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逃跑
“不好意思,我是在笑那个刺客,不自量力。”贺凉水一展扇子,溜须拍马,“宗主是何等雄伟之人,岂是这等宵小之辈能杀死的。你说是吧?”
侍卫磕巴道:“啊,是。”
贺凉水对贺泠说:“你看,宗主没死,你不用担心。”
贺泠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担心。”
血皇天被刺,不管死没死,受没受伤,贺凉水礼节上要去“慰问”一番,与贺泠一道前往血皇天所在之处。
据侍卫说,血皇天是在宫中钓鱼的时候被刺杀的。当时湖里突然冒出一条美人鱼,他但见那鲛人相貌美艳,长着一对大胸,鱼尾巴翘啊翘,就被迷住了。
于是他招手让鲛人上岸来,问人家怎么游到这里的,鲛人开口便吐出毒刺,与血皇天拼命。
拼命变成了送命。鲛人在死去时,恨声诅咒:“血皇天,你杀我全族,你必遭天谴,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杀人全族,怪不得被寻仇,真是个魔渣。贺凉水想。
“宗主什么什么时候灭了鲛族?我怎么不知道?”一进殿内,贺泠便问。
血皇天坐在宝座上,裸着上身,正由美女为他挑毒刺。那毒刺刁钻得很,再偏一点就能刺到他心脏。
美女哪里做过这种“粗活”,拿着刀子,给血皇天胸前挖了一个血窟窿,也没把刺挑出来。
鲜红的血,从血皇天古铜色的胸肌流淌而下,他维持狂霸拽的坐姿,浑然不知自己的血已经淌过沟沟壑壑的八块腹肌,染上他裤子,就像来了大姨妈。
贺凉水震惊地望着他,什么叫真男人,这就是。
血皇天终是不耐烦,一把挥开美女,“阿泠,你来给我挑,这根刺扎我心上了。”
贺泠上前,对着血皇天左胸张开五指,运转灵力吸出那毒刺。
血皇天仰起脖子,陶醉地闭上眼睛,低音炮炸响:“啊,阿泠,我的阿泠~”
贺凉水:“……”
贺泠:“……”
鸦雀无声。
血皇天犹自喘。息,就像在干那啥,叫着贺泠的名字。
肥啾在贺凉水头顶炸开了毛,他啾的,太变态了,真的太变态了。再异域美的皮囊,也拯救不了这位反派大boss变态的灵魂呀。
楚孤逸提剑在贺凉水衣服上划了一道不足一厘米的缝隙,觑见血皇天真容,心想,这就是鸭叫?
血皇天陡然睁开眼睛,锐利的视线射向贺凉水,“你怀里藏着什么?”
楚孤逸立即屏息。
贺凉水心头咯噔一下,暗骂不愧是大反派,这么敏锐。
他清清嗓子,声情并茂道:“我藏着一颗滚烫的心,在得知宗主遇刺的那一刻,就碎了~~~”
血皇天:“……”
楚孤逸不开心地挠了贺凉水一下。
贺凉水痒痒:“啊哈!”
血皇天暗红的眸子盯着他,“你笑什么?”
贺凉水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金镶玉匕首,“我笑,宗主您真是英明神武,知道我拿了这个。”
“你不是去藏宝阁拿蛊虫?”
“但我发现,蛊虫没有这个值钱。”
“值钱?你很缺钱?”毒刺被吸出来后,血皇天胸前伤口竟肉眼可见愈合。
贺凉水一愣,继续道:“对,我很缺钱。”
“也是,影……”
“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贺凉水连忙打断,生怕他说出影魔宗三个字。
“阿……”
“啊啊啊啊!!”贺凉水故技重施,“那里好像有一只蟑螂!”
血皇天冷冷道:“我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
贺凉水微微一笑:“那您就当我不是个人吧。”
“……”
贺凉水已经管不了在血皇天崩不崩人设,保住在楚孤逸面前的人设最要紧。
血皇天勾唇一笑:“你这嘴皮子工夫,倒比以前厉害多了。”
贺凉水:“人是会变的。”
“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是人。”
“……”
掰回一局,血皇天便失去斗嘴的兴趣,对贺泠道:“阿泠,你去查查,这鲛族怎么回事。”
贺泠道:“宗主不应该杀那鲛人。”
血皇天满不在乎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手一重,就让她如愿了。看来本座还是太仁慈了,应该留下她性命,慢慢折磨。”
贺泠不置可否,与贺凉水一道退出正殿。
贺凉水问:“鲛族不是你们灭的?”
“不是。”
“那鲛人为什么来寻仇?”
贺泠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着贺凉水,“我正要去查。”
“哦。”贺凉水笑问,“你是不是经常东奔西跑,为宗主收拾烂摊子?”
贺泠不予回答。
“那正好,你捎上我,一起去那个鲛族。”
“再说吧。”
“?”
这个再说,便到了午后。贺凉水是咂摸过来了,就算要去调查,也不急在一时,贺泠也是要休息的。
偌大一个魔宗,右使就知道到处找人打架,宗主只知享乐,兴趣来了杀个刺客,劫掠一下底下的小门小宗。
只有左使贺泠,每天忙着打理宗门,训练弟子,一出差就要跨地图、御飞剑。并且不时还要面对自家宗主的性骚扰。
“我想到了打败血皇天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屋内,一家三口正在开家庭会议。贺凉水目光炯炯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画鸢非常给面子:“亲娘耶,别卖关子了,快说吧。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就在干爹干粮去藏宝阁后,柳大美女再次收到了血皇天后宫美女的“偷情”邀请,让她一度怀疑血皇天是不是不行,居然满足不了这群妖精。
“策反贺泠。”贺凉水笑道,“没了贺泠,血皇天就少了两条胳膊。”
“为什么是两条胳膊?”柳画鸢问。
“右使小夙根本不在家嘛。”
“贺泠怎么可能被策反?他被血皇天养了二十多年,家业根基主子,都在这里。”
“但我是他……”贺凉水差点嘴瓢说出“哥”这个字来,“呃,是他朋友嘛。”
楚孤逸问:“贺先生与贺泠是朋友?”
“对,因为我们都姓贺,今天刚变成很好的朋友。”
“我没看出你们有多好。”
“……好吧。”
策反贺泠行不通,贺柳二人愁眉苦脸,到底该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楚孤逸道:“天黑之后,我带你们硬闯。”
贺凉水一瞥变成正常大小的楚孤逸,“我们在敌人的大本营,硬闯就是自找死路。”
“贺先生信不过我?”楚孤逸隐隐不悦,“我能打得过血皇天。”
“那你能保证不受伤?”
“正邪对决,哪有不受伤的。”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就不喜欢看到你受伤,管你什么正邪。”贺凉水赖皮道。
“……”楚孤逸忽然气就没了。
咣咣敲门声响起,贺凉水抱起床上的被子就往楚孤逸头上盖,“谁啊?”
还是那名趾高气昂的婢女:“宗主下午要去狩猎,左使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赶紧准备着。”
“狩猎?”贺凉水纳罕,这血皇天也真够奇怪的,早上非要陪贺泠吃饭,上午钓鱼钓到鲛人遭刺杀,这伤口还没好全乎,就要去狩猎。
估计晚上还要临幸十几个美女,或者骚扰贺泠。
难道混了异域血统的魔修,都如此精力丰沛?
等等,出去狩猎,岂不是一个大好的逃跑机会?
“要我准备什么?”贺凉水问。
婢女:“准备几个水煮蛋,路上吃,别饿死。”
“……”
“蛋我放门口了,你自己煮吧。”
贺凉水干咳:“不管怎么说,贺泠还挺贴心的。”
说着出门去取蛋,往地上一看,三只蛋,浑圆雪白,每只都有排球大。
“……他这是要撑死我吗?”
柳画鸢惊叹:“什么蛋这么大?”
楚孤逸掀开被子,发丝微乱,道:“是神龟蛋,蓬莱盛产之一,与蓬莱灵谷并称‘荤素绝味’。”
肥啾吱哇叫:“那一定很好吃了?”
“还行。”
三只蛋,贺凉水毫不客气全收,装进楚孤逸的乾坤袋,“带回去大家一起吃。”
无可奈何之下,楚孤逸再次使用缩小术,只要离开血魔宗大规模的守备与结界,他就有信心将贺凉水与柳画鸢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午后,大队人马整列出发,前往的地方名叫腾蛟峰,炼魔境三大险峰之一,盛产各种三角魔兽。
这三角魔兽的角是各种灵丹妙药的药材之一,常有修士来此秘密狩猎。血魔宗一般不管,除非遇到血皇天出行,扰了他尊驾,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贺凉水原以为,血皇天会酷炫地腾空飞行,没想到他坐的是马车。
马车那叫一个奢靡宽大、雕栏画顶,四面透风。他坐在其中,身边围着四五个美人,为他捏腿揉肩喂水果,不时来一个香吻,袭一把□□。
贺凉水有幸也得到一辆马车,只是小了许多,只够两人排排坐。
柳画鸢目不转睛盯着前面,“啧,辣眼睛。”
“辣眼睛就别看。”
“不看白不看,回去之后就看不到了。”
秋风扫落叶,落叶飘到贺凉水腿上,这四面透风的马车,还不如走路舒坦暖和。
贺泠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换了一身素色劲装,衬得腰身如弓,英姿飒爽。随着马蹄哒哒,高马尾在他后背晃动。
贺凉水出神地望着。
贺泠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又饿了?”
“……没有。”贺凉水说,“你发质真好,又柔又顺。”
“?”
柳画鸢注意力被带偏,“真的欸,你用什么洗发水?”
贺泠双腿一脚,马儿往前跑去。
血皇天推开身上美女,弯起唇角欣赏贺泠骑马的样子。
在外出行,血皇天终于舍得给自己套上衣服,只是那衣服大约只起到修饰双臂的作用,胸前沟壑明显,狂霸骚包之气扑面而来。
他喝口酒站起来,朝侍卫伸出手:“阿泠,来点开胃菜。”
侍卫恭敬地将一把足有百来斤重的大弓双手奉上。血皇天就像抚摸自己的小玩具,弹了弹弓弦。
前方的马车上,运着十多只大木箱,贺泠亲自斩断其中一只木箱的锁。
贺凉水探头看去,他原以为这些箱子运的是弓箭装备武器之类的东西,但随着箱子打开,里面骤然站起一个人来。
看衣服样式,是堕魔宗弟子。
其余箱子依次打开,都是人。
贺凉水霍然起身。
血皇天回头笑问:“你也想玩玩?”
贺凉水指尖发颤,勉强一笑:“就不打扰宗主雅兴了。”
弱肉强食,堕魔宗败落,财物被血魔宗掠夺,人也如牲畜带了回来,给血皇天当“开胃菜”。
那些魔修弟子意识到自身险境,惊恐万状,纷纷跳出箱子狼狈奔逃。
血皇天从箭筒取出一支精钢箭,弯弓搭弦,兴味盎然地瞄准那些奔逃飞快,几乎成了黑点的人。
咻的一声,射了出去。
贺凉水根本无法看见箭射了多远,又是否射中,直到捡取“猎物”的侍卫将尸体用铁戟勾回来。
柳画鸢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血皇天的箭一支一支射出,无论是飞到天上、逃进树林,还是躲进土坑,例无虚发,无人幸免。
贺凉水心凉半截。
如果说贺泠是朵摩罗朵摩兰加起来的实力,那血皇天就是十个贺泠不止,楚孤逸要战胜这种级别的boss,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怎么办?
肚子忽然痒痒,怀里的迷你楚孤逸又在挠他,三下,是准备走的暗号。
不行!贺凉水一掌捂住腹部,不让楚孤逸爬出来。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宗主!”贺凉水喊道,“我闺女要拉屎!”
柳画鸢:“……”
“我带她去拉屎!!”
血皇天被搅扰了“雅兴”,相当不悦地一瞥柳画鸢,“去吧。”
柳画鸢怀疑自己去了就会被射死,她抱住贺凉水:“我要娘陪我去,给我擦屁股!”
“滚。”
贺凉水与柳画鸢下了马车,拔腿就往树林里跑。
血皇天对贺泠道:“你去看着他们。”
贺泠:“……我没有看人拉屎的癖好。”
“你看着阿冽就行。”
贺泠只得下马,跟去树林。
树林里,楚孤逸仍在贺凉水怀里,“贺先生,别跑了。”
“不跑不行啊,血皇天那个变态,比十步穿杨还厉害!”
“你放我出来,御剑跑得更快。”
“对啊。”贺凉水赶紧停下脚步,掀开衣襟,“我的小乖乖,快快出来。”
“……”
楚孤逸一个没憋住,直接在贺凉水怀里恢复原形——
嘶啦哗啦——!那是衣衫破裂的声音。
贺凉水上衣成了布片,挂在身上,坦荡荡,真清凉。
楚孤逸踉跄一步站稳,看到了他心爱的小樱桃……
柳画鸢&肥啾:“…………”
寻来的贺泠:“…………”
秋风拂过,落叶飘飘,贺凉水已变成雕像。
作者有话要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弟弟忍不住要变大!
