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夙:“如果言淏这么为我,我就是死了也能高兴得从坟里跳出来。”
画面太强,贺凉水憋不住一笑。但细想一下,又好像有点心酸。
小夙却无半分伤感,喃喃道:“原来如此……”
“什么?”
小夙双手一拍,“我全都想通了。”
贺凉水喜出望外:“你答应了?那快跟我走。”
小夙摇摇头,“我要站在言淏那边。”
“…………”
小夙懒骨头似的躺下,颇有咸鱼的架势,打个哈欠:“累了,睡了。你们自便。”
贺凉水怀疑,小夙的脑袋出了问题,都这样了,居然还躺得住。
“贺先生,别管他了。”楚孤逸道。
贺凉水气得不行:“小夙,你真是色迷心窍!无可救药!”
小夙摇摇手指,“我喜欢的不是言淏的外表,是他的灵魂。”
贺凉水就像在看一个为爱抛下尊严的可怜人。
小夙笑起来,眉眼间居然有种缱绻温柔的意味,“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的灵魂是特别的,是独属于我的。”
楚孤逸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能看到他的灵魂?”
小夙抬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当然,我是魂修。”
“魂修?”贺凉水惊讶,“你不是魔修??”
“算是半个魔修吧,混口饭吃嘛。”小夙轻飘飘道,“主职是魂修。”
魂修极其稀有,一般是修士死后魂魄继续修炼,但小夙无论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没死,别看了。”
“你没死,你怎么成了魂修?”贺凉水不可思议问。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到人的魂魄,比如大多数修士的魂魄是蓝色的,魔修的魂魄是红色的,妖修则是绿色。”
贺凉水忽然产生不妙的感觉。
小夙目光落在他身上,“第一次见面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的魂魄是黄色的?”
贺凉水:“……”我才不黄!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我们双修吧。
贺凉水:我才不黄……
楚孤逸:贺先生不黄,是粉粉的,嫩嫩的,水水的。
贺凉水:……
第151章变天
贺凉水想,一定因为他是外来者,所以魂魄颜色与这个世界的人迥然相异。
但为什么偏偏是黄色的……说起来,他的万人迷光环升级后也变成了黄色。
“因为贺先生很温暖。”楚孤逸给出答案,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贺凉水本就与一般魔修不同,魂魄的颜色自然不同。
他的贺先生是特别的。
贺凉水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黄色是阳光的颜色,说明我像天边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
小夙嗤嗤笑了,懒得追究。
贺凉水又问:“你为什么觉得言淏的灵魂是特别的?难道他灵魂的颜色也与众不同?”
“是与众不同。”小夙眯起眼睛,“他呀,只有一半魂魄。”
“??”贺凉水震惊,“一半魂魄?”
“所以先天五识不全,没有嗅觉与味觉。”
只有一半魂魄还能活着,这事别说普通人,就是在修真界,也是极其罕见的。楚孤逸问:“你确定?”
小夙晃了晃脚腕锁链,“要不是被他的一半魂魄吸引,我能落到这地步?”
贺凉水道:“外面的人都撤了,你可以跑。”
“所以说他不是个混蛋。”小夙欣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贺凉水无法感同身受这种“恩情”,“你真的不跑?”
小夙反问:“你们为什么不跑?”
贺凉水被问住了,他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楚孤逸在这里。而楚孤逸在这里,是因为正义感,道德感。
没有为了天下苍生那么伟大,尽力而为罢了。
能说的都说了,没能拉到一个盟友固然可惜,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楚孤逸,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架没打。”小夙的声音飘出来。
楚孤逸没有应声。
“楚孤逸,你的灵魂也挺特别的。”
楚孤逸脚步一顿,想听下文,却没了声。
贺凉水说:“可能跟我一样,是黄色的,只不过你的黄比我的黄要黄,因为你这段时间特别黄。”
“?”
脚步声远去,小夙手中化出一把无柄刀刃,在指尖旋转把玩,唇角上扬喃喃:“真有趣。”
楚孤逸的灵魂,乍一看与普通修士一样,是蓝色的,却头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红。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魔修都要红。
……
北冥的观海台位于攀云峰上,地势陡峭,险峻难攀。在布了金刚大结界后,更是一只鸟都飞不上去。
海洋波涛汹涌,风云聚集。
子车良徐平宽等人正在赶来。
贺凉水与楚孤逸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峰下面,御剑之时楚孤逸刻意飞得高些,好教海边诸人发现。
不多时,各大仙门聚于攀云峰下。邓阳一下飞剑,鬼哭狼嚎扑过来:“楚师兄,贺公子,你们没死啊!”
楚孤逸不动声色避开,贺凉水敲他一扇子,“什么死不死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在禁地湖泊时,他们就是忽然消失,忽然冒出;到了大海,也是如此。徐平宽问:“你们怎么回事?”
子车良道:“罢了,小楚没事就好。”
林松烟的脸色极差,他咳嗽一声:“楚师弟,我找了你很久。”
楚孤逸问:“林师兄可是中了炎毒?”
“小事。我自己逼出来就好。”
楚孤逸听了果然没有在意,道:“言淏与琴若欢在观海台。”
“他们去观海台做甚?”子车良问,“你又怎知?”
忽听一声震响,众人望去,乃是离盼以剑劈斩那金刚大结界所致。与那时禁地结界相似,此间结界极为刚硬,除了能让空气流通,一粒尘埃都别想飞进去。
徐平宽道:“离仙姑,这可如何是好?”
离盼满面阴沉:“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我望仙峰与这攀云峰相对,还请诸位移步,再想办法。”
众人御剑前往望仙峰。
果然与攀云峰遥遥相对,只是这望仙峰山势平缓许多,适宜居住。刚至峰顶,便有人在那等候,风芳上前一步:“姐姐。”
等候之人正是风铃,看来言淏早有预料,是以派风铃来此。
“姐姐,掌门他到底要做什么?”风芳问。
风铃道:“你真是多此一问,掌门不是已经说了,他要他师父活。”目光转向离盼,“离师姐,难道你不想你师父活吗?”
离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无法掩饰她的动摇。
子车良道:“卓仙师的事无人不深感惋惜,但若是因此而让鲲神复活,殃及沿海百姓,就算卓仙师醒来,恐怕只会觉得痛心。”
风铃不置可否,只道:“还望诸位不要白费力气,留着对付鲲神。”
风芳道:“姐姐,难道你真的忍心看沿海百姓流离失所,甚至丢了性命吗?”
“……”风铃捏紧手指,“总要有所牺牲的。”
“但我们北冥几百年来,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方百姓,现在牺牲了他们,我们还剩下什么?”
风铃叹道:“你可知,五百年来,北冥为何只收女弟子?”
风芳一愣,道:“因为其他仙门收的,多是男弟子。只有北冥完全向女子开放。”
“更因为女子,比男人更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风铃语出惊人,“为了镇压鲲神,北冥才专收女子。”
不仅风芳,众人皆被此话震慑住了。乍一听,像是无稽之谈,但细细思考,好像不无道理。
女子心思细腻柔婉,天性如水,很是会为旁人着想。而大多数男人粗枝大叶,少有牺牲奉献的精神。
风铃道:“妹妹,为什么我们女子,一定要为他人牺牲?不能为了自己而活?我们如此,先代掌门也是如此,你不觉得她们太可悲了吗?”
风芳沉吟良久,道:“那是她们的选择。”
“她们别无选择。”风铃恨声道,“我知道,如果掌门之位传到你手上,你也会为了这所谓的镇压法阵,而牺牲你自己。”
风芳无言以对。
“若当真如此,妹妹,我现在一定会做出与掌门一样的事,为了让你活。”
“……”
柳画鸢掏出手帕擦拭湿润的眼角,“原来她们才是真爱。”
贺凉水:“别乱嗑骨科。”
“该说的我都说了,诸位好自为之。”风铃脚下腾空,飘然离去,她手中有进出金刚大结界的符箓,因而畅行无阻。
徐平宽本想去夺,但见诸人不动,只得讪讪作罢,“接下来如何是好?”
子车良冷哼:“我就不信,这金刚大结界我破不了。”
于是众仙门御剑而去,试图破了那压缩加强版的金刚大结界,贺凉水没跟去,按照一般剧情发展,这“笨方法”肯定不管用。
果不其然,在他跟柳画鸢唠嗑五毛钱的八卦时,楚孤逸回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贺凉水问。
楚孤逸道:“我没看到刑婆。”
“你找她做什么?”
“她一定有办法上攀云峰。”
不得不说,还是楚孤逸的脑袋灵光,刑婆活了那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对北冥的地形山势更是了若指掌,找她帮忙,比在这里瞎忙活一气要简单方便多了。
楚孤逸御剑载着贺凉水,在攀云峰周围绕了一圈,忽然看到山脚的小道上一个小黑点在移动。
飞剑降低,贺凉水高声喊道:“婆婆!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
刑婆拄着拐杖仰起头,皱巴巴的脸就像一朵苦菊。
剑贴着地皮十寸距离,贺凉水跳下来,风度翩翩摇扇微笑。刑婆佝偻着腰,仍然需要仰起脸才能看到他们的脸,“你们真是像猴儿一样,哪儿都有你们。”
贺凉水拉过楚孤逸,“婆婆你不是喜欢看帅哥嘛,我们让你看,作为交换,你让我们跟着你。”
刑婆年岁虽大,修为不浅,要是想突然“消失”,他们也没办法。
“跟着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刑婆颠着小脚往前走,娇嗔,“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
贺凉水惯会来事,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讲了好几个笑话给刑婆听,把老人家逗得乐不可支。
三人来到一处山洞,刑婆带头走了进去,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婆婆?”贺凉水刚才还跟人说着话,眼一眨人就没了,这山洞还阴森森的,很难让人不怀疑看到的是鬼。
如果不是楚孤逸在场,贺凉水定要抖上一抖。
“是幻术。”楚孤逸道。
“什么幻术?大变活人?”
“这山洞是幻术。”楚孤逸扯下洞口的藤蔓,藤蔓果然在他手中逐渐消失,“这里没有被金刚大结界笼罩,是缺口。”
“那我们进去吗?”
