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道孤注一掷,辛苦豢养的蛊傀死了大半,侥幸逃回来几只,也眼看着不活了。他心如滴血,气得连连跺脚,想要冲出石阵跟叶灵苏拼命,冲大师好劝歹劝,方才将他劝住。
正生闷气,忽听啸声冲天,乌有道一愣,杨恨却是细眼陡张,锐声叫道:“国师到了。”
乌有道大喜过望,定眼望去,彩贝峡口驶来一条千里船。船上载了四人,操舟的是一个魁伟巨汉,虬须满面,雄壮惊人,他不扶龙角,大马金刀地骑在船头,双手各持一面半人来高的铁盾,左起右落,向后划水,每划一下,千里船便飞鱼似的向前一蹿,越过一丈有余,哗啦落在水面。
壮汉身后,两个男子一站一坐,站着的中等身材,光头小辫,精壮有力,肩头各歇两只金雕,天上金雕落下,稳稳地落在他的秃头上;最后那人斜坐船尾,一身乌黑长袍,面目模糊不清,两鬓星星,花白的长发挽成发髻,用一只金环束在头上。
“这些人是谁?”孟飞燕怒道,“这是我们的船,守船的兄弟一定遭了毒手。”
“那是铁木黎。”楚空山幽幽说道。
“划船那个?”孟飞燕问道。
“不!”花眠的声音传来,“船尾那个。”
东岛四尊乘船过来,花眠发愁道:“灵苏,云岛王还没找到。自从朱元璋死后,他也消息全无。”
叶灵苏心里明白:那一晚遇上梁思禽,云虚吃亏不小,要么内伤未好,要么卧薪尝胆,继续苦练武功。
“云虚不来更好。”叶灵苏扬起脸来,锐声叫道,“放箭!”
盐帮众人就等这一声号令,应声掉转弩机,刷刷刷一阵箭雨,笼罩住驶来的千里船。
船头壮汉不躲不闪,铁盾舞得呼呼生风,弩箭射到,纷纷荡开,竟无一支越过铁盾。更离奇的是,他一心二用,一面抵挡弩箭,一面继续划水,千里舟来势不减,箭也似越过湖面,距离盐帮船阵越来越近。
众高手见状,各各拔出兵刃。一时间,东岛四尊、盐帮五使,楚空山、叶灵苏、谷成锋,十多人聚在一起,堪比金城汤池、铜墙铁壁,足以抵挡天下任何高手、任何武功。
铁木黎转过脸来,他眉长脸阔,鹰鼻凤眼,额头宽广突兀,浑如岩石雕刻。铁木黎扫了一眼众人,突然伸手入水,哗啦,抓出一条水蚺。
水蚺粗如水桶,却是老老实实,敢情铁木黎五指如钩,捏住了他的七寸。他生擒蟒蛇,出手之快,力道之强,准头之精,当真匪夷所思、罕见罕闻。
众人不解其意,正感纳闷。铁木黎挺身站起,双脚一顿,腾空而起,叫道:“斯钦巴日,送我一程!”
“是!”壮汉抬起铁盾,铁木黎左脚落在盾上,斯钦巴日用力一举,铁木黎快比飞鸟,掠过数丈湖面,飞向盐帮船阵。
弩机声响,乱箭射来,铁木黎当空舞起水蚺,掀起一阵狂风,箭矢与之一碰,纷纷掉转箭头,反向附近的千里船射去。船上的盐帮弟子躲闪不及,中箭落水,铁木黎一个翻身,趁势落向船头。
“呔!”杨风来一步赶到,手中链子枪如毒蛇昂首,凌空刺向铁木黎。
铁木黎哼了一声,手中水蚺扫出,啪,蛇尾击中枪头,杨风来虎口发热,链子枪向后倒卷。杨风来心觉不妙,急往后退,忽见铁木黎一转身,放出蛇头,蛇头伸缩如电,狠狠咬中杨风来的左臂。
蛇牙贯穿骨肉,杨风来失声惨叫。铁木黎如风狂转,用力舞起水蚺,水蚺死死咬着杨风来,水蚺好比链子,杨风来好比铁锤,人蛇合一,正是一条流星飞锤。铁木黎顺势使出流星锤的招术,内劲所至,杨风来身不由主,被他甩到半空,正巧撞向赶来的施南庭。
施南庭手握暗器,正要发出,忽见杨风来撞来,不自觉伸手去扶,冷不防铁木黎一抖手,水蚺身子收缩,杨风来向前扑出,撞入施南庭怀里。
施南庭只觉千钧之力压来,浑身骨骼似要散架。他咬牙站稳,左手扶住杨风来,右手抽出短刀,闪电般一挥,咔嚓,蛇头斩断,腥血喷溅,施南庭丢了短刀,双手抱住杨风来,噔噔噔后退三步,马步一沉,终于站稳,面孔涨红发紫,蓦然张嘴,噗地吐出一口热血。
“好家伙!”铁木黎见他舍身救友,赞了一声,手里死蛇顺势挥出,扫中一个盐帮弟子,那人肋骨折断,五脏碎裂,飞出一丈多远,噗通掉进湖里,眨眼间就被毒虫吞没。