贺凉水:
第082章落崖
贺凉水想,这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在提醒他,该买新衣服了。才会遭遇如此惨绝人寰、羞耻度爆表的事。
他的弟弟,撑破了他的衣服。
秋天的风,是如此凉爽,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的皮肤滚烫,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一时间,林中寂静如死。
楚孤逸默默抱住贺凉水牌衣衫褴褛的雕像,说:“都转过身去,贺先生怕羞。”
柳画鸢与贺泠一齐转过身去,随即意识到,不对呀,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羞?贺泠霍然回身,只见楚孤逸已给贺凉水披上自己的外袍,携了便走。
柳画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口袋罩住,给装了进去。
贺泠一剑刺向楚孤逸。
锵然一声,楚孤逸一手揽着贺凉水腰身,一手以将暝抵挡,脚尖飞掠后退,剑气四荡,落叶自地面飞舞腾起,萦绕周围。
楚孤逸挥剑截击,挽个剑花,落叶成阵,朝贺泠袭去。
这不过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法阵,贺泠一剑击破,然而破除落叶阵,已不见楚孤逸踪影。他足尖掠过树梢,腾空而起,俯视树林,寻到楚孤逸方位,挥剑追击。
楚孤逸本不欲恋战,奈何贺泠紧追,他将贺凉水藏在一棵大树后,与贺泠战在一处。
贺凉水握紧扇子裹紧楚孤逸的外袍,从树后冒出脑袋,肥啾蹲他头顶,说:“要不我们先跑吧。”
贺凉水紧张观察战况,但见落叶纷飞,一深一浅两道身影交击如电,周遭在灵力与魔气的摧残下,树摇地晃。
因地域开阔许多,二人较之在安善城的那场战斗,还要激烈。
楚孤逸却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是来带走贺凉水,不是来打架的,唯有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他指尖拈花而动,醉花阴法阵铺展开来,卷起万千“上弦月”刀刃,朝贺泠袭去。
贺泠旋身格挡,腾挪翻飞,一步踏错,一道“上弦月”劈向面门。他后撤缓冲,叮啷一声,铁面具碎作两半,从空中掉落。
贺泠亦半跪着地,墨发从后背滑到颈侧,垂落颊边。
贺凉水恍然失神,望着那张秀美无双的脸,“……灵灵?”
楚孤逸也愣了一下,贺泠脸廓唇形,为何与贺先生那般相似?
来不及深入思考,楚孤逸一剑刺出,他未想置贺泠于死地,却在剑尖即将抵达那一瞬间,一道人影阻挡眼前——
楚孤逸瞳孔一缩,及时收住剑势,“贺先生?”
贺凉水挡在楚孤逸剑前,“不要杀他!”
“贺先生,你让开——”
贺泠疾若闪电掐住贺凉水脖颈。贺凉水却无慌乱,转过头,近在咫尺凝视贺泠的脸,“灵灵……”
“……”贺泠挟持他后退三步。
楚孤逸目光沉沉,“放开贺先生。”
贺泠道:“真是愚蠢。”这话是对贺凉水说的。
贺凉水:“灵灵,只要你不受伤,我怎么样都行。”
贺泠眉心微蹙,他觉得此时的贺凉水不对劲,像是被什么魇住了,眼里看的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但无可否认,刚才贺凉水冲到他面前,为他抵挡楚孤逸的剑时,他的内心动摇了。
所以,他只是后退,没有立时将贺凉水带走。
他不带回去,却有人自己寻来——
“阿泠。”一道低沉而阴诡的笑声传来,“这是你的面具吗?”
贺泠抿唇不答。
血皇天暗红的双瞳在幽暗的林中越发显出夺目的艳色,“阿泠,你的真容,除了我,怎么可以让别人看见?”
艳色流转,血皇天目光落在楚孤逸身上,“是他吗?”
贺泠猛地将贺凉水推向楚孤逸,“快走!”
楚孤逸揽住贺凉水便急奔。
“——阿泠的脸,只有我能看。”铁面具在血皇天手中化作齑粉,周身浓郁的魔气铺天盖地朝楚孤逸逃离的方向席卷,如飓风过境,所行之处草木凋敝枯萎,化作黑炭。
楚孤逸自以为已奔得极快,不料血皇天的魔气更快,眼看就快追到他脚后跟!
凭他如何转换方向,在险峻山中上下腾飞,总也甩不脱。
楚孤逸挥剑劈斩而去,反倒令那魔气越发肆意张狂,从两旁包抄,楚孤逸抿紧唇,忽而瞥见前方有座万丈悬崖峭壁,他想也不想,急速滑行,抱着贺凉水一跃而下!
贺凉水:“?!!”
魔气冲天而起,大片飞鸟化作黑色粉末洋洋洒洒落下。
八十里外,血皇天无法再感知楚孤逸的行踪,收回魔气,唇角翘起兴奋的弧度:“他就是楚孤逸?”
贺泠道:“是。”
血皇天那么喜欢看贺泠的脸,然而此时,他的脑中只有楚孤逸的脸,呵的一声低笑,又一声,声声似来自地狱。
他的眼瞳从暗红化作红宝石一般的瑰丽:“真是太棒了,就像……他父亲。”
……
万丈峭壁,垂直下落。别说贺凉水,肥啾这只会飞的鸟,扒着二人猎猎飞舞的衣袍都吓得够呛,啾啾叫个不住。
楚孤逸唤出将暝,一脚踩上,这才稍稍缓冲了地心引力。
但他竟然无法御剑。
贺凉水风中凌乱,扇子塞在裤腰间,身上裹的衣袍不足以抵挡如此强烈的风,一会儿刮到自己脸上,一会儿打到楚孤逸的脸。
楚孤逸一手抱着贺凉水,一手试图御剑。
“你摸哪儿呢?!”贺凉水叫道。
楚孤逸这才发现,贺凉水外袍鼓起,自己的手贴在他腰侧,滑腻,柔软。
贺凉水又痒又羞,“拿开!”
楚孤逸一拿开,贺凉水失去依靠,往后仰倒,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崖底:“弟弟!”
楚孤逸及时拉回他,抱在怀里,喝道:“将暝!”
然而任凭他运足了灵力,将暝也牟足了劲,就是无法飞起,只能下坠。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摔死了吧?”贺凉水惊恐道。
楚孤逸道:“我给贺先生垫背。”
“……不要一本正经地吓我了!”贺凉水道,“快想办法!”
越忙越乱,柳画鸢在乾坤袋里正用楚孤逸储藏的金银珠宝打扮,朦朦胧听到二人说话,忙叫道:“发生什么事了?什么要摔死了?”
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柳画鸢急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在乾坤袋里跳来跳去,隐约看到有一道光从天花板照进来,她拿起金元宝就往上砸,“放我出去!”
楚孤逸只觉腰上像是被一颗小石子硌了一下,他取出乾坤袋,打开袋口,柳画鸢欢欢喜喜爬了出去。
一出去,她傻眼了:“什么情况?!”
楚孤逸抖落一番,柳画鸢就叮叮当当从乾坤袋滑了出来,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我不要出来了!让我回乾坤袋!”
楚孤逸一手拎着她,道:“那就一起摔死。”
柳画鸢抱住楚孤逸大腿,“爹啊,娘啊,救命啊!”
贺凉水一言难尽地望着满头珠翠、手腕套着七八只大金镯子、脖子挂了十几串珍珠项链的柳画鸢,“你这是去了一趟珠宝店?”
“这些都不重要!”柳画鸢嚎道,“我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楚孤逸你不是男主,为什么连剑都御不了??”
楚孤逸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御剑需要灵力。一般而言,修士体内蕴藏灵力,但要配合周边环境,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无论是人间还是炼魔境,有些地方因地理所限,修士进入后无法发出灵力与法力。”
也就是修真版的百慕大三角。
“这腾蛟峰断崖,便是其中一处。”
贺凉水道:“那你还跳下来?”
楚孤逸:“血皇天的魔气无法追踪到这里。”
柳画鸢眼泪哗哗:“现在好了,不被血皇天杀死,也要摔死。”
楚孤逸认真道:“我给你们垫背,我没有那么容易摔死。”
“……”
眼看这崖底越来越近,贺凉水掏出折扇,对着那崖底用力一扇!
狂风起,飞沙走石,大大缓冲了他们降落速度。
楚孤逸愕然:“贺先生的法宝为何还能用?”
贺凉水微笑:“因为这不是法宝,而是金手指。”
“?”
这狂力一扇,是飞剑速度降下来,却也因此形成风的回流,在崖底转了一圈,腾空环绕,竟扑向他们。
霎时飞沙迷眼,三人一鸟左摇右晃。
肥啾吱哇扑腾,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对翅膀,赶紧离得远远的。
柳画鸢就惨了。楚孤逸一心顾着贺凉水,在将要落地之时,推开柳画鸢,抱着贺凉水一转,给贺凉水当垫背。
贺凉水岂容他这般牺牲自己,便要挣扎,两人胳膊打架,抱着滚在一处。
柳画鸢啪叽摔趴在地上,满头珠翠落了一半,大金镯子滚出两圈,珍珠项链碎了几串。
“……靠。”
最终,楚孤逸还是执着地给贺凉水当了垫背,贺凉水掼在楚孤逸身上,面朝黄石。
这个视角,好像不太对啊?
贺凉水望着地上的碎石子,慢慢低头,看到一只黑玉冠,刀裁一般的鬓角美人尖。哦,他抱着楚孤逸的脑袋。
等等,为什么小樱桃痒痒的?
贺凉水心惊胆战继续往下看——他的小樱桃,正堵着楚孤逸的嘴。
“………………”
楚孤逸一动不动,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呆了。
柳画鸢四肢抽搐片刻,灰头土脸慢吞吞坐起来,张望周围寻找干爹干粮。
找到之后,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的妈呀,这真的是我能看见的画面吗?”
肥啾也把绿豆眼瞪得大大的,奈何什么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楚孤逸与贺凉水变成了一团马赛克?!”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嘴上说着不要,小樱桃却很诚实。
贺凉水:……
第083章清白
风萧萧兮易水寒,小樱桃兮……啵的一声从楚孤逸嘴里复返。
贺凉水裹着外袍躺到一边,仰望崖底灰蒙蒙的天空,闭上眼睛,宛如已经安详去世。
楚孤逸也望着天空,唇上犹有触感,齿颊留香,像做梦一样。
两人并排躺,肥啾的眼前终于不再是马赛克,担忧道:“他们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柳画鸢娇羞地捂住脸,“我愿意称之为——事、后。”
“??”
楚孤逸迷迷瞪瞪坐起来,望着身边的贺凉水,问:“贺先生,你没事吧?”
贺凉水有事,他现在想死。
“贺先生?!”楚孤逸晃他,试探鼻尖与颈侧脉搏,有气,有心跳。
柳画鸢干咳一声:“你别打扰他了,他现在是贤者时间。”
“贤者时间?”
贺凉水被活活气“诈尸”,猛然坐起来,怒视楚孤逸。
楚孤逸面对他含羞带怒的眼睛,反而红了耳根,一本正经道:“贺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贺凉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裹着单薄的外袍走到一边。
“贺先生……”
柳画鸢拉住楚孤逸,“我的干爹欸,让他静静吧,刚刚没了清白呢。”
“……”楚孤逸想,他会负责的。
贺凉水望着悬崖峭壁,悲伤地想,怎么就没把摔晕自己呢,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眼不见心不烦。
肥啾落到贺凉水肩上,“到底怎么啦?”
贺凉水问:“你没看到?”
“就看到一团马赛克。你跟楚孤逸亲嘴了?”
“差不多吧。”
“太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贺凉水宛如找到知音,他的清白,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其妙没了。
肥啾:“不就是亲嘴,有什么好屏蔽的?我又不是没看过,他啾的我要投诉!”
“……”
贺凉水伤春悲秋十分钟就想通了,他是男人,小樱桃就是装饰品,被吃一口就吃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让他比楚孤逸大三岁呢。长兄如父,亦如母,就当奶孩子了。
他深呼吸,转过身,楚孤逸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打坐,仿若气定神闲。贺凉水又想,既然弟弟都不在意了,他再纠结,只会徒增尴尬。
就让这一茬默默地过去,让时间冲淡今日的记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柳画鸢手里拿着一串摔断的珍珠项链,给它重新串起来,珠子串一颗掉一颗,眼睛早不在项链上,忍笑偷瞄贺凉水。
贺凉水冷眼扫去。
柳画鸢立马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
楚孤逸简单调息片刻,起身道:“贺先生,我们走吧。”
“去哪儿?”贺凉水翩翩摇扇,仿佛与平时一般无二,唯有视线始终不敢与楚孤逸相接,耳尖还烫着。
“找个隐蔽之处。”楚孤逸道,“给贺先生换衣服。”
“……”贺凉水狠狠瞪他一眼,无法反驳。
三人一鸟沿着崖底溪流往上游走去。炼魔境本就阴晴不定,此时还不到傍晚,天便黑了下来。风云变幻,天上乌云密布,似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腾蛟峰上多兽,这断崖底人迹罕至,也不知有什么怪兽,在灵力受限的情况下,找个藏身处很重要。
也是运气好,很快找到一处山洞,楚孤逸先行而入,以防里面有什么毒虫猛兽。他在地上撒了一圈驱虫药粉,道:“暂时在这里将就过一夜,明日赶路。”
说着出去捡了些干树枝,在洞中点燃,从乾坤袋取出皮毛与一套干净衣服,道:“贺先生,你换上吧。”
贺凉水接过衣服,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深处,有些发憷。
楚孤逸道:“我陪贺先生去,我刚才看了,里面有个拐角。”
话在嘴里溜了一圈,贺凉水没能吐出来,终归是有些怕的。
楚孤逸掌心燃起一小簇火焰,为贺凉水照明带路。至拐弯处,楚孤逸自觉背对他。贺凉水宽衣解带,飞快地换好衣服。
“好了。”贺凉水稍加整理,发现这衣服完美贴合他身形,不长不短,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
“贺先生。”楚孤逸立在原处,仍然背对贺凉水。
“嗯?”