楚孤逸思忖,“以琴若欢的性情,必然在攀云峰各处布了陷阱,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贺凉水担忧:“那刑婆怎么办?”
“她的修为比这里的每个掌门都要高,熟知北冥地势,应该不会有事。”
他们折返回望仙峰,说了这个缺口,众人正是愁眉不展之际,闻言大喜过望,立马赶来,相继从缺口进入攀云峰。
子车良找回自己的场子,从这小小的缺口,一举击破金刚大结界。
安俊拍马屁道:“师父你真厉害。”
子车良道:“是小楚的功劳,若非他跟着刑婆,我们也找不到这里。”
“……”安俊嫉妒地瞪了楚孤逸一眼。
邓阳也在拍楚孤逸的马屁:“楚师兄你真厉害,多亏了贺公子这个贤内助啊。”
楚孤逸:“嗯。”
众人:“……”
“楚师兄你真厉害,多亏了贺公子这个贤内助啊。”
贺凉水没好气:“用不着重复,谢谢。”
邓阳:“??我没有啊。”
安俊:“操?!!怎么有两个邓阳??”
邓阳的身后,还有一个邓阳。
紧接着,所有人的身后,都出现了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152章空壳
就像每个人都凭空多出了双胞胎兄弟姐妹,场面一下子陷入混乱,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贺先生?!”
“贺先生?!”
两个楚孤逸同时叫贺凉水。
贺凉水:“……”
他身后的假贺凉水说:“我才是真的。”
楚孤逸一剑刺过去,“你是假的。”
假楚孤逸刺向真贺凉水,“你是假的。”
贺凉水:“操!”
“贺先生!”真楚孤逸回头救他,与假孤逸战在一处。
假贺凉水也向贺凉水发动攻击。
他这里如此,其他人那里就更乱了,只有柳画鸢美美地拉着自己的复制人跳舞:“你要是敢打我,就代表你是假的,然后等着被锤爆吧。”
假柳画鸢:“……”
打倒自己的复制人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如果打不倒,向别人求救,别人也是束手无策。乱战中,不乏有人打错了人,还以为自己揍的是复制人的惨剧。
安俊唤出自己的灵犬乾坤,跟另一只“乾坤”打得正欢,就被邓阳给抡了一拳:“不许欺负大白狗!”
安俊龇牙咧嘴扑过去,两个邓阳一起揍。真邓阳抽空偷了大白狗就跑,直到跑到半路发现狗消失,才知道自己打错了人,偷错了狗。
楚孤逸解决自己的复制人,面对两个贺凉水,一时间竟然也难分清。
贺凉水一扇子抽向复制人,那复制人手里的扇子与他如出一辙,只是威力不如他,被他扇到了地上,滚了两圈,灰头土脸地朝楚孤逸叫:“弟弟~!”
楚孤逸的心一下子揪住了,“贺先生!”
贺凉水:“……往哪儿跑呢?我在这里!”
楚孤逸顿住脚。
复制人伸手:“弟弟救我~”
贺凉水摩拳擦掌,“看我不扇死他。”
楚孤逸:“贺先生,你别伤害贺先生……”
复制人眼泪涟涟,“弟弟~~~”
贺凉水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他那样,哪里像我了??”
楚孤逸:“可是他叫我弟弟,只有贺先生会这么叫我。”
贺凉水一把揪住楚孤逸衣襟,在他脸上啵啵亲了七八口,“这个,忘了吗?”
真假林松烟看过来,齐刷刷黑了脸。
楚孤逸就近看到贺凉水左眼尾的那颗小痣,唇角微翘:“嗯,这个是真的贺先生。”语罢将暝往后一掷,刺进复制人身体,复制人慢慢变成透明,乃至消失。
贺凉水弯起眼睛,忍不住又啵了楚孤逸一口,“这才对。”亲完反应过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扭头望去,一片震惊的小脸喜气洋洋地包围了他们。
“他们都是幻象,用镜子!”林松烟忽然喝道。
众人纷纷拿出镜子对准自己的复制人,幻象在镜中尽皆消失,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进来就遇到这一遭,往上不知道有多少陷阱。
徐平宽看向贺凉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狐狸精,对楚孤逸道:“你过来!”
楚孤逸不予理睬,道:“留下一部分弟子,里应外合比较妥当。”
子车良道:“言之有理,安俊,你带人留下。”
徐平宽则让邓阳留下,又对林松烟说:“你也不看着点楚孤逸,让他胡来,丢我青霄脸面。”
林松烟面色阴沉,道:“此事并非楚师弟之过,他只是被迷惑了。”
“这个魔……”
“师父,当下登上攀云峰要紧,其余之事留待回了青霄再说。”
徐平宽愤愤甩袖,恨铁不成钢地盯楚孤逸一眼,旋即御剑而起。除了那部分留下来的弟子,众人跟着御剑,小心翼翼上山。
安俊喊道:“师父,你们一定要小心!有事传音给我!”
自从镇压法阵破了之后,传音玉符忽然就能用了,就好像这里的磁场恢复了正常。
御剑是最快的,但琴若欢又怎会让他们上山,贺凉水让楚孤逸飞慢点,跟在大部队后面。不出所料,这眼前的山,无论他们怎么飞,都飞不上去。
飞得越高,山越高。
“又是幻象?”徐平宽问。
林松烟道:“应该是进了法阵。”
“什么法阵?”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名字倒是贴切得很。子车良忙问:“如何破?”
“落地。”
众人往下飞降落,恐怖的事来了,降落也没有底,根本无法着地。不过任何法阵都有破解之法,众人发慌楚孤逸不慌,他道:“上不通天,下不着地,那就横向散开。”
楚孤逸带着贺凉水绕着山体飞,与其他人隔得远远的,飞到一定距离,法阵倏然破了,他们仍在半空中。
日头渐渐西移,这一耽搁,竟然已是黄昏。
黄昏,日月交替之时,被称为逢魔时刻,这个时间点最容易发生怪事。也是琴若欢的拿手好戏,他放出了几只经过他手炼制的魂魄,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魂魄,而是鬼魅。
它们牙尖嘴利,血盆大口,裸露的肢体缝缝补补,极尽恶趣味。并且弹跳力极佳,就算人在天上飞着,它们也能跳到半空,将人拖进密林深处。
不知不觉,就少了几名弟子。
众人无不骇然失色,立即去追。
柳画鸢坐在秋千上,正要欣赏山林尽染黄昏的美景,忽见一只丑不拉几、漆黑血腥的鬼魅袭来,尖利的爪子抓住她双脚,吓得惨叫不迭。
“柳画鸢!”贺凉水忙用扇子去扇那鬼魅。
楚孤逸亦以灵力击打那鬼魅。鬼魅张开裂到耳后根的嘴,似要吃柳画鸢的脚,柳画鸢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贺凉水拽住她两条胳膊,楚孤逸跃下飞剑,一手握住剑柄,借力飞起一脚,将鬼魅踢了个半身粉碎,跌落下去。
“柳画鸢?柳画鸢?”贺凉水糟心,“让你别来你非要来。这下晕了还看什么帅哥?”
是的,柳画鸢冒险而来不为别的,当然是为了看某位掌门帅哥,还有大名鼎鼎的琴若欢,以及被两人爱得死去活来的卓南晴。
柳画鸢霍然睁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没错,我要看帅哥,我要看他们之间的狗血多角恋,与爱恨情仇,我不能晕!”
“……”
楚孤逸:“闺女,你很勇敢。”
柳画鸢身上还虚软着,但她坚强地坐回了飞剑下的秋千。
离盼飞来,她刚才瞧见了惊险一幕,忙问:“柳妹妹,你没事吧?”
风芳也飞了过来:“柳妹妹,你有没有受伤?”
面对两位漂亮姐姐的关心,柳画鸢挥挥小手:“没事,有我爹我娘在,我一点事都没有。”
离盼与风芳看向柳画鸢的干爹干娘……
楚孤逸:“既然你们都喜欢我闺女,就一起叫我爹吧。”
“……”
天色越来越暗,失踪的弟子成了大家心头的一个结,各门派人去寻,其余人继续朝峰顶前进。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脚踏实地。
峰顶并不大,可以说一览无余,然而众人四顾望去,并无言淏或琴若欢的身影。
只有一个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老婆婆坐在一块石头上,乍一看不像个人,像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怪石。
还是离盼走了过去:“刑婆。”
刑婆苍老的声音透着疲惫:“我等你们很久了,这么晚才上来,还没有我老婆子脚程快。”
离盼笑道:“在北冥,谁能跟您比啊。你看到言淏了吗?”
“我要是看到,能坐在这里等你们吗?”
离盼眉心微蹙,亮起长明灯,悚然失色,“他不在这里?”
刑婆:“言淏这小子长大了,比小时候还古灵精怪,连我也骗了过去。”
贺凉水:“……”
传递言淏在观海台的消息,是他跟楚孤逸,这样说来,在地宫之时,言淏就有意让他们传递假消息,以此来个空城计?
刑婆咧起没牙的嘴笑了,夜幕下嘴巴眼睛都黑洞洞的,却又透着那么一点和蔼:“所以说,他这掌门无论是武力还是智慧,当之无愧。只是为情所困。”
“他不在这里?”众人惊愕,“那他在哪里?”
“重要吗?”刑婆拄着拐杖站起来,“累了一天了,都下山去吧。”
结果大家累死累活想方设法进的攀云峰,居然是个空壳子。
“听闻,”楚孤逸忽然出声,“卓仙师独爱枫树?”