铁木黎一转身,抡起死蛇,又向施、杨二人扫来。花眠飞身赶到,围魏救赵,绕到铁木黎身后,铁算筹一晃,点向他的后心。铁木黎头也不回,反手抓出,这一抓平常无奇,却将铁算筹抓在手里,花眠只一愣,忽觉虎口剧痛,算筹将要脱手,慌忙运劲回夺,就在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当儿,铁木黎忽又向前一送,花眠浑身剧震,不由放开算筹,踉跄后退,只觉喉头发甜,胸口隐隐作痛。
“白盐使者”华亭就在左近,只怕花眠有失,怒吼一声,挺刀刺向铁木黎。铁木黎头也不回,左手一扬,算筹化为一道乌光,钻入华亭心口,又从后心冲出。
华亭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杜酉阳、淳于英向来与他交好,均是双目赤红,挥舞兵器扑向铁木黎。
“退后!”叶灵苏一声锐喝,落在二人前方,长剑青光摇动,身影若有若无,势如流云散雾,向铁木黎弥漫过去。
铁木黎丢了死蛇,站立不动,冷冷望着剑来,并起食中二指,向下一捺,嗡地点中剑身。叶灵苏虎口一震,半身发麻,不由剑尖一偏,贴着铁木黎的身子掠过。铁木黎左掌一抡,向她劈出,掌风锐利无比,不下于真刀利剑。
叶灵苏一低头,整个人如烟雾散去,铁木黎一掌劈空,半空中几缕青丝飘飘摇摇。铁木黎颇感意外,咦了一声,身形急转,“青螭剑”从左削来,他右手一挑,叮,剑身弹起,叶灵苏险些把握不住,足尖一点,向后退出。半截衣袖掉在地上,铁木黎看一看袖子,眉峰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铁木黎!”楚空山一声断喝,他早已到了,可是自顾身份,先叫一声,方才出剑。他深知铁木黎的厉害,一出手就是“名花美人剑”,步履曼妙,剑势无方,似左还右,无前无后,一招使出,便如十余支长剑,分从不同方位刺向铁木黎。
铁木黎空手对敌,招式至为简单,不快不慢,绝无花巧,可是任由楚空山繁花乱锦、妙招迭出,他始终不为虚招迷惑,一掌一拳,无不落在铁木剑上,看似平常,其实巧妙,掌剑相交,空空有声,铁木黎竟以血肉之躯,硬挡楚空山的木剑。
船只狭小,不及旋踵,两人以攻对攻,铁木黎出手越来越快,掌风咻咻,势如利刃破空,掠过船身,留下一道道印痕。楚空山却由快变慢,招式略显滞涩,后退两步,突然到了船尾,身后就是湖水。铁木黎一掌挥出,嗤,楚空山左肩衣裳破裂,透出殷红血迹。
三十年前,二人曾有交锋,当时楚空山略逊一筹,铁木黎小占上风。此后铁木黎退到漠北,卧薪尝胆,朝夕苦练,楚空山耽于名酒美人,只顾玩花赏柳,武功上不免有些疏懒,两人一进一退,如今较量之下,不过二十余招,楚空山已经流露败象。
叶灵苏一边掠阵,看得清楚,再过数招,楚空山纵不死伤,也会掉进湖里,膏了水蚺之吻,当下挥剑上前,夹击铁木黎。铁木黎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楚空山却稳住阵脚,锐意反击,三人脚下的船只浮浮沉沉、团团乱转,剑气掌风倏来倏来,生死胜败,不过一线之隔。
千里船地势太窄,铁木黎许多精妙武功难以施展,自觉纠缠下去,大为不利,刷刷两掌,逼退两个对手,飞身一纵,跳上另一艘船只,左脚一顿,声如闷雷,千里船四分五裂,居然被他一脚震散。
船上盐帮弟子惊声惨叫,纷纷掉落湖里。铁木黎凭借一顿之力,跳上另一艘千里船,仍是一脚踩下,将其震得粉碎。叶灵苏、楚空山落后一步,救援不及,一面呼叫船只散开,不予对手落脚之处,一面兵分两路、前后堵截,可是铁木黎疾如飞鸟,滑似游鱼,两人长剑刺出,他还在前方,刺到之时,他已远在一丈之外,脚如天雷轰击,又有船只遭殃。
不一会儿工夫,便有七八只船被铁木黎踏沉,船上帮众落水,水蚺、毒虫大快朵颐,湖中血水翻腾,惨叫连声,其他帮众只怕一旦靠近,也被踏沉,不但不敢上前救援,反而纷纷向后散开。
这当儿,一只千里船不退反进、冲出船阵,叶灵苏一眼瞥见,叫道:“江小流,干什么?”
