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
山顶宫殿面积大,在王位还在赤他爹手上时,他就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现在他哥当家,他回来之后依旧住在原来那地儿。
将兽人们带进属于自己那片区域,赤将院儿里自己跟他哥曾今住过的那房留下,其余房间全给兽人们住下。
又让仆从上了些果汁点心来,让自己压压惊。
晴几个领队围坐长桌旁,许霜辞撑着下巴,一脸好奇打量着赤。
“看我干什么?”赤凶巴巴道,他还惦记着他这群伙伴把他哥打了的事儿。
许霜辞道:“就是不明白,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能带着兽人闯到山上来?”
赤抿了一口果茶,见许霜辞提起这事儿,耳朵一红。
“你难道就没打听过现在的王是你谁?”涯一脸稀奇,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得不怀好意,“难不成你就是故意的?也想夺你哥的权?”
“才不是!”赤反驳。
贝壳做的杯子被他磕在桌子上,直接碎了。
“那就是你那些旧部故意不跟你说?他们不怀好意,想让你们兄弟相争,渔翁得利。”涯揣测道。
许霜辞瞧着脸红透的赤,摇头道:“我看不像。没准是他哥故意引蛇出洞,结果引出他弟。”
晴:“没有那么复杂。”
“嗯?”许霜辞歪头看过来。
晴托住他晃晃悠悠的脑袋,道:“就是太蠢。”
“你!”赤怒而拍桌。
涯转过头,上下打量臊得气冲冲站起来的兽人,啧啧了两声。
“多半是。”
“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个小蠢货。”
许霜辞倒有些看不懂了。
在他们部落的赤是个躲懒、贪玩,偶尔又会流露出几分野心的少年。跟他相处,会觉得人是个背负重担,心机深沉又会隐藏的。
可今天这操作,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说打上来就打上来。
不过竟然还能让他打上来!这也是奇事。
“话说,你是怎么联系上你那些旧部的?”许霜辞坐直身子问道。
赤瞪着许霜辞,闭嘴不言。
“说不得?”涯笑嘻嘻道。
“我去见他们,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看见我都、都……”赤用了个在晴部落学会的词语,“以礼相待。”
“反正一找就找到了。”
“这么好找?”
不对!还住在原来那地方说明他们还能在这里过好日子,不用偷偷摸摸的。难道赤就没有怀疑一下?
万一他们是归顺新主,他这样去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许霜辞不知道现在该怀疑少年的智商,还是怀疑自己身为人类想得太过复杂。
但实际上呢,是赤回来王国便如鱼儿如海。他找到兽人后,点名道姓让人出人随他杀上山。
人家见他第一面还没惊喜完他回来了,听完他的话后就面色怪异。
毕竟他跟他哥的关系,兽人们有目共睹。从小就好得不行。
想来赤曾今就是个不安分的,在王国里招猫逗狗,让他们现在的王都苦恼。
现在回来兴许被他们王不待见了又扔下山顶来祸害他们。
所以他熟练地用哄崽子的语气哄到屋里。
赤还没想明白呢,就被旧部家里的同龄人拉去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等躺了四五天起来,忽然发现快到七日之约了。
然后火急火燎地去凑种子。
发现凑不齐,就打算去找许霜辞他们商量再宽限一点时间,然后就见他们被巡逻队带走了。
赤当时那叫一个慌,急吼吼跑去几个旧部家里召集兽人“杀”上山。
然后人家兽人也不敢反抗啊,毕竟赤是二王子。
所以大伙儿就陪着他玩儿,顺带把人送回给他们王,再上山诉诉苦,要点带崽的奖励什么的。
对他们活了一两百年的兽人来说,才十几岁的赤不就是幼崽。
他们就假模假样配合赤,一路上打手势,使眼色,装装样子。甚至还让兽人提前通报,给他们王一个准备。
要王乐意,多半也会配合着玩玩儿。
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等进了殿,哪知真打起来了!
赤在门口见他的朋友们跟侍卫打得火热,立马让他们救朋友。
本来嘛,他们也是去拉架。可侍卫看着山下来的兽人帮外来的兽人不帮他们,直言是敌人同伙。
等到赤进了门,隔着乌泱泱的兽人们见到了殿里正在斗殴的自家哥哥与涯几个,顿时呆若木鸡。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哥什么时候成了王了?
回头想想,兽人们带着赤上山时,要是许霜辞他们没有动手的话,赤就能被他的“旧部”们交到他们的王手中。
而那个刚上来禀告“敌袭”的兽人也不至于推了一把听到朋友造反,而要帮朋友一把的涯他们加大力度继续围殴。
到头来自己也被拉入战场,话也没解释清楚。
再深究,还是赤笨。
位置上坐着的是他哥都没打听清楚!
回来王国后瞧他端起架子,老成持重,还以为多能耐呢。结果就是个会装的小屁孩!
要早点打听清楚,倒不至于来了个的三方混战,最后丢了他哥的脸面。
但打人这事儿吧,又是他们动的手。
下手还不轻……
晴部落的兽人们喝着人家准备的果汁点心有些心虚,但那抓食物的手却毫不含糊。
“我们恐怕得给你哥正式道个歉。”许霜辞道。
赤一想到自己进殿时看到他哥那被压着打的惨状,搓了搓脸,懊恼地将额头往桌上一磕,闷闷道:“不用,你们都道过歉了。”
“而且我哥肯定不想听你们再提。”
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比他还爱面子。
“那种子?”涯道。
“要不要这么无情!我哥才被你们打过,要我怎么去说!”赤气咻咻抬头。
真就是有靠山的少年了,情绪都丰富了。
“不是你说的不用道歉,那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呗。”涯吊儿郎当翘起二郎腿,单手持杯,笑得妖妖艳艳。
“再说,我们又不是白拿。不是交换吗?”
兽人们点头。
朴族长也说:“我们出来已经够久了,快点弄完,要赶着回去。”
做个事拖拖拉拉不是他们的风格。
就像在金色大陆时,凡是捕猎采集都得迅速,冬季囤积食物也得利索。
生存都是问题,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现在即便有时间了,但习惯都刻在骨子里。
明明这会儿冬季,就该所有的事情解决了,窝在温暖的房子里与族人猫冬的。
他们归家心切。
赤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搓了搓一头红发,道:“我去说就是!”
他红发一甩,顷刻离里屋子。
许霜辞眨眼,弯起唇角:“还是有点变化。”
“不总扬下巴了?”涯问。
许霜辞摇摇头,“活泼了不少,有个少年样了。”
在他们部落还会偶尔露出几分阴郁,心事重重。再高兴也高兴不起来过。
现在挺好,应该是见到他哥了,如释重负。
“准备准备,买食物储存,换了东西就该走了。”
晴一开口,兽人们喜上眉梢。
“那我们明天去把船上的东西搬过来。”絮兴冲冲道。
“叫赤找点兽人帮忙。”涯没半点客气的意思。
没在山上待多久,赤那边说服他哥交换种子。
兽人们确认能交换后当晚就浩浩荡荡下山。
天黑了,也得等明日才能将船里的武器、绸布都拿出来。
绸布染了色,红黄蓝绿皆有,用麻布跟兽皮包了好几圈。武器也全包了兽皮,轻易叫人看不出样子。
他们身份过了明路,船自然也能直接驶到城墙近处的海湾。
银沙的王看在他们帮了赤的份儿上达成合作,没奢求他们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也没兴趣去看。
但为了表示重视,还是派了山上的兽人去。
当地兽人见了不免惊奇。
晴部落他们知道,都是偏远处来的野蛮兽人。
吃个麦饼跟这辈子没吃过似的,对比讲究斯文进食的王国里的兽人来说,那就是来占便宜的。
先前在王国里四处找活儿干,不过因为悄悄商量买种子被兽人举报,昨天才被抓走。
当地兽人们幸灾乐祸,开心不用见到这群兽人呢,结果他们又回来了。
还说是要跟皇室交换!
这么久都没见他们带来交换的东西,多半是流浪过来的部落。也不知道巡逻队怎么就不驱逐他们,还容许流言四散。
就他们,哪里来的好东西。
*
旭日刚出,海上浮光跃金,朝霞灿烂。
岸边驶来六艘不知是什么的庞然大物,而山上下来的皇室侍卫们已经等在岸边了。
王国的兽人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不过表面上会装。
不然为什么许霜辞他们一行兽人的一言一行全被他们摸清楚,还悄悄点评了个遍。
这会儿山上的兽人都下来了,他们也围过来。
当见到那堪比房子高的巨大东西,他们心惊胆寒,险些以为是什么怪物从海里跑了出来。
不过看跟前这些侍卫们虽跟他们一样愕然,但没动,便也克制着胆寒,极力用眼睛瞧着。
船近了,看清上面居然站的是他们熟悉的土包子,当即没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
“那是怪、怪……”话说到一半,一身白布的兽人闭嘴。他清清楚楚看到,那明明是木头!
木头做的东西!
他知道木头能飘在海上,他们也会掏空了木头做小船。可这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会是这一群兽人做出来的……
“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兽人们忽然问这些山上下来的侍卫。
侍卫长湄眼神闪烁,惊奇于这能在海上航行的巨大东西。
在身边兽人再三重复地询问下,他回了神。见巨船已经到跟前,他只道不知,然后快步带着兽人们迎上去。
热情不已。
山下的兽人们鲜少见这侍卫长,但哪次见的时候不是看他凶神恶煞,幼崽都能吓哭!
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如此……
赤:“谄媚!”
“嗯?”兽人们转头,看向赤,“二王子!”
赤摆摆手:“别挡路,离远一点。”
“二王子!他们这些兽人是哪个商队的?他们是您带回来的?”
赤:“他们带我回来的。”
扔下这话,他上了船。
他们海湾水深,岸边是断崖,海水往里一点呈现黑色。所以船能直接停靠。
六条船能并排,兽人们从船上让将梯子放下去。
湄上前,站在大船底下,才更觉庞大。
架子搭好,兽人们开始从仓库里将货物运送出来,哪里管他们是什么心情。
涯依在栏杆上盯着下头的赤道:“赤,你别上来了,在下面带着你们的兽人帮忙。”
一句话堵得想上船看看的湄止步。
湄眼巴巴地望着船。
赤抬手接住兽人们搬下来的东西,催促自家侍卫长:“愣着干什么,搞快点儿!”
“二王子,这东西……”
“叫船,要看也是活干完了看。”
兽人们正赶时间呢,他现在要是带一大群人上去参观,保管又会被涯那个嘴巴尖的嫌弃干活不成只会碍事儿。
货物被绑得严严实实送下船,底下来看热闹的居民们正被隔在一旁,张着嘴巴呆愣地近距离欣赏大船。
有上手想摸一摸的,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边上伙伴忽然拉住他道:“再走下海了!”
兽人才回过神来。
看得到,摸不着。兽人们惊叹完这大船,又盯上船上送下来的东西。
当初偷听人家墙角,举报了他们要购买种子的珊藏在兽人之中,见货物被挡得严严实实,手上泛痒。
他暗自嘀咕:“他们交换种子的事肯定被王允许了,那这灰扑扑的兽皮里面包着的到底是什么?”
兽人们都有疑问。
甚至侍卫长湄抱住长条装的货物,手上都得估摸一二。
先送下来的是武器,多是赤要的长刀。一把一把被麻布、兽皮包裹了两层,还没开刃也锋利得很。
武器送下来后装了五车,车轮都被压进泥土中。更惹了兽人们的好奇。
什么东西会有这么重?
武器装完,接着是绸布。眼看车就要拉走了,珊悄悄靠近,手指长出指甲,往兽皮上一划。
所有兽人关注着船上又一批明显包裹得不同的东西,忽然听到一声呼疼。
一股血腥味儿涌入鼻腔,兽人们瞳孔一缩。
却见城外围居民区那有名的难缠兽人珊抓着冒血的手指。
而那被拉着走的车上,被割开的兽皮当中,一闪而过的青黑色光芒,还染了红。
侍卫长喝道:“你做什么?!”