刑婆目光一动,离盼立即明白过来:“师父病重昏迷之前,一直想再看一次漫山红枫,现今正是北冥枫红之时……”
“在宿枫山。”离盼肯定道,“他一定是想让师父醒来时,也能看见她喜爱的枫树。”
柳画鸢忍不住来了一句:“你师弟真的好爱你师父啊。”
“……”
贺凉水心想,如果不是看到言淏与小夙的活春宫,他就相信言淏是个痴情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我对贺先生忠诚如一。()
贺凉水:……
第153章枫林
晚间赏枫倒是别有一番意趣,如果不是陷入迷阵的话。
果然,就算猜到言淏与琴若欢的意图,也没那么容易上这宿枫山。迷阵之内处处是树,无论他们是天上飞还是地上走,总是出不去。
楚孤逸道:“此阵复杂,像多个迷阵互相叠加,恐怕拥有多个小阵眼。”
林松烟道:“大家分散开来,分别寻找阵眼,逐个击破。”
众人自发分成几组,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各自散开,贺凉水与柳画鸢自然紧跟楚孤逸,林松烟看样子想与楚孤逸一道,却被徐平宽叫了过去。
“松烟,你过来。”
林松烟心里大约日了狗,但毕竟是师父,面上不好违逆,对楚孤逸道:“师弟你小心些。”
楚孤逸道:“林师兄也小心些。”
因夜间昏暗,众人纷纷点起长明灯,分散开去后,贺凉水蓦然回头,只见那些灯盏逐渐变成光点,乃至消失。
“贺先生,跟紧我。”楚孤逸捉住贺凉水手腕。
贺凉水把灯交给柳画鸢提着,好笑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这里是迷阵。”楚孤逸道,“可能差个两三步,就看不到彼此了。”
柳画鸢赶紧跟上去,“别丢下我啊!”
贺凉水对法阵是一窍不通的,只见楚孤逸走走停停,不时用剑在树上做个记号。一炷香时间后,他指着树上的记号说:“我们转回来了。”
柳画鸢问:“有什么意义吗?”
贺凉水摇扇微笑:“意义就是我们走了很多步,减了点肥。”
“……”
楚孤逸捻动指尖,以灵力化出几片花瓣,幽然飘浮到空中,散落各处探查,这次,他换了一个方向。
为了不让气氛沉闷,贺凉水道:“闺女来首歌听听。”
兴许是看到花瓣,柳画鸢张嘴就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
楚孤逸脚步一顿,说:“好歌。”
柳画鸢受宠若惊:“你能听懂?”
“能。我是贺先生的玫瑰,也是贺先生的爱人。”
贺凉水:“……”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的柳画鸢“靠”了一声,一脚踢向身旁的树。
不踢不知道,一踢吓一跳,那树竟然会动,长了腿似的跑到了另一边。柳画鸢大叫一声“妖怪”,躲到贺凉水身后。
“是阵眼!”楚孤逸立即拔剑劈砍那树,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白雾弥漫开来。
贺凉水挥扇找人:“楚孤逸?”
白雾渐散,柳画鸢又叫了一声:“我的娘啊!”
“又怎么了?”贺凉水低头一看,他与柳画鸢竟然到了悬崖边,脚旁碎石窸窸窣窣滚落漆黑深渊。
贺凉水忙捉住柳画鸢,防止她掉下去,二人刚要往后退,却被楚孤逸托住后腰,道:“是幻觉。”
楚孤逸带着他们踏上悬崖。
柳画鸢吓得嗷嗷叫:“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咦?”
他们脚下,如履平地,仿佛站在了玻璃吊桥上。尽管如此,柳画鸢仍紧紧抱着楚孤逸手臂,及至到了“对岸”,踩上真正的实地,后背掠了一层冷汗。
大美女脚下虚软,走路发飘,“太刺激了,这辈子不想去玩玻璃吊桥。”
“出来了。”楚孤逸道。
贺凉水其实也吓到了,但他会装逼,轻轻吁出一口气道:“走吧。”
楚孤逸抓住贺凉水的手试了试温度,取出披风给贺凉水披上。
贺凉水被包在暖融融的狐裘里,心脏落回实处,弯起眼睛笑:“我不冷。”
孤独寂寞冷的便宜闺女被撂在一边抹眼泪:“都没人来关心我,终究是错付了。”
走出这复杂的迷阵,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楚孤逸御剑而起,循着光亮,降落在一处枫林中。
此枫林不同于山上随处可见的枫树,明显经过人工雕琢,地上铺了青石板路,溪流淙淙,沿路可见一盏盏琉璃灯用以照明。
柳画鸢不由得发出惊叹:“好美啊。”
美景,当配美人。
三人脚步停了下来。前方空地上,停着一座玉石床,床上的躺的正是北冥的一代宗师卓南晴,她身着掌门的绛紫色道服,秀美面庞依稀如昨。
石床旁立着两道身影,一灰黑,一深蓝,在柳画鸢看来,琴若欢是秀气温雅的俊,言淏则是英姿勃勃中透着破碎感的美。
柳大美女睁大了她的八卦之眼,亮晶晶地盯着帅哥看,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仍在昏睡的卓南晴。
“我说过,不能小瞧楚孤逸,他找来了。”琴若欢冷声道。
言淏只是淡淡一瞥楚贺二人,“他们来了也没用,不是吗?”
“这可不一定。”贺凉水刚要上前一步,却被楚孤逸拦住:“不可。”
一片枫叶在晚风中飘落,落到贺凉水脚边时,只剩下半片,还有半片,在他脚前三步之外,断裂的切面整整齐齐,像是风中有一把刀,将它们一切为二。
“此为千丝阵,此阵内的每一根丝,能将金刚石切断。”琴若欢温文一笑,“这些丝在我手里,你们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我需要的时候,它们才会显现。”
柳画鸢立即噔噔噔后退三步。
楚孤逸面色沉肃,似是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
贺凉水注意到,琴若欢的身后似乎还藏着一个人,遮遮掩掩的,他心思一动笑道:“小天女,我们又见面了。”
琴若欢身后的少女立时一僵,露出了她苍白的小脸,目光躲闪。
“阴奴,”琴若欢问她,“你交朋友了?”
少女忙摇头,“主人,我没有。我跟他,只是见过面。”
“闭上眼睛。”
“……是。”少女最后望一眼贺凉水,闭上了眼睛。琴若欢以掌附在她头顶,少女猝然抽搐起来,表情痛苦。
贺凉水一惊:“你干嘛?!”
琴若欢淡淡道:“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罚她,与你何干?”
贺凉水道:“她只是一个孩子。”
琴若欢笑了:“她不但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大小姐、一个路边卖花的姑娘,或者一个正在闺阁绣花的少女。想看看吗?”
少女忽然怒睁眼睛,周身冒出数个张牙舞爪的头颅与手臂,她们呈现半透明的灰白之色,往外涌动挣扎,口中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此情此景,直教人从头皮发麻,瘆人至极。
柳画鸢抱着胳膊“靠”了一声,赶紧去看自己的干爹干娘洗洗眼睛。
琴若欢蓦然丢开少女,“这就是阴奴,你还愿意跟她交朋友吗?”
贺凉水脸色发青,任谁看过的这样的情景,晚上都会做噩梦,但他仍怀着一丝怜悯,道:“阴奴是你炼制的,她所做的一切都非她自愿。”
“自愿?”琴若欢讥讽道,“她连‘自己’都不存在,哪来的自愿?”
跌坐在地的少女剧烈一抖,垂下了头。
阴奴是由他人魂魄炼制,有无“自我”确实很难说。贺凉水却道:“她就在这里,怎么会不存在?她会说话,会思考,会反抗,就是她自己。”
琴若欢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语气像乍暖还寒的春风,带着刀:“阴奴,你想反抗我?”
少女说:“阴奴不敢。”
“不敢,还是不想?”
“阴奴不知道。”少女站起来,面无表情道,“阴奴会完成主人交给我的任务。”
琴若欢道:“很好。”
贺凉水塌下嘴角,说的再多,他也帮不到少女,反而会让少女受罚,这题是无解的。正在此时,楚孤逸一脚踏进千丝阵——
“楚孤逸!”贺凉水大惊。
楚孤逸一进去就展开了醉花阴法阵,用花瓣与风来裹挟那无处不在,又隐匿无形的千丝。一时间飞花漫天,他在其中腾挪翻转,似谪仙,而危险。
琴若欢当时就变了脸色,约莫没料到,楚孤逸竟然会真的硬闯。
正当贺凉水揪着心时,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传来:“老身助你!”
刑婆赶到,拄着拐杖也入了那千丝阵,周身旋转出风一般的灵力波浪,其中寒芒隐烁,正是北冥绝技“鳞绞”。
练到她这个程度的,已经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招式,也就是无招胜有招。她从始至终拄着拐杖,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婆婆,一步步走近玉石床,不时织布似的用手一抹,那千丝就从她指缝中溜了过去,被甩到地上。
花落如雨,千丝阵,破了。
贺凉水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楚孤逸身边。楚孤逸的手臂被划破一道伤口,血淋淋的湿了半条袖子,他点穴止住血,道:“没事。”
“还说没事。”贺凉水心疼得不行,捧着他手臂,把整瓶药倒上去,“下次不许这么冲动。”
楚孤逸不是冲动,如果他提前跟贺凉水说他要闯千丝阵,贺凉水必然不会同意,琴若欢也会有所警觉,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制胜。
贺凉水低头吹他伤口,就差没亲一口。
柳画鸢凑过去说:“亲一个。”
刑婆慈祥咧嘴:“年轻人谈情说爱,就是腻腻歪歪的。”
琴若欢满面阴鸷,喝道:“言淏,你还在等什么?”
言淏望着楚贺二人,面色古怪:“你们是这种关系?”
贺凉水哗然展开扇子,“言淏,你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
琴若欢已然起了杀机,言淏忽然问:“刑婆,难道你不希望我师父醒来吗?”
刑婆叹道:“你师父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然希望她好好的。”
“那就别阻止我。”
刑婆瘪了嘴巴,沉默半晌问:“言淏,你真的要这么做?”
“曙光亮起时,师父就该醒来了。”
“然后呢?”
“然后……她想如何责罚,我都接受,只要她能醒来就好。”
刑婆摇了摇头,“这并非你师父所愿。”
言淏道:“但这是我所愿。”
“你决定了?”
“决定了。”
“好,孩子,你别后悔。”刑婆转过身,竟是要走。
贺凉水傻眼:“婆婆你这就走了??”
刑婆道:“接下来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
如果没有刑婆,千丝阵不一定破得了,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这是北冥的事。楚孤逸道:“婆婆,你觉得言淏是对的?”
刑婆叹道:“我不知道他对不对,百善孝为先,他想让他师父醒来,我不能阻止。”
“但鲲神也会醒。”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刑婆望向他们,“你们会游泳吗?”