“救人啊!”江小流胆大包天,虎口夺食,驶近落水帮众,伸出桡、桨,将两人拉扯上船。那两人身上爬满吸血水蛭,其中一人左腿被水蚺咬伤,江小流用衣裳包裹双手,用力撤掉水蛭,又扯下半幅袍子,缠住蛇咬伤口。
“当心!”叶灵苏一声锐叫,江小流应声抬头,铁木黎从天而降。江小流一咬牙,纵身跳起,尽力一拳,打向铁木黎胸口。
铁木黎不闪不让,砰,江小流一拳击中,但觉刚硬如铁,不似血肉之躯,跟着一股力道涌来,咔嚓,江小流肩胛剧痛,整条手臂脱臼,喉头一甜,翻着跟斗落向湖水。
砰,铁木黎左脚一顿,千里船猛地一震,可是并未散架。铁木黎抬眼望去,忽见一人站在船尾,一手扶住江小流,双脚不丁不八,脚下船板颤抖,由急而缓,慢慢地平静下来。
铁木黎这一脚力道千钧,被人从容化解,不由微感吃惊,忍不住打量来人。那人身形佝偻,头颅低垂,青衫芒鞋,貌不惊人。
“好家伙!”铁木黎喝道,“再接我一掌!”闪身而上,挥掌劈出。
来人正是乐之扬,他一边观战,忽见江小流挺身救人,怕他有失,忘乎所以,踩着铜轮机括、破碎船板,鸟翔鱼滑,千钧一发赶到,救下江小流和船只。
铁木黎这一掌明明白白,并无花巧,可是掌风锐利无比,呼啸之间,将乐之扬诸般去路封死。乐之扬一挥手,把江小流带到一边,不躲不闪,一记“暮鼓拳”迎头送出。
空的一声,劲力相接,乐之扬摇晃后退,小臂袖袍破裂,露出一道血痕。铁木黎一步跨上,并起右手二指,作势向前点出,冷不防乐之扬后退途中右脚突起,一记“晨钟腿”直奔他的小腹。
这一脚带上蛊痘之力,较之往日快了数倍。铁木黎遮拦不及,气沉丹田,噗地硬接一脚,身子摇晃,后退两步。他苦修多年,一身千锤百炼,如钢似铁,乐之扬俨然踢中岩石,趾骨剧痛,借势飘退,落在船头,身子摇晃不定。
铁木黎小腹剧痛,血气翻腾,不及转念,森然剑气从两侧袭来。他看也不看,双手一分,屈指连弹,铮地弹开“青螭剑”,笃的一下,又将铁木剑荡开。楚、叶二人各自后退,一左一右,剑尖对准他的两胁,与乐之扬势成三足,将他围在中间。
铁木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小腹纷乱的血气。乐之扬这一脚既快且狠,有开山破石之威。铁木黎硬接硬挡,吃了暗亏,面对三大高手,气势为之一馁。
忽听有人笑道:“盐帮、东岛,以多为胜,就不嫌害臊吗?”
众人应声望去,冲大师和乌有道领着“毒王宗”弟子,不知何时出了石阵,说话的正是那和尚。
“不错!”斯钦巴日始终远远观战,此时粗声大气地说,“三个打一个,算什么鸟事?”
铁木黎以一人之力,来去自如,无人可当,视东岛、盐帮群雄如无物。众人愤怒之余,更觉屈辱不堪,即使仗着人多杀了铁木黎,两派的脸面也是丢得一点儿不剩。
想到这儿,叶灵苏不觉垂下剑尖,楚空山看出她的心意,也叹一口气,放下剑来,注目望着乐之扬,心想这人貌不惊人,竟能挡住铁木黎,忍不住问道:“小子,你是谁?”
乐之扬一愣,随口答道:“我叫扬朱!”情急生智,将他和朱微的名字各取一字,杜撰一个名字。
“扬朱?”叶灵苏皱眉道,“你是本帮弟子么?”
乐之扬先前的衣裳早已丢弃,如今的衣服正是梁思禽取自盐帮弟子,叶灵苏故有此问。乐之扬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唔”了一声。叶灵苏当他默认,心下奇怪,只觉此人眼生,可又仿佛在哪儿见过。
转念间,铁木黎一纵身,两个起落,飘然登上湖岸。他想走便走,周围三大高手,心中均感惭愧。
“薛禅见过国师!”冲大师合十欠身。
铁木黎略一点头,目光一转,说道:“乌有道,好久不见。”
“是啊!”乌有道干笑,“国师神威,更胜当初。”
“闲话少提。”铁木黎说话一如武功,单刀直入,“乌有道,你向燕然山求援,也是看得起我,不过有来有去,本尊不能白白帮忙。”
“好说,好说。”乌有道笑道,“国师但有所求,本宗主断无不允。”
“好!”铁木黎说道,“我要你的‘元命蛊’!”
乌有道脸色惨变,张口结舌,转眼看向冲大师,后者笑嘻嘻若无其事。
乌有道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半晌,方才幽幽地说道:“拿走‘元命蛊’,那不是要我的命么?”
铁木黎冷冷说道:“薛禅说你要对我效忠。可你长于用毒,不交出‘元命蛊’,本尊如何放心?”