“对不起。”
贺凉水问:“你实话说,使用缩小术之后,你智商是不是跟着身体一起缩小了?”
“……”楚孤逸道,“对不起。”
“我不是骂你,是认真地问你。你缩小之后,头也缩小了,会不会觉得脑子不够用?”
楚孤逸想了想说:“可能吧。以后我不会再用缩小术,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贺凉水叹息,用扇子挠了挠额角,“其实,你缩小之后还是很可爱的。”
“可爱?”楚孤逸回过头去,掌心焰火灼灼照眼。
比起缩小后的精致,此时的楚孤逸尤为深邃俊美,昏暗的光线也挡不住那股处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勃勃英气,特别是,那么认真专注地望着你。
贺凉水心跳乱了几拍,故作洒脱:“好话不说第二遍。”
“贺先生,你不生我气?”
“有什么好气的,我都忘光了。”贺凉水摇扇走出去。
轰隆隆滚雷擦过云层,泻出几道三叉戟似的闪电,雨便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好在楚孤逸乾坤袋里什么都有,柳画鸢坐在皮毛上,南风独家吃灵果,串项链。贺凉水则在静静思索,楚孤逸没有打扰他,坐在大石上偶尔拨弄一下篝火。肥啾则在一旁吃灵谷,吃饱了就睡。
晕黄的光涂在石壁上,拉长三人的影子,混着雨声,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与温馨。
柳画鸢望着楚贺二人,心中颇有愁绪,问系统:“看过那一幕之后,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帮楚孤逸把妹了,怎么办啊?”
系统:“你随意。”
“??什么意思?”
“宿主的任务是帮楚孤逸摆脱单身,并未规定,让楚孤逸脱单的对象,一定是女人。”
“……靠!”柳画鸢骂出声。
贺凉水回神,“好好的又怎么了?姑娘家要文雅。”
柳画鸢强行挽回自己的淑女形象,面孔扭曲微笑:“我只是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幸福,也是可以多种多样的。”
“?”
《孤逸》原是一本男频小说,在男频小说里搞基,等于自找死路。所以柳画鸢从一开始,就觉得应该帮楚孤逸把妹,而不是撩汉。现在告诉她,还有撩汉这个选项,她只觉终于等来自己的用武之地。
晋江的耽美小说,柳画鸢可不是白看的,这就打算摩拳擦掌给他们助攻一波。
柳画鸢:“嘿嘿嘿~”
贺凉水:“都说了姑娘家要文雅,矜持点笑。”
柳画鸢努起小嘴,拿腔作势:“干爹,干娘,你们还不睡?”
“这天还没黑,睡什么?不怕有怪兽来吃人?”
“怪兽?”柳画鸢瞬间清醒,“那你们快来保护我。”
“楚孤逸一个人保护你就够了。”贺凉水伸展四肢,咸鱼躺在银狐皮上。
柳画鸢呵呵冷笑:“掉下来的时候他可没有保护我,更没有给我当垫背,让我一个淑女,就那么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
一说垫背,就想到小樱桃落进楚孤逸的嘴,贺凉水闭上眼睛,再次安详去世。
雨幕之中,一道黑色人影冒雨走来。
楚孤逸瞬间警觉,魔修的气息,不亚于贺泠。他立时走到洞口,注视那道走近的人影,将暝在手中化形。
来人身长七尺,不算高也不算矮,面貌俊朗,眉眼自带一股风流,从雨中走来,本是极为狼狈,却教他走出了落拓不羁的姿态。
“哟,兄弟,可否借洞府暂歇一程?走了一天一夜,我实在走不动了。”
楚孤逸目光沉沉,道:“我是修士,你是魔修。”
“是啊,好巧。虽然我很想跟你打一架,但我现在没力气,这鬼地方也无法使用法力。”
柳画鸢辨认那人的脸,惊道:“是你?!”
那人看过来,“哟,美女,好巧。你不是被阿泠送给血皇天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视线在楚孤逸身上绕一圈,笑道:“原来是你的情郎来救你了。”
柳画鸢嘴角一抽:“他是我爹!”
“你爹?”小夙哈哈笑了,“别逗了,你爹这么年轻?”
“干爹!”
“哦~”
“看,还有干娘。”柳画鸢手一指咸鱼躺的贺凉水。
贺凉水翘起脑袋,与血皇天的右臂,玉面阎罗小夙四目相对。
小夙这回真的吃惊了:“贺——”
“贺凉水!”贺凉水吼道,“你好!我叫贺、凉、水!!”
“……”
肥啾生生被吓醒摔在地上:“贺凉水!你有[哔——]?”
小夙掏掏耳朵,充分理解了贺凉水的意思,从善如流道:“你好,我小夙。”
柳画鸢问:“你没有姓吗?”
“没有。”
贺凉水捂着差点吓到心肌梗塞的心脏,“让他进来吧。”
楚孤逸侧开身,小夙从旁而过,绕过篝火,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靠近篝火的大石上。
那块大石,正是楚孤逸刚才坐的那块。顿时,他脸色微沉。
柳画鸢说:“那是我干爹的座位,你去别处坐。”
小夙笑道:“美女,你就这话就奇怪了,你干爹的座位,当然是在你干娘旁边了。”
“?”柳画鸢反应了会儿,几乎想拍案叫绝,老天一定是看她助攻不给力的份上,所以才派这个小夙来神助攻的吧?
而楚孤逸在瞬间的愕然后,顺其自然坐到了贺凉水身边。
小夙:“这就对了嘛,夫夫呢,就应该行走坐卧,都在一起。”
贺凉水:“……”
楚孤逸看向小夙的眼神,顺眼了许多。
柳画鸢看向小夙的眼神,钦佩了许多。
贺凉水一脸懵。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
楚孤逸:
摇滚男妃文案改了一下嘿,感兴趣的瞅瞅~
第084章山洞
大雨瓢泼,洞内篝火噼啪作响。小夙伸长了腿,手肘搁在膝盖上,靠近火光,甩了甩湿透的头发。
崖底无法运转灵气,一个简单的净衣咒都施不了。
他歪过脑袋,笑眯眯地望着楚贺二人,“还没请问,这位英俊潇洒的修士尊姓大名?”
楚孤逸一本正经道:“在下青霄派,楚孤逸。”
“你就是楚孤逸?”小夙惊诧,“久仰大名。”说着意味深长地瞄了贺凉水一眼。
贺凉水干笑,转移话题:“我们在血魔宗见过一面,你怎么到这崖底来了?”
“你们不也是。我猜,是被血皇天追杀,迫不得已跳下来的吧?”
一语中的,贺凉水道:“正是。”
小夙翻转自己刚刚烤干的双手,“我顺道来这里采一株槐参。”
“槐参?”
楚孤逸道:“腾蛟峰断崖壁上长有槐参,这槐参状似人参,效用比千年人参要好,但长满倒刺,且所生长的地理位置十分险峻,鲜有人能采摘到。”
小夙笑道:“不愧是名门弟子,懂的就是多。要不是我朋友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啧,为了拔这玩意,差点把我摔骨折。”
柳画鸢说:“那正好,你现在就把它吃了补补。”
小夙噗嗤一笑:“我要是吃了,还得重新找一株去。”
“为什么?”
“是为别人采的吧。”贺凉水道。
小夙不置可否,慢慢将衣服烤干了,掏出一枚果子,朝肥啾招手:“小东西,过来,给你好吃的。”
肥啾半信半疑,睁着鸟眼报以怀疑之情。
小夙将果子丢进嘴里,“不吃我吃。”
“……”
小夙又掏出一把葡萄大小的深红色果子,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肥啾没能忍住诱惑,飞到小夙腿上,小夙摊开掌心,肥啾叼了一颗果子,吧唧吧唧啄破皮,汲取汁液与果肉。
忽然,肥啾全身毛发一抖,直挺挺掉了下去。
“小啾?!”
小夙哈哈大笑。
贺凉水捡起肥啾,“你给它吃的是什么?”
“酸莓,奇酸无比。”小夙笑得毫无仪态,差点栽下大石。
肥啾在贺凉水手里一颤一颤,张开鸟喙:“水……水……”
贺凉水没好气:“让你好吃。”去洞口接了点雨水。
肥啾啄米似的喝了十几口,终于缓过气来,发誓再也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天渐渐黑了,干柴不够烧,篝火逐渐变小,直至变成拳头大的一小簇,根本无法照明山洞。柳画鸢道:“我看不到了。”
贺凉水:“那就睡觉。”
“太黑了,我害怕。”
“美女,黑才好啊。”小夙说。
“有什么好的?”
“要是一直亮着,你干爹干粮办起事来多不好意思。”
贺凉水:“……”
楚孤逸悄悄挨近贺凉水。
贺凉水推他一把,自顾侧躺,“你们爱咋咋的,我先睡了。”这么说着,眼睛却睁得溜圆,努力辨认昏暗中楚孤逸的身影。
楚孤逸没再动,老老实实盘腿而坐。
贺凉水竟有些失望。
柳画鸢也不出声了,竖起耳朵,聆听篝火灰烬另一边的动静。小夙坐在大石上运功调息,宛如一尊清冷无欲的佛。
洞内彻底安静下来。
贺凉水纠结半晌,终是见不得他自个儿舒舒服服躺着,楚孤逸却要一坐到天亮,抹黑摸到楚孤逸的腿,往上,想要摸到楚孤逸的手。
楚孤逸霎时浑身肌肉绷紧,不敢动作,亦无言语——贺先生对他做什么?
贺凉水摸索着,奇怪,弟弟的手呢?他摸呀摸,没摸到手,摸到了大家伙……
啥玩意?贺凉水隔着布料拽了拽,手感越来越熟悉。
楚孤逸:“……”
贺凉水突然停止了动作,他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了。
手腕忽而被擒住,贺凉水慌慌张张想要缩回手,却被楚孤逸牢牢攥紧,按着,脱离不得那处。
贺凉水面如火烧,正在此时,一道光芒,笼罩了二人——贺凉水头上的万人迷手电筒亮了。
柳画鸢与小夙同时看过来,“……”
纯白圣洁的光,映照二人的一点也不纯洁的姿势。
贺凉水猛地抽回手,艰涩道:“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小夙惊叹:“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你们真敢做。佩服。”
柳画鸢一脸“三观已碎”的表情。
肥啾睁开眼睛已经迟了,没能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啾啾~咋了?”
贺凉水生无可恋地躺回去,他本来只想拉着楚孤逸小手一起睡觉而已,为什么会画风突变?
小夙指着贺凉水,“你头上那个是什么东西?”
念及万人迷光环的特性,贺凉水一惊,观察小夙神态。楚孤逸显然也想到了,握住将暝警惕地看着小夙,如果小夙敢“色迷心窍”冲上来,他不会客气。
小夙:“你们干嘛像看色狼一样看着我?”
贺凉水问:“你看到我头上这个光环,没有别的感觉?”
“有啊,我感觉特别好笑。”小夙说笑就笑,“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头上顶着这么一个环的,还会发光。”
万人迷光环居然对小夙没用?
贺凉水在心中细数万人迷光环迄今为止的限制使用条件:一,对男主楚孤逸无用;二,对贺凉水以及原身亲近的人无用;三,对怀有敌意的人无用;四,对同为穿书者无用;五,对心中有挚爱的人无用。
第二条可以对照二宝三宝,贺冽好像没有亲近的人。第三四条对照林松烟。
小夙是属于哪条?对他有敌意?还是穿书者?抑或心中有喜欢的人?
敌意这条可以排除,那就剩下穿书者与最后一条。
若是穿书者,必定为主角或大反派而来。目前为止,小夙对血皇天这个大boss似乎并不如何效忠,却在崖底偶遇了楚孤逸。
贺凉水道:“小夙,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是老乡,柳画鸢也是你老乡。”
小夙:“?”
柳画鸢懵了会儿,“老乡?你也是老乡?!”