“会。”
“那就好,淹不死。”
柳画鸢叫道:“我不会啊!我不会游泳!是不是要发大水了?”
刑婆:“姑娘,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学游泳。”
“……”
作者有话要说:
言淏:他们居然是那种关系……
小夙:嘻嘻,我们去看他们的活春宫怎么样?
言淏:……
同一时间
贺凉水:弟弟,我们去看那谁跟谁的活春宫怎么样?
楚孤逸:不好吧……
两对路上碰头…疯…?
贺凉水:今天天气真好。
小夙:适合打架,特别是在床上。
第154章死生
刑婆前脚走,后脚各大仙门的人终于出了迷阵,寻上山来。
以离盼为首,后面是徐平宽子车良等人。离盼提剑走来,看到玉石床上的卓南晴,不由得怒红了眼睛:“言淏!”
言淏不惊不动,淡淡瞟去,“师姐,刑婆刚走。”
离盼一愣。
“她老人家没有阻止我,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懂。”言淏道,“在北冥,没有人不希望师父醒来,包括你。”
“……”离盼无言以对,她杀气腾腾地来找言淏算账,但她气的并非因为言淏犯下过错,而是气他没有事先与自己商议。
徐平宽又在说漂亮话:“言掌门,我们也很同情卓仙师,但事关天下苍生,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们不客气。”
几乎是在徐平宽话音落下的顷刻,枫林深处忽然整齐划一地走出几百名北冥弟子,带头的正是风铃,她道:“若今夜诸位执意在此捣乱,便休怪我北冥无情。”
徐平宽被震慑住了,子车良蹙起眉,气氛一时僵持。
风芳也被眼前的情景扰乱了心志,“姐姐,她们……”
风铃道:“我已同众姐妹说了,北冥五百年的使命,该结束了——不,应该说是诅咒。”
这一幕,还教人怎么阻止?她们如此护着自己的掌门,纵然知道他是错,又如何?
女子,可以无私奉献,但她们想收回这份大义的时候,也绝不留情。这就是北冥女子。
子车良道:“难道你们想让这沿海百姓,都遭难吗?”
北冥弟子果然露出心痛难忍之色,风铃扫视一圈道:“鲲神复活,亦非我等所愿,若它为祸四方,我北冥自当誓死将其诛杀。诸位掌门若是不愿,我们也不强求,天高海阔,请君便。”
好话歹话,都让她们说了,这群仙门修士还能如何?
贺凉水轻轻摇扇,心下叹息,恐怕鲲神复活,在所难免。总不能为了不让鲲神复活,就逮着卓南晴砍吧?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场的都是仙门正道,道义为先。
“师弟,”林松烟忽然出声,“你手臂怎么了?”
“小伤,不妨事。”楚孤逸道。
“我看看。”
贺凉水头一扭,脸就被林松烟的衣服印绿了,“楚孤逸,你干嘛呢?”
楚孤逸:“?”
林松烟犹自道:“伤口的药上得太随便,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贺凉水捏紧扇子,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楚、孤、逸。”
楚孤逸终于闻到空气中的醋味,不动声色避开林松烟的触碰,道:“这是贺先生给我上的药,我觉得挺好的。”
林松烟双瞳幽幽,最终面向玉石床,不再多问。
贺凉水也扭过头,不理楚孤逸。
楚孤逸:“……”
柳画鸢一边看戏,一边还有心思顾着这头,“爹啊,男人心海底针,你还要多学习啊。虽然你是无辜的,我同情你。”
楚孤逸悄悄伸出手指,挠贺凉水手心。
贺凉水捉住他手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守夫德。”
“……夫德?”
贺凉水说完就后悔,用扇子轻拍自己的嘴,呸了一声。
楚孤逸弯起唇角,在他耳畔说:“贺先生,我以后一定守夫德。”
“……”贺凉水的耳朵,又红又烫。
若不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楚孤逸真想亲一亲。
不能跟北冥过不去,大家便将矛头调转。徐平宽怒而拔剑,指着琴若欢:“你这个魔头,害我徒儿,又指使那羽红珠杀我女儿,还不受死?”
琴若欢道:“徐掌门这是要跟我单挑吗?”
徐平宽嗓间一噎,对林松烟与楚孤逸道:“你们还不去拿住那魔头,替你们师兄师妹报仇?”
两位师兄惨状,历历在目,楚孤逸登时剑意凛然,对琴若欢道:“在此处打斗恐怕会误伤他人,去别处。”
琴若欢却道:“卓南晴没有醒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徐平宽怒不可遏:“你说不走就不走,你与卓南晴什么关系?!”
琴若欢沉了脸,言淏尤为动怒:“徐掌门,还请嘴下积德,莫要胡说。”
徐平宽哪里肯罢休,“我的爱徒,被这魔头所杀。我的女儿,还有我的……我们青霄派的凤藻凤院长,也是被他所害,还请言掌门告诉贫道,这魔头为何肯帮你救你的师父?”
言淏道:“家师一向清正,这琴若欢不过是家师昔年结交的一个故友罢了,他愿意助我,乃是还家师一个恩情,他们二人绝无半分私情。还望诸位莫要侮辱家师清誉。”
众人自是半信半疑。
徐平宽又道:“言淏,你要救你师父,情理勉强能说过去。但这琴若欢,此等祸害,万不可与他同流合污。”
言淏怎会听不出他言下的威胁之意,冷声道:“家师全靠死生法阵才能醒来,而这法阵,非琴若欢不能摆。还望诸位宽恕些时间,待家师醒来,琴若欢任凭处置。”
徐平宽还要争辩,林松烟忽然道:“那就等到早上。”
“松烟!”
林松烟道:“琴若欢是卓仙师醒来的关键,若是此时捉了他,北冥弟子定然不让,还请师父三思。”
徐平宽额角青筋爆出,愤然收剑,气势倒是挺足:“那便等到早上,天亮之后,我绝不手软。”
贺凉水噗嗤一笑。
徐平宽回身怒喝:“你这竖子笑甚?”
贺凉水慢条斯理:“楚孤逸挠我痒痒。”
“……”徐平宽瞪着楚孤逸,“你竟还有心思挠别人痒痒?”
楚孤逸:“……”
林松烟黑了脸,“师弟,你可知死生法阵?”
楚孤逸板起脸,一本正经解释:“听说过,传闻在此法阵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魂魄不全者可以补全。”
“世上当真有这般厉害的法阵?”子车良错愕。
让人死的法阵很常见,让人生的法阵,那就极其少见了。
林松烟道:“我也从古书中看过死生法阵的记载,此法阵失传已久,布阵条件极为苛刻。”
“如何苛刻?”子车良问。
“死生法阵所需有三,一是黑象石之花。”
光是这第一个,就够人目瞪口呆,且不说黑象石极难见到,开的花更是鲜有记载,若非亲眼看过,甚至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楚孤逸三年前在秘境中见过一次,也是他与琴若欢的初相识,至今方才明白,原来琴若欢从那时就在开始筹谋用死生法阵让卓南晴醒来。
林松烟:“二是高阶魂修。”
贺凉水目光一动,“魂修?”
“或者,”林松烟视线投向琴若欢身旁的少女,“阴奴也可以。只要会修补魂魄。”
且不说魂修罕见,就是找到魂修,能不能听话还是个未知数。为了不出岔子,琴若欢专门为此炼制了阴奴。
“还有吗?”徐平宽忙问。
“有,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没有它,死生法阵便无法启动。”
“是什么?”
林松烟缓缓吐出五个字:“至亲心头血。”
在场诸人,无不怔忪。
贺凉水与楚孤逸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小夙。
言淏幽禁小夙,就是为了今夜!
“至亲心头血?”徐平宽看向言淏,“言掌门当真是卓仙师的私生子?”
言淏:“……”
众人:“……”
贺凉水扇子重新摇起来。
言淏一字一字道:“还请徐掌门,莫要侮辱家师清誉。”那样子,徐平宽再敢多说一句,他就能翻脸不认人了。
琴若欢看向北冥弟子,忽而问:“小夙为什么没有带来?”
言淏指尖一颤,唇角往下压去,“小夙他……跑了。”
“跑了?”琴若欢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脸立马就青了,“言淏,你再说一遍。”
夜色笼着言淏的脸,他侧过眼睛,淡淡道:“小夙跑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琴若欢低声咆哮,“小夙他被你囚在地宫,怎么会平白无故跑了?”
“腿长在他身上,他就是跑了。”
“……”
言淏道:“我知道有一种法子,可以将我与我师父的血脉暂时相连,用我的心头血,应该会是一样的效果。”
“应该?”琴若欢的表情像要杀人,“言淏,我为此苦苦计划了五年,你跟我说‘应该’?你对得起你师父吗?”
言淏握紧十指,自顾说自己的办法:“先将我的血抽干,再用一点师父的血注入我身体,吃下化转丹,就能暂时伪造血缘关系。”
“必须是至亲!至亲你懂吗?”
“我懂。”
这话不是言淏说的,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一道拖着锁链的身影赤脚走来,笑得漫不经心:“我没跑,言淏逗你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夫德第一条,不许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楚孤逸:嗯,贺先生只能看我。
贺凉水:???
第155章心头
几乎是在小夙出现的瞬间,言淏的脸肉眼可见的冷至冰点。
小夙漫步而来,脚上锁链断成两截,但镣铐仍在,将他脚腕磨出一圈红痕,看上去有些疼,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心痒。
“你来做什么?”言淏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来送爱心啊。”小夙笑眯眯。
“……”
“不就心头血嘛,我给你就是。”
言淏冷声道:“这里不需要你。”
小夙看向琴若欢,“可是他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我绑起来,用刀子戳进我心窝子取血。”
琴若欢道:“虽然不知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但你能识趣,那是最好。”
小夙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琴宗主,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跟卓南晴的关系,比你亲密多了。”
“……”
有人认出小夙:“你就是血魔宗右使,玉面阎罗小夙?”
小夙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隆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小夙,也是卓南晴失散多年的弟弟,原名卓北雨。”
众人哗然,任谁也想不到,卓南晴失散多年的弟弟,竟然是个响当当的魔修。
“所以这至亲的心头血,只有我能给。”小夙望着言淏,“你将我幽禁,不就是为了死生法阵,怎能半途而废?”