乌有道气得发昏,指着冲大师说道:“你、你真这么说?”
“是啊!”冲大师笑嘻嘻说道,“国师又没毛病,没有一点儿彩头,为何千里迢迢地赶到这儿来?”
乌有道脸也歪了,咬牙道:“无怪迟迟不来,故意让我跟盐帮、东岛斗。”
“是啊,是啊。”冲大师笑道,“宗主这样的人物,若不穷途末路,岂肯轻易低头?”
他说得振振有词,乌有道气破肚皮,指着冲大师浑身发抖,正想痛骂几句。铁木黎大不耐烦,说道:“乌有道,交不交‘元命蛊’?不交我可走了。”
毒物相生相克,乌有道身兼多种毒物,未免自相冲突,故而需要一个枢纽调和缓冲,这个枢纽就是“元命蛊”。这东西与乌有道共生共长,一能震慑百毒,二能化解相克的毒质。离了此物,乌有道纵不毒发而死,也会遭到百毒反噬。这是“毒王宗”一大秘密,冲大师从“蝎夫人”口中得知,告诉铁木黎,用来胁迫乌有道。“元命蛊”一旦落入铁木黎之手,乌有道唯有听其驱使,甘效犬马之劳。
换在平时,乌有道自不甘心,而今大敌当前,“毒王宗”有覆灭之危。乌有道本性怕死,要不然也不会困守幽谷,权衡再三,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个青木盒子,木有异香,交到铁木黎手里。
铁木黎接过盒子,作势打开,乌有道忙道:“不可!”铁木黎瞥他一眼,仍是打开木盒,一道红光蹿出,直扑他的面门。铁木黎张口吐气,气如刀剑,吹得扑来之物当空翻了个跟斗,落回木盒,却是一只血蛛。
平常血蛛不过指甲大小,这一只血蛛却是大如儿拳,蛛身布满紫黑条纹,形如一张狰狞兽面。
铁木黎端详片刻,收了气息,盖上盒子。乌有道忙道:“每过三日,找来雄鸡一只,供它吸食鸡血。”
“原来如此!”冲大师失笑道,“无怪乌宗主急着出谷,谷里的鸡都用光了,再拖下去,‘元命蛊’可就饿死了?”
乌有道怒目相向,他早已回过味儿来,此前的纷争多为冲大师挑起,若非这和尚入谷,他多半还当着土皇帝、过着逍遥悠闲的日子,如今命根子落入他人手里,这一份难过就不要提了。
“还有一件事!”铁木黎又说,“当年徐达攻入大都,你是否身在辽东?”
乌有道一呆,面皮抽动,支吾道:“国师怎么知道?”
“先帝的小儿子峦峦太子出奔高丽,被人杀了,我事后查验过,他中了一种奇毒,临死前还受过‘蛇牙钻心指’的折磨,我记得不差,那是乌宗主绝活。”铁木黎一边说,一边抚摸盒子,神气有些古怪。
乌有道哆嗦一下,面如土色,沉默了一会儿,惨然说道:“没错,我是杀过一个大元的贵人,可是不知他身为皇亲。国师‘元命蛊’在手……若要为他报仇,乌某也无话可说。”
“我跟峦峦并无交情,犯不着为他报仇。”铁木黎冷冷说道,“可他身上有一样东西,料是落在乌宗主手里。”
“什么东西?”乌有道问道。
“一份残缺地图。”铁木黎用手一比,“如此大小!”
乌有道连连眨眼,目光落在铁木黎的手上,心知那大手一收,便能将盒中的蜘蛛捏成粉碎,登时灰心丧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油质小包,抖索索打开,里面一张羊皮地图。乌有道说道:“那贵人说是藏宝图,用这个向我乞命,我看残缺不全,也就没有理会。”
“没理会?”铁木黎冷哼一声,“为何贴身收藏?”
乌有道涨红了脸,铁木黎接过地图,注目凝视。冲大师低声问道:“没错么?”
“似乎没错!”铁木黎收起地图,不动声色,“天佑大元,收拾完冷玄,这图就齐全了。”
“好哇!”乌有道怒视冲大师,“贼和尚,你来毒王谷,却是打这地图的主意?”
“也不尽然。”冲大师笑了笑,“乌宗主的毒术,贫僧也很佩服。”
“放心!”铁木黎也说,“乌有道,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也既往不咎。”
“是,是!”乌有道的命根在人手里,一时傲气尽失,“乌某一定效忠国师。”
铁木黎点一点头,扬声说道:“从今往后,乌有道就是我燕然山的人,谁敢动他,便是跟我铁木黎为敌!”