小夙莫名其妙道:“什么老乡?我是孤儿。”
“不要装了。”贺凉水微笑。
柳画鸢扑过去:“老乡哇!”
小夙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差点倒翻跟头跌地上,“哎哎哎,美女,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楚孤逸看不明白了:“贺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小夙:“操,我也想知道。美女你别抱了,我对女人过敏!起疹子了!”
柳画鸢放开小夙一看,只见这位玉面阎罗的脸颊脖子,还真起了几个小红点点,立马撒开爪子,“你真过敏了??”
小夙挠脖子,“千防万防,居然没防住你这么个小丫头。不许说出去,不然追到天涯海角割你舌头。”
柳画鸢一哆嗦,离他远远的,“我绝对不说,你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老乡?”
“我最多跟你干娘是老乡。”小夙没好气,“都是魔修。”
贺凉水看他样子不像装的,松了口气:“看来我们不是老乡。”
要是再多出一个穿书者,就真乱了套了。
细数如今已知确认的穿书者有三个,贺凉水自己、柳画鸢、林松烟。在安善城,那个假扮卢香的羽红珠,疑似也是穿书者。
一个林松烟就够难搞,平白又多出一个来,贺凉水叹气,什么时候才能躺平当一条咸鱼啊。
翌日雨停,几人收拾收拾继续上路,除了徒步走出无法使用法力的崖底,别无他法。
又是一整天过去,柳画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要自暴自弃,只听楚孤逸道:“可以御剑了。”
“可以御剑了?可以御剑了!!”柳画鸢兴奋得背过气去,扑通倒地。
楚孤逸将她装进乾坤袋。
贺凉水:“……你怎么不早让她进去?”
楚孤逸:“忘了。”
小夙掌心化出一把无柄刀刃,笑眯眯道:“楚修士,我们可以打一架了。”
楚孤逸不给眼神,道:“后会有期。”语罢带着贺凉水御剑就飞,转眼成了苍穹一个小黑点。
小夙愣了一下,叹气:“行吧,以后再打架。”
二人径直回了安善城燕来客栈,到时已是晚间,正是晚饭时分,大堂十分热闹。贺凉水张望一圈,没找到二宝三宝,也没看到柏灵儿。
正要上楼寻,忽听堂内食客谈论:“就在白天,子车掌门亲自在这里抓了两个魔修,怀疑城内的炎毒正是他们带来的。”
“那两个魔修看着纯良无害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歹毒。”
“不知为何,药谷的柏姑娘去为那两个魔修求情,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看呀,他们就是一伙的,一个放毒,一个解毒,名利双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有点卡文orz
贺凉水:就当提前对弟弟进行爱的教育……
楚孤逸:请贺先生多多教育,不要松手。
第085章救人
子车良亲临安善城,抓走燕来客栈里的两个魔修,怀疑与城中炎毒事件有关,柏灵儿为其求情。
显然,这两个魔修正是二宝三宝。
贺凉水眼色凝肃,立即走出客栈。楚孤逸跟随其后,用传音玉符联系邓阳。
“邓阳,二宝三宝被抓去哪儿了?”
邓阳叫苦连天:“楚师兄我可算联系上你了,白天叫了你半天也没通上话,还以为你……你救出贺公子了吗?”
“邓阳。”贺凉水凑近传音玉符,“我没事。二宝三宝怎么回事?”
“贺公子,没事就好。”邓阳叹息一声,缓缓道来——
“楚师兄走的时候城中还有几个姑娘的炎毒没解,安俊逼毒的时候没个轻重,不小心让那姑娘的毒流入心肺,没救了。”
“那姑娘的家人哭天抹泪的,安王爷把安俊骂了个狗血淋头。安俊自己也很自责,不敢再帮别的姑娘逼毒,求助子车掌门。”
“子车掌门来了,又把安俊斥责了一遍,给几个姑娘祛了毒。子车掌门听说城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想要修补金刚大结界,路过燕来客栈,恰好看到二宝三宝出来,就给抓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倒霉,侍从跟着翻车。
子车良何许人也,南斗掌门,修为高深。别说两个小魔修,便是刻意伪装过高阶魔修到了他面前,恐怕也会被一眼识破。
“子车掌门将他们带去南斗了?”楚孤逸问。
邓阳:“是啊,我就在这里呢,林师兄也在这里。”
“林师兄?”楚孤逸蹙眉,“他怎么也在?”
“师兄你忘啦,子车掌门后日开始为期一月的斋戒,掌门每年这时候,都会派林师兄给子车掌门送点丹药啥的。”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贺凉水心里乱糟糟的,却没忘了柳画鸢,道:“赶紧把柳画鸢放出来。”
柳画鸢从乾坤袋里爬出来,两眼无神,像是被憋坏了。贺凉水没心思哄她,道:“二宝三宝被抓了,我跟楚孤逸去趟南斗。”
“被抓了?为什么?”柳画鸢瞬间来了精神。
贺凉水心思一动,“路上说。”
柳画鸢像是已经习惯了腾空飞翔,竟然不觉得慌张,还有空夸一句:“古代的城市夜景还蛮漂亮。”
安善城的千灯节刚过不久,灯笼尚且挂得满城都是。御剑飞出城后,地面亮灯的人家陡然少之又少。普通农户家舍不得蜡烛灯油,早早熄灯睡觉,
南疆气候温润潮湿,多山陵植被,白日郁郁葱葱,到了夜间,却多出丝丝阴森。
重峦叠嶂间,倏然出现一道巨大光罩,覆盖方圆几十里。
“金刚大结界?”贺凉水问。
楚孤逸道:“南疆多毒虫猛兽,特别是在这广阳山上,金刚大结界常年不撤,防兽防敌。唯有一道守界口,可出入南斗。”
结界内,南斗建筑巍峨绵延,守界口守着两座石狮,柳画鸢刚要一脚踏入,被贺凉水拦截:“进门要先敲门。”
楚孤逸掌心在石狮上轻轻一触,道:“青霄派楚孤逸,求见子车掌门。”
石狮竟口吐人语:“请进。”
楚孤逸带着贺柳二人进去,隔着结界看这南斗冷冷清清,到了里面赫然发现,大殿前都是人,像是要开什么大会。
南斗不如青霄派大,弟子却比青霄多了足足一倍,弟子服以黄白两色为主,透着股清贵之气。
接引楚孤逸的是位道童,那道童认得他:“楚公子,好久不见。”
楚孤逸问:“敢问子车掌门何在?”
“掌门正在偏殿,这边请。”
贺凉水与柳画鸢翩翩随后,几个弟子注意到形貌出众的他们,交头接耳:“那不是楚孤逸吗?”
“哈,安师兄又要气得跳脚了。”
“每次他来,准没好事。”
“师妹,别看了,走远了。”
道童将他们带到偏殿,里面正坐着子车良、安俊、林松烟、柏灵儿,以及没什么存在感的邓阳。
“楚师兄!”邓阳喜道,“你可算来了!”
再不来,这大会一开,那俩小吃货就没命了。
子车良在原书中描绘是仙风道骨,以德服人,颇有侠义风范。本人确实长得不错,比起徐平宽故作姿态的虚伪,子车良看上去稳重又可靠。
“小楚,来了。”子车良和蔼微笑,上唇八字美髯,下巴上亦有一道小胡子,面目清癯,平时不苟言笑,唯有在面对楚孤逸时方能绽出些许笑意。
安俊撇撇嘴,神色颇为不屑,及至看到柳画鸢,又变得复杂,毕竟是他喜欢过的姑娘,问:“你没事吧?”
柳画鸢凑到在场唯一的同性柏灵儿身边,“当然有事了,我差点被血皇天强取豪夺。”
“什么?!”安俊拍案而起,“那你有没有被、被……”
“安俊。”子车良道,“像什么话?”
安俊讪讪落座,“师父,这位柳姑娘是我朋友。”
子车良却问楚孤逸:“我听安俊说,你的道侣被一个戴铁面具的魔修劫走?”
“……”楚孤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戴铁面具的魔修,想来就是血皇天座下的铁面修罗贺泠。”
“是。”
“你的道侣,就是这位姑娘吧?”子车打量柳画鸢,微笑颔首,“资质差了点,但可以后天修炼。”
柳画鸢连忙摆手,“不是我,我不是楚孤逸道侣,他才是!”抬手一指贺凉水。
贺凉水:“……”
楚孤逸竟没否认,他跟贺先生的小樱桃发生了那么亲密的接触,玷污了贺先生的清白,贺先生只能是他道侣。
林松烟放下茶盏,面色微冷。
子车良打量贺凉水,“恕贫道眼拙,竟没看出这位是女郎。”
贺凉水合起扇子,拱手一礼:“子车掌门误会了,我是男人。这丫头是胡说玩笑的话,还请莫要见怪。”
子车良一怔,看向安俊,“你也是胡说玩笑的话?”
安俊:“……”我没有,他们那么亲密,就是道侣。
“想来安大公子并非故意。”林松烟淡淡开口,“兴许是受人蛊惑,认知偏差罢了。”
安俊翻了一个白眼,不再轻易出声,吃力不讨好。
子车良言归正传,道:“小楚你来得正好,本派召开除魔大会,将近日抓到的几个魔修一道正法,以扬正道之义。”
每个仙门除魔卫道的方式各有不同,大多数门派在遇到魔修时即便不就地正法,也要打得你死我活。南斗的传统却是尽量留活口,凑齐六名魔修,以六星阵正法,昭告天地。
当然,是在打得过的情况下。南斗弟子小命受到威胁时,当然保命要紧。
六星阵更像是一种仪式,除魔大会的意义是训诫弟子走正道,莫要误入歧途,否则便如这魔修一般。
“子车掌门,弟子此来,正是为此事。”楚孤逸正色道,“我有两位小友,名为二宝三宝,他们虽是魔修,却年纪尚小,从未行过恶事。不过是因为出生炼魔境,才被称为魔修,他们其实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
子车良敛了笑意:“魔修就是魔修,何谈出身。他们今日没有作恶,难保以后不会作恶,今日除之,以绝后患。”
“怎可以他们没有做过的事作为评判标准?”楚孤逸拱手低眉,字字恳切,“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子车气息沉沉,一时无言。
贺凉水捏一把冷汗,道:“这两位小友已经做了洗髓的打算,此后一心向道,绝不敢行恶。”
“洗髓?”
“对!”柏灵儿忙道,“我会为他们洗髓,那样他们就不是魔修了。”
子车良犹疑,“但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这两个小魔修的?又如何知晓,他们从前没有作过恶?”
贺凉水强笑道:“他们那么笨,相信子车掌门一眼就看出来了。”
“……”子车良回想,抓住那两个小魔修时,却是够简单的,他们连跑都不跑,被抓住之后才吱哇乱叫,眼泪鼻涕一大把……
子车良又问:“他们口中一直喊着‘先生救命’,想来是他们的主人了,敢问这位公子,是你吗?”
贺凉水捏紧扇子,果然一派掌门都是老江湖,没那么好糊弄,他承认道:“是我。是我在炼魔境捡到了他们。”
“你为何去炼魔境,又为何会被铁面修罗劫走?”
“子车掌门。”楚孤逸截住话题,“贺先生收留那两个小魔修,正在看在他们单纯良善的份上,还请放了他们兄弟二人。”
子车良道:“这事不好办。”
“有何不好办?”
“我若当众放走魔修,将南斗置于何地?”
正邪不两立,子车良这样的业内大拿,当众放走魔修确实不好看。若是偷偷将魔修放走,或让魔修被救走,也会掉整个门派面子。
贺凉水道:“这简单,就说抓错了,让二宝三宝自己走。”
子车良:“你的意思是,我抓错了?”
“假装抓错了。”贺凉水纠正。
子车良喝口茶,不动声色道:“小楚,这事你就别管了。”
楚孤逸怔然:“子车掌门——”
“好了,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待除魔大会结束,你我叙叙旧。”子车良语气温和,像个再敦厚不过的长辈。
贺凉水急道:“子车掌门,二宝三宝虽是魔修,但他们纯良无辜,安善城中的炎毒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安俊的表妹——不是,是假扮安俊表妹的人下的!”
“是那个妖女下的毒?”安俊怒道,“我就知道,那个妖女杀了我表妹,假扮成她,必有目的!师父……”
“你闭嘴。”子车良冷声道,“没你的事。”
安俊还想说什么,然而面对子车良淡漠的眼色,蓦然失声。
“子车掌门。”楚孤逸如何不明白子车良的意思,一字一字道,“还望您,慎重考虑。”
子车良语重心长道:“小楚,你太年轻了,易受迷惑。画虎难画骨,知面不知心,此事你莫要管,我自有决断。”
贺凉水心凉半截,他原以为子车良通情达理,没想到,仙门中人对魔修的态度大同小异,楚孤逸这样的才是“异类”,遇到“同类”谈何容易。
便是如师如父的子车良,也难以认同楚孤逸对魔修的看法。
若是子车良发现他也是魔修,那这场面想来就更“热闹”了。
贺凉水呵的一声笑了,三分凉薄七分无可奈何。
子车良蹙眉问:“你笑什么?”