言淏面色白了几分,“小夙……”
“况且,她是我姐姐。就算你不说,我也该救她。”小夙走到玉石床前,打量卓南晴,“我们姐弟俩眉眼果真有几分相似。”
言淏表情更是复杂至极,“小夙,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关系。”小夙淡然一笑,“怎样都没关系。”
语罢,他掌心化出最常用的那把无柄之刃,在他修长五指间翻飞如蝶,旋即一把握住,刺入自己心口——
“小夙!”言淏上前一步。
“别碰我。”小夙道。
无论修士还是魔修妖修,除了丹田,就属心脏凝聚着最精纯的修为灵力,因为心脏极其脆弱,且直接关乎性命。
取心头血,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遭。强行取之,更是耗损修为。
周遭寂然,无声地望着这一幕。
贺凉水捏紧扇子,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俄而,小夙抿起唇,吞下涌上来的腥甜,刀刃嗖地从心口取出,带着一滴血。
这滴血浓稠而鲜红,不带半丝煞气,浮于半空,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琴若欢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掠夺了这滴血,像是生怕被小夙回收。小夙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唇角弯起轻松的微笑:“这血缘至亲,如此,便算是还了。”
他踉跄一步,言淏忙扶住他,却被轻轻推开,“言掌门,救你师父要紧。”
言淏面部笼在夜色枫影中,唯有眼底灼如火盯着小夙,嗓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哑:“你还好吗?”
“好得很。”小夙咳嗽一声,“这点小伤养个两三天就好了。”
言淏握紧手指,想抬手碰他,又生生压住这种冲动。小夙朝他笑笑,晃了晃脚上锁链:“这镣铐你不能给我打开?我弄不开。”
“钥匙在床头,你没看到?”
“你怎么不放我裤子里呢?”
“……”
言淏道:“风铃。”
风铃立即送上备用钥匙,言淏接过钥匙,竟当着众人的面半跪在小夙面前,为他打开脚上的镣铐。
看到他脚腕上一路走来磨出的红痕,伸出指尖触碰。
小夙退后一步,活动四肢:“松快多了,还是自由好啊。”
贺凉水悄声感叹:“日久生情,诚不欺我。”
柳画鸢:“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日久生情?到底哪个日?”
事情到现在发展很顺利,出人意料,又好像合情合理。唯有林松烟眉心紧蹙,显然对言淏与小夙的关系无法理解,像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本土搞基,如果不是贺凉水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小夙环顾周围,径直朝贺凉水走去,徐平宽也在这边,见状立时警惕:“你做甚?”
小夙指着自己还沾着血的心口,“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怕我吧?”
徐平宽的脸青了红、红了青。
小夙大摇大摆走到楚贺二人面前,“借双鞋子。”
贺凉水从乾坤袋拿了一双鞋子给他。
小夙惊奇:“你的脚居然跟我一样小!”
“……”贺凉水纠正,“是一样大。”说着,他整了整下摆,不让人看到他的脚。
柳画鸢偏要猫着腰看,“真的欸,你的脚居然跟我差不多大?”
贺凉水就跟撵小狗似的,“去。”
柳画鸢吃吃发笑:“小脚好啊,男人就喜欢小脚。
贺凉水心想那可不一定,楚孤逸最喜欢他的小樱桃……
斗转星移,东方渐渐泛起微白,死生法阵终于摆好。众仙门有意想看这法阵究竟如何运作,一时都未察觉天色将明。
琴若欢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眉心死死拧紧,每个动作都极尽小心。
徐平宽问林松烟,“你可看出名堂?”言下之意是,有没有偷师学到?
林松烟淡淡道:“死生法阵的布置并不难,范围也不用太广,只有阵眼所需之物难得罢了。”
徐平宽又问:“那可否用这法阵,将你凤师叔复活?”
林松烟凉凉地睨了自己师父一眼,“凤师叔已经没有至亲之人了。”
徐平宽如被当头泼了冷水,脸垮下来,“是啊……素素也走了。”
“这死生法阵,传说能将人复活,也只是传说罢了。师父不必挂念心上。卓仙师只是陷入沉睡,所以救回来的几率很大。”
徐平宽只是沉沉叹息。
林松烟又道:“说白了,这死生法阵,是将曾经被掠夺的气运还回来。”
“还回来?”子车良问,“是何意思?”
“卓仙师的灵力乃至魂魄,曾被镇压鲲神的法阵吸取,这镇压法阵破了,那股灵力与魂魄无处归依,有了这死生法阵,自然可以引回来。”
“灵力也能回来?”徐平宽惊愕。
要知道,发出去的灵力就像泼出去的水,基本就没有收回来的,只能从丹田再造。还从未听说能循环使用的。
灵力永远不嫌多,用到的时候只会恨不够。
林松烟道:“不光卓仙师的灵力,历代掌门的灵力,恐怕也会一并回到她身体里。”
“……”徐平宽要羡慕死了。
天光熹微之时,死生法阵启动。
黑象石花瓣分裂成无数朵,在卓南晴周身有序漂浮,金光撕裂地表,汇聚向那滴心头血。琴若欢掌心托着那滴血,衣摆无风自动,灰色眸子在法阵中绽出精亮的光,他抿紧唇,气势沉着。
阴奴则在一旁维护法阵。
风起云涌,惊涛拍岸,北冥岛为之颤动。
贺凉水捉住楚孤逸手臂,生怕脚下忽然裂开一个缝掉下去。
琴若欢缓缓将那滴血推入卓南晴的心口,她仰起脖颈,眼睫微动。言淏立即唤道:“师父?”
卓南晴此时并未醒来。在那金光中,融着一缕缕的灵力,随着黑象石花瓣在她周身缠绕起舞,宛如轻盈的纱,笼罩着她。
法阵还在继续,琴若欢喝道:“阴奴。”
阴奴上前,从那些金光中捕捉到魂魄碎片,她那双瘦弱纤细的小手,却像技术最精湛的纺织女子,为躺在玉石床上的人修补魂魄。
卓南晴的脸转为枯槁灰白。
言淏仿佛也很痛苦似的,问:“怎么回事?!”
琴若欢表情阴鸷而疯狂:“别说话,会打扰阴奴。”
言淏捂住头,风铃等人纷纷喊道:“掌门!你怎么了?”
“没事……”言淏脑中嗡嗡,周遭的声音远去,像是听到遥遥的海啸声,与一座庞然大物的嘶吼声。
是鲲神吗?
为何只有他能听到,别人都听不到?
他四顾望去,众人视线所聚集之处,无不在他师父身上。
只有小夙,看的一直都是他。
言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仿佛只有小夙,才能抚慰他脑中锥刺般的疼痛。
小夙一如既往接纳了他,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我陪着你。”
正当此时,徐平宽忽然怒喝一声:“天已亮,琴若欢你这魔头拿命来!”拔剑就冲过去,竟是要生生打断死生法阵。
众人注意力全在卓南晴身上,哪里会想到徐平宽居然偷袭,北冥弟子骇然失色。
贺凉水也被徐平宽这波操作惊呆了,什么叫无耻,这就是。
好歹你等卓南晴醒来再算账,人家还在生死线上徘徊,你这不是纯心不把人家的命放在眼里吗?嘴上大慈大悲、高风亮节,结果干的全是不入流的事。
琴若欢霍然抬眼,那一眼像是要杀人,紧接着冷笑:“什么正道,果然都是假仁假义之辈。”
语罢一挥袖,法阵之外,又起法阵!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似坠入了梦中。
贺凉水昏迷之前还想着,不会又是情天幻海吧?那他岂不是又要跟楚孤逸七天七夜?
……倒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却是在泥地上,没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也没有温软的大床。
贺凉水莫名其妙坐起来,发现身边有个小女孩在挖泥巴,头上扎着两根羊角辫,圆嘟嘟的白净小脸,看上去约莫只有四五岁。
贺凉水惊了:“这次的剧情是,我跟楚孤逸连女儿都有了?我看看,弟弟脑补的女儿还挺可爱……可是为什么长得不像我?”
“小仙女,你爹呢?”贺凉水立马就想好了乳名。
小女孩专心挖着泥巴,不理他。
“小仙女?小宝宝?小可爱?”
一个相貌秀美的妇人走来,笑道:“南晴,别玩了,吃饭了。”
小女孩扭过脸,“哦!”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头好痛好痛,神经痛又发作了,吃了两片布洛芬都不管用,今晚没有加更呜呜呜QAQ
楚孤逸:想象中的女儿……跟贺先生一样戴着小面具。
贺凉水:……
楚孤逸:七天七夜,我来了。
第156章溯洄
“002!”贺凉水立即呼叫系统。
002:“兄弟,在呢。”
贺凉水惊恐地问:“我是不是穿到四十多年前了??”
如果是这样,此时的卓南晴只有四五岁,那楚孤逸还要等将近二十年才能出生,玩个屁啊。
002给他吃定心丸:“经过检测,你并未穿越时间,还可以跟楚孤逸这样那样。”
贺凉水否认:“我才不是为了跟楚孤逸这样那样。所以说我现在是在卓南晴的梦里?”
“让你老公跟你解释吧。”
“贺先生。”楚孤逸的声音传来。
贺凉水仰头看去,发现楚孤逸坐在树上,两条大长腿挂下,他双手撑住枝干往下一跳,落在泥地上,没有掠起任何灰尘。
两人就像吃鸡开局的降落,一人落在地上,一人落在树上。贺凉水说:“凭什么你落在树上,我就那么晾在地上?”
楚孤逸不料贺凉水有此一问,“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都跟你……那啥了,好歹也算是个主角了吧。”
“主角?”
“算了。”贺凉水收起自己那点暗搓搓的自尊心,问,“我们怎么到卓南晴的梦里来了?”
楚孤逸思忖道:“这里应该不是卓仙师的梦。”
“那这是什么地方?”贺凉水伸手去揪小女孩的羊角辫,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无法触碰。
小女孩用小铲子将泥巴归到一处,站起来颠颠地跑到井边,用母亲舀好的水洗手,去屋里吃饭。
楚贺二人跟着,卓南晴的父母自然看不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南晴,这是你最爱吃的虾,娘给你剥了八只,能吃完吗?”