铁木黎先声夺人,三尊、五使死的死、伤得伤,叶灵苏、楚空山联剑围攻,也没占到便宜,反被他摧毁多船,落水的帮众伤势严重。如今加上冲大师、乌有道、燕然四鬼和明斗,盐帮、东岛人数虽多,竟也不占上风。
花眠盘算一番,对叶灵苏说道:“灵苏,今日不如暂且退让,铁木黎一时也回不了塞外,等到云岛王,再跟他算账。”
“是啊!”楚空山也说,“混战起来,我们倒没什么,吃亏的是盐帮弟子。铁木黎只要让其他人缠住我们,以他一人之力,就能将千里船全都毁掉,如果被逼上岸,又正中乌有道的下怀。”
“那又怎样?”杜酉阳怒道,“铁木黎杀了华老弟,难道就这么算了?纵使打不过,也要跟他拼到底。哼,楚先生你的武功可比你的胆气强多了。”
“楚某岂是无胆匹夫?”楚空山怒道,“杨恨杀了白鹭,乌有道屡次下毒害我,按理说,我最该报仇雪恨。可是敌强我弱,光逞匹夫之勇又有什么用?”
是战是退,众人心思不一,争吵起来。叶灵苏沉吟一下,忽道:“扬朱,你怎么说?”
乐之扬万不料她会点将自己,愣了一下,心想:“莫非她认出我了?”孟飞燕也是一脸疑惑,大声说道:“帮主,这人眼生得很,随行的弟子没这号人物。”
“先不管他是谁。”叶灵苏意味深长,“眼下用人之际,他跟铁木黎作对,那就不是敌人。”
乐之扬见众人目光落在身上,如芒在背,老大的不自在,忽听叶灵苏又问:“你有何高见?打还是不打?”
乐之扬压低嗓音:“不战而退,惹人笑话,混战对我不利,那就不用混战。”
“什么意思?”花眠皱眉不解。
乐之扬说道:“这个铁木黎自负得很。”
叶灵苏会意,想了想,一手按腰,高声叫道:“铁木黎,你是一派宗师,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铁木黎道:“你要赌什么?”叶灵苏说道:“赌我在你手下走过一百招。”
燕然山一伙大声起哄,斯钦巴日叫道:“这算什么赌约?要赌就赌生死。”
铁木黎一扬手,众人登时收声。铁木黎盯着叶灵苏打量一阵,忽道:“我凭什么跟你打赌?”
“你怕了么?”叶灵苏冷冷一笑,“难道你堂堂大国师,百招之内还胜不过我一个小女子?”
听了这话,铁木黎脸色阴沉,紧紧抿起嘴唇。冲大师忙说:“国师,不要中她的激将法儿,大伙儿一拥而上,扫灭东岛、盐帮。”
铁木黎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我纵横天下,不敢接受一个女子挑战,传到江湖上去,还不笑死人么?”想一想,问道,“叶帮主,你要赌什么?”
叶灵苏说道:“我输了,盐帮从今往后,听从足下差遣!”
众人一片哗然,杜酉阳怒道:“这怎么成?他是鞑子,我们是汉人,胡汉自古不两立。”其他人无不赞同,连连点头。
叶灵苏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我还没有说完。”清一清嗓子,“国师你输了,交出冲大师和乌有道。此外,还须向本帮死伤弟子磕三个响头。”
“臭娘皮岂有此理……做你娘的清秋大梦……”燕然山一方纷纷叫骂。铁木黎却一声不吭,拈须沉吟。盐帮弟子十万,若能掌控在手,来日天下有变,便是一股莫大的助力。至于叶灵苏所说的二人,乌有道杀害峦峦太子,本是蒙元的仇家;冲大师出身黄金家族,来日必是铁木黎仕途上的劲敌,趁机除掉,也不是坏事。
铁木黎行事果决,转眼便有决断,笑道:“好啊,就一百招,叶帮主赢了,我如你所愿。”
乌有道不料铁木黎不顾他的死活,心中又惊又恨,脸上流露恐惧;冲大师却是笑笑,眼珠转动,思索对策;至于盐帮弟子、东岛群雄,无不流露出担忧神气。
叶灵苏正要纵身上岸,冲大师忽道:“慢来。”
“怎么?”铁木黎两眼朝天,森然道“薛禅,你怕我把你输掉了?”
“岂敢!”冲大师笑道,“要赌就赌一个大的,三局两胜如何?”
众人一愣,叶灵苏大皱眉头,心想冲大师狡诈百出,此举必有古怪,正要反对,忽听铁木黎笑道:“有点儿意思!你说说,怎么个三局两胜?。”
冲大师说道:“第一比射雕,第二比摸鱼,第三么,才比双方将帅的武艺。”
“敢问其详!”铁木黎不动声色。
冲大师手指湖上:“燕然四鬼之中,‘雕鬼’那钦擅长养雕,三只金雕就是草原上空的鬼魂儿,来无影,去无踪;如果金雕放飞上天,对面各位用弓弩也好,暗器也罢,不拘什么法子,只要让它落下,就算你们胜出。”
“鬼话连篇!”花眠叫道,“金雕飞得太高,射不着怎么办?”
“不许金雕飞得太高也行。”冲大师见那钦情急要说,冲他摆一摆手,笑嘻嘻说道,“那么百招之数也要作废,大伙儿生死相搏,百招也好,千招也好,分出生死才算完事!”