贺凉水道:“我笑,我太天真。”
“……”
楚孤逸指尖微动,想捉住贺凉水的手以作安抚,生生忍住了,问:“子车掌门,当真不愿意放那两个小魔修?”
子车良脸色已是不好,“小楚,你是在逼迫我吗?”
“弟子不敢。”楚孤逸道,“前辈自小待我恩重如山,早已是半个师父。我不敢逼迫您,只是,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若是见人无辜枉死而不救,我一生良心不安。”
子车良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孤逸,瞳孔放大,放空,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邓阳不由得站起来,走到楚孤逸身边,“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柏灵儿也站起来,“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柳画鸢随大流:“请慎重考虑。”
安俊:“请师父……”
“子车掌门。”林松烟截断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俊:“……”
肥啾替他道出心声:“一种植物,哔哔哔~”
子车良冷冷一瞥众人,拂袖了去了后殿。
林松烟望着楚孤逸,淡淡一笑:“师弟的事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默然。
林松烟摇扇去了后殿。
安俊憋不住骂了一声:“操。”
贺凉水也觉得他可怜,堂堂南斗首座弟子,比不过楚孤逸也就罢了,现在连林松烟都能爬头上。
“林公子什么意思?”柏灵儿问。
贺凉水心想,应该不是盘算着将他害得更惨,就是盘算着怎么挽回楚孤逸的心吧。
“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整个一道貌盎然。”安俊冷笑,“楚孤逸,你不咋的,你师兄也不咋的。”
楚孤逸不给眼神。
柳画鸢脑洞大开:“他们不会是在商量怎么将二宝三宝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吧?”
贺凉水:“……别乌鸦嘴行不?”
楚孤逸道:“应该不会。”
若真如此,林松烟大可以撒手不管,何必趟这趟浑水。
贺凉水心头烦躁,对着脸扇风,头发丝飘飘,语气飘飘:“师弟的事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
贺凉水:“呵呵。”
“……”
柳画鸢:“啧啧,好大的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林松烟:师弟的是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贺先生的事便是我的事。
贺凉水:我想吃包子。
林松烟:师弟想吃包子?我去买。
哒哒哒跑去买来~
林松烟:师弟,给你。
楚孤逸:贺先生,给你。
贺凉水:哈哈哈好吃~弟弟你也来一个~
林松烟:……
第086章升级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
内殿没有传出丁点声音,想来设了阻隔声音的结界。偏殿等候的几人面色各异,贺凉水还算镇定,如果子车良当真不肯放二宝三宝,那他只能动手抢了。
而楚孤逸必会帮他。
林松烟就是料到这点,才会与子车良单独谈话。想必还有转圜余地,他此举便是卖楚孤逸一个人情,挽回自己的形象。
终于,二人自内殿出来,众人站起,等候最终宣判。
子车良视线扫过贺凉水,不动声色道:“本座可以放了那两个小魔修。”
虽不知林松烟是如何说服子车良,但能保下二宝三宝就成。贺凉水合扇行礼:“多谢子车掌门宽宏大量。”
子车良的眼睛紧盯楚孤逸,“小楚,你可满意?”
楚孤逸与贺凉水一道拱手行礼:“多谢子车掌门。”
“叫什么掌门,像小时候那样叫叔叔就好。”
“……多谢子车叔叔。”
子车良颔首微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反而有种隐隐的忧虑。
安俊酸得不行,却不敢造次,干巴巴问:“师父,六星阵怎么办?加上那两个小魔修,正好六个,如此除魔大会便举办不了了。”
子车良道:“枉你身为南斗首座弟子,连这点决断都没有?”
“……”安俊只得说,“弟子这就让师弟师妹们散了,择日再办除魔大会。”
子车良:“去吧,再带这位贺公子去领人。”
贺凉水谦谦告退。
子车良又道:“小楚,你留下。”
楚孤逸脚步一顿,道:“我去看看那两位小友,随后必向子车叔叔致谢。”语罢与贺凉水一道走了出去。
柏灵儿柳画鸢邓阳跟着撤退。
林松烟驻足殿内,望着这一伙人影消失门外,一瞥子车良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风雨欲来了。
“小楚竟被迷惑至此。”子车良肃声道。
林松烟道:“这位贺公子心计极深,还望掌门沉住气,静待良机。”
……
安俊露面,殿外的弟子们齐刷刷安静下来,安俊找回自己的场子,清清嗓子扬声道:“众弟子听令!”
众人竖起耳朵,屏气凝神。
“——都散了。”
“??”
议论声陡然沸沸扬扬,问东问西,安俊道:“除魔大会下次举办,没有为什么,都散了,谁敢问罚俸一年。”
“……”
安俊带着贺凉水等人前往南斗天牢。
天牢位于南斗最高的三秋峰上,此峰孤绝于其他山峰,四周布满法阵陷阱,唯有一条铁索通向峰顶天牢。
安俊道:“御剑必须贴着这条铁索,否则掉下去概不负责。”
楚孤逸对柳画鸢等人道:“我与贺先生去即可,你们在此等候。”
柳画鸢巴不得呢,南斗哪里都灯火通明,唯有这三秋峰周围阴森昏暗,浓雾弥漫,不知潜藏多少危险,她才不要冒险。
贺凉水踏上楚孤逸飞剑,随在安俊后头,沿着铁索徐徐升高,破开一层又一层雾气,登上峰顶。
随着往上,空气愈发寒冷,到了峰顶,贺凉水竟发现头发丝结了霜,呵出的气变成了白色。
安俊施个法术,点燃周围的石灯,道:“这三秋峰是南斗最高峰,算不得奇寒,但在南疆已是拔尖儿了。”
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所以这三秋,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三秋,而是三个秋天加起来的冷?”
安俊:“……”这样独特的见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楚孤逸从乾坤袋掏出一件披风为贺凉水披上,贺凉水却道:“也不知那两个小傻子冻成什么样了。”
安俊撇撇嘴,带他们前往天牢。
贺凉水发现,这天牢竟无人把守,想来南斗对于这三秋峰的天牢相当自信。
说是天牢,其实相当于自然形成的溶洞,稍加挖掘布置,以百炼玄铁为牢笼,佐以法阵结界,镇压魔修。
一进洞,贺凉水便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有个魔修不耐烦地骂:“你们有完没完?都哭了一整天了,跟个娘们似的。”
“娘们怎么了?”贺凉水路过那铁笼,“你这是歧视女性,难道你不是娘生的?”
那魔修一身黑衣,五官普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地剪了刺猬头,鬓角两条横杠,皮肤苍白,下唇戴着黑色唇钉,乍一看,像个酷炫的流浪歌手。
贺凉水刹那间怀疑又遇到了“老乡”,但在对上那魔修邪气的眼睛时,确认了,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魔修。
安俊踢了一脚铁笼,“给我老实点!”
魔修不搭理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贺凉水。
楚孤逸不动声色挡住贺凉水,冷冷一瞥那魔修。那魔修反倒一怔,眼瞳深处跳起兴奋的光芒。
“先生?楚孤逸!”二宝三宝听到贺凉水的声音,鹅似的把脖子伸出牢笼,眼泪汪汪流鼻涕,“先生~”
贺凉水又心酸又好笑:“别哭了,这就带你们出去。”
安俊用专用钥匙打开施加层层禁制的牢笼,带他们出去。那魔修一直看着楚孤逸消失,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一条小蛇从他后领钻出,魔修用手指戳了戳:“宝贝,你也认出来了对不对?”
让贺凉水意外的是,二宝三宝居然十分抗冻,比他身体还好。寒风呼呼的,两人一个喷嚏没打。
唯一的解释是,两人平时好东西吃多了。
接到人,子车良并不留客,他身边的小道童前来道:“掌门让我来送贺公子与这两位小友下山。”
又道:“楚公子,掌门有请。”
楚孤逸犹疑。
林松烟在这里,贺凉水怎放心让这对师兄弟“独处”,二宝三宝的安全又是个问题。不是他小人之心,他实在担心子车良会不会先礼后兵,派人半路截胡,秘密处死二宝三宝。
楚孤逸与贺凉水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楚孤逸道:“邓阳,你先护送二宝三宝下山。”
邓阳道:“交给我吧。”
柏灵儿也道:“我与你们一起,柳妹妹,你也一起吧?”
柳画鸢脑袋瓜还算灵光,点点头,“好。”
贺凉水与楚孤逸一起留下来,对此,子车良面上无所表示,但给二人安排好住处,就把楚孤逸叫走,整整一夜没让楚孤逸回来……
贺凉水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等啊等,咚的一声,磕在桌上,醒了。他捂着脑门,赶紧摸摸面具,还好没坏。
日出东方,百鸟啼鸣,已经清晨。他抬手挡了挡射进窗户的阳光,问站在笔架上的肥啾:“楚孤逸还没回来?”
肥啾打着盹儿,迷迷糊糊回答:“他要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抱到床上,这样那样……”
“……”贺凉水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肥啾毛茸茸的小胸脯。
肥啾啪叽摔在砚台里,好在里面无墨,没让它变成黑炭啾。它愤愤地爬起来:“你要是担心,可以去找他。”
贺凉水不答反问:“你说,子车良跟楚孤逸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一聊就是一夜?”
“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在下棋就是喝茶,难不成你还怀疑子车良会对楚孤逸不轨?”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不指望这只满脑子黄色的肥啾会给出什么正经答案了。他随手关上窗户,屋里还是有阳光。他重复打开窗户,关上窗户,那光竟毫无变化。
“啾!”肥啾扑腾翅膀,“快看你头顶!”
贺凉水抬头看去,原来是他的万人迷光环在发光,“你有没有觉得这光环变黄了?”
是变黄了,发出的光也是黄色的。
肥啾:“叮,恭喜宿主,万人迷光环升级啦!”
“升级?”
“据统计,你已经迷倒了一万个人,满足升级条件,所以现在是升级版万人迷光环。”
贺凉水来了兴趣:“这个升级版有什么用?”
肥啾查询资料,说:“升级版修复了一些低级bug,比如初级版万人迷光环的时候,任何路人炮灰都会想对你嘿嘿嘿,升级之后不会再如此,路人炮灰只会对你有好感。”
这对于贺凉水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喜事了,感动道:“你们系统总算干了件人事。”
“……”肥啾又说,“同时,升级版万人迷光环会加强一些配角对你的爱意值,精选优质股,让你更加迷人~”
贺凉水没了笑意:“我怎么觉得还是有坑呢?”
但比起之前的“万人骑光环”,升级版听起来已经人性化多了。贺凉水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这一圈黄的光环照在头上,总觉得比白色光环还要显目,不对劲。
此处名为霁月楼,楚孤逸每次来南斗,都会被安排在此处暂歇,此次也不例外。
楚孤逸踏进楼里,刚要循着楼梯往上,瞥到窗边的贺凉水,“贺先生,你一夜没睡?”
书房在一楼,卧房在二楼。
贺凉水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放下镜子,“可算回来了。你才是,什么话需要说一夜?”
“没说什么。”楚孤逸道,“下了一夜棋。”
还真给肥啾蒙对了。
不过想来除了下棋喝茶,探讨修仙学术,一个长辈,一个晚辈,俩大老爷们对坐一夜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凉水想,还好我与弟弟年龄差不大,没有代沟。
“贺先生,你头上这个环,颜色变了。”楚孤逸道。
“对啊,说明我的幻术加强了。”
“加强?”
贺凉水摸了摸头上看得见摸不着的环,“具体还没实验过。”
正说着,就有现成的小白鼠来当实验对象。
安俊就像进自家,门不敲一脚踏入,鼻孔朝天对着楚孤逸:“师父让我来这里取一本书,别挡道——”眼一斜,看到了贺凉水。
楚孤逸问:“什么书?这里的书我都看过。”
安俊直勾勾地望着贺凉水,移不开眼睛,越看越心动,越看越脸红,越看越黄。
贺凉水展开扇子:“楚孤逸快来保护我!”
楚孤逸这才想起万人迷光环的特性,挡在安俊面前,“安公子,只要你坚定心性,便可抵挡贺先生的幻术。作为南斗首座弟子,我相信你不想丢脸——”
安俊充耳不闻,喃喃道:“贺公子,你……好美。”
贺凉水:“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
然后安俊当场石更了。
贺凉水:“……”
楚孤逸:“……”
安俊犹自没有发觉,面红耳赤表白:“贺公子,我现在心跳得好快,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贺凉水:“呃,安公子,你冷静点……”
正当此时,一名师妹在门口羞涩问:“请问楚公子在吗?”
安俊侧身看去。
“安师兄?”那名师妹本就低着脑袋,目光下移,恰巧看到安俊的石更处,“……”
啪的一声,安俊脸上多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流氓!!!”师妹哭着跑走。
安俊:“……”
贺凉水:造孽啊,万人迷光环又害了一个纯情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将暝,把他阉了。()
安俊:=_=
第087章小楼
安俊挨了那一巴掌之后,贺凉水头上的升级版万人迷光环倏然消失。
及至赏安俊巴掌的师妹丽影消失,他顶着火辣辣的脸颊转过头,茫然地望着楚贺二人。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安俊忽然瞪直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他的巴掌印左右对称了。
“操!操!!”安俊面红耳赤捂住下面,“贺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可怜的孩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怎么会向一个男人……贺公子对不起!我、我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安俊狼狈奔逃。
贺凉水大惊:“他不是要寻死吧?快拦住他!”