屁大点的孩子,饭量有限,小南晴吃了五只虾仁,就说:“我饱了。”
说完跑出来,继续玩她的泥巴。
只一晃的功夫而已。这里的时间走得很快。
“梦不是随便就能进的,这里应该是卓仙师的记忆。”楚孤逸推测,“琴若欢用了情天幻海,但我有所防备,并没有进去。在死生法阵中,有归还给卓仙师的灵力,在那灵力中,便藏着卓仙师的一些记忆。”
“灵力还能藏着记忆?”贺凉水不可思议地问。
“万物有灵,记忆本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光灵力,一面镜子、一块石头、一滴血,都有可能蕴藏主人的记忆。”楚孤逸道。
贺凉水点头,又问:“那为什么只有我们看到了她的记忆,别人没有?”
“也许他们进了情天幻海。”
“那我为什么没有进?”
楚孤逸眼瞳发亮,“贺先生想进情天幻海?继续洞房?”
贺凉水昏睡之前,确实对此有那么一点期望……他哪里肯承认,脸皮臊热了,故作淡然:“我哪有,我才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这模样,十足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贺凉水展开扇子,让凉风带走热意,“快看小姑娘捏的什么。”
小南晴捏了一个长条,她把长条用手拍扁了,放在一边。又分别捏了几个小泥人,然后她用那长条去砍小人:“你是魔鬼,你是妖怪,打你们。”
贺凉水憋不住笑了,“这么小就知道惩奸除恶,将来不得了啊。”
这是废话,卓南晴的将来已经很不得了。
院中枫树落叶飘飘,眨眼间小南晴身形长开了一点,大约六七岁,嗓音稚气而坚定:“爹爹,娘亲,你们不要难过,等我成了神仙,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娘哭笑不得,道:“南晴,你跟着仙师好好学,不必想家,专心求仙问道。只要你好好的,娘就高兴。”
她爹笑道:“我跟你娘只是散修,修为有限,难成气候,闺女,你将来若能得道,我卓氏一门都能跟着沾光。”
尽管气氛轻松,临走之际,亲子生离,他们难掩依依不舍之情。小南晴爹娘挥泪送别女儿。
“原来卓仙师的爹娘是散修。”楚孤逸道,“想来便是小时耳濡目染,才生了求道之心。”
贺凉水笑问:“你为什么要求仙问道?”
楚孤逸诚实道:“我五岁之前是个小乞儿,只要能让我吃饱,去哪儿都成。”
贺凉水心酸又好笑:“那养大你的那些乞丐呢?”
“我曾回去找过,但他们四海为家,我再未找到。”
原书中写过,养大楚孤逸的是一对乞丐夫妇,因家道中落才会沦为最下等之人,却有着一副热心肠,好生将楚孤逸养到五岁,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楚孤逸先来,当成儿子也不为过。
后来楚孤逸被青霄派接去,那对夫妇不愿拖累,就走了。楚孤逸却从未隐瞒过自己曾经是小乞丐的身份,他并不觉得丢脸。
卓南晴的师父道号祈芳,被称为祈芳真人,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仙门四大真人之一,且是唯一修成元婴的女子。
祈芳真人年逾五十才收了卓南晴作为亲传弟子,传闻教育严格,严师出高徒,才将卓南晴培养成为一代宗师。
但贺凉水所见的,却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小南晴进入北冥之后,无论早读还是晚课,抑或初阶修炼,她总能寻到空隙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或者跟自己的师姐妹们传纸条,反正就是坐不住。
纵然是亲传弟子,一些基础课程,还是要跟着普通弟子一起学的,最多课后找师父开小灶。
祈芳真人不止一次捉到开小差的小南晴,用竹板子打她手心,小南晴倔强地抿起嘴巴,没有哭,然后下次还敢。
贺凉水笑道:“她还挺皮的。”
一晃眼,就到了初次试炼之时。十一二岁的卓南晴在比武场上表现出色,比同龄弟子高出不止一个段位,且是亲传弟子,看好她的人很多。
自然也有因为嫉妒而给她使小绊子的,不过这段记忆很快就略过去了,她本人仿佛并不在意。
贺凉水一眼看到一个眉眼比寻常女孩要美艳精致百倍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撕着一朵花玩。卓南晴朝那少女走过去,笑吟吟的:“挽霜,你别难过,下次出去历练,师父肯定带你。”
看来这便是少女时的梅挽霜,她扭过身说:“我才没有难过呢,你记得给我带糖葫芦。”
“好呀。”
果然还是小孩子。
两个小美女煞是养眼又好玩,梅挽霜拿出一双棉布缝的露指手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师姐,这个给你。你别嫌丑。”
卓南晴接过手套,戴手上试了试,眉开眼笑:“正好。”
梅挽霜似是放下心来,捉住卓南晴的手掰开,娇嗔道:“师姐你看你的手,都是茧子,哪里像女孩子家的手。”
这些茧子乃是卓南晴平日练剑所致,她蜕去了小时的婴儿肥,性子也逐渐沉稳,日日勤学苦练。
卓南晴笑道:“我是亲传弟子,出门在外,不能给我们北冥丢脸。”
梅挽霜道:“还好我只是普通弟子,不然凭我的三脚猫功夫,掌门她定要恼得打我手心。”
“挽霜你也不能偷懒,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闯荡?”
说到这个,梅挽霜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再一晃,场景变换,贺凉水眼前乌泱泱的全是人,各门各派都有,围着一个六边形的演武场,一边对应当时的六大仙门。
各掌门入座,后面站的正是他们带来的得意弟子。贺凉水心下了然,看来这边是仙盟大会的比武环节。
因北冥全是女子,自是引得其他仙门弟子频频侧目。
卓南晴专心望着台上,此时的她已有十六七岁,身穿浅紫弟子服,头戴玉花,秀美而不失飒爽。她身边的梅挽霜则是另一种风情,小小年纪,已是国色天香,看过来的弟子大多数注目的是她。
梅挽霜不给半个眼神,自有一种少女才有的矜持。
习武场上,跃上一道身影,道:“青霄张真人座下,徐平宽。”
贺凉水嫌弃地望过去,少年时的徐平宽倒是没有中年时那么道貌岸然,一派傲气的样子。而他的对面则是……楚孤逸??
贺凉水睁大眼睛,左看右看,都像楚孤逸。
只不过比此时的楚孤逸要小很多,五官英气中透着秀气。
“贺先生,我在这里。”
贺凉水侧目望去,真正的楚孤逸在他身边,他又看看台上,“他……”
“南斗亥既真人座下,楚恒。”台上清亮的少年音响彻演武场。
楚孤逸眉宇凝肃,望着台上,“上次我子车良梦境里见到的,就是他。”
贺凉水可以肯定地告诉楚孤逸:“他就是你爹。”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彼时的楚恒约莫十六七岁,与卓南晴差不多大,作为南斗的亲传大弟子,他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仅仅十几个回合后,便将徐平宽的剑挑了出去,赢得一片喝彩。
楚恒收剑入鞘,谦谦一拱手:“承让。”
徐平宽无颜面对后面的师门,只能放话:“下次我一定赢你。”
楚恒只淡淡一笑,那一笑如春风化雪,不知掠取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梅挽霜看向他的眼神尤为雪亮,卓南晴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也被忽略了。
楚孤逸追随年少父亲的身影,贺凉水却注意到,徐平宽回到青霄所在场地,那里不仅有他的师父张真人,还有一名气质温婉、眼睛却十分灵动的少女。
除了北冥,其他仙门鲜少收女弟子,甚至有的仙门不收女弟子,在青霄南斗,只有特别优秀的女子,才会破例收入,做到亲传弟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少女坐在张真人身边,不像别的弟子只能侍立后面,显然就是青霄的亲传弟子。
贺凉水心思一动,戳了戳楚孤逸:“别顾着看你爹,看她,是不是你能吃三碗桂花藕粉的娘?”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加更~
写卓南晴的记忆主要是简单理一下时间线,弟弟的爸爸妈妈客串了嘿~
第157章春心
因为这是卓南晴的记忆,视角有限,两人无法走到青霄派那边,也无法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见徐平宽面色羞愧,他身旁的少女似是安慰了两句,接着便将目光投到台上。
徐平宽身后的弟子当中,还有个长着一脸刻薄相的少女,看那眉眼口鼻,当是凤藻无误。
又几个回合后,楚恒对上卓南晴,这次倒是用了不下大半个时辰,才险胜了卓南晴。
卓南晴道:“甘拜下风。”
楚恒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道:“卓姑娘承让。”
卓南晴走回自己的门派。楚恒随之望去,梅挽霜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学着卓南晴淡淡一笑。
楚恒礼貌一颔首。
“看来这时候的你爹跟你娘,还没擦出火花。”贺凉水不无失望。
楚孤逸不置可否,视线流连在青霄派那名少女身上。
“你爹真受欢迎,全场八分之八十的少女都在看他。”
话音落下,这段记忆就消散了,这百分之八十的少女春心里,不包括卓南晴。
贺凉水又看到了北冥熟悉的风景,卓南晴在枫林里练剑,身姿灵动,剑势如虹。贺凉水说:“还好当年卓南晴没有喜欢你爹,不然你娘就多了一个劲敌。”
楚孤逸古怪地望着贺凉水,“贺先生,你为什么总能想到这些?”
“什么?”
“感情是相互的,就算当年卓仙师喜欢我爹,我爹喜欢的是我娘,我娘喜欢的是我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就说个假设。”
“喜欢没有假设。”楚孤逸道,“就像我喜欢贺先生,除了贺先生,我想不到我会喜欢别人。”
“瞎乱表白什么。”贺凉水臊得慌,“你当谁都你似的实心眼?”
楚孤逸:“别人我不知道,我要是实心眼,一定是继承我爹的。所以他不会喜欢除我娘以外的人。”
贺凉水服了,五体投地服了。
“师姐。”梅挽霜赶来,“你家里寄信来了。”
卓南晴停下练剑,笑道:“我家里每年都给我寄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拆开信封,贺凉水凑过去瞅了眼,勉强能认懂。卓南晴看了两遍才敢出声:“我有弟弟了……挽霜,我有弟弟了!”
“弟弟?”
