰,不知慧妃今日还会不会过来找茬,如若她再来,自已不妨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