众人总算听出来了,冲大师弯来绕去,就是要让赌斗作废。如果那钦让金雕飞到云天之上,任是什么弓箭、暗器,都休想碰着它一根毫毛。
铁木黎暗暗点头,冲大师这法儿反客为主、将了对手一军。叶灵苏若对冲大师的题目挑三拣四,那么自己一方,自然也可挑剔她的赌斗题目。
叶灵苏也懂这个道理,微微皱眉,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忽听乐之扬在身后低声说道:“答应他!”
叶灵苏一听这话,不假思索,张口便说:“好,射雕就射雕!”
冲大师应声一愣,对方痛快答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盐帮、东岛等人,也是嗡嗡嗡发出议论,忧虑之色,各各溢于言表。
冲大师惊疑不定,审视叶灵苏时许,忽而笑道:“叶姑娘,你是一帮之主,金口铁断,说出的话可不能反悔。”
“决不反悔。”叶灵苏又问,“摸鱼又是什么?”
“这个嘛!”冲大师皮笑肉不笑,“双方各派一人,潜入湖里,死的算输,活的算赢,先出水的算输,后出水的算赢。”
湖中蛇虫遍布,众人看向湖水,无不头皮发麻。叶灵苏也是大为迟疑,忽听乐之扬又说:“答应他!”叶灵苏忍不住回头,乐之扬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他又匆忙低头。
叶灵苏呆了呆,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好啊,摸鱼就摸鱼!”
身后群雄一片哗然,楚空山叫道:“叶帮主,你也见过杨恨的本领。本帮也好,东岛也罢,不拘是谁,入了水都没有胜算。”
“是呀!”花眠也说,“我猜他那件水靠是用药炼过的,可以辟开水中毒物,我们没有如许宝物,跟他水下争雄,岂不是白白送死?”
叶灵苏一挥手,止住众人议论,说道:“我是一帮之主,后果由我承担!”众人无奈,只好钳口,叶灵苏注视冲大师,“和尚,你还有什么话说?”
冲大师一头雾水,盯着她看来看去,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好打两个哈哈,跷起大拇指说道:“叶帮主女中豪杰,当真胆气过人!”
“还有一样。”叶灵苏指着冲大师腰间,“赌注算上这一支玉笛。”
冲大师自从得了“空碧”,爱不释手,日日把玩,此时挂在腰间,自诩风流倜傥。听了这话,看一眼玉笛,笑道:“叶姑娘对乐之扬还没忘情?好啊,这支玉笛也算赌注!”
“那么说定了!”铁木黎点了点头,“单比武功太过无趣,如此三局,才有兴味!”
冲大师微微冷笑,忽地大声说道:“那钦,还不放雕!”
那钦一笑,抖动手腕,一只金雕嗖地蹿上半空。那钦将二指伸入口中,用力打一个唿哨,金雕展动翅膀,直向高处飞去。盐帮弟子举起弩箭,嗖嗖嗖一阵乱射,金雕灵巧之极,一边躲闪,一边高升,不久升到百丈高处,化为一个小点,盘旋往来,悠然自得。
如此之高,任何弓弩都休想够到。盐帮、东岛众人无不沮丧,叶灵苏也觉失望,回头看去,不见了乐之扬的影子,忍不住问道:“扬朱呢?”
众人的目光都在金雕身上,听了无不摇头。叶灵苏心中暗急,微微跺了一下脚,忽听冲大师笑道:“看来胜负已分,这一阵算我方胜了。”
“慢着!”叶灵苏说道,“你说让金雕落下来,可没说要多少时候,一个时辰也行,十天半月也行。”
“对呀!”花眠拍手笑道,“金雕飞倦了,不就自然落下来了吗?”
冲大师不由语塞,才发现规则大有漏洞,叶灵苏惫懒狡猾,竟然被她逮住。正想对策,忽听铁木黎冷冷说道:“强词夺理,限你们两刻之内想到法子,要么算你们认输。”
花眠怒道:“你这不是强词夺理,而是仗势压人。”
铁木黎哼了一声,只是抬眼望天。花眠不忿,还要讥讽,忽听一缕笛声从远处响起,高入云霄,清亮悦耳。
笛声悠扬,盘旋不下。叶灵苏侧耳聆听,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冲大师却变了脸色,东张西望,寻找笛声来处。花眠听了时许,也是双目一亮,冲口叫道:“这不是乐……”叶灵苏轻轻拧她一下,冲她摇了摇头。
呼啦啦,远处山林里蹿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直冲霄汉。那钦看见,“咦”了一声,眼里透出莫名的惊讶。
白影飞快缩小,化为小小一点,倏忽逼近金雕。金雕向下扑击,白影一晃躲开,转到金雕背上,啄似电闪,利爪如风,霎时羽毛乱飞,金雕发出愤怒痛楚的尖叫,掉转身形,落荒而逃。白影紧追不舍,金雕血溅长空,陨石一般向下坠落。
那钦脸色惨变,连声唿哨,剩下两只金雕同时蹿起,比翼齐飞,形如两支怒箭射向苍穹。
“不要脸!”叶灵苏叫道,“以多欺少,这算不算违规?”