“是啊,我爹娘给我添了一个弟弟。”卓南晴绽出大大的笑容,“天哪!我弟弟比我小十七岁!”
即便在修真界,大龄产子也是不常见的,多数道侣选择求仙问道,而非像寻常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
想来卓南晴的父母自知修为有限,又思念女儿一年到头不能相见,干脆再生一个聊以慰藉。
卓南晴立马奔回家里,与父母相见,亲亲抱抱了自己的弟弟,发现弟弟胳膊上有颗红色的痣。那是她唯一一次与弟弟亲近,之后的两年,她忙于修炼,家里的音信越来越少。
再次收到信,却是噩耗。
弟弟被人拐走,母亲伤心至极,气血逆转,吐血而亡。父亲强撑着给女儿写了这封信,当卓南晴赶回去,父亲已是病入膏肓。
还是那农家小院,再回来,院子里多了好些孩子的玩具,比如小木马、竹蜻蜓,枫树上还挂着小秋千与七彩铃铛,可见平时对幼子有多疼爱。
然而孩子已经不见了。
贺凉水不忍跟进去,楚孤逸也没有进去,但听里面传来女子一声声的呜咽。
前些天,卓南晴还跟她师父祈芳真人提起,等她弟弟再大点,可不可破例收入北冥。祈芳真人好不容易才被她磨答应了,却是在转瞬间家破人亡。
儿时与父母生离,大了之后死别,卓南晴披麻戴孝将父母安葬,在他们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红着眼睛发誓:“爹,娘,你们放心,无论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一定找到北雨。”
彼时卓南晴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却好似已能扛起半边天,背脊挺直,傲骨天然。
跟着记忆,也不用贺凉水走路,他也许在某个回身、摇扇笑谈之间,场景已经变换了几个来回。他与楚孤逸跟着卓南晴的记忆,走遍了大江南北、各种艰险崎岖的地方。
各路妖魔鬼怪一晃而过,张牙舞爪似幻灯片。
卓南晴有时独自行走历练,有时则与人结伴。
她的伙伴有时是同门师姐妹,有时则是其他仙门的道友。相同的是,每到一个地方,卓南晴就会专门停下脚步,向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岁小孩,长得很秀气,胳膊上有一颗红痣。
为此,她捣毁了好几桩拐卖儿童事件。
“……弟弟,你爹你娘!”场景再次发生转换,贺凉水眼睛一亮。
卓南晴回到了北冥,祈芳真人寿诞,众仙门纷纷来道贺。祈芳真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凡俗之礼,事情全权交由卓南晴处理。
卓南晴苦了,不但要忙筵席,还要负责招待各大仙门,一头到晚脚打后脑勺,团团转几乎没停下来。
但她安排得像模像样,处处妥当,就连青霄与南斗交好,她都知道将两个仙门安排在极近的宫殿里歇着。
巧了,当时青霄派住的,就是清晓宫。南斗就在百米之外。
贺凉水笑道:“妙哉妙哉,方便你爹你娘见面啊。”
寿宴之上,各仙门不免要切磋助兴。
一局又一局过去,子车良对上卓南晴,败。南斗的亥既真人笑道:“祈芳真人名师出高徒。”
祈芳真人笑道:“比不得你座下的大弟子。”
这时,徐平宽忽然出声:“楚恒,我们来比试一场。”
亥既真人与青霄的张真人都显出不悦的模样,张真人道:“平宽,坐下。”
徐平宽自负道:“上次仙盟大会,我败给楚恒,自觉这两年有些进步,恰是兑现当年之诺时。”
语罢,他瞄一眼自己模样甜美的师妹,似是想出个风头,好教她刮目相看。然而她的师妹眼里,只有眼前的一盘水晶包子,未曾抬头看他一眼。
他竟然还没有一盘包子让她在意。
贺凉水笑道:“你娘想吃包子了。”
楚孤逸:“跟贺先生一样。”
“……我哪有那么嘴馋??”
话说时,徐平宽与楚恒已经切磋起来,他心心念念的师妹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他,还有楚恒。
看得出,楚恒有意点到为止,徐平宽却处处急攻,丝毫不让,像只猴子上蹿下跳,花招百出。剑招是漂亮,然而中看不中用,楚恒寻个间隙,再次将他的剑挑飞——
铛的一声,恰好插。进了那名徐平宽师妹面前的水晶包里。
徐平宽大惊失色:“元师妹!楚恒,你什么意思?”
楚恒收剑入鞘,淡淡道:“承让。”
说着回到自己的席位,将自己那盘水晶包换到元师妹面前,说:“抱歉。”
元师妹弯起眼睛,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
徐平宽讨了个没趣,愤愤拔了自己剑入座,再未出声。
“你娘笑得真甜。”贺凉水说。
“甜?”楚孤逸不解,“难道还有人笑得咸?”
“……”贺凉水好笑道,“那你觉得我笑得辣吗?”
“不辣,但有时候贺先生会酸。”
“我哪里酸了?!”
“一提到林师兄,你就酸。”
贺凉水才不承认,“楚孤逸,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的话,要守夫德——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楚孤逸弯起唇角,微笑的弧度简直与他娘一模一样。
贺凉水被甜到了。
之后的记忆里,杂七杂八的。卓南晴本就是落落大方、喜好交友的性格,因此与楚恒志趣相投,完全没有出乎贺凉水的意料。
也因此,梅挽霜对楚恒的情意,就差没有用嘴巴说出来。卓南晴后知后觉看出来,提醒她:“师妹,北冥女子不得与男子结道侣,你可忘了?”
梅挽霜说:“我没忘。”
“但我看你的模样,分明就是忘了。”
“师姐。”梅挽霜状似羞恼,“你别烦我,让我自己想想。”
除了楚恒,卓南晴与元瑶也很要好——元瑶就是那位元师妹的名字。卓南晴提醒自己师妹,其实是看出了楚恒与元瑶关系匪浅。
卓南晴还专门观察过两人。因此贺凉水与楚孤逸才能看到这段偷偷摸摸的恋爱史。
都是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聚在一起,楚恒与元瑶没什么对话,但彼此视线几乎每隔几秒就会交汇。
楚恒雕刻了一个木雕小人儿,被卓南晴撞见,看那木雕的穿着发型,分明就是元瑶,栩栩如生。
元瑶买了几块帕子送给大家,说是拿来擦剑好了,只有给楚恒的那块图案尤为精致,疑似是她自己绣的。
楚恒的乾坤袋里总是装满了吃的,但他从来不吃,只有元瑶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元瑶总会在楚恒借口离开后,也借口离开,两人疑似幽会。
……
贺凉水还没看过瘾,这段记忆就过去了。
“你爹你娘好甜,我嗑到了。”
楚孤逸的关注点与他不一样,“我就说,我爹只喜欢我娘。”
“万一她不是你娘怎么办?”
“……”
“吓你的啦。”贺凉水笑道,“你虽然长得像你爹,但你的一些表情,肯定是遗传你娘的。”
“表情?”楚孤逸无辜地问,“什么表情?”
“就你现在的表情!像个傻白甜。”
楚孤逸拧起两道剑眉:“贺先生觉得我傻?”
贺凉水:“你现在的表情又像你爹了。他们真是没白生你,太神奇了。”
无数风景在他们眼前掠过,来到一片荒漠之中。
烈日炎炎,卓南晴弃了飞剑,背着一个几乎被血染透的人,艰难跋涉。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弟弟好甜。
楚孤逸:我尝到贺先生的咸味了,还湿。
贺凉水:……
第158章旧情
从那标志性的灰白头发不难认出,卓南晴背的正是琴若欢。
琴若欢全身几乎被血浸透,奄奄一息地说:“放开我……”
炽热的风裹着沙子,卓南晴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她呸的吐出沙子,极目远眺,一座废弃的城镇已经遥遥在即。
那里曾是沙漠里的绿洲,也曾热闹繁华,后来随着灵气变得稀薄,绿植与屋舍被沙漠侵蚀,逐渐只剩断壁颓垣,人迹罕至。
“放开我……”
承载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卓南晴累个半死,当真松开手,琴若欢扑通摔在沙地上。
“……”
贺凉水发笑:“让你作。”
卓南晴叉腰喘口气,说:“能走的话就起来。”
琴若欢艰难地爬起来,却是怎么都站不住,卓南晴架住他,往城镇里走去。
画面一转,他们歇在一间漏风破落的屋子里。入了夜,卓南晴点了一丛篝火,噼里啪啦映照两人的身影。琴若欢兀自运功调息,卓南晴拨弄篝火。
大约在篝火将熄时,琴若欢睁开了眼睛,卓南晴昏昏欲睡,但警觉性还在,立即坐直了,盯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问:“你没事了?”
琴若欢咳嗽一声,眼帘低垂,敛去眼中的情绪,“你可以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救了你欸。”
“……我是魔修。”
“我知道啊。但魔修也有好坏,看面相,你是好人。”
琴若欢蹙眉:“面相?”
卓南晴弯起眼睛,“是啊,我最会看面相了。”
贺凉水扶额,少女,你太单纯了。不过,琴若欢的长相确实很具有欺骗性,当初楚孤逸就被骗得好惨。
“怪不得琴若欢千方百计要救卓南晴,原来是被她救一次。”贺凉水不咸不淡道,“不过琴若欢为什么会受伤?”
在两个师兄出事后,楚孤逸对琴若欢有过调查,道:“应该是他父亲打的。”
贺凉水惊讶:“什么?”