“我、我就被忽然推出来,撞了一下就被弄伤了。”珊吓了一跳,又赶忙厚着脸皮解释。
“谁推他了……”有兽人小声道。
不过他们是看着珊动手的。
之所以没阻止,是因为他们也想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侍卫长回头又见新的货物运送下来,扫了兽人们一眼,“想挨罚就尽管说。”
“不敢不敢。”兽人们顿时缩做一团。
“看清楚了吗?”兽人们悄悄议论。
“很锋利,把那家伙的手差点削了。像石头打磨的,但做不出那么薄。”
“可惜那笨蛋胆子不够大,没把兽皮全撕开,看不了全貌。”
他们在一起嘀嘀咕咕。
侍卫长带来的兽人们忙得呼吸急促,头发都乱了。
这些兽人都有怪力,不知道累的。东西送了一捆接着一捆下来,他们在下面喘口气的空闲都没有。
赤瞅见他们这孱弱样子,眉间深深皱起褶子。半点情面都不留道:“这就不行了?”
“您说得轻巧,都拉出去十车、车……”湄喘了个大气,回头见赤,脸不红气不喘,一脸怀疑看着他。
“您不、不累?”他错愕。
“累吗?”赤鄙夷,“你们在王国吃白饭的吗?这才搬多久,累得腿都打颤了!”
侍卫长有苦难言。
他们吃白饭?!
他们也训练的好不好!
船上兽人催促:“下面的,快点!上面堆起来了。”
侍卫长只能咬牙,继续去搬。
赤目光从湄的身上移到其侍卫上,瞧着他们吭哧吭哧喘气,连湄都不及。
他有些怀疑,要是金色大陆那边的兽人能过来一半,他们王国是不是就会被占领。
原来他们的平均战力这么弱的吗?
殊不知,皇室贵族本来就是能力强者上。选拔出来的侍卫也已经是王国的中坚力量。
但跟成日里在森林里捕猎以及为了护卫领地而不停厮杀打斗的金色大陆的兽人来比较,没有生存威胁的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
如何能比?
所以即便宫殿里守卫的兽人多,也不怪晴那六十几个兽人能掀了他们的王。
实在是武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布匹卸完,带来的车已经装了十五辆。
这次没等珊故技重施,最后几匹布兽人没抱稳,直接滚在地下。
抱来抱去,布匹外裹着的兽皮已经松开。滚在地上后又直接散开,一抹惹眼的蓝色露出,像晴空下晶莹剔透的海水。
兽人们顿时心颤,酥酥麻麻的洋溢泛起,直勾勾地看着。
好好看,好喜欢!
这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有山上那些兽人在,他们就上手抢了。
“没用!绸布掉地上都脏了!”赤气冲冲来,抱起布匹拍干净,小心翼翼裹上。
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一匹布兽人们从养蚕到织布要花多久的时间,脏了一点,他就心疼得不行。
边上兽人看他这宝贝样子,大着胆子问:“二王子,这是什么?”
“做衣服的布。”
“跟咱们这一样?!”
“不一样。我们身上穿的是棉布,绸布是用蚕丝做的。”
“蚕丝是什么?”
“肯定是好东西,既然能做衣服……二王子,怎么才能分到这东西。”
王国的兽人没别的追求,就爱打扮。什么贝壳做的项链,宝石戒子,水晶耳坠……但凡是漂亮的东西,他们都乐意花贝壳币。
也是温饱富足了,才能在这上面有所追求。
十几车货物拉进城,王国里的兽人不是没见过商队送货的样子,但看着车后跟着的兽人,还有两边守着的侍卫,顿时也跟着好奇起来。
而早已经收到风声的贵族们则立即上山顶宫殿,找他们的王商量交换去了。
卸完货,也不过半个上午。
兽人们将船驶离开海岸,免得下面虎视眈眈的兽人爬上来搞个什么破坏。
兽人们遗憾,暗戳戳想着晚上要不要游过去瞧瞧。
他们习惯鼻孔看人看习惯了,自认高人一等,我行我素。没多少道德约束。
来这儿几天的兽人们深知他们的德行,所以之后船上就留下兽人守着。免得被搞了破坏后,他们回不去。
晴、涯、朴族长三人就带着三队的兽人上山,搬运他们要的种子。
银沙大陆物产丰饶,种子种类多样。
许霜辞见一个就想要一个,但烈要求他们只能拿走五种。
看着是小气了,但数量不限制,管够。
于是许霜辞跟兽人们商量了一下,麦草、红薯、稻、棉花是必须要的,剩下一种,兽人们极力要甜菜。
这里的甜菜不是许霜辞家乡那种,但甜度极高,这里的兽人们直接锤烂了配着各种食物吃。
许霜辞看他们选这一个,也是意料之中。
这样也好,拿回去可是试着研究能不能制糖。毕竟他们大陆的兽人是真的嗜甜如命。
光拿了种子不行,还得请教怎么种植。
王国这边已经有成熟的种植经验,不学的话自己回去摸索,他们又不知道要绕几年的圈子。
许霜辞提了这个要求,当天就被银沙王给请了过去。
三天没见,烈脸上看着……看不出几分情况。
他知道自家兽人跟涯学,现在喜欢打脸。瞥见人家王脸上涂满了的青黑色颜料,许霜辞有些歉意。
兴许是还没好完,不得不遮掩一二。
上次他们来,就没在他脸上看到画这些图腾一样的东西。诡异又神秘。
再长袍一穿,帽子一戴,确实挺有格调。
“你们要学种植方法?”烈还是那沉沉的语调。
许霜辞几个一听,心觉可能有点悬。
他们将人家打了,他还憋着气呢。
许霜辞恭恭敬敬道:“是,我们走这一趟就是为了交换种子。但种子带回去不会种,那就是白来一趟,也对不起这么好的种子。所以还请王允许。”
“可以。”烈干脆点头。
“嗯?”兽人们齐刷刷盯上高台上坐着的烈。
烈被几双眼睛看得又想起自己挨揍的画面,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狠狠瞪回去。
“有条件!”他恶声恶气道。
这性子……就很像刚到他们部落的赤。
不愧是两兄弟!
许霜辞上道得很,这会儿得捧着,得哄。他立即笑眯眯道:“您说。”
“绸布、武器,我们还要。”
还要?!
兽人们心肝一颤。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以后得时常出海过来。
一想到那半年的海上航行,他们面无表情。
不想来了。
许霜辞眼中光芒一闪,独独他兴奋。
他也正有此意呢!
不然干嘛费尽心里造船,为了玩儿吗?
当然不是,为了搜罗各地的好东西,为了通商合作谋求发展啊!
他们已经落后了银沙这么多,现在搭上关系,以后遇到什么难题也有借鉴,甚至可以照抄的!
尽管他们那边还是原始状态,但他相信,在食物充足之后,他们能很快赶上来!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规划了,当务之急,先学种植!
晴看许霜辞如此,轻轻勾住他的手,捏着掌心的软肉按捏。
嘴上也答应下来。
“可以。”
“那就合作愉快!”赤双手一合,呲着个大牙,比谁笑得都开心。
这就意味着他又可以跟着许霜辞他们回去了!
呆惯了金色大陆,回来一点都不舒坦。
他看现在自家王国的兽人就像当初许霜辞他们看他一样,只觉脑子有包!欠揍得很。
而且他在这边只有他哥。没朋友,没玩伴,无趣得很呐!
第72章第72章
兽人们现下是住在山上,吃喝不用自己发愁。
他们离开后,烈在殿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到仓库,让侍从将兽人们送上来的货物一一打开。
兽皮褪去,里面的东西露出全貌。
烈拿起一把长刀,舞了两下,盯上木车的车辕用力一挥。刀入三分,抽都抽不出来。
“王,这刀还没开刃都能如此厉害,那要是砍兽人……”侍卫长立在他的身边,看那满车的长刀两眼放光。手里的木棍顿时就不香了。
“比我们的贝壳刀好用不少。”烈心中骇然,但表面平静,眸光幽幽闪烁。
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做出这样的利器。要是以兽人们的武力若直接入侵他们银沙,他们可有还手的地方?
身为王国的王,烈顷刻就想到了这些。
烈摸着刀沉默,侍卫长湄却抱着自己的木棍,痴痴地看着得那青黑色的长刀。
他手痒痒得厉害,要不是自家王在这儿,少不得上手摸了再舞一舞。
“湄。”
“在!”
“晴他们回去,你带几个侍从一起走一趟。”
“王?!”湄一惊,顿时屈膝跪下,一手捏棍,一手抚于胸口。
“湄自成为侍卫长就一直跟在王身边,要是跟着晴部落去了,一去不知多久,我放心不下王!”
烈搁下铁刀,听其落在车中清脆嗡鸣。
他眼中变幻,想到了自家弟弟。他托着侍卫长的胳膊让他起来,道:“不去就不去吧。”
侍卫长“啊”了一声,似乎没料到烈这么干脆。
“怎么,你想去?”
湄捏紧他的棍儿,眼馋车里的刀。嘴上道:“就是好奇,他们既然能做出这刀,肯定能做出其他。”
而且既然能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交换,说明他们也不缺这玩意儿。
作为王国的护卫者,他对兵器还是很感兴趣的。
别看他现在手中的武器是木棍,但他们还有贝壳刀,鱼骨刺。可单用,也可嵌入木棍用。
只是那是作战的时候用的,现在王国安稳,他们也就跟着当花架子了。
烈眯了眯眼。
赤说,兽人们现在的生活条件跟几百年前的银沙大陆还差,究其原因是缺乏食物。
他们现在已经答应给出去种子,要是防止他们成长起来,可以在传授种植知识的时候误导误导。
烈心眼虽小,但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重视自己的王国,现在不轻看兽人们就已经是对自己王国负责了。
金色大陆还没发展,等匹敌他们时,或许自己已经不在了。
“既然他们要了种子要学种植,那我们换了刀不知道怎么用好使,不如也让他们的首领教教我们。”
“王?”侍卫长不解。
刀而已,他们耍耍就会了。
烈:“就这么办。”
他们的兽人现在着实退步得厉害,好日子过惯了,几个兽人都能逮着他打,这是耻辱!
晴身手一看就不错,让他教导一二,也能紧紧自家侍卫的皮不是。
“刀不多,暂时只分发给山顶的侍卫。让他们登记后领取,但凡弄坏弄丢,人也不必在山顶当职了。”
“是!”一听说有刀,湄哪里还顾得其他。领了命令后,立刻去办。
刀处理完,余下的是绸布。
赤说这些都是用一种虫子吐的丝做的。烈摸着布,比之自己身上的不了丝滑得多。
颜色也各异,对他们之穿一身白的兽人天生具有吸引力。
烈不免想到了王国里那些占据着大部分资源的贵族。他们手里头的好东西,甚至比他这个王都多。
不得不说,兄弟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烈直接让仆从将布匹拿去连夜赶制衣服,第二天就将贵族们请上来。
先前他们早来过一次,不过烈直接赶了他们回去。
冷了他们几天,再不让他们来,怕是都按耐不住要直接找晴部落了。
殿中,烈一袭蓝白袍子坐在高台的上。袍子宫殿里的仆从精心设计过的,长袍及地,内衬为白色,外罩蓝色长衫,腰间束腰带,挂玉石珠链。
与他们的习惯穿的整片直接裹上身的宽袍完全不一样。
烈拿到手时看着与晴部落的兽人之前穿的样式有些相似,问起仆从,言说是他们找了晴部落的兽人请教过的。
不过穿上身,确实衬得人英挺俊逸。
比之宽袍多了些束缚感,但腰身勒出线条,显得挺拔不已。
贵族们进殿就被他们的王晃了眼。
烈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也不着急,就跟他们商量着正事儿。
最后说完,贵族们实在忍不住提起他身上的衣服,烈也只是笑笑道:“这布料极少,我原本想着各家都送上些。但这样的话,一家一匹布也做不出什么东西。”
“但我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你们看……怎么分配合适?”
在王国,贵族手里把持的资源可不少。就拿王国里那万亩良田来说,有六分,都在这些贵族手里。
而皇室占三分,余下一分分散在小农手中。
每年田地里出产的粮食需要供给整个王国,而贵族要上交一部分。至于多少,每年也没个定数,全靠皇室跟他们谈判。
这时,往往就是最耗费精力的时候。
既然他们想要这布料,烈送出去也无妨。但能捞到点好处,自然要捞。
贵族们看烈的意思,悄摸估算着能退让的利。
有兽人抢在众兽人前面就道:“今年上交粮食,我愿意让利两成。”
“好阴险的东西……”
“王!我也愿意让利两层,外增加一百岗位。”
“王!我愿意多交三成粮食。且多加五千斤棉花!”