冲大师咳嗽一声,说道:“说了射雕,又没说是几只雕。”
“好个贼和尚。”花眠怒极反笑,“限定时间的是你们,增加数目的也是你们,反正自个儿放屁自个儿闻,说香说臭都是你们!”
盐帮、东岛忿忿不平,闹哄哄骂成一片。铁木黎一伙自知理亏,不好反驳,索性闭嘴不应,一个个望着天上,脸色说不出的阴沉。
那钦取出鹰哨,极力吹响,指挥三只金雕共斗大金天隼。双方一是天山之精,一是东海之灵,都是天底下数得出的猛禽。飞雪以一敌三,丝毫不惧,直进侧击,高蹿低伏,如风似电,令人眼花缭乱。
三只金雕也非善与,虽不如飞雪灵动矫捷,但经那钦多年调教,分进合击,善于群斗。“飞雪”攻击其一,另二雕则拊它之背,围魏救赵,逼它放弃进攻。天隼一旦后退,三只金雕立马结阵,上下左右团团乱飞,力图将它包围起来。天隼一旦陷入缠斗,纵然不败,也会虚耗力气,如此反复再三,等到气力衰竭,就是丧命之时。
忽听笛声一变,飞雪突出包围、冲天而上。三只金雕紧追不舍,很快分出快慢,第一只金雕曾被“飞雪”啄伤,伤疲交加,落在最后,后来的二只金雕并肩齐飞,渐渐迫近天隼。三只鸟儿搅成一团,眼看又要厮杀,“天隼”猛地摆脱二雕,流星落电似的向下冲突,瞬间撞上落后的金雕,居高临下,狂抓乱啄,血花漫天。
一眨眼的工夫,后方二雕赶来救援。飞雪也不恋战,展翅飞走,受袭的金雕一声哀鸣,打着旋儿向下坠落,砰的摔进湖水,挣扎两下,就被水蚺拖入水底。
场上沉寂一下,叶灵苏一方爆出雷鸣似的欢呼。金雕落地,第一局盐帮、东岛胜出。
铁木黎以下,脸色无不难看。那钦更是心如刀绞,死死盯着天上,口中吹哨不绝,那笛声也冲高盘旋、丝毫不停。众人欢呼过后,才发现天上仍在厮杀,飞雪以一敌二,轻松写意,倏来倏去,行踪诡异,突然绕到高处,乘高下击,只一啄,就将一只金雕脑袋啄开。那金雕一头栽了下来,掉到悬崖上摔得稀烂。
剩下一只金雕,肝胆俱落,掉头乱飞。可是天隼速度远胜于它,连连展翅,瞬息赶上,抓住金雕背脊,两三下啄死,拎着大它一倍有余的尸体,一阵风俯冲而下,钻入山林里消失了。
笛声戛然而止,那钦手握鹰哨,望着静荡荡的天穹,两眼空洞洞的,面皮有如死灰,仿佛随着金雕惨死,他的魂儿也离开了身子。
“还有什么话说?”叶灵苏望着冲大师,冷笑道,“和尚你说过,不拘什么法儿,能让金雕落地,就算你方败落!
冲大师看了铁木黎一眼,后者抿嘴皱眉,神气不胜凝重。金雕于铁木黎并非只是玩物,打起仗来,更是天上的斥候,远隔千里也能发现敌踪,是战是逃,均可及早决定。这三只金雕训练有素,而今死个精光,要想重新豢养,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光阴。
铁木黎心中之痛,冲大师心知肚明,沉默一下,忽而笑道:“那白隼就一定是你家的么?或许只是野生的猛禽,不甘寂寞,攻击同类。”
这话十分无赖,盐帮弟子纷纷破口大骂,叶灵苏忽地回头,锐声叫道:“扬朱,还不出来?”
沉寂片刻,乐之扬从岸边一个石缝里钻了出来,手持一根笛子,上面枝叶碧绿,分明刚刚截下。乐之扬纵身跳上船只,慢腾腾走向叶灵苏,行将走近,江小流突地跳出,一把抱住他,大吼道:“乐之扬,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混蛋。”
花眠一怔,喝道:“江小流,你胡说什么?乐之扬是个瘸子,这个人可是好端端的。”
“瘸子!”江小流不知道乐之扬断过脚筋,愣了一下,望着他惊疑不定。
乐之扬叹了口气,腰身一撑,长高尺许,伸袖把脸一抹,去掉泥污,露出俊秀面目。
众人目定口呆,江小流更是惊喜,给他一拳,笑道:“我就说他是乐之扬!”
乐之扬苦笑摇头,转向叶灵苏说道:“你也认出我了?”