楚孤逸道:“他不敢死的。”
“万一呢?”
“真正决定去死的人不会喊出来。他再如何也是南斗首座弟子,安王世子,如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杀,只会贻笑大方。”
贺凉水叹道:“碰上我,他真是倒霉。”
楚孤逸不以为意:“他最多跳个楼,不知道会不会把命根子摔断。”
“……”贺凉水问,“我怎么感觉你在说风凉话?”
楚孤逸一本正经:“他居然在贺先生面前那般猥琐,难道不应该把命根子摔断?”
贺凉水好笑道:“照这样说,第一个跟我摩擦起火的人,不就是你。”
楚孤逸一点即通“摩擦起火”的意思,讷讷好一阵,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贺先生……碰了我。”
说着,耳廓都红了。
贺凉水怔怔地望着楚孤逸的反应,心脏砰砰跳起来,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算是一只鸟,也要被两人之间的粉红气氛熏死了,扑棱从他们中间飞了出去,留下一句:“狗男男。”
贺凉水:“……”
两人在楼里休息了会儿,贺凉水没话找话:“子车掌门对你挺不错的。”
楚孤逸嗯了声,“他明日开始斋戒。”
“斋戒?”贺凉水奇怪道,“难道他还没有辟谷?”
“自然辟谷了。”楚孤逸解释,“修士辟谷之后,并非什么都不吃,每日仍会食用灵果、丹药、茶水之类。修士的斋戒就是断绝一切食物,锻炼修为耐力。”
“简单来说就是,不吃不喝?”
“可以这么说。”
“我看你平时也不吃不喝的,岂不是每天都在斋戒?”
楚孤逸轻笑:“并非如此,我是三天一小戒。自从遇到贺先生,我的斋戒就不太规律了。”
因为贺凉水总是随时随地劝楚孤逸吃东西。
贺凉水恼道:“你不早说。算了,我以后不管你吃什么了。”
楚孤逸一怔,道:“我并非指责贺先生,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只要是贺先生让我吃的,哪怕毒药我也吃。”
“呸呸呸,我为什么让你吃毒药?”贺凉水没好气,“以后我记着你斋戒的日子便是。”
有的修士每年定期斋戒一月,而楚孤逸三天两头斋戒,也怪不得是男主,修为比一般门派掌门还要高深。
两人又说了几句,喝杯茶,“贵客”登门。贺凉水拿眼一瞄,没有急着起身。
楚孤逸站起来:“林师兄。”
林松烟轻蔑一瞥贺凉水,对楚孤逸笑道:“我刚从子车掌门那里过来,听闻昨夜师弟与子车掌门下了一宿棋?”
“是。”
“师弟的棋,我是很久没有领教了。”
“‘领教’谈不上,若说琴棋书画四艺,在青霄,没人比得过师兄你。”
林松烟莞尔,打量这霁月楼,“师弟可知,这霁月楼原是何人所有?”
楚孤逸道:“不知。想来是位前辈高人。”
“何以见得?”
贺凉水摇扇,“很简单嘛,这么多书,还有那些兵器谱,法阵图,放哪儿都是高人。”
林松烟继续自己的话:“子车掌门让师弟住这里,必有深意。”
贺凉水:“不能光明正大地教楚孤逸,只好让他住在书堆里自学咯。”
“……”林松烟皮笑肉不笑,“贺公子,我在跟我师弟说话。”
贺凉水回以微笑:“不好意思,我在自说自话,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如何当做没听到?”
“是啊,这里就我们三人,如何当做没听到?”
二人同时摇起扇子,谁都看不上谁。
楚孤逸夹在中间,道:“说到书,安俊说他来帮子车掌门拿书,现在也没来。”
准确地说,是来了之后书没拿就跑了。
林松烟道:“这倒是奇事一桩,一炷香前,安俊从广阳大殿屋顶跳了下来,把腿摔折了。”
贺凉水惊讶:“真寻死了??”
“这点高度摔不死。贺公子知晓缘由?”
楚孤逸却问:“他摔折了哪条腿?”
林松烟道:“好像是左腿。”
“真可惜。”
“?”
贺凉水知道他在可惜安俊摔折的,不是第三条腿。
林松烟又道:“后来有个师妹去看他,说原谅他了。”
贺凉水觉得自己应该去瞅瞅这倒霉的安俊。
林松烟终于切入正题:“师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那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安俊。”贺凉水施施然出门。
“贺先生……”
贺凉水头也不回挥挥扇子:“待会儿就回。”
楚孤逸又不是他腰带,总不能时时拴在腰上,控制欲太强只会招人嫌,就像林松烟。
可惜这个道理,林松烟明白得太晚,还不一定全然理解。
贺凉水一路走去,风度翩翩佳公子,南斗弟子们很乐意为他带路。
安俊的住所就像他本人,充满了土豪风格,一应物件镶金带银,审美堪忧。弟子带贺凉水到门口,就不愿进去了。
贺凉水道了谢,悠哉悠哉进了里间,安俊正吊着一条腿,在床上两眼发直怀疑人生。
“安俊。”
“谁都不见,出去……”安俊扭头看去,唰的一下面庞通红,“贺、贺公子……”
贺凉水一口气说完:“你别怕,我不是来责怪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你的错。其实你是不小心中了我的幻术,那不是你本意,你不必想不开。不信你问问邓阳,他曾遭遇跟你一模一样的事,也从屋顶跳了下来。”
“……”安俊一脸痴呆状消化贺凉水的话,“不是我的错?”
“绝对不是。”
“可是我对你……”
“那是幻觉,不是你本意。你现在面对我,还会心脏乱跳吗?”
安俊点头,“会,跳得特别快。”
“那是你的羞耻心在作怪。说明你是个知廉耻、讲道德的好孩子,你的心并不是为我而跳动,而是为你自己。”
安俊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当然。”贺凉水肯定道。
安俊直勾勾地望着贺凉水,眼底泛起感激泪光,“贺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贺凉水展扇一笑:“我一直都个好人。”
安抚完纯情少年,贺凉水深藏功与名离开,没发现在偏僻一角,有道身影眼色阴沉地望着他。
子车良握碎本打算送给徒弟的丹药瓶——幻术?这个贺凉水果然如林松烟所言,是个会惑人心智的魔修。
心病还须心药医,安俊当天下午就伤愈,活蹦乱跳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底下弟子也都识相地装聋作哑。
只是偶尔,安俊想到贺凉水时,还会恍惚,心头热乎,他摸着自己心窝子,喃喃自语:“贺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啊秋~”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翻个身继续午睡,“谁想我呢……”
二楼四面通透,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楚孤逸穿过光线,观察贺凉水睡容。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及白玉面具时却又收回。
此处床榻狭窄,平躺只够睡一人,但侧躺的话勉强能挤两个大男人。楚孤逸推着贺凉水的肩,将他姿势改为侧躺,朝里面,自己小心翼翼躺上去,将贺凉水抱个满怀。
贺凉水不舒服地动了动,伸展不开手脚,两人越发挤成一团。
楚孤逸的生理现象又来了。
贺凉水迷迷糊糊往后摸,“什么东西……拿开。”
楚孤逸没动。
贺凉水拿了半晌也没拿开,放弃了,手忘了收回来。
楚孤逸就这么一直没动,如同成了一座雕像。
肥啾享受了一圈南斗女弟子的温柔乡,终于舍得回来,一飞进窗户就看到一团双人马赛克,吱哇乱叫:“你们又干嘛了?!”
贺凉水一个激灵坐起来,楚孤逸咕咚掉下床,贺凉水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楚孤逸用宽大衣摆遮住不和谐处,淡然道:“没什么。”
“你怎么坐地上?”
“贺先生掉下来的时候我便可以接住。”
“……”
楚孤逸道:“小啾,你吵醒贺先生,往后十天没有灵谷吃。”
肥啾傻眼,它后悔,就不该大惊小怪的,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这次一定要投诉,不就两人睡在一起,都穿着衣服,凭什么给它打马赛克??
贺凉水在床上找了找,“奇怪,睡觉的时候好像有一根棍子戳我,我抓到了啊,怎么没了?”
肥啾:“……”啊哔,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到了晚间,子车良又把楚孤逸喊去下棋。
贺凉水无法理解,这子车良大晚上的不睡觉,拉着楚孤逸下棋,怎么不跟林松烟下?
楚孤逸走之前道:“贺先生,你先睡,别等我。”
“嗯。”贺凉水想着,反正明天就走了,就再忍一晚。
肥啾长吁短叹:“独守空房,何等凄凉~”
贺凉水:“……滚一边去。”
古人的书催眠效果显著,贺凉水看了两页,眼就睁不开了,吹了蜡烛,上床歇息。
至半夜,他凭着一种生物直觉惊醒。
楼下有声音——脚步与翻找东西的杂乱声响。
难道是楚孤逸回来了?
不对,楚孤逸就算找东西,也不会这么不成章法,何况是在他人的房子里,翻找他人物品。
楚孤逸绝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小偷?
居然敢偷到南斗来,这小偷胆子够大,又或者是内贼?
贺凉水轻手轻脚下床,猫一般走到楼梯口,往下瞧去。
黑色的影子,一手握着一颗夜明珠照明,翻箱倒柜,动作很急。一会儿敲墙寻找机关,一会儿弹木盒看有无夹层,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摸索,大约是在确认有没有地下室。
贺凉水于昏暗中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人身形样貌,刺猬头……
操,这贼不就是那个被关押在三秋峰天牢的魔修!
怎么逃出来的?竟然没有惊动南斗弟子?
贺凉水不由得屏住呼吸,缓缓退回去。
那魔修在一楼一无所获,目光投向二楼。
贺凉水目光投向窗户,思考跳窗逃跑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我爱大床!
楚孤逸:小床挺好的,适合摩擦摩擦。
第088章凤凰
跳窗逃走,贺凉水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恐怕刚跳出窗户,就会被那刺猬头魔修察觉,一掌拍死。
脚步声逼近,贺凉水心头悬了起来,肥啾倒挂在窗口,像只蝙蝠,发出啾啾鸟啼。
刺猬头魔修脚步一顿,耳朵动了动,辨认鸟啼真伪。
这空当,贺凉水腰一弯,钻进床底躺平,手中捏着扇子,如果这样还是被那魔修发现,只能狂风伺候,再跳窗逃了。
刺猬头上了楼,拿夜明珠照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唯有靠窗的单人小床乱了些,他试了试被褥,是冷的。
贺凉水庆幸他发现魔修早,这会儿被子已经凉了。
刺猬头放下心来,事不宜迟,他在楼下如何翻箱倒柜的,到了此处如数复制一遍。刺猬头敲地板的时候,贺凉水的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
好在夜明珠照明有限,光晕在贺凉水胳膊五厘米处晃了一圈,便移到了别处。
刺猬头找了好一阵,似乎仍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眉眼难掩烦躁,后颈钻出一条小蛇来,他对那小蛇说:“宝贝,去犄角旮旯找找。”
贺凉水:“?!”
那小蛇手指粗细,在箱柜缝隙间游走自如,俄而沿着墙角,眼看就要游到床腿,贺凉水头皮发麻,不停地噘嘴龇牙,试图用表情恐吓那小蛇。
那小蛇吐出细细的蛇信子,发出“嘶嘶”之音,刺猬头魔修问:“宝贝,你发现什么了吗?”
“……”
肥啾:“啾啾啾~!”
小蛇被转移注意力,朝窗户爬去,这时只听外面跑过杂沓的脚步声,南斗警钟长鸣三声,有弟子喊道:“这边找找!”
贺凉水立时明白,南斗弟子应该是发现这刺猬头魔修从天牢逃了。
“宝贝。”刺猬头魔修低低唤了一声,待小蛇回到身上,他一脚踩上床铺,自窗口探查外面情况。肥啾吓得扑棱翅膀飞到别处。
等了片刻,待南斗弟子巡查而过,刺猬头魔修飞身下楼,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床底下,贺凉水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刚要爬出来,忽然,用力支撑的手肘陷进年久失修的地板,硌得生疼。
什么东西这么硬?
贺凉水把手伸进去摸索,摸到一块恰能放进掌心的玉牌。
灰头土脸从床底出来,贺凉水就在地上坐了片刻,燃起蜡烛,将玉牌对准烛火。
这玉牌通体雪白,正面雕刻一只凤凰,背面刻着几行贺凉水看不懂的文字,他本能觉得不简单,应该给楚孤逸看看。
将玉牌收进怀里,贺凉水披上披风走出霁月楼,去寻楚孤逸。
肥啾落到贺凉水肩上,“这南斗不行啊,连个魔修都关不住。”
夜深露凉,贺凉水语气更凉:“我看这个刺猬头根本就是故意被抓住,混进来偷东西的。”
“偷东西不去南斗藏宝阁,跑霁月楼偷,这魔修脑子有坑?”