烈见状,心里闷哼。以往怎么说都不愿意开口,现在一个比一个积极。
“绸布能拿出来的只有八车。”烈幽幽道。
贵族们一听,更是争红了脸。
明明不止八车,当皇室自己要用,不可能全部拿出来。给出的量少了,他们反而争夺得更加激烈。
最后自然是大贵族得逞,用比以往多了半数的物资换取这布料。
贵族贵族,除了占领的田地资源,就靠着这些新奇东西彰显身份。
他们什么都不缺,就喜欢那种人将他们高高捧起的态度跟羡慕畏惧的眼神。
两方商量完,烈绷着脸似心疼这好东西。
贵族们身上撕下块肉,但见自家王这态度,心里也更好受些。便也美滋滋地带着一车绸布下山了。
而他们一走,烈当即招来仆从道:“准备宴席,我明日要好好招待晴部落。”
次日中午。
许霜辞刚醒来就连打三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咕哝:“是不是家里的兽人念叨我了。”
“肯定是!”絮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四仰八叉躺着道,“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许霜辞道:“还没学怎么种植呢,兴许还要个五六天。”
现在冬季,银沙王国这边也种植着东西。
最保险的还是参与种植,才能更好地了解植物的生长。但条件不允许,只能等烈安排了,他们听兽人口头教学。
屋里,兽人们念着什么时候回去。
赤匆匆进来,满脸喜色催促:“快起来,我哥请你们吃饭。”
“你哥?请我们全部吗?”
“当然。”
兽人们一骨碌爬起来,飞快收拾好,跟着赤出去。
进入吃饭的贝壳房里,兽人们踏入便觉亮堂堂的。
抬头一看,穹顶之上似打磨透亮的贝壳,泛着莹莹珠光。
“别跟什么没见过似的,快落座!”他哥快要不耐烦了。
经赤一提醒,兽人们立马冲着烈笑笑,然后拉开凳子自己坐下。
烈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就开席。
兽人们见他安静吃饭,也没个什么拘谨。
只是想到了在山下时因为狼吞虎咽啃麦饼子而被那些鼻孔看人的兽人瞧得好生不爽。
这会儿见桌上珍馐,也试着捡起那做派。坐直了身子,斯斯文文嘴半张,就咬下饼子上那么月牙似的一口。再矫揉造作地抿一口汤,吃一点菜。
桌上怪至极。
赤跟看怪物似地盯着兽人们。
许霜辞环视一圈,对上赤询问的眼神,他不好意思笑笑,往晴身边挪了挪。
兽人们抽风,不关他的事儿。
赤闷咳两声。
他哥幽幽甩了个眼神过来,其余兽人们施施然抬眼,又入乡随俗地下巴一扬。
“有事儿?”
赤觉得头皮发麻。
连许霜辞也恨不能找个缝隙埋进去。
赤:“你们……什么时候撞坏了脑子?吃个饭能不能正常一点!”
秋力无辜:“我们很正常的啊。”
“你别用鼻子对着我!”赤暴躁道。
烈吃着饭看戏,也不知道他们玩儿哪一出。
秋力道:“我觉得我鼻子长得挺好啊。”
“对啊,你们这里的兽人不是都这么看人的吗?”
“他们那是有毛病!”
兽人们齐齐一松,早端架子端累了。絮族长道:“是吧,你也觉得有毛病。”
“他们那么走路也不怕摔倒。”
“或许眼睛长在鼻子上?”
“还有咱们吃饭也要管,我都听他们议论我们粗俗好多次了。”
赤也烦道:“他们脑子有毛病,你们也别学。吃个饭磨磨唧唧,菜冷了都吃不完。还喜欢在碗里剩一点儿,彰显自家粮食多呢。”
越说赤越气。
“就是食物多,外面的兽人又捧着他们才成了这样!”
“嗯……”兽人们深以为然。
烈在长桌一端听得眼皮子抽搐,一边是自家弟弟,一边是外边的兽人。桌上吐槽他王国的兽人说得热火朝天。
“他们还以为自己多高尚,还能偷听人家墙角。”
“吃饭也没兽人招呼,顾客至上懂不懂,我们进去了还当没看门!”
“还八卦!说我们是土包子,看不起我们。但他们自己不也八卦,有本事别围着我们的船。”
“当什么都是他家一样,那刀包得好好的还悄悄动手划,当我们没看见!品行败坏,没有边界感!”
赤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还帮忙补充。
烈脸色越来越黑,心里只言:胳膊肘往外拐!
“咳咳!”没兽人理他。
“咳、咳!”他重重咳了两声。
赤转头,两个圆眼珠子盯着他哥。“哥你生病了?”
烈瞪他一眼。
兽人们回神,注意到烈的脸色纷纷闭嘴。一时不察,有点太过了哈!
这是他们不对。
兽人们知错就改,立即道歉。
烈自己知道自己王国兽人的德行,没多评价。而是交代正事儿:“学种植的事给你们安排好了。”
兽人们一喜,当即乐道:“谢谢银沙王。”
“明日一早,会有专门的兽人过来带你们去。不过种子种植方式不同,你们最好先分出五队兽人来。”
“好,我们会提前安排好。”赤道。
烈乜了他一眼。
赤半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这事儿交代完继续吃,吃完后赤立马被他哥叫走。
宽敞的寝殿中,赤刚进门就被他哥拧了下耳朵。
“哥!”赤捂耳委屈。
烈一拍他脑门,沉着脸道:“你别在那边过了几年,分不清自己是哪边的兽人了。”
“怎么可能分不清!”
赤拉着他哥坐下,又恭恭敬敬送上一杯果汁。“我觉得他们那边挺好的,比我们这边过得舒服。”
“哥,你让我跟着他们回去好不好?”
咧抿水的动作一顿,放下贝壳杯子,手撑着头打量着自己这弟弟。
“你还想去?”
“不可以吗?”赤真怕他哥不同意,赶紧抓住他衣摆往跟前一坐。
“哥哥……你别不让我去啊,咱王国不好玩儿,反正他们还要过来送货的,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来就是。”
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他细细问了金色大陆的情况,尤其是晴部落的情况。
赤知道他哥想什么,事无巨细地告知。然后道:“哥,晴那边过来我们这边就要走半年,人家地盘那么大,不过是缺少食物。但食物充足了哪里又看得上我们这里。”
“现在看着是我们比他们过得好,但谁知道以后我们要不要靠他们呢?”
“你也不用太担心,兽人留恋故土,哪能千里迢迢跑过了占咱们的地盘。他们那地盘比我们的不知大了多少倍!”
烈拍拍自家弟弟的脑袋。
“海上风浪大,你跟着去吧。”
“诶!”赤当即扑到他哥身上,小孩儿一样使劲蹭,“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烈嘴角缓缓扬起,抵着他脑袋推开。
“别贪玩,该回来就回来。我在这一个人,也走不开。”
“其实……”赤停下,又趴在他哥膝盖上,心疼道,“哥最该出去看看。”
回来这几天看到他哥忙,他才真切感受到当首领的不容易。
在晴部落多好啊,无忧无虑。
“以后总有机会。”烈道。
阿爸走后,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赤又几乎是他哥带大的,自然濡慕。
兄弟俩以往从不分开,后来分开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他哥绑在这位置上,而出去走了一遭的赤想:仇已经报了,其实多出去走走才活得有滋味。
可惜,他哥哥不会离开王国的。
兄弟俩说了一会儿心里话,赤又屁颠屁颠找晴他们去了。现在他哥在,他就彻底释放天性。
想干什么干什么,人生快活。
回到自己的住处,兽人们都已经各自团在窝里打算睡个午觉。
赤也不往自己的屋里去,找了个猫兽人们空出来的一点地方,撅着屁股挤一挤,挨着毛绒绒去坦然睡去。
“你就不能回你自己的屋!”被他压着尾巴的猫兽人闭着眼睛伸爪踹他。
“睡得不香。”赤拎着猫兽人往自己肚子上一放,又往窝里团了团。
猫兽人甩甩尾巴,四爪在赤肚子上踩了踩,打着转儿找好位置再重新趴下。
一觉醒来,晴将兽人都聚在一起。
大家打着呵欠,一个挨着一个靠着。
晴道:“两件事。第一件,朴族长带兽人去买粮食,准备一年的份量。”
“第二,有谁想去学种植?”
絮蹲坐兽皮上,举起短小的黑爪爪。
“我可以去。”
秋力摇头道:“我要带兽人先回去把船给检查检查。”
赤打了个滚儿,抓着个猫将脸往人家肚皮上埋。然后要不是躲得快,脸上指定会被来上一爪子。
他笑嘻嘻地将手扣住整个猫脑袋,道:“我不去。”
“谁问你了。”涯道。
他抓起游的手腕抬了抬,道:“我俩也不去。那细致活儿,记不住。”
絮道:“那就我们几个黑绒鼠兽人都去。”种植这一块儿他们还是比较适合的。
“我也去。”许霜辞道。
晴点头,算算还差四五个兽人,干脆点了兽人当中记性好,心又细的。
“一种植物两个兽人,霜跟去,几个最好都了解一下。”
许霜辞应下。
分配完活儿,第二天该做什么就去做。
朴族长带着换来的贝壳币下山,赤跟着他们一起,顺带也能帮他们牵桥搭线找大粮商。
晴本来是跟许霜辞他们一起,但有侍卫叫他去找烈。
去了之后,他身上就多了个事儿——带着其余兽人留在这儿训练皇室的侍卫。
他提了个条件,带着自己兽人一起。烈也答应了。
*
银沙大陆的兽人在海边围墙造城,山前山后皆是蘑菇一样的贝壳房子。
而站在山顶往内陆望,在那些房子之后,是绵延无尽的田地。
目光所能看到的极限,那也是满眼麦草青翠。
许霜辞跟一众兽人只来过银沙王国几天,不知这地方多大。或许等以后有空了再来,能好好游历一二。
他们学习的地方就在后面的田地里。
许霜辞十几号兽人被领下去,地里已经有穿着短衫的兽人等着了。
他们皮肤微微黝黑,手也是粗糙的茧子手。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
许霜辞欣喜,这说明烈没敷衍这事儿。
互相打了招呼,兽人两两一队分散开,随后跟着老农走了。
虽是冬季,但地里也有粮食。
地块与地块之间还有小房子,问起兽人,兽人便不好意思说那是自己住的。
他们在地里忙活的兽人又跟那些在城里生活的不一样,苦些累些,还得守着田地。大多都是帮贵族干活儿。
“那些贵族老爷们从不来地里,怕脏了他们的白袍子。我们只需要把粮食种好,每年交上去,也能分得一些口粮跟贝壳币。”
老兽人说着,脸上也是笑。
不算苦涩,反而还有点满足。
“银沙大陆处处都是像王国这样?”
“也不是。往内陆走,雨水少些,就只能种植一些抗旱粮食。不比王国里富饶,但也能养活自己。”
许霜辞只与兽人们说了几句闲话,接着便往田里看。
忽听身边兽人们惊呼,许霜辞转头,就见好七八个身着鲜艳长衫向着他们走来。
兽人大多就长得好,银沙王国里的贵族更胜一筹。
他们皆是人鱼一族,红发银发皆有。又喜欢用珍珠宝石装扮,漂亮得不似真人。
许霜辞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一大群养眼的兽人。
要说晴他们长得也不差,但奈何他们那边的兽人过得糙。
“他们是……”
“是贵族老爷们。”分散在各处田块的兽人都停下手中动作,躬身行礼。
一群腰细腿长的人鱼立在跟前,许霜辞疑惑看去。
为首的红发兽人下意识抬起下巴,可一想到来由,立马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
“好巧。”
许霜辞扯起嘴皮子笑,配合道:“是挺巧。”
“诸位这是……”
“正好过来看看田地,恰巧遇见,不如进家里喝杯果汁?”
许霜辞瞧着大美人对自己笑,观感极好,不过他分得轻轻重缓急。便温和道:“我们不日就要回程,怕是没空闲。要是有什么事,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我们要跟你们交换。”红发兽人瞬间接上他的话。
许霜辞道:“交换……绸布?”