“是啊!”叶灵苏漫不经意地道,“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寥寥一句,乐之扬却如挨了一拳,鼻酸眼热,几乎儿掉下泪来。
楚空山打量乐之扬,笑道:“可喜可贺,乐老弟不但双脚康复,武功也高了不止一筹。”
“是呀!”花眠小声咕哝,“真是怪事。”她本想乐之扬一死,叶灵苏断了痴念、另觅佳偶。谁想这小子命大未死,一双脚也恢复如初。叶灵苏见了他,自然陷入情海、难以自拔。花眠越想越气,不胜烦恼。
这边冲大师、乌有道也很泄气,乐之扬逃走以后,两人带着弟子搜遍附近山林,可是一无所获,没想到再次相见,这小子不但脱胎换骨,还坏了二人的大事。
“乐之扬,不是说你死了么?”童耀跳上前来,努眼撑睛地道,“你怎么活得好好的?”
乐之扬道:“谁说我死了?”
“蛇夫人说的。”花眠没好气说道,“若不然,我们何苦攻打‘毒王宗’?”
乐之扬莫名其妙,楚空山叹道:“我猜想,白鹭一心救我脱困,不愿叶帮主跟乌有道纠缠不休,所以说谎骗了叶帮主,结果弄巧成拙,闹出这么多事来。”
花眠瞪着乐之扬:“你既然没死,怎么不早点儿出来?改头换面,又想骗谁?”
“这个……”乐之扬叹道,“叶姑娘、花尊主见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花眠心中不忿,还要逼问,叶灵苏冲她摆了摆手,注目乐之扬,说道:“你的事我懒得理会,如今贼秃驴装疯卖傻,不信‘飞雪’是你的鸟儿。”
乐之扬笑了笑,吹起竹笛,飞雪钻出山林,箭也似向这边飞来,到了乐之扬头顶,盘旋一圈,落在他的肩头。
那钦看得张口结舌,他绰号“雕鬼”,爱鹰成痴,死了三只金雕,却不怨恨“飞雪”,反而满心艳羡,大声说道:“汉人小子,你这隼打哪儿来的。”
“东海一个岛上。”乐之扬回答。
那钦喜上眉梢,忙说:“我拜你为师,你带我去那岛上好不好?”
铁木黎大怒,厉声喝道:“那钦,说什么混话?”
“啊!”那钦一拍额头,苦着脸说,“糟糕,我有师父了,不过没爹。汉人小子,你要肯带我上岛,我拜你当爹也行。”
他说得一脸诚恳,乐之扬哭笑不得,说道:“那岛上,这海东青也仅有一只。”
“海东青?”那钦一愣,冲口而出,“大金天隼。”
“好眼力。”乐之扬跷起大拇指。
“真的仅有一只么?”那钦回过味儿,急切问道。
乐之扬道:“我骗你干吗?”
那钦望着“飞雪”,口中咕咕哝哝,眼中不胜遗憾。
“也罢。”冲大师忽道,“第一局算你方胜了,第二局,我方派出杨恨,你方派谁?”
叶灵苏沉吟未决,忽听乐之扬说道:“派我!”
叶灵苏应声一颤,看了看碧沉沉的湖水,盯着乐之扬目不转睛:“你有几成把握?这湖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乐之扬想了一下,说道:“五成!”
“不必勉强。”叶灵苏压低嗓音,“这局输了,还有一局。”
她暗示乐之扬若无把握,大可认输,乐之扬笑了笑,故作没有领会。忽见杨恨走到岸边,身穿漆黑水靠,阴沉沉地望了过来,眼底深处闪动杀机。
乐之扬也脱下外套,走到船边,施南庭递上一把匕首,说道:“水下刀剑不便施展,这一把匕首是我祖传之物,切金断玉,还算锋利。”
乐之扬称谢,接过匕首,瞥一眼杨恨,见他手腕一翻,那把乌黑匕首也落到掌心。乐之扬想到他刺杀蛇夫人的情景,心里登时怒火升腾。
冲大师拈起一块石头,说道:“贫僧石头落水,二位一起下去。”笑嘻嘻左顾右盼,突然屈指一弹,石头飞出,嗖地钻入水里。
噗通,乐之扬和杨恨几乎同时跳进湖里。乐之扬沉入丈许,环顾周围,水蚺、水蛭、水虱……诸般毒虫好似老鼠见了猫,从他身边飞也似逃走。
乐之扬种下“蛊痘”,俨然百蛊之神,万毒戒惧,避之不及,所以敢于入水争胜,正是吃定了湖中的毒物奈何不了自己。他稳住身形,留意四周,不见杨恨的影子,正诧异,忽觉下方一丈颇有异样,他耳力超人,水波稍有动荡,双耳就能感知。这动静细微之极,与水蚺、游鱼相差无几,换了一人,必遭毒手。
乐之扬故作不知,等到对方逼近,突然双脚一蹬,迅速向左漂移。一把乌黑匕首从他身边掠过,杨恨志在必得的一击突然落空,怔了一下,腋下空门大露,乐之扬举匕反刺,必能洞穿其肺,可是刺到一半,忽觉不忍,微微收力,在杨恨的水靠上划了一下,水靠划破,露出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