贺凉水思忖,“也许他认为他需要的东西,在霁月楼的可能性更大。”
“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贺凉水脚下一顿,摸了摸怀里的玉牌,“不会那么巧吧?”
一路走去,灯火辉煌,南斗弟子几乎全体出动,搜查魔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遥遥听见安俊的声音:“众弟子分头寻找,绝不能让那魔修出南斗!守界弟子务必守住金刚大结界!”
“是!”众弟子震声回答。
贺凉水循声而去,“安俊。”
安俊一见贺凉水,万人光环后遗症发作,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贺、贺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找楚孤逸。”
说到楚孤逸,安俊语气发酸:“他肯定又被师父叫去广阳殿下棋了。”
“行吧,你忙。”
“贺公子!”
“嗯?”贺凉水回头。
长明灯照耀,眼前白衣雪袍男子如若琼枝玉树,安俊磕巴道:“魔修从天牢跑、跑出来了,你小心点……”
“好。”贺凉水笑了笑。
安俊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背影,直到师弟唤他一声,方才回神办正事。
贺凉水知道广阳殿的方向,以为不难找,不料越走越偏僻,灯也少了。他张望一圈,大山头小山头都差不多,建筑也差不多。
“小啾,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肥啾:“是你迷路,不是我迷路。”
“那你给我带路。”
“现在想起我的好处了,前往往左,第三个建筑往右——”
突然,一道影子在飞檐翘角上掠过。
一人一鸟噤声。
贺凉水问:“看清是谁了吗?”
肥啾:“那么有个性的刺猬头,眼瞎才看不清。”
“……还走吗?”
“我可以飞。”
贺凉水道:“按理说,我一个大魔,应该也能飞。”
“那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贺凉水提起一口真气,张开手臂往前跑,把自己想象成绝顶高手,往上一跳——哗啦啦,披风鼓足了风,让他如同一只风筝,乘风而行!
“诶?”贺凉水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一试,居然真的飞起来了,“我操?!”
他往下一看,已经离地十几米。
肥啾与他齐飞:“贺凉水你好牛[哔——]啊!”
贺凉水第一次体验独自飞翔,因为太过震惊,只坚持了不到五秒,扑通摔在地上。
肥啾:“……”
贺凉水竟然不觉得疼,兴奋地爬起来,“这次,我要飞得更高。”
肥啾:“小心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贺凉水哪里肯听,只要学会飞翔,御剑还远吗?拳打脚踢这个世界还远吗?称霸三界还远吗?不远了。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贺凉水充满了信心。
他张开手臂,迎接新的挑战——拔腿往前冲,飞!
贺凉水再次飞了起来,这次,他镇定多了,会用手臂控制飞行的方向。当他飞过屋顶,将要降落时,脚尖便在屋顶脊梁上一蹬,又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太好玩,贺凉水不由得哈哈大笑:“我会飞啦!”
肥啾:“你悠着点!”
贺凉水此时的心情,完全就是第一次学会走路的宝宝,他不但要飞,还要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飞翔,建筑群成了他脚下的玩具,南斗成了他的游乐园。
在这个游乐园里,贺凉水自由翱翔,忘记所有,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
看到御剑的南斗弟子,他就说:“hello!你们好啊!”
看到地面上的弟子,他就说:“goodnight晚安!”
南斗众弟子:“……”
安俊蓦然抬头,及至贺凉水飞远,才想起来喊道:“贺公子,你不是去找楚孤逸吗?”
贺凉水早就把所有人忘到九霄云外,他觉得今晚的风是如此舒服,月亮是如此的圆,一切都美极了。
最美的,当然是学会飞翔的自己。
事实证明,得意忘形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当贺凉水发现脚下已无人迹,唯余茂林幽深时,已经晚了。
特别是,在茂林之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两道人影,其中一道正是刺猬头魔修。
只要贺凉水飞过去,就会被发现。
在空中急刹车,不是一件容易事,贺凉水一口真气没提上来,手忙脚乱摔了下去。
林中空地上,刺猬头警觉抬头,夜幕靛蓝,圆月当空,仿佛并无异常。
一棵百来米高的参天大树上,贺凉水挂在顶端树杈上,宛如一条咸鱼。
他清醒了,征服什么世界,就挂这儿吧,挺好的,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肥啾故作老气横秋:“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
贺凉水不动也不下去,侧耳聆听下面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看来吃了化虚丹后,他不但修复了心脉丹田,感官也变得敏锐起来。
刺猬头魔修道:“我在霁月楼里捣腾了一遍,没找到凤凰令。”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披风的老者,叹道:“如果这里也没有,当真不知去何处找了。”
“要不你在青霄再找找。”
“如果在青霄,我早就找到了。我连徐平宽的亵裤都翻了好几遍。”
“……”刺猬头魔修嘴角一抽,“朱长老,你没必要这么拼吧?”
“怎么没必要?凤凰令乃是我天水宗圣物,待少主归来,必定要用。如是没有这凤凰令,如何服众?”
青霄,朱长老?贺凉水一惊,树杈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咔嚓断裂——
“何人在上面?!”朱长老厉声喝道,语罢一道魔气发射出去,如同利剑削枝砍叶,如果不是贺凉水运气好,被树枝弹到另一边,指不定已经身首异处。
月华如水,照耀参天大树,贺凉水侧躺在粗壮的树杈间,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朱长老:“好厉害的身法。”
贺凉水:“……”我不是,我没有,真的纯属意外才能躲过您老人家的杀气。
看来上天都要他装个逼。
刺猬头眯起眼睛,冷笑道:“是你?来送死的?”
贺凉水:“我就来赏个月,你们聊你们的。”
“你下来,我们过过招。”
“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我偏不下去。”
刺猬头杀气腾腾,“好,我上去——”
“罢了。”朱长老忽然道,“贺公子,你走吧。”
刺猬头:“??”
朱长老在刺猬头耳边说了一句,刺猬头不可置信道:“当真?”
“千真万确。”朱长老点头。
刺猬头看向贺凉水的眼神变了,打个比喻就是,茅坑里的石头,突然在他眼前变成了宝石。
朱长老高声喊道:“贺公子,你可以走了。”
贺凉水也想走,但他走不了,提不起真气,百米高的树也下不来,他故作淡然,“我再赏会儿月,你们快走吧。南斗弟子正在四处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找到这边。”
朱长老道:“多谢提醒。”
刺猬头面色复杂地深深一瞥树上的贺凉水,随即与朱长老一同消失在密林深处。
贺凉水维持仙气飘飘的姿势,望着天上浑圆的月亮,隔着一层金刚大结界,还是那么漂亮,他微微一笑:“今夜,我人品爆发啊。”
肥啾凉凉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去吧。”
“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哦。”
“……”
肥啾陪他一起赏月。
“……”贺凉水忍无可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喊楚孤逸接我!”
肥啾发出啾啾啾的嘲笑,扑棱翅膀飞去找楚孤逸。
不多时,南斗弟子果然寻来,看到躺在树上的贺凉水。贺凉水为他们指路:“我赏月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道影子往那边去了。”
“多谢贺公子。”众弟子御剑飞走,赞叹道,“贺公子真是一位高雅的人,这么晚还出来赏月。”
高雅的贺凉水,继续挂在树上,默默翻个身,抱住树杈哀嚎:“弟弟你快来啊,我再也不要独自飞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人生就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啊。
楚孤逸:我们双飞,啥事没有。
第089章书信
贺凉水没有等太久,楚孤逸跟着肥啾御剑飞来,落在空地上,问:“贺先生在何处?”
肥啾:“抬头看。”
楚孤逸抬头望去,当空明月,大树参天,百米之高的树杈上,坐着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看上去挺悠闲。
肥啾找到楚孤逸后的原话是“贺凉水让你去接他”,楚孤逸二话不说撂下与子车良的棋局——因魔修逃出天牢,子车良也已无心下棋——飞到此处,未曾想贺凉水竟在巨树之上。他仰头问:“贺先生,你在树上做什么?”
贺凉水心里有了底气,笑道:“赏月。弟弟你也上来。”
楚孤逸足尖一点,飞了上去,与贺凉水坐在一处。
贺凉水指着月亮,“你看,像不像一块月饼?”
楚孤逸问:“贺先生,你饿了?”
贺凉水顺其自然挽住楚孤逸胳膊,这样就算掉下去,也有楚孤逸拉他一把,“不饿,弟弟秀色可餐,我已经饱了。”
“……”
两人双双望着月亮,就像一对流落天涯的恋人,直到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
楚孤逸道:“贺先生回去吧,夜里露水湿重,别病着了。”
贺凉水点头,踏上楚孤逸飞剑,回了霁月楼。南斗弟子仍在四处搜查魔修,安俊手持辟邪罗盘,冲进小楼:“这里有魔修的气息!”
贺凉水不慌不忙:“当然有了,看这里乱成什么样了,就是那魔修弄成这样的。”
安俊讶异:“何时发生的事?”
“就……我今晚碰到你之前。”
“贺公子有无受伤?”安俊连忙问。
贺凉水道:“没有。”
“没有就好。”安俊松口气,“那这里……我派人来整理一下。”
“不必。”楚孤逸冷冷道,“我来整理。安公子找魔修要紧。”
安俊确实在这里耽误不得,领着弟子前往别处查探。
“贺先生。”楚孤逸面色肃然,“你为何不对我说?”
“我正要说呢。”贺凉水关上小楼门,压低声音,“那个刺猬头魔修,不简单。”
楚孤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怎么不简单?连贺先生都没打过就跑了。”
贺凉水羞惭:“我们根本没打。”
“没打?”
“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我躲床底了。”
“……”楚孤逸尬夸,“贺先生很理智,很聪明,很……”
“行了。”贺凉水帮着收拾整理,“我在别人面前装逼也就罢了,在你面前没必要。”
楚孤逸弯起唇角,他在贺先生心里果然是特别的。
贺凉水捡地上掉了一地的书,一本一本摞起来,“你绝对想不到,那个刺猬头魔修在找什么。”
“贺先生知道?”
贺凉水掏出怀里的玉牌,“他肯定在找这个。”
楚孤逸接过玉牌,“一块玉,有何用?”
“看到上面雕刻的那只凤凰了吗?听说好像叫凤凰令,天水宗的圣物。”
“天水宗?”楚孤逸思忖,“炼魔境四大魔宗,百来个小宗门,我从未听过天水宗。”
贺凉水道:“你没听过的事还多着呢。比如你们青霄派的朱长老,也是天水宗的长老。”
楚孤逸愕然,“贺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我也难以置信。”贺凉水叹道。
楚孤逸眉宇深锁,“朱长老一直待我不薄,他若是魔修,如何能隐藏这么多年?”
“活到他这种岁数的魔修,离成精不远了,一定有他的独门绝技。”贺凉水脑洞大开,“比如,每天沾染修士的气息,穿你师父的亵裤?”
“??”楚孤逸被雷到了,“贺先生的意思,朱长老与我师父……有染?”
贺凉水安静了会儿,哈哈大笑,捧着肚子眼泪都快掉出来:“真应该让邓阳听听,明早你师父与朱长老的绯闻就会传遍各大仙门。”
楚孤逸意识到自己所言太过离谱,由着贺凉水笑话,反正不是笑他。
待贺凉水笑够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撑着书案缓口气,“反正我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跟你说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决断。”
楚孤逸诚实道:“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朱长老一直比徐平宽对他还要宽仁慈祥,就算知道朱长老是魔修,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有一点,就是朱长老潜伏青霄的目的,当真只是寻找凤凰令那么简单?
这个凤凰令,又为何会在南斗?
有太多的谜团。楚孤逸摸着玉牌,拿不准主意。
贺凉水道:“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这小楼拾掇干净,明天我们走了,别落人口舌。”
这玉牌放在楚孤逸身上,明显比放在贺凉水身上要安全得多,也危险得很,楚孤逸将其收进乾坤袋,以后再做打算。
地上基本收拾干净,贺凉水在塞一本书的时候,从书架的缝隙间落下一封信,他捡起来,只见正面写着:楚修士亲启。
“楚孤逸,这是给你的吗?”贺凉水拿着信出来。
“?”楚孤逸接过信,道,“应该不是给我的,这信有些年头了。”
“那就奇怪了,这里除了你姓楚,还有谁?肯定是以前南斗哪个师妹暗恋你,偷偷塞进来的,你没看到。”
楚孤逸面色平静,摆放桌上的文房四宝,将毛笔一一挂在笔架上。
贺凉水笑道:“你不看,我看了?”