“不止。我们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东西,要是可以,我们都想交换。”
大财主啊……
许霜辞轻笑。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商队小。能产出的东西有限。”
“这样,你们去山上找晴,部落里能交换什么要他来安排。”
边上种地的兽人听许霜辞推迟有些忐忑,他们这些贵族老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可许霜辞话音一落,人家就喜气洋洋应下。
“好,我们现在就去。”
风风火火来,又走得干脆。许霜辞觉得这群贵族还算好相处。
而转身离开的几个兽人却在一块蛐蛐。
“好大的胆子,我们的要求也敢拒绝!”
“你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走,还脏了我的衣服。”
“乱说!”
“不是打听过,他们族长晴不是就听他伴侣的。我们来也来了,回去就说是他伴侣让找他的。后面不也好商量些?”
“说得也是。”
“下次给我忍得久一点!那些个野蛮兽人可不会捧着我们。连王都被他们揍了。”
“真的假的?”
“你自己去问王。”
“我想死了不是?敢招惹那个煞神。”
第73章第73章
冬季过半,兽人们也将种植的事学完。许霜辞还专门让他们用兽皮做了记录,以确保万无一失。
絮族长那边已经将采购回来的粮食全部送上船,船上一应要的淡水、调料、生活用品也都配备齐全。
兽人们围着许霜辞让他占卜了个日子,选择悄悄离开。
来送的兽人只有烈跟他的侍卫长湄。
赤趴在被他抠得坑坑洼洼的围栏边冲着他哥挥手,有几分不舍道:“哥,你回去吧!下次过去,咱们就一起去~”
烈沉着脸道:“你还想下次。”
侍卫长嘀嘀咕咕安抚道:“王,咱要是不舍得,我去把二王子绑回来。”
烈:“你闭嘴!”
湄委屈握紧别在他腰上的大刀,不敢再吭声。
船驶向大海。朝阳浅露,便已经消失在了海中。
烈在岸边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船舱里,兽皮铺在地上,许霜辞正跪在上面将东部的位置补充完整。
图上标注了航线,沿着这条路走,他们便能回到金色大陆。
晴坐在许霜辞一旁,瞧着从银沙大陆过去会经过的小岛道:“想不想在海鹰岛停?”
许霜辞偏头看晴道:“兴许要问一问涯。咱们跟南边也不怎么熟悉。”
两个月后,船经过海鹰兽人所在的岛屿。涯也只是站在甲板上瞧了一眼就离开。
许霜辞却见那沙滩上有几个兽人,仔细一看,兽人们正笑着冲他们招手。
“是焦。”他们从海里一个小小岛上带过来的灰狐兽人。
许霜辞举着双手回应,心里高兴。
“他们在岛上也安定下来了。”
“嗯。”晴懒洋洋圈着他的腰,脸埋在许霜辞颈侧打盹。太阳不烈,照在身上很暖和。
像那些灰狐兽人脸上的笑容。
他们伫立在岸边,挥舞着手臂,笑着目送大船走远。
或许还会遇见的。
也或许,还能相遇在金色大陆。
航行三月有余,海上空茫,站在甲板上所见皆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兽人们早没了新鲜劲儿,又恢复到晨起练武,日落入眠的枯燥日子。
入夜,兽人们在船的微微摇晃中入眠。
船舱里,许霜辞枕在晴手臂,埋头藏在他胸口睡得正熟。
梦中忽然海浪滔天,船身颠簸,下一瞬就置身于海水中,他整个人近乎窒息。
许霜辞挣扎着醒来,察觉自己被晴紧紧按在胸口,心道是做了个噩梦。
他抬头呼吸,可身子难以动弹。才察觉自己被抱得紧。
船身随着浪颠簸,许霜辞头晕得厉害。他手攀着晴的肩膀,顺着他的手臂摸去。肌肉绷得紧紧的,大手紧握住床沿。
“遇到暴风雨了。”晴低声安抚道。
“出去看看吧!”许霜辞瞌睡立马醒了,担忧道。
晴:“那你好好待在里面。”
许霜辞点头。
船舱里没亮灯,但兽人夜能视物。
晴抓着能抓的地方稳步出去。一个浪涌来,船身倾斜,许霜辞脚抵着床边护栏,手抓紧了将自己固定。
海上天气阴晴不定,暴风雨他们也遇到几次了。
但海浪颠簸起来,人待在船舱里像炒菜一样在锅里翻来覆去,属实不好受。
许霜辞提心吊胆的,也不敢闭眼,直勾勾地盯着船舱。
甲板上头叮铃哐啷,又不知道什么东西滚进了海里,许霜辞适应着颠簸,忽然听到极细微的滴答声。
瞬间,他心里发毛。一股极不好的预感袭来。
许霜辞寻声落地,手刚松开就被甩去放行李的一边。手上猛撞在船舱上,手心湿、湿透了……
一股战栗袭来,许霜辞想也不想喊道:“船漏水了!”
“漏水了!”与此同时,不知哪个屋传出来的声音与他相应和。许霜辞愕然,似听到暗处有船板破碎的咔嚓声。
几乎瞬间,他爬起来往外逃。
只几个呼吸,后头海水如洪流倾泄,许霜辞摇晃着将将在出口看到赶来的晴的脸。瞬间被海水拉入其中。
咕噜——
许霜辞瞪大了眼睛,口鼻被海水灌入。
船翻了,极强的冲击力袭来,将他们拍入海中。
许霜辞晕晕乎乎被晴抓住,意识模糊了一阵。迷糊睁眼,头顶便是滔天的海,如黑洞一般,将他们吞噬进来。
海面,几乎在晴他们这条船倾倒的瞬间,其余五条船上的兽人纷纷预警。
涯当即冲出甲板,飞身寻找落水的兽人。
絮族长当即高喊:“快!落水了!快救人!!!”
“其他兽人都抓稳!!!”
“不会水的不要动!”
风浪极高,疾风暴雨吹得兽人们一身湿透,眼睛都睁不开。
不远处的船身彻底被海水吞没,兽人们一脸恐惧。
“晴他们还在里面!”
涯在海面上飞了一圈,寻着血腥味儿捞起几个兽人。余光瞧见跟来帮忙的一群山雀被差点被风卷走,他爪子一握,将兽人送回。
“别来添乱!”
“游!看到霜了吗?晴呢?”暴雨搭在身上,密密匝匝的疼。风太大了,连他们都飞得摇晃。
那边游一个爪子抓个兽人,挥动着被暴雨浸透得有些沉重的翅膀将兽人扔回船上。
“没看见!”他高声回。
山雀只能找兽人,拉不起来。船上的兽人越忙越乱,还是扑族长对絮族长那船吼着道:“赤呢!”
“叫赤帮忙啊!”
兽人陆续救起来,始终不见许霜辞跟晴。
涯直接回去,看着这都能睡好的赤被兽人拖出来,一翅膀给人扇进了海里。
“啊!”
“啊个屁,快去找霜跟晴!”涯冷声道。
赤脑子浆糊,不过听了命令下意识钻入海中。漂亮的红色鱼尾一摆,便消失在水面。
海水里漆黑,有丝丝缕缕的兽人们鲜血的味道。
面上的海水波涛汹涌,但扰不到赤。
他找寻一圈,看到已经在下沉的两个兽人心中忐忑,甩动尾巴一个狂冲,两手拎着两个兽人就涌出海面。
“涯!”他喝道。
霎时,两团黑影闪过。涯跟游一个带一个,抓着许霜辞跟晴冲上甲板。
船身翻腾得极为厉害,有海水直往甲板上涌。兽人们将自己绑在船上。
涯跟游将两人放下,兽人们惊惶。
“死了?!”
“死你个大头鬼!急救,急救知识霜没教过你嘛!”涯直接跳上许霜辞胸口,那么大一个海鹰压下去,吓得兽人们回过神,赶紧动手。
游扫过许霜辞扭曲的手臂,提醒:“小心手。”
絮见状又跌跌撞撞拿了布跟药出来,先将晴手臂上那还在流血的大口子清理,上药包住。
“霜这个手怎么办?!”雨太大了,兽人们说话全靠吼。
“骨头……骨头摆正!绑上就是!”
晴先醒来,耳边又被吼了两声。他皱眉捂住许霜辞的手,声音沙哑道:“我来。”
海里。
赤忍着担忧,又下海扩大范围搜索了几圈,最后将船舱里的种子掏出来,拉着上船。
“来个兽人拉我一把啊!”他一个人坐在浪上,随波翻涌,孤零零的可怜不已。
游在边上伸爪。
赤一个甩尾跃起来抓着,游爪子抬起,硬生生用力给他拉了起来。
不过细看,两个海鹰靠在栏杆,翅膀已经是微微发抖。
差不多力竭了。
许霜辞吐水醒来时,船身还晃动着。他睁开眼睛摸到了身边的晴,晴勾了勾他的手指给他回应,许霜辞又闭眼昏了过去。
……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天上挂着虹彩,昨晚的狂风暴雨似梦中一般。
海水平静无波,如碧蓝的宝石。
兽人们直面过他的恐惧,所以心中只有后怕。
一场风暴毁了一艘船,被海浪撕裂的船身破破烂烂。海面上散落的木板飘远,早已经不知去处。
许霜辞迷蒙醒来时,全身酸疼,手使不上劲儿。
不过脸上温热,他闻到熟悉的香味儿,知道是晴。
没死。
许霜辞翘起唇角,回蹭过晴贴来的脸。
“其他兽人怎么样?”
“没死。”
许霜辞睁眼,心脏被揪了一下。
“那受伤的?”
“你最重。”晴大掌托着他的背将人抱靠在自己胸口,小心得不行。
许霜辞摸到他手上的纱布,抬头直勾勾看着晴。
“划伤了,没大事。”晴道。
许霜辞侧头看自己的手,小臂被木板子固定,手掌被包裹成了粽子。
他感慨:“还是兽人要皮实些。”
“船呢?”
“没了。”
许霜辞急着往上坐,晴赶紧提着人,让他侧对着自己。
“种子呢?”
走的时候就怕遇到船出事,所有种子都是分了五份。一个船放上一份。
“被赤捞起来了。”
“烘干没?”
“甲板上晒着。”
“我去看看。”许霜辞急急忙忙要起来,好在腿上没事,被晴带着出去。
他闷咳两声,灌了海水的滋味儿算不得好,肺隐隐作痛。
“只给你用了你之前备好的药,看看要不要再配点其他。”
许霜辞点头。
出了船舱,兽人们围坐在种子边,手上拿着小耙子轻轻翻着种子。
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许霜辞,立马围了上来。
“霜,你没事吧。”
“快看看你的手,晴给你包的,也不知道包得好不好。”
兽人们七嘴八舌问起许霜辞的情况,许霜辞看着水天一色,碧空与瀚海,还有跟前满脸担忧的兽人们。
他轻轻一笑,道:“没大事……咳咳!”
也不一定。
海水喝多了可是会出事的。
看过种子,许霜辞又去瞧跟他一船的兽人们。
他们体格比自己好,大多是随着船翻滚的时候弄出来的撞伤跟擦伤,上了药后兽人们活动自如。
确认大伙儿没事,许霜辞又给一同落水的兽人们弄了点药喝,防止感染。然后才有空坐下来,听涯跟赤讲起昨晚那场风暴的事。
“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们还说了晚霞好看,结果半夜就起了风。”秋力道,“换了我守夜时还没多久,天上全是浓重的云。”
“我睡得正香……”赤嘀咕,“还做梦梦到我哥找了伴侣,正吃席,忽然从床上滚下来。还以为谁打了我。”
同船的兽人抚着胸口,眼中还残留着恐惧道:“我、我摸到木板在渗水,衣服都打湿了。”
“然后我就叫人,也听到了……是不是霜你在喊?”
许霜辞点头。
当时在船面上的兽人们都听到了。
絮族长团成一团,只回想就胆寒。
他闷声道:“那风浪大得啊,我们就看见那浪比船高。一个浪花拍过去,你们船就歪了。再一个浪,船连着兽人们的影子都不见了。”
“亏得我在。”赤自夸道。
许霜辞感激笑道:“是,幸好你在。”
被他一打岔,兽人们从恐惧中抽神出来。
涯嫌弃扫过一眼赤,道:“船都那样晃了他还睡得着。”
赤理直气壮道:“海里面不就是这样,而且我是海兽人,跟你们又不一样。”
劫后余生,兽人们对这大海更是畏惧。但也让兽人们警醒。
秋力反省,瓮声瓮气道:“船怎么会漏水?”
许霜辞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道:“也正常。就是用铁皮做的船也会漏水。”
“不过海上行船还是要多注意。要没有赤,我们怕是人都没了。”
“那是!”赤得意地笑。
涯止住要出口的嫌弃话,让这家伙好好得意个够。
……
经此一遭,许霜辞咳了好多天。但每日喝着药,渐渐也好了。就是刚好伤在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
种子晒干了重新装起来,虽被水泡过的时间不长,但许霜辞还是担心出问题,便将这一批种子单独放一边。
后半程总算安稳度过。
在船上吃住,数着日子过。三个月后,许霜辞的手才拆了夹板,转眼也没几天快到岸了。
金色大陆。
已经是夏末秋初,照以往来说,现在该是正开始忙的时候。
船还没到岸,远瞧着码头上空无一人。而边上的造船厂却是兽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耐不住的几个鸟兽人直接飞了回去,许霜辞立在夹板上远眺,道:“没见着几个熟悉面孔。”
涯:“多半是各处投奔过来的。”
这几年部落发展得极快,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
东部兽人无依无靠的多,冷不丁起来了一个大部落,自来要来试试能不能投奔。
许霜辞身后,眼看就要到岸了,兽人们已经将提前收拾好的行李跟物件全堆到甲板上。
许霜辞转头看了眼,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再回头,船厂里忽然跑出一群兽人,都欢呼雀跃地先抱着已经回去的鸟兽人好生搓揉了一番。然后又跑到码头,直勾勾瞧着船上的兽人。
“诶?不是有六艘船吗?”
船厂的兽人一惊,四处张望。
山雀兽人道:“别找了,沉海里了。”
“什么!那兽人……”
“就受了伤,已经好了。”
说话间,大船靠岸。船上的兽人放下船锚,然后扛着大袋小袋的兽皮包袱跟麻袋,飞奔而下。
“我们回来了!”
兽人咧着个大白牙往人堆里一扑,大伙顿时热热闹闹地将他抬起。然后吆喝一声,默契地扔到一边,迅速去看他扛下来的东西。
兽人们嬉闹着,许霜辞只被晴容许提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他身后下船。
船上货物多,还剩余不少粮食。一船一船地卸下来后直接先放在船厂这边的仓库。
像种子之类的,则搬小舟划船回去。
船厂的兽人叙旧完,都围着秋力想打听船沉海的原因。
晴干脆让秋力自己决定要不要留在海边,随后带上其他兽人,沿着树丫河逆流而上。
半天日程,小舟停在了树丫河畔的砖瓦厂。
又得了一群兽人的欢迎后,晴一行才改拉车,加速往小湖去。
余霞成绮,由橘红渐变到浅紫,如油画般铺开。
走到目的地已经是傍晚时分。
车队浩浩荡荡转了家门口。
成排的矮房齐整地绕中间巨大的广场一周,房前屋后栽种着些红果花木。这会儿正好开始成熟,最顶尖上的挂在枝头。
只消一眼,就被急不可耐的鸟兽人飞上去给摘了下来。
部落入口,兽人们像早得了消息,现在全出来了。
一见到面,秋秋跟阿丑几个幼崽就迫不及待飞奔而来。许霜辞刚滑下晴的背,就被幼崽们冲了满怀。
“霜~”
“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大宝二宝三宝几个狼崽已经有小腿高,围在许霜辞腿边也“霜啊霜”的叫。
小狐狸意跳上肩膀,用身子跟尾巴绕着许霜辞脖子缠了一圈,安安静静地舔许霜辞的脸。
另一边,秋蓝秋野已经跟晴他们汇合,说上几句话了。
等许霜辞走到秋蓝跟前,瞧着温软漂亮的大美人,他张开手臂给了秋蓝一个拥抱。
“蓝~我好想你~”他学着幼崽那样蹭。
秋蓝湿红了眼。
他吸了吸鼻子,手在许霜辞背上轻拍。
“晴说你们掉下船,还把手给摔断了?”
“已经好了。”许霜辞松开,扬起笑将手臂伸到秋蓝跟前让他看。
秋蓝细致地从胳膊往下摸着许霜辞的骨头,后怕道:“海水那么深,掉下去可不得了。”
许霜辞瞥见立马滑步过来的赤,就夸:“多亏了赤。”
赤下巴一抬,感受几个幼崽跟秋蓝的瞩目,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秋蓝便笑,应和着夸了他几句。
幼崽们又爬上赤的肩膀,被他带着玩儿去了。
“种子的事怎么样?”
“挺好。银沙大陆食物比我们这里多多了。”许霜辞与秋蓝并行,瞧着部落里的一草一木,亲切又陌生。
“我们带回来来不少粮食,不过现在放在船厂那边。种子也有,正好,趁着秋天的时候把地翻耕出来,种麦草。”
“好,我给安排。”
秋蓝看着许霜辞眼下的青黑,又念着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没休息好,想着后头又不是没空便没多问。催促道:“快去休息,差不多就该吃晚饭了。”
许霜辞开开心心应下。
去年夏初离开,今年夏末回来。正正好一年时间。
部落里的房子又添了几座,脚底下踩着的道路也铺了鹅卵石,平整不少。
果树成荫,上头结满了红果。路上走过,处处是果子的清甜香味儿。
许霜辞随手摘了一个,直接擦了擦,张嘴就咬。
底下的果子还没红,酸得许霜辞五官一皱,清涎直流。
晴立在木屋跟前笑他,许霜辞舍不得扔了这果子,干脆狠心嚼碎,囫囵吞下。
“没熟还吃。”晴拿过他手上的果子道。
“食物宝贵。”许霜辞步入屋檐,被晴拉进木屋。
“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晴将许霜辞手上的包袱取下,挂在架子上,然后将人按到床上。
“躺一会儿,一天没休息了。”
“你呢?”许霜辞抓着晴的袖子。
晴曲腿,勾着许霜辞的腰往怀里一揽,道:“我跟你一起。”
带回来的货物几下搬完,刚踩实土地的兽人们撒欢儿跑了几圈,然后被赶去休息。
等到食堂里传出饭菜香味,秋蓝去叫兽人们吃饭。
挨个打开房门一看,兽人们衣服都来不及脱下,随意团在一起睡熟了。
连晴跟霜都是这样。
秋野跟在他后头,跟小偷似的,鬼鬼祟祟。他小声问:“要不要叫醒?”
秋蓝道:“叫,睡到半夜饿了起来可没热乎的东西吃。”
于是,秋野去讨了这个嫌,挨家挨户地把兽人们叫起来。
现下部落里做饭用大铁锅,做饭的地方也搬去了食堂里。
秋蓝叮嘱兽人们多烧些热水,兽人们吃完后好好洗一洗,睡得也舒服些。
食堂陆续进来兽人,木头打的长桌长椅上慢慢坐了不少兽人。
放眼一瞧,还有不少空余。
刚回来的兽人们囫囵填饱肚子,又被秋蓝赶去洗澡。等清清爽爽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兽人立马拉上自己的伴侣幼崽,回屋里躺。
天漆黑,广场周围的房子里,烛火一点一点亮起。
像萤火闪着微光,温馨又安宁。
木屋。
许霜辞半阖着眼睛坐在晴身后,擦着他一头长发。
部落里负责各项事宜的兽人都过来,跟晴先简单交代了这一年里各自手里的活儿。
养殖队的秋啼长发束成马尾,清清爽爽,干练不已。
他率先道:“这一年安稳,没出什么事儿。”
“养殖地现在有三个养殖场,长耳兽、红羽兽跟尖角兽各一间。长耳兽两千只,红羽兽五百只,尖角兽两百头。”
“冬季要是不出去捕猎采集,肉食供应也是够的。”
他说完,负责巡逻部落的鹿族长道:“半个东部都没事,只是今年投奔部落的兽人多了一百来个。”
豹尾补充:“除开鱼尾河南边,北边都是咱部落的兽人了。”
而现在地盘也相当于从从前的大弯河往南,扩展到鱼尾河。
许霜辞搁下帕子,犯困地曲腿坐下,他额头抵着晴肩闭眼,也听着兽人们的话。
渐渐的,听秋野说着又建了多少新房子,听秋蓝说又开了多少地。迷糊沉睡之际,还好像听到常祭司说等自己明天醒来要考较功课,他一个机灵就醒了。
半睁眼环顾室内,兽人们早没了影子。
晴抱着他躺在已经换了棉被的床里,拍着他的后背道:“睡吧。”
许霜辞抓着晴的衣领往他怀里拱,含糊道:“我听到常祭司明天要考我。”
晴明了,嘴角微微翘起。
确有此事。
但现在说了自己伴侣怕是今晚休息不好,晴便没回应。
哄着哄着,怀中人又安稳沉睡了去。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再怎么好,还是部落里舒坦。
第74章第74章
翌日。
兽人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秋阳不算热烈,部落里弥漫着果木的清香。可能是香气太舒缓神经,兽人们就是睁开了眼也得好生在窝里滚一滚,赖着不想起来。
秋蓝就像部落里的大管家,他安排好了一队兽人去翻地,回来见兽人们起了还不出门,便道:“饭菜凉了可不好吃!”
许霜辞闻声往晴怀里藏,听得一声轻笑,耳朵被大手捂住。
许霜辞轻轻打了个呵欠,眯了一会儿才将晴的手拿开爬起来。
去食堂那边打了温水洗漱,又喝了带回来的白米做的粥,许霜辞便被秋蓝拉着去了地里。
部落里前两年每年都开荒个几十亩,到今年,能种植的地已经有上百亩。
虽比不过银沙王国那边,但要是手里这批种子下去,也能收获个几万斤粮食。
秋蓝蹲下,用木棍扒拉着泥道:“霜,你瞧瞧这个翻耕深度可行?”
许霜辞笑着点头。
昨晚回来太累,很多银沙大陆那边的事情都没有交代。他就道:“这每种粮食怎么种,我们都有兽人学过。”
“那你不早说!”
秋蓝还担心,万一他们种得不好岂不是白跑一趟。还差点丢了性命。
“是你太着急。”许霜辞先拉着秋蓝去找学了种植的十个兽人,哪料到半截路上,常祭司慢慢走出来,就站在路口的红果树下看着他。
许霜辞呼吸一紧。
秋蓝看出常祭司有事儿找许霜辞,就道:“我去找,你跟常祭司忙。”
许霜辞只能微笑以对。
“昨晚说了今天检查,休息好了也不来找我?”常祭司手往后一背,转身就走。
许霜辞瞧着秋蓝早已经走远的背影,心里苦笑。
还以为能多缓个几日呢。
许霜辞离开部落时,祭司是留了功课的。这会儿被祭司从上午问到下午,下午问到晚上。
许霜辞从祭司屋里出来,人都是虚脱的。
认草药,记草药药性跟用法也就罢了,最累人的是那占卜跟祭舞。
许霜辞在外倒是被兽人们要求着占卜了几次,但祭舞……他是一次也没跳过。
不出意外,被祭司劈头盖脸一顿说。
完了除了复习不下于五遍之前学的问神舞,还多学了新的吉舞、祈雨舞。
许霜辞跳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人都废了。
后几天,因为常祭司盯着,许霜辞赶紧将几个祭舞练会了。跳得有那么几分模样,常祭司才给他好脸色看。
现下早秋,照以往习惯,现在该储存粮食了。
但因为今年他们从银沙大陆带回来不少粮食,加之部落里搞养殖,又种着菜蔬跟水稻。所以几乎可以不用出动兽人出去采集。
所以往常最忙碌的时节,兽人们却还闲下来了。
许霜辞在屋里关了几天,总算被常祭司放了几天假。
现在空闲,才有机会细看部落里的变化。
一大早,秋蓝带上藤筐,身后也跟着二十来个亚兽人,都带着东西,看着是要出去。
许霜辞追上去道:“蓝!去做什么?带我一个。”
秋蓝回头,笑着等许霜辞走近。
其他兽人跟许霜辞打了招呼,说说笑笑往东边山里走去。
秋蓝道:“他们去收白蜡,我顺便去看看蚕。”
“之前不是都养在西边那片山?”