见楚孤逸确实不感兴趣,贺凉水便自己拆开。这信当真有些年头,信纸泛黄,所幸墨迹还算清晰,字体娟秀。
贺凉水读道:“见字如面。与君拜别已久,前日路过桂花藕粉小店,吃三碗,君两碗,妾一碗……”
第一句就让贺凉水笑出来:“这师妹还挺有意思,吃了三碗桂花藕粉,两碗是帮你吃的。”
楚孤逸:“……我从未吃过桂花藕粉。”
贺凉水继续读:“君若想吃,妾愿千里送桂花。然世事难料,妾与师兄即将前往百妖境,此去路途遥遥,艰险叵测,待归来,盼与君相见。勿念,瑶。”
读完,两人一阵沉默。
贺凉水问:“你说这个师妹有没有回来?”
楚孤逸拿过信纸,像是发现什么,对准火光,“这信纸,像是青霄所产。”
“青霄?”
“这信纸名为‘金鹊纸’,里面掺着金箔,对准烛火烘烤时,会散发出鹊羽烧焦的味道。”
“原来是你同门师妹写给你的,还寄到南斗来……”贺凉水说着,也觉得太牵强了些。
即便是青霄女子所写,她又怎知道楚孤逸会在这里?又何必舍近求远寄到南斗?
楚孤逸道:“只有一种可能,原本住在这霁月楼的人,也姓楚。”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若当真这么巧,子车良安排楚孤逸住在这里,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楚孤逸与霁月楼主人都姓楚,难不成有什么关系?
而这信是从青霄寄来的,子车良与徐平宽交好,两个仙门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关联当中,系着一个楚孤逸。
楚孤逸将信纸仔细叠好,塞回信封,放回原处,伫立在书架前良久。
贺凉水轻声道:“如果你想去问子车掌门的话,就去吧。”
楚孤逸转过身来,眉间隐有郁色,道:“不必了,我会自己查清。”
如果子车良想告诉他,早就说了。
仔细想来,子车良这些年对他几乎无条件的好,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前辈的态度,更像有着深层渊源。
一夜过去,魔修终是逃了。南斗北边金刚大结界缺了一个口。
广阳殿前,子车良大发雷霆,安俊与众弟子跪成一片。
“一个小小的魔修都看不住,安俊,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南斗交给你?!”
安俊双膝跪地,垂着头,沉声道:“弟子无能,还请师父责罚。”
子车良气息难定,“本座今日便要斋戒闭关,结果给我出了这档子事,传扬出去,南斗颜面何存?安俊,你身为首徒,责任重大,领鞭二十,可有异议?”
“弟子愿受罚。”安俊磕头。
贺凉水看不过去,“子车掌门,虽说这是南斗的家务事,我还是要多嘴一句,那魔修狡猾,极有可能是佯装被捕,并非弟子看守不力,而是早有图谋。”
子车良冷声道:“贺公子也说了是我南斗家务事,就不必过问了。”
贺凉水还要为安俊辩解几句,被楚孤逸捉住手腕,悄声道:“南斗在人间产业还要靠安王府,安俊的二十鞭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动真格。”
贺凉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安俊目光盈盈一瞥贺凉水,心内感激,子车良罚他,不管轻重,向来无人敢替他求情,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求情。
楚孤逸朝子车良拱手一礼,道:“子车掌门,晚辈就此别过。”
子车良亦知他是来道别的,并不挽留,只深深地望着,觑一眼贺凉水,道:“小楚,修道者,行得正坐得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切勿误入歧途。”
“晚辈谨记。”楚孤逸语罢,与贺凉水一道御剑而去。
安俊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消失在天际。
“安俊,你们都退下吧。”子车良道。
安俊这才收回目光,告退自去领罚。
殿前弟子散尽,子车良独立秋风,遥望远方,眉间似有千万重阴影。
林松烟摇着绿扇出来,“子车掌门,我也就此别过了。”
“……徐平宽为何能容忍楚孤逸与一个魔修走得那般近?”子车良忽然问。
林松烟道:“我师父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比你更嫉恶如仇,他都能‘忍’,你又为何不能?万望子车掌门沉住气,现在并非最佳时机,师弟陷得太深了,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与理由,才能让他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若非为了小楚,我如何能容一个魔修在我南斗放肆!”
“没错,我们都是为了楚孤逸。”林松烟目光渐渐变得迷蒙,“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不择手段。可是,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必须纠正过来……”
“林公子?”子车良心头一惊,为何会觉得林松烟变了一个人?
林松烟蓦然回神,眼睛紧紧盯着子车良,道:“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子车良顿时像被摄取了魂魄,机械回答:“是。”
“子车掌门,告辞。”
直到林松烟走出很远,子车良骤然回魂,“……奇怪,我刚刚走神了?”
……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苍穹一碧如洗,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御剑云间。
“再高点!再高点!”贺凉水在楚孤逸身后叫道,冷风灌进口中,呛了一个喷嚏,喷在楚孤逸颈侧。
楚孤逸无奈道:“已经很高了,贺先生你不是怕高?”
贺凉水抱着楚孤逸腰,“有你在,飞多高我都不怕!看前面那朵云,好大好白,像不像一个包子?我们穿过去!”
楚孤逸载着贺凉水穿进云团,不料那云里竟藏着闪电,三只导电体外加一把剑一进去,就被噼里啪啦劈了个外焦里嫩,肥啾直接变成了秃啾。
贺凉水:“……”
楚孤逸:“……”
肥啾大哭:“呜哇哇!!!!”
将暝摇摇颤颤,剑上的裂痕更大了。
楚孤逸:“贺先生,我忘了一件事。”
贺凉水:“忘记问子车掌门,将暝是谁铸的?”
“是。”
“还忘记修了?”
“是。”
“所以?”
“它伤上加伤,恐怕要不行了。”
一身黑灰的贺凉水望着脚下的万丈高空,“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早知道就飞低一点了。”
将暝骤然下坠,二人的脚已经踩不住剑身。
楚孤逸干脆收起将暝,拉住贺凉水的手,在下坠中飞舞。
贺凉水望着楚孤逸被闪电劈成卷毛的头发哈哈大笑,楚孤逸亦前所未有地畅怀开笑。
二人一道落在草庐的枇杷树上作缓冲,楚孤逸再次当了贺凉水垫背,二人双双摔在地上。
正在晒太阳的柳画鸢吓了一跳,“你们谁啊?”
贺凉水风度翩翩爬起来,身上抖落黑灰无数,“你个傻丫头,我跟你爹不过是被闪电劈了,这就认不出来了?”
变成卷毛的楚孤逸相当镇定:“贺先生,我们先洗个澡吧。”
柳画鸢张着嘴,被闪电劈了?这叫“不过是”?
“先生!”二宝三宝听到声音奔出来,同时傻眼,“先生?”
贺凉水:“嗯,给我烧个洗澡水。”
“哦……”二宝鼻尖抽动,“好香啊,我闻到了烤肉味。”
三宝一指:“烤肉在那儿!”
二人捡起地上光秃秃的小鸟,“它好像没熟欸,我们再烤烤吧。”
肥啾:“呜哇哇哇~~~我不活啦!!!”
“??我怎么觉得它像先生的灵宠?”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叮,卷毛版弟弟上线,我要为他拉直。
楚孤逸:早就不直了。
第090章故地
楚孤逸本想与贺凉水共浴,奈何草庐浴桶不足以装下两个大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一人一个浴桶,一起洗。
便是如此,贺凉水还想着要不要在两人中间挂个帘子,又觉得太过刻意,遂作罢。
贺凉水三下五除二扒了身上的衣服,跳进温度刚好的热水中,背对楚孤逸。楚孤逸只能看到他的后脑与一双雪白细腻肩头,褪下衣物,进了自己的浴桶。
“贺先生。”
“嗯?”
“花瓣给我一点。”
贺凉水纳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楚孤逸洗澡要用花瓣。装花瓣的箩筐在他这边,他伸手抓了一把,撒在楚孤逸头上,笑道:“好一个美丽的男仙。”
楚孤逸跟着笑,他如愿看到贺凉水的小樱桃。他很谨慎地没有太过盯着,怕贺凉水敏感又背过身去。
贺凉水向来心宽,见楚孤逸老老实实正正经经,他便卸下心防,试图培养兄弟情。直闹到水温渐凉,才各自出浴,换上干净衣物。
贺凉水脱衣快,穿衣慢,楚孤逸得以欣赏一幅美人出浴图。
楚孤逸的头发还卷着,贺凉水让他坐在屋前的板凳上,向柏灵儿借一把剪刀,一炉炭火。
柏灵儿一大早便去了寒洞为梅夫人扎针,这会儿刚回来,听柳画鸢与两只宝叽里呱啦说了这件奇事,看到变秃的肥啾,笑个不住,再看楚孤逸的一头卷毛,更是忍俊不禁。
肥啾仍在哇哇大哭,叫着要重新投胎,在柏灵儿手心打滚。
柏灵儿好声安抚:“不用重新投胎,我这里有一种药水,只要每天给你涂点,三天之后你就能恢复原样。”
肥啾欣喜地问:“真的?”
“自然。”
“可我现在好丑,我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谁说的,你现在肉肉的,也很可爱。”
肥啾被治愈了,醉倒在柏灵儿的温柔乡里,“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主啊。”
柳画鸢吐出瓜子皮,看看柏灵儿,又望望贺凉水,比较一番,心内伤感。柏灵儿何尝不是她心目中的女主人选,可惜她再也不能将楚孤逸与柏灵儿拉郎配。
在腾蛟峰断崖,楚孤逸“玷污”贺凉水清白,楚贺cp就在柳画鸢心中定了。
柳画鸢抹一把辛酸泪,虽然她爱看晋江的耽美文,却从来不嗑真人,楚孤逸与贺凉水硬生生打破了她的世界观。
“邓阳呢?”贺凉水想起来问。
“把我们送到这里就被召回师门了。”柳画鸢抓一把瓜子,绕楚孤逸转一圈,啧啧称奇,“真是神了,闪电能劈出这么自然的卷发?说是天生的我都相信。”
楚孤逸的卷发相当自然,配合楚孤逸深邃俊美的五官,愣是给他整了一出异域风,特别是当贺凉水给他头发全都披散下来时。
柳画鸢有理由怀疑:“楚干爹,你有没有可能是混血?”
楚孤逸不置可否,他若是混血,除非他爹娘也是混血。
火炉上架着一块铁板,烧得滚烫,二宝三宝捧着宰好的鱼,“先生,你是要做铁板烤肉吗?”
贺凉水:“一边儿玩去。”说着将两片约莫一厘米厚的薄木板放在铁板上烤。
“先生,你要吃木头?”
柳画鸢就明白多了,“你是要给他烫头发?”
贺凉水笑道:“弟弟,我给你把头发拉直了哦。”
楚孤逸由着贺凉水对自己的头发剪、烫、拉,两块烤热的薄木板在他耳边咔咔咔。柳画鸢也上手帮忙,毫不夸张地说,两人差点把楚孤逸的头拽掉。
也没把头发拉直。
贺凉水:“……”
柳画鸢:“托尼老师,还来吗?”
贺凉水瞅了瞅楚孤逸被拽得发红的头皮,心疼道:“今天算了。”
楚孤逸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头发也是卷的。”
“?什么时候?”
“大概七八岁时,过了几个月,头发就变直了。”
贺凉水原以为,楚孤逸的卷毛是因为闪电,如今看来,也许闪电只是一个诱因,楚孤逸的头发本来就是可以卷的。
“难不成是隐性基因?”贺凉水端详楚孤逸浓颜系的五官,“你身上真有异域血统?”
“隐性基因?”楚孤逸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柳画鸢给出大白话解释:“意思就是说,你的祖辈当中有天生卷发的,传到你这一代已经不明显了,但在特殊条件下,偶尔会显现出来。”
“原来如此。”
卷发造型不好打理,披着比扎起来更好看。贺凉水这回真正发挥托尼老师的水平,给楚孤逸专门剪出两道长长弯弯的龙须,用耳边的头发编了六条细细的小辫子,给楚孤逸固定在后脑勺。
搭配楚孤逸那套深蓝银色暗纹的套装,效果绝了。
柳画鸢口水差点流下来,“不愧是本书颜值的天花板。”
搞完头发,楚孤逸开始做正事,将续灵草盒子交给柏灵儿,“柏姑娘看看,这灵草可是真的?”
柏灵儿细细察看,对照医书,闻了闻,欣然道:“是真的。这续灵草生于高原,极其罕见。我师父跋山涉水寻了两年也没找到,你竟这么快就找到了。”
“机缘巧合罢了。”楚孤逸思及当初与贺凉水相识的过程,不由得微笑。
柏灵儿瞧抿嘴一笑:“是不是多亏了贺公子?”
楚孤逸回神,“是多亏了贺先生,柏姑娘怎知?”
“你呀,只有在贺公子面前才会这么笑。我猜你一定是想到他了。”柏灵儿小心地藏好续灵草,择日炼制。
楚孤逸问:“我有这么明显吗?”
“就差写在脸上了。”
“那贺先生为什么看不出来?”
柏灵儿想,傻子才看不出来,贺公子那般聪慧,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还不能彻底接受,装傻罢了。
“你自己琢磨去吧。”柏灵儿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苦尽甘来,花好月圆的。”
“……”楚孤逸强行掰回正题,“返命丹何时能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