秋蓝道:“西山那边也有,白蜡已经收完了。至于蚕,常祭司说那边树太高了,正好东边山矮树也少,清理出来都种上蚕爱吃的树,也方便我们养。”
“我听晴说,咱们的绸布在南边能很受欢迎?”
“是。一车的绸布可以换五车的谷子。我们走的时候,银沙王国的贵族还央着我们多弄点跟他们交换。”
秋蓝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他们走在树林间,光影在他身上变换,发梢的一抹蓝莹莹泛光。
前面兽人嬉闹,几下跑没了影儿。
过了会儿,秋蓝轻声一叹:“说起来,还是有点怕的。”
“海上那么大,全装满了水。这次是幸运,只坏了一艘船。下一次……”
许霜辞赶紧安慰道:“但是要是没出去这一趟,我们也不会换得来这些种子。”
“有了种子,我们以后就不愁吃穿。”
“秋力他们造船是再谨慎不过了,还有海兽跟着,也不用太过担心。”
秋蓝抓着藤筐的手一紧,道:“既然海兽人能帮忙,下一次出海是不是可以多找几个。”
许霜辞眼神一定,忽然笑开。
“是!我们之前就没想到。”
就是海兽人多在银沙王国,一个个都瞧不起人,他们回来才没想到这么一出。
要是真要找海兽人,海鹰岛上也有些族群。
“我到时候回去跟晴说说。”
秋蓝一听,这才放心不少。
“明年又要去吗?”
“哪能这么快。”许霜辞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划拉着林子里的草,“咱们两年的绸布都送过去了也没多少。去年部落里攒了多少了?”
秋蓝摇头道:“也不过一车的量。”
“意阿爸管着织布的事儿,这蚕丝织一匹布麻烦不说,养蚕也要时间。”
“咱们这里一年养两次,还是抢着时间养的。”
走着走着到了近处的矮山,许霜辞杵着木棍往上爬,又回身拉了一把秋蓝。
秋蓝冲着他温柔笑了笑,继续道:“去年我们才把这片山收拾出来,今年秋天才开始放第一批蚕。所以今年织布机都还没动过。”
“咱们现在有多少织机了?”
“有十台。”秋蓝听他问起这个,估摸着道,“是要建个织布厂出来?”
许霜辞道:“部落空闲兽人多不多?要是多的话也不是不行。”
秋蓝道:“去年到今年部落里虽添了一百来个兽人,但分散到炼黑石跟造船那边,也不剩什么了。”
“建筑队要的兽人多。捕猎采集队也有五十几个兽人,还有食堂里管那么多兽人吃饭的,开垦种植收粮的,北边烧砖烧陶的,再北边煮盐晒盐的……”
“真数起来,兽人还缺。”
“而且咱们织布都是是趁着冬季空闲的时候织,平日里到处是杂事儿,哪里能有空。”
真要建个织布厂出来,他这边做放蜡收蜡、养蜂、养蚕的兽人都得抽调出去。
说着话,也到地方了。
漫山遍野的矮树,最多也才人高。肥硕的蚕藏在叶片下面,细细一听,就是蚕食的窸窣声。
秋蓝翻过一片树叶,瞧着上面沉甸甸的蚕。颜色已经黄绿,最迟下一个月就要结茧了。
许霜辞瞧着那大拇指粗细的肥硕虫子,脚僵住,稍缓片刻又恢复。
他瞥见一旁的蛛网,用木棍给搅了。
“养蚕也费劲儿。”
“是啊。孵化、转场、保种、赶鸟抓虫……没个轻松活儿。忙起来吃住都在山上。”
树木矮,放眼能看清整座山的全貌。
而另一个山头,树枝上挂着白,采集白蜡的兽人们则还要继续往东边走。
许霜辞迎风而立,头发微扬。他想着银沙大陆那发展情况,衣食不愁,轻喃道:“这织布厂还是得建。”
银沙他们那些不缺的东西,才是他们稀缺的。
“可是没有兽人了。”
“咱们回去商量商量。”
在山里看过,回去之后差不多也可以吃饭了。
饭后睡个午觉,下午晴就将兽人们聚在一起,细说部落之后要做的事。
蚕要养,布要织。这还是大事儿。
后年他们还要给银沙大陆送一批量不少的布匹过去。
再者,还得再开荒种地。
今秋除开用于种菜的田地,还有水田,余下的大几十亩地都要种植麦。
还有种子明年要下地,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得再垦荒。原本的水稻明年也要继续种,但量可以少些。带回来的稻种却得多种。
还有红薯、甜菜、棉花,都没地方种。
“可这两个要的兽人都多,现在抽不出人手啊。”秋蓝道。
涯撑着下巴,坐得歪歪扭扭一副懒散样子道:“咱部落现在多少兽人了?”
秋蓝道:“四百三十一,这还算上四十多个幼崽。”
涯:“人家银沙可是十几万兽人。”
赤打个滚,身上堆着的毛茸茸幼崽全部滑下去。他道:“你们这能一样吗?”
他们能吃饱,所以兽人们能活,也愿意生。
金色大陆……哼!不是他说,兽人寿命虽长,但能活到那么久的找不出十个。
晴:“东部的兽人都过来了?”
“差不多了。”秋蓝道。
常祭司幽幽道:“要说哪里兽人最多,还得是中部跟西部。”
“再不济,咱东部与中部隔着的那条山脉里也藏着上万的兽人。”
东部是流放之地、驱逐之地,是被遗忘的地方。
这边没好日子过是兽人的常识。
中部那边有兽人被驱逐了,愿意来东部的也少,能藏在那山脉中在流浪的部落看来,就已经很好了。
延族长也在这儿,自从跟晴部落合作之后,他就隔三差五过来玩儿。
他道:“要不我传消息给山脉里的黑绒鼠兽人问问?说不定他们愿意来呢。”
“谁信。”涯道。
“也是。”常祭司有些赞同。
换做他们猫部落在那边过得好好的,忽然有个兽人过来说东部流放之地有个大部落愿意接纳兽人,而且能吃饱穿暖,还有住的房子,谁信?
反正他是不肯的。
兽人们纷纷沉默,都在想办法。
涯正垂眸沉思,手指点着膝盖。见阿丑挪到他身前,他抬手跟抓小鸡似的将阿丑拢到跟前。
他道:“直接抓?”
阿丑拍打翅膀,一下变作了个胖娃娃。他撅着屁股飞快往离远了的地方爬。
涯一把抓住小崽肥肥的脚丫子,将他搂进怀里抱着。
“阿爸!”阿丑两个爪子捂在涯脸上,绷着婴儿肥的小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赤讥笑:“你就别出馊主意了。”
常祭司暗自下定决心,道:“我走一趟吧。中部山脉我也认识几个兽人。”
先去问问看,只要能把兽人带过来,他们就能保证兽人愿意加入他们部落。
涯拍拍怀中不安分的小崽的屁股,坐起身来,将他塞入游身上。
“我带常祭司去。”
晴道:“织布厂的事跟地里的事蓝先安排着做着,我、涯、游还有祭司走一趟。”
中部山脉远,去一趟也要几个月。
常祭司道:“霜也去。”
许霜辞自然得应。
部落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兽人们都出去见过世面,大家的心思不拘泥于现在只吃饱穿暖就好。
他们还要发展,发展得如银沙王国一般,甚至超越他们。
路程遥远,决定好了去的兽人后,他们当即启程。
加快速度去到那边,差不多就该是冬季。
去的兽人不多,就只有晴、游、涯、许霜辞还有常祭司。他们也不找什么路,直接出了部落一直往西边走。
树叶渐黄,凋零之后只剩个光杆子立在大地上。
翻过临近部落西边的山脉,再过枯黄的草地,最后再翻过一座巍峨高山。这才出了晴领地。
天气愈冷,许霜辞身上裹着的衣服肉眼可见变厚。
路程遥远,他不是被涯带着飞,就是被晴驮着跑,走走停停,脚下的白雪没过枯枝草叶。
冬季了。
涯带许霜辞飞了一截,只觉得自己爪子都被许霜辞给捂热了。他瞧着蜷成蜂窝一样的人,道:“你别给自己捂死了。”
许霜辞全身穿得严实,外面又罩了斗篷。只他想看看下面才拉开帽子露出一双眼睛瞥一眼下面。
他道:“我有那么笨。”
“你本来就很笨。”
涯示意他看西边如屏障一样横亘在眼前的山脉,叹息道:“快要到了。”
山脉如盘龙,大半山峰已经被雪覆盖。但下面却是茫茫的深绿。
许霜辞道:“这边要比我们那边暖和不少。”
“我也觉得。”涯飞低了,追上晴,将许霜辞往他背上一放。随即冲着山脉疾驰而去。
他先去探探路。
离山脉最多还有半天的路程时,晴停了下来。
游将爪子上裹着的常祭司放下,道:“我去捕猎。”
中部地界,树木繁茂。虽然是冬季,但处处能见到能吃的植物。
许霜辞在溪边生了火,又将晴砍回来的树枝合着兽皮搭了个避风的棚子。
随身带的小铁锅拿出来洗干净,倒了些溪水烧开下米。米粥里放些豆子、肉干,差不多煮熟,涯跟游一同回来了。
涯往许霜辞身边一坐,接过他递来的热粥暖手。
他道:“我在边上转了转,兽人的痕迹可不少。”
“整条山脉里都藏着呢。”常祭司道。
晴起身去处理游带回来的猎物。
游抖了抖羽毛上的雪,在林子里裹上一声兽皮过来,钻进了棚子,挨着涯坐下。
许霜辞将绘制的地图收好,问常:“祭司你认识的部落是哪个?住在什么地方?”
常祭司看向棚子外,眼神悠远。
“好多年了……”
“当时是在往南边一点的位置。他们是渔猫部落,住在河边。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金色大陆的兽人不像银沙那边日子过得安稳,稍不留神,部落就没了。
算算那会儿见面还是常祭司还算年轻的时候。
涯道:“那我们就往河边找。”
游伸手摸着涯后背的长发,默默点头。
晴那边将猎物收拾好,许霜辞搓着手出去烤肉。热粥配肉,在野外也算吃得好的。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涯吸溜一口肉粥,隔着蒙蒙雾气问。
“休息半天,以防万一。”晴道。
到山脉,就是中部那些大部落领地的边缘。兽人们有冬季巡逻的习惯,虽然山中他们不管,但万一遇上了也有精力应对。
晴自中部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中部。
难保没有兽人见了他不动手,而且现在还是在敏感的冬季。
烤肉风吹就冷,说过几句,几人就闷头吃饭。
肚子里暖和了,游跟涯又跑了出去。
晴变做兽形在棚子里打盹,许霜辞用他的肚皮捂手,一边完成常祭司交代的任务。
到了晚上,他们就全变成兽形,团在一起睡了。许霜辞藏在晴胸口,倒也睡得暖和。
第二天一早,收拾过后,吃完饭,涯就道:“我跟游昨天下午去看过,靠南边的位置小河可不少,咱挨个儿去找吧。”
晴:“带路。”
许霜辞裹好了兽皮趴在晴的背上,闭着眼只听风声过耳。
当他们出现在山脚下的瞬间,林子里的兽人被惊动。当即,一个传一个,部落传部落。
等他们踏入山脉,早没了兽人的影子。
涯他们专门往河边走,路上万籁俱静,连鸟都见不到一只。
涯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一派轻松道:“全躲起来了。要不抓两个出来问问。”
晴:“先去河边。”
猫兽人分支多,这漫长的山脉就藏着不下十支。
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河,中午索性直接在山中解决了吃食,下午又到了一条河边。
常祭司随即踩上河边断崖,看两岸树木森森。
他嗅了嗅,道:“有。”
许霜辞环顾四周,面前是河,其他方向都是林子。都藏起来了,这要怎么找?
晴却道:“就在附近。”
涯飞上空中,眼睛盯着林子里的动静。不消片刻,他停在隔这边几十米远的断崖前。
霎时,晴捞起许霜辞跟过去。
常祭司着急,担心他们吓到兽人,接着被游扛起就跑。
河岸边,近乎笔直的石壁上。涯停在上面,低头下望。
“下面有个山洞。”
常祭司走到石壁边缘,生怕涯一个冲动跑下去,他赶紧试探道:“呼,我是常。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南部的林猫部落……”
石壁洞中,瑟瑟发抖的渔猫兽人们怕被发现,堵了洞口恐惧万分。
族长呼想到林中那两鹰一虎,已经绝望了。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洞中发亮。
“快!快打开洞口。”
“族长……”
呼道:“打开就是,我出去看看。走了后你们还是把洞堵上。”
他心里八分肯定,在出了山洞看见蹲坐在石壁顶上探出个脑袋的猫兽人时,他胡子一颤。
“呼,多年不见,你不记得我了?”常祭司笑道。
呼唇发颤,直接爬上石壁,坐在了常祭司跟前。
常先道:“你别怕,他们是我一个部落的。”
呼未张口,眼眶就红了。他直接将常祭司抱住,手往他背后重重一拍。
“你、你……我还以为你们当初都没了!怎么没事也不回来找我们!”
常祭司苦涩一笑。
“当时祭司占卜离开南部找寻出路,点了我当下一任祭司,我出不来。”
等上一任祭司去了,他就跟朴担起了带领部落的重担,也就更加离不开部落。
他跟呼族长,也算是早早相识。
两方都以为对方将自己忘得差不多了,但一见面,像没离开过似的。
只是看着对方的白发,感慨着物是人非。
因着常祭司跟呼族长的关系,晴几个得以见到渔猫部落的兽人。
石头半掩的洞中,几十号兽人挤在一起。眼睛圆圆亮亮,盯着他们几个。
许霜辞似不经意一瞥,见他们个个儿不说膘肥体壮,但也称得上一句健康。
气色红润,身上有肉。
许霜辞心道:怕是有些难了。
人家在这边过得好好的,哪里愿意去东边。
洞中,常祭司跟呼族长先说了几句,随后跟他以及洞中的所有兽人介绍晴几个。
两个海鹰,一个银虎,外加一个看不出什么种族“亚兽人”。
唬得兽人们往后退了几步,藏在阴影中。
许霜辞看见他们耳朵从头顶冒了出来,尖尖上有一戳飞起来的黑毛。耳朵往后趴着,看得出来很怕他们。
他们四个就坐在洞口位置,不言不语。
耳边只有常祭司跟呼族长的说话声。
两个兽人从离开时说起,谈一路上搬了几次部落,又遭遇了些什么事。
许霜辞还是难得看到常祭司这么多话。
余光看见窝在里面的渔猫兽人们似乎也听进去他们的话,耳朵缓缓立起,又挨挨蹭蹭往外来了点儿。
本来今天一天找他们就找了很久,现在也不早了。许霜辞几个也没想着今天就把事儿给办好。
快晚上,他们索性飞身下河,直接逮了鱼起来做晚饭。
抓鱼对海鹰来说,好比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上到石壁,瞥见惊愕张大嘴望着他们的渔猫们,许霜辞小心伸手挥了挥。
他指着地上数十条大鱼道:“要吃鱼吗?”
猫猫们顿时眼睛晶亮。
第75章第75章
渔猫部落的位置找得极好,就在陡峭的岩壁上。上不好上,下不好下。所以洞口前那点空旷地也小。
涯跟游将处理好的鱼搬到洞口上方的平台上,许霜辞也被拎着上去。
“晴,帮忙挖个灶。”许霜辞知会了晴,又去林子里捡了些树枝树叶回来。
涯爪子扒拉下堆起来的柴,道:“太潮了,不好引燃。”
话落,石壁下响起一阵沙沙声。几个猫兽人从洞口爬上来,也不敢离涯几个太近,只将干草远远放在峭壁边缘。
许霜辞道了一声“谢谢”,猫兽人耳朵毛笔直竖起,转身就跳了下去。
许霜辞一惊,快步走到山崖边。
刚刚那几个兽人跳上洞口的平台后又继续往下爬,几下落到了河边。
他们在捕鱼。
冬季这边的河水并没有结冰,但河水依旧冰冷刺骨。
猫兽人们却直接下水,静悄悄地靠近浅水边的鱼,爪子极快地一勾,嘴巴叼住。一条鱼就逮住了。
晴挖好了土灶,将铁锅固定上去。又生了火。
涯跟游立马趁他离开,并排坐在灶孔前,伸着爪子烤火。
晴见许霜辞立在山崖边许久,走过去,手掌圈住裹成毛熊一样的许霜辞。
“看什么?”
“看他们捕鱼。”
河里的猫猫多了。
他们站在岸边观察,见鱼近了出爪迅疾。时不时能听见鱼儿破水的哗啦声。
河里渔产丰富,渔猫兽人们又是天生的猎手。也怪不得他们能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霜!锅要烧红了!”烤火的涯催促。
许霜辞赶忙回身,从瓶瓶罐罐里掏出油罐,挖了一勺奶白的油下去。
涯翅膀稍稍提起,让爪子上沾了水的羽毛更大面积地接触火光。他眼睛盯着锅里,问:“又吃乱炖?”
“就一个锅,做其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吃得了。”
游看了一眼锅中,往晴身边挪了挪。翅膀张开,盖在他的身上。
“回去再好的。”
许霜辞无奈笑道:“还挑起来了,咱现在什么条件。”
该炖还是得炖,火烧得大,起锅也快。
煮好过后鱼汤并没什么腥味儿,汤奶白,里面扔了些青菜。在吃过不少好的的涯心里,就是没什么味道。
涯跟游羽毛烤干,涯道:“我去叫祭司。”
许霜辞道:“你问问呼族长他们有没有能装鱼汤的器具,一锅哪里够。”
“知道了。”
涯飞身而下,正好见抓了鱼往山洞上爬的兽人脚下一滑差点的滚落。
涯径直冲下去,在兽人惊恐的眼神下抓起兽人就往上飞,将其放在洞口。
涯潇洒进洞,徒留猫兽人在原地打颤。
“祭司!吃鱼了。”涯道。
常祭司点点头,便也邀请呼族长一起。
涯问:“呼族长,你们有没有装食物的东西,我们借着用一用。”
“有、有……”
呼族长叫上刚被涯带上来,这会儿抱着鱼,两腿发软的猫兽人道:“多拿几个果壳出来。”
兽人应是,随后跑进昏暗的山洞。
不多时,兽人就带着果壳出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结的果子,那空了的果壳巨大,一个就如晴脑袋一般。
这要是从树上砸下来,还不得砸死个兽人。
但看兽人抱着五个边走边晃,看着挺重。晴飞身爪子勾住两个先往山崖上带。
他转身之际,并没看到抱果壳的兽人立马被吓得蹲下。
常祭司不好意思笑着道:“涯就是这性子,不会伤人。”
猫兽人委屈地看了一眼他们族长,又飞快将余下三个放在洞口外。
涯来回两趟,全搬了上去。
“呼族长,你们也一起吃吧。”
“我们就不……”不字没说完,涯一爪一个,连带着常祭司也带飞了上去。
其他渔猫还等着族长分配食物呢,一下就不见了人。
他们急急忙忙爬上去,正要往下的涯道:“挺好,我就不用下去了。”
许霜辞将炖鱼又煮了一锅,晴那边迅速绕着树搭了个棚子。
前一锅炖鱼已经装进果壳放在棚子下,常祭司招待呼族长吃起来了。
许霜辞见堆在山崖边缘的猫猫们,害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他招呼道:“去棚子底下吃吧,挡风。”
兽人们畏惧不敢动。
但看这煮东西的器具见所未见,做鱼的方式也闻所未闻。他们被香味诱得涎水泛滥,忍不住滚动喉咙,双眼愈发的亮。
看来也是一群馋猫。
常祭司瞥见猫兽人们以为他们不敢来,就让呼喊一下。
呼族长自个儿才吃了两口鱼肉就停不下来,经常祭司一提醒,脸有些红。
竟然顾着吃,忘了族里的崽子们。
他招手让渔猫兽人们过来,道:“不怕。我们没这鱼好吃。”
猫兽人们看着水中白的白,绿的绿,一口卖相就极好的食物。有这些,这几个兽人肯定看不上他们。
他们大着胆子,绕过涯,飞快跑到他们族长身边。
常祭司指了指边上分出来的两个果壳,里面鱼汤没刚刚那么多热气了。
“吃吧,味道好着呢。”
棚子搭得不算小,树枝簇拥,裹着兽皮。寒风被挡在外面。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里面不知哪儿找来的木桩上放着一根白白的东西,烧着火。棚子里便也明亮着。
他们全部待在里面吃鱼,而许霜辞几个“凶兽”还在继续做。
涯吵吵闹闹,许霜辞不得不给他做了一条煎鱼。搞得晴冷眼以对,游却是暗戳戳挡在自己伴侣跟前,摆明了要护着。
猫猫们小心捧着叶片上的鱼肉,悄悄看着外面四个兽人。
他们脸上都有笑。
而那个会做好吃的兽人气质柔和,像眼前这火光一样,朦朦胧胧映照进他们心里。
排开那三个凶兽,唯独许霜辞,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我们都是吃生鱼,捞起来就吃,最是新鲜。但没想到还能做成这样。”呼族长吃得鼻尖冒汗,心里感慨他大半辈子都是白活了。
“霜也会做烤鱼、炸鱼,更好吃。尤其是那烤鱼,先腌制,再用热油炸过。放以配菜……”
常祭司抿着鱼肉吃着,一派淡然说着做鱼的法子。勾得猫兽人们频频看来,耳边全是吸溜口水的声音。
他心里暗笑,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外面调料不多,所以也做不出来。”
这胃口都吊起来了,却说他们没有口服。
呼族长狠狠吸了口气,只能以眼前这味道极美的炖鱼抚慰口舌。
“我们烤过鱼,不好吃。”里边的兽人悄悄道。
他们烤鱼就是把鱼直接往火上放,弄出来苦涩不说,鱼肠那些脏器也难吃得不行。
所以他们一贯是吃生鱼。
常祭司听了,道:“要不,我请你们去部落里尝尝?”
呼族长没细想,随口道:“好啊。”
常祭司淡定地喝了一口鱼汤,道:“好。”
不是所有的猫猫都被眼前的炖鱼迷昏了头,靠族长身边的金看常祭司真有那个意思,立马提醒自己族长道:“族长……咱们部落离不得你。”
呼族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道:“傻小子。”
常只是说说而已。
常祭司明白老友心中所想,幽幽道:“我可不是说说而已。我们部落真的欢迎你们去。”
呼族长身子一僵。
他睁圆了眼睛盯着常祭司道:“你还当真了?”
“你不愿意?”
呼族长对老朋友干笑了笑。
“这山高路远的,你当祭司走不掉,我当族长……哪能就放下我们的族人说走就走呢?”
常祭司像是认真思考了下,点头道:“你说得对。”
呼族长立马抚着胸口松了气。
倒是他旁边的金悄悄看了常祭司一眼。
难不成,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加入部落?
众所周知,东部不是个好去处。或许常祭司的部落在那边生存艰难,所以想多招些兽人。
可看那两个海鹰跟虎兽人,也不像生存艰难的样子。
金想不通,但也对几个兽人升起了几分警惕。
无论如何,不能让常祭司将他们的族长带走了。
吃完这顿饭,渔猫兽人们都回了山洞。许霜辞、涯、游、晴还有常祭司窝回了棚子里,将入口挡风的兽皮也放了下来。
常祭司盘腿坐着道:“我试探了下,呼是不愿意的。”
“他不知道我们部落的情况,贸贸然说,没谁会答应。”许霜辞蹙眉靠着晴,有些忧愁着抓着他的大手胡乱扒拉。
常祭司道:“后年就要送绸布,耽搁不得。我明天给他坦白了说,最好争取让他愿意去我们部落里看一看。”
只要他愿意去看,就有七八分成算。
涯躺着,脑袋枕在游腿上。自个儿则曲腿,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摇摇晃晃,好不悠闲。
“那要是人家不答应呢?”
常祭司道:“那就让他带着咱们去认认其他部落的兽人,游说着总不能一个都不去。”
许霜辞点头。
“咱们坦诚些,至少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让他们愿意帮着点忙也成。”
涯:“只能这样了……”
山洞。
渔猫兽人们蜷缩在干草上,肚儿圆滚滚的,闭上眼睛就呼噜呼噜睡着。
金挨着呼族长,睁着亮闪闪的圆眼睛道:“族长,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呼族长道:“跟我叙旧。”
金无奈道:“族长,人家跑那么远,哪里可能就是为了这事儿……他们闲吗?”
呼族长拍拍他脑瓜子道:“怕什么,常跟我从小就要好。肯定不会做害我们的事。”
金见他趴下,脑袋搁在前爪上。
他也并挨着呼,怀着心事闭眼睡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但不得不说,今晚的鱼好吃。胜过他们从前吃的千百倍。
金不自觉地用爪子踩了踩呼族长的背,咂吧着嘴似怀念那味道,迷迷糊糊睡去。
*
次日。
天色阴沉,浓云罩顶。林间不闻风声,只有寒气浸体。
许霜辞朦胧睁眼,整个身子藏在晴的厚实毛毛之中。瞥见掀开一角的兽皮外,光线还是昏昏暗暗的。
“天亮多久了?”
他没醒,晴就一直圈着他。听他说话,大脑袋挪着搭在许霜辞头顶压了压,道:“上午过一半了。”
许霜辞一惊,慌忙爬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他们出来一趟是有正事,不是来睡觉的。
盖在许霜辞身上的兽皮毯子滑下,晴抬起爪垫一压,将人按回自己胸口。
“都才起来。”
冬季寒冷,无论是他们还是底下山洞里的渔猫兽人们,即便早就醒了,也是要在窝里躺一躺的。
许霜辞脑袋往他脖颈下乱拱,蹭得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毛毛。他抬起红扑扑的脸道:“我饿了。”
“做好了。”外面涯道。
“这就起来!”许霜辞本来是跟晴撒娇,被涯听见,他耳朵也红了。
晴鼻尖贴了贴他的脸,看着许霜辞躺在窝里穿上一层一层的衣服。里面贴身的是棉衣,外面再套兽皮马甲,再裹上一层兽皮大衣。
许霜辞穿好后回身,晴也换做人形穿了衣服起身。
许霜辞跺跺脚,掀开帘子出去,边走边道:“这边确实没有我们那边冷。”
常祭司闻言,捧着热汤转头道:“当然,这里靠南边。”
晴道:“其实再翻过山脉,另一边会更加暖和一点。”
许霜辞随口道:“以后有机会了去看看。”
与常祭司并排坐着,今天主动上来蹭汤的呼族长道:“那边可不是那么好去的。”
常祭司默默点头。
无论是边缘的巨鸟,还是林豹,亦或是中间的虎族,只要遇上了,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
锅只有一个,被涯用了做汤了。
许霜辞要洗漱只能用冷水。所以他等到晴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去洗漱。”
附近的水源就是下面的那条河,晴牵着许霜辞的手往上游走。没了兽人后弯腰圈住许霜辞的腿弯抱起,随后走到山崖边抓着藤蔓几个跳跃,将许霜辞带来下去。
河水清澈,不过冰冷刺骨。
许霜辞用帕子沾了沾擦脸,被冷得一哆嗦。
晴蹲在一边看着他,眼含笑意地伸手捧住许霜辞的脸。他手很暖和,许霜辞扔了帕子就往他怀里窝。
“冬日不适合外出。”
“嗯。”晴抬起大臂,许霜辞的手自然塞进他腋窝下。
许霜辞缓了一会儿正要继续,刚要退出晴怀抱,后背被晴轻轻按住。
“怎么……”
“嘘——”晴侧脸贴着他的脸,唇挨着他耳垂,声音极轻,“斜对面,有个兽人取水。”
许霜辞悄悄转头,待看清,轻声道:“看不出是什么兽人。”
“鸟。”
那兽人悄悄来,又悄悄走。
晴看着眼前冻红的耳垂,鼻尖贴了贴,问:“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许霜辞缩着脖子躲了躲,道:“还是别了,呼族长他们就在这儿,肯定也知道附近住着些什么兽人。咱们是来招兽人的,别悄悄跟过去留下个什么坏印象就不好了。”
“好。”晴松手。许霜辞也得以从他怀中出去。
天寒地冻,许霜辞被冷风吹吹也醒得差不多了。晴怕他冻着,赶紧又带着人回去。
这会儿,渔猫兽人们又都上来了。
看来食物果然是能拉近关系。他们走过去,渔猫兽人们都会点头打招呼了。
渔猫兽人们冬季没多少存粮的意识,河里鱼多,河不上冻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取食物。
只是冷了些,但对兽形的他们来说,也能适应。
他们吃鱼吃新鲜的鱼,但也是生鱼。
现在吃了煮熟的,再让他们吃生鱼,好像就有点食不下咽了。
所以他们一边思量着他们族长的好朋友几时走,又期待着他们可以适当地久留。
但许霜辞他们并不是过来玩儿的,所以缓了一晚上让渔猫兽人适应他们,吃完饭后也就不耽搁,由常祭司跟呼族长说明了来意。
呼族长先是诧异,然后似确认般问道:“你们部落缺兽人,所以专门过来山脉招揽兽人?”
常祭司头一点,面上尽是认真。
许霜辞几个就坐在常祭司后头,抱着膝盖听着。乖乖巧巧,也不显得那么吓人了。
“可是你们东部……我说实话啊,怕是在山脉安定下来的兽人没一个想去的。”
“去不去,也得问了他们才知道。”常祭司道。
呼族长犯了难。
他叹道:“老伙计,不是我说,你说的那些什么大房子住着冬季不会受一点冷,还有吃的瓜果蔬菜各种肉管够……我听着吧,就不那么信。”
金立在他们族长身边,果断点头。
他就说他们来是有目的的,不能让他们将族长拐走。
山高路远,一去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怎么会骗你。”说着族长指了指那做饭用的铁锅,“你瞧那锅,你可见过?”
再从自己兽皮衣底下扯出棉衣一角,“你摸摸这布,你可能做?”
呼族长从一开始就奇怪那做饭的东西了。
听祭司如此说,当即也不嫌脏,摸着凉了就捧过来瞧一瞧,掰一掰。
猫猫们围上来用爪子划,甚至悄摸地上嘴咬,都不曾弄坏。
呼族长又举起这铁锅对着光线强烈处,瞧瞧这形状圆得板正,厚薄均匀……
他们是看着兽人用这个做饭的。
只需要片刻,里面的水就烧干。
真是神物也!
族长放下锅给猫猫们研究,又凑上前,爪子往常祭司衣摆上扯。
常祭司嫌弃地往后一退,道:“你爪子脏。”
呼族长立马跑去快化了的雪上搓搓,又极兴奋地跑回来。常祭司已经将自己换洗的棉衣拿出来给他瞧。
“这个可不能上爪子。”
呼族长眼神不离,细致摸着,边道;“知道,知道……”
“这东西软和,摸着好舒服。比兽皮舒服!”
“自然,也不看看从哪儿来的。”
“银沙大陆……我怎么就没听过呢?”呼族长还是怀疑道。
常祭司吹胡子瞪眼道:“你没听过那是你知道得少!”
“你就说,去不去吧。”
呼族长收了手,由着其他猫兽人将那件棉衣围住。他耳朵颤了颤,眼睛盯着那棉衣出神。
要说去……他看到这些东西好奇,也想去看看。
可离得那么远,他怎么也不放心部落里的崽子们。而去了,说不定就得留在那儿。常祭司更是想让他们整个部落都迁过去。
这事儿不小,呼族长不能轻易下决定。
他道:“要不这样,等开春后我让几个兽人去你们那里玩玩儿得了,我就不去了。”
涯听得目光一闪。
看看,他就知道这么来不成。
常祭司见他如此,只能摇头。
“算了,那你带我们去找其他部落吧。”
“好!”呼族长笑着拍了拍常祭司的肩膀,“这个忙我一定帮。”
意料之中的情况,许霜辞有些沮丧地将下巴搭上晴肩膀。
“事不宜迟,就现在去吧。”常祭司道。
呼族长想让他们多留留,但听他们说完部落里的情况,也知道他们赶时间。所以只能起身,带着他们去。
“呼族长,最近的部落远不远?”许霜辞问。
呼道:“就在附近。”
许霜辞猜测或许是那个鸟部落,“晴,那我们东西带不带?”
晴:“都带上。”
既然开始拜访其他部落了,没准儿就不会回来。反正东西也不多,背在身上就能带走。
涯跟游听罢,也去和许霜辞一起收拾东西。
棚子上的兽皮要撤下来裹好,那些装调料的瓶瓶罐罐也得装起来,还有一口锅。
也不过一刻钟,东西就收拾好了。
呼族长那边也将部落的兽人们安排好,留下金暂且管理着部落,而自己带上另两个猫兽人一起。
山脉处处是林子,他们沿着河边走,耳中是轻灵的水流声。才跑了不到十分钟,附近就是一个部落。
正是那鸟部落。
有呼族长带,他们自然能跟鸟部落的族长说上话。
时间紧,他们也并没空留下来一两天沟通,只表明来意,却也得不到赞同。
沿着河连续走完所有部落,许霜辞观察到兽人都过得也不算差。至少面色红润,不是骨瘦如柴。
河边走完,没一个同意的。
几个兽人也不气馁,催促着呼族长继续。
呼族长看他们那执着劲儿,想了想,干脆带着他往山脉北边走。
他熟悉的部落就是河边这几个,往北部落也多,但要知道他们虽然住得挤,部落跟部落之间的界限还是很分明的。
呼族长跟他们最多也就相互知道,有过一面之缘,但彼此没个交流,可没在河边那些部落那里那么说得上话。
他有些犯愁。
看常这个劲儿,怕是找不到兽人不罢休了。
第76章第76章
不得不说,山脉里的兽人部落确实很多。
往北,跑半小时就能遇到一两个。但一路问上去,费了小半个月,都跑到山脉北端了,还是一无所获。
一路上,呼族长都跟着。
瞧老友这么执着,他心中动摇。
大不了,他叫自家部落的去帮一帮。不就苦点累点,等帮他们的事儿都做完,再回来又不是不可以。
但走到这儿,常祭司却道:“呼,你回去吧。余下的部落我们自己去。”
往北这些部落里,其实呼知道的已经少了。攀不上什么交情,让呼跟着每天风餐露宿,翻山越岭也是苦累。
“可你们不是还没找到。”呼族长不爱听常祭司那话。
“北边冷透了。”许霜辞吸了吸鼻子道。
呼族长确实难以忍受北边的风雪,他瞧着常祭司态度坚定,便犹豫道:“我跟你们再走一个部落。要还不成,你们一起跟我回去得了。”
涯恹恹地趴在游背上道:“我看下一个一样不成。”
要听他的直接抓回去,哪里费得着在这里耽搁半个月。
大部落嘛,总会抢兽人。可放眼整个金色大陆,哪个部落态度有他们好的。
这一路走来,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见一个成。
常祭司也受了打击,看向晴道:“要下个不成,咱们只有想其他办法。”
晴点头,目光幽幽。
也不是白来,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山脉里部落的分布与兽人数量。
“走吧,去下一个。”涯声音微哑道。
在外面晃荡久了,涯都撑不住生病了。再不成,他们不然想别的法子,不然就直接回。
在半山腰行进,路上密林盖顶。冬季的天也总是灰蒙蒙的,被树木遮蔽的林中更是看不清。
一小时后,他们又被兽人拦住。
山里部落之间消息互通,大家伙儿早知道有这么一队族人在山中招揽兽人。
所以当许霜辞一行一踏足人家部落领地,直接被几十个兽人拦在外。
许霜辞一路上见过形形色色的兽人,分辨出来他们是鸟兽人就下意识抬眼。果见林子里的树梢上处处是树屋。
“不要再上前一步,不然我们不客气。”
说话的兽人中气十足,但瘦得跟个麻杆似的。清秀的一张脸瘦脱了相,身上裹的是羽毛做的衣服,脚下踩着树皮做的鞋。
这一路往北,许霜辞明显看到部落与部落间的差别。
靠河边的兽人一般都过得不算差,靠南边的又比靠北边的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