琴若欢的父亲名叫琴长啸,是上一任情魔宗宗主,本是一代枭雄,亲手创立情魔宗,与他夫人也曾是一对恩爱眷侣。
变故出现在琴长啸练魔功走火入魔之后,发狂时竟然自宫,一不小心变成了太监。
变成太监之后不能人道,他夫人已经为他诞下一子,不愁没后。坏就坏在琴长啸的夫人是个不甘寂寞的,与侍卫通奸。
终于有一日,琴长啸捉奸成双,一怒之下捏断了夫人的脖子,将那侍卫大卸八块挂在城头晒成腊肉喂狗。他并未就此消气,反而变本加厉,越发朝着疯魔的方向发展。
他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动辄对琴若欢毒打一顿。
琴若欢就这样忍辱负重地在父亲的淫威下长大了,他学会收买人心,在情魔宗建立了一小片自己的势力。
琴长啸怎会不知儿子意图谋反篡位,在一次对峙后,父子俩彻底撕破脸。奈何琴若欢修为不敌琴长啸,实力也远远不及,被打得鲜血淋漓死里逃生是家常便饭。
如果琴若欢一直挨打,何年何月才能坐上这宗主之位?所谓恶人自有天收,祈芳真人来了。
原来琴长啸除了发疯虐打儿子之外,还恨透了女人,他眼前基本不能出现女人,出现一个杀一个,出现一双杀一双。
手段极其歹毒,多是让手下先奸后杀。更有剥皮抽筋、敲碎全身骨头的恶□□件。
在他杀的女人当中,就有北冥弟子。
北冥弟子纯属天降横祸,她们来炼魔境历练,只因从打猎的琴长啸面前走过,就被猎杀了。
死后还将她们的衣服连带一身血淋淋的皮囊,送到了北冥,当场就有几个弟子吓晕过去。
祈芳真人得知此事怒不可遏,立即带着卓南晴与全部高阶弟子前往情魔宗——那时情魔宗有个大本营在沙漠里。
祈芳真人出手,胜负毫无悬念。
琴长啸就这么死在他最讨厌的女人手里。
传闻当时琴若欢侥幸逃脱,看来并非如此,而是卓南晴有意放过。
黄沙漫漫无边际,烈日当空,像极了那日他们初次相逢的景色。祈芳真人对卓南晴说:“杀了他。”
他,指的自然是对面的琴若欢。
彼时的琴若欢尚且年轻,卓南晴也不过二十岁,年少意气,也算是曾患难过。卓南晴很是犹豫,恳求道:“师父,他并未做过恶事,全系他父亲琴长啸一人所为。”
祈芳真人目光如刃,像是早已看穿琴若欢的本质,沉声道:“南晴,杀了他,以绝后患。”
“祈芳真人真有先见之明。”贺凉水叹息。
楚孤逸不动声色地看着这段记忆。
师命不可违,最终,卓南晴握着剑,走到了伤痕累累的琴若欢面前。两两对望,卓南晴抿起唇,久久难以出手。
琴若欢望着少女的眼睛,而后缓缓垂下眼帘,说:“我不怪你。”
卓南晴一剑刺进了他的小腹,那里最靠近丹田,也最容易让人形成假死的状态。
琴若欢倒了下去。
祈芳真人看破不说破,叹道:“南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你要做好为此承担后果的准备。”
放过自己的“朋友”会有什么后果?当时的卓南晴并不懂,她眼里看到的不是未来的情魔宗宗主琴若欢,而是那个曾被亲生父亲逼得走投无路的少年。
要她杀这样一个人,她做不到。
画面再一转,祈芳真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卓南晴手足无措地守在床边,问:“师父,你怎么了?”
不难猜出,因为北冥历代掌门的“使命”,使得那时的祈芳真人已经开始透支丹田灵力,对付琴长啸是她的最后一战。
祈芳真人只说:“无碍,为师闭关些时日。”
卓南晴继续寻找她的弟弟,一日,她接到一个消息,说血魔宗每年都会买些幼龄孩童,进行培养。
她打听到,血皇天最喜欢两种人,一种是美女,一种是小孩。
美女供自己享用,小孩可以培养为战士。
“培养小孩子成为战士,亏他想得出来。”贺凉水吐槽。
楚孤逸道:“从小培养,会特别忠诚。贺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贺凉水被说服了。
虽然贺泠看上去很不愿理睬血皇天,但那是“恃宠而骄”,想要策反他比登天还难。
“大变态,居然喜欢搞养成系的。”贺凉水嘀咕。
卓南晴决定是血魔宗探查一番,此事被梅挽霜无意中发觉,道:“师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卓南晴一口回绝。
梅挽霜道:“这两年我的修为大有精进,我能帮你的。”
卓南晴仍是婉拒,那是血魔宗,别说修士,就是高阶魔修想进去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她不想师妹跟着自己一起涉险。
她没想到的是,梅挽霜先一步到了血魔宗势力范围内,等着卓南晴。
卓南晴再也拒绝不了,带着她一起悄悄潜入血魔宗。
她们查到,血魔宗确实每年都会买些孩子进行培养,这些孩子通常是被遗弃的,没有父母累赘,不然培养得好好的,大了再被父母寻走,岂不是白费心血?
“血皇天还挺会打算盘。”贺凉水笑。
统一安置孩童的地方叫“幼儿宫”,贺凉水睁大自己的双眼,看了三遍,没错,是幼儿宫三个大字。牌匾是竖着的,字体类似小篆。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血魔宗内,居然有个神似幼儿园的幼儿宫。
里面的孩童叽叽喳喳,有的念书,有的拿着木剑互相比划,有的则哇哇大哭,总而言之有点乱。
指望一个全是魔修的宗门培养小娃娃,只有一个宗旨,饿不死就行。至于德智体美劳,等大一点再说。
卓南晴与梅挽霜凭着隐身符在其中寻觅,逮到适龄的孩子就撸起胳膊查看,几次差点被巡查的侍卫发现。
让她们失望的是,没有一个孩子符合条件。
这时听到有人说,还有一个小娃娃被送到了宗主面前。
卓南晴与梅挽霜对视一眼,出了幼儿园,寻个僻静角落,卓南晴说:“挽霜,你先走。”
梅挽霜道:“师姐,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太危险了。”
“再危险我也要去看看,万一是我弟弟呢?”
“就算是你弟弟又如何,到了这血魔宗,带不走的。”
卓南晴道:“那我也要去看看。”
须臾间,她们来到了血皇天惯常“早朝”的大殿。
大殿宝座之上,坐着一个俊美无匹浑身都是异域风情的猛男帅哥,像一头荒野的雄狮,百无聊赖且嫌弃地望着地上的小团子。
血皇天慵懒低沉的嗓音响彻大殿:“你给我弄回来一个婴儿,要养到猴年马月才能养大?”
地上的小团子,正是一个婴儿。
“本座说什么了?最低要三岁,至少能自己吃喝拉撒睡,婴儿谁喂奶?”
下属低着头,羞愧难当:“宗主恕罪,这婴儿有个哥哥,买一送一,我想着,不要白不要……”
血皇天:“……”
贺凉水:“……”神他妈买一送一,不要白不要。
血皇天额冒青筋,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那婴儿刚会爬,白嫩嫩一张小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叫着,朝血皇天爬过去。
许是被血皇天华丽的服饰吸引,婴儿抓到了血皇□□摆,仰起脑袋奶声奶气:“呀~呀~”
血皇天垂下眼帘,杀气腾腾:“想死?”
婴儿流下一串口水,丝毫不畏惧,顺着血皇天大长腿爬上去,窝到了大魔头怀里,吐出一个奶泡泡。
“……”
贺凉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血皇天被萌到了。
血皇天故作威严,由着婴儿在他怀里寻宝似的拱来拱去,问:“这小东西叫什么?”
下属回答:“好像姓贺,名字还未取。”
“那就叫贺泠吧。”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没有加更,争取明天早点更新,晚安呀~
ps:贺泠成年之前,血皇天对他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大魔头也是有底线的哈。
楚孤逸:贺先生,爬我腿上,吐个泡泡。
贺凉水:去。
第159章过往
这小婴儿居然是贺泠,贺凉水眯起眼睛细瞅,还真回忆起妹妹呱呱落地时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血皇天的一根手指被婴儿抓住,送进嘴里。没牙的小嘴裹着他指肚,他轮廓分明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柔和,甚至带上老父亲般慈爱的笑意。
但紧接着,他便以雷霆之势抬眼看向殿门外,视线宛如一发冷箭,射中贺凉水——准确地说,是他身后的卓南晴与梅挽霜。
她们的隐身符在血皇天面前,便宛如皇帝的新衣。
“主动现身,本座绕你们不死。”若有似无的魔气在血皇天周身生出,强大的威压使得整个血魔宗鸦雀无声。
卓南晴却非普通人,一把扣住梅挽霜手腕,转身欲逃。
刹那间,婴儿被丢在宝座上,血皇天人已风驰电擎般到了门外,一挥袖,准确无误地击破她们身上的隐身符。
侍卫们反应过来,纷纷拿上武器围剿而来,血皇天却抬手制止了他们,视线直勾勾地定在梅挽霜脸上,态度变得那叫一个快,春风化雪般说:“来者是客,两位姑娘受惊了,可否赏脸喝杯茶?”
众人:“……”
美色当前,大魔头自动降低了逼格。
贺凉水:“呸,这血皇天果然从前就是个色胚子。”
楚孤逸不解:“贺先生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我是鄙夷、不屑、唾弃。”
毫无疑问,血皇天曾经是个24k纯直男,如果潜入进来是男修士或魔修,恐怕早就被他挫骨扬灰。
喝茶就喝茶,卓南晴坦然相告,她们是来找人的。
血皇天根本不在乎她们是来干嘛的,微笑道:“就算你们是来刺杀本座,本座也很高兴。”
“……”卓南晴大概在怀疑血皇天脑子有问题。
血皇天只望着梅挽霜,“梅仙子人如其名,身上的香气真是令人沁人心脾。如果不是你身上这股幽香,说不定本座也不能发现你们。”
这就纯属撩骚的自谦之语,梅挽霜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听过太多恭维的话,但从血皇天嘴里说出来,无端多了勾人的意味。
一个强大而富有魅力的男人,一个称霸一方的魔头。梅挽霜难掩羞怯之色,倏然移开视线。
临走之际,血皇天没有留她们,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梅挽霜,说:“梅仙子,我血魔宗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冬去春来,卓南晴继续寻找着她的弟弟,直到祈芳真人的状况无法再隐瞒下去。
祈芳真人将卓南晴叫去,正襟端坐,满面病容,肃声问:“南晴,你可愿执掌北冥?”
卓南晴大骇:“师父你为何如此说?”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最有可能渡劫飞升,这劫还未渡,莫名其妙就倒下了,这本就让卓南晴充满了怀疑:“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了?”
祈芳真人只重复问:“你可愿执掌北冥?”
“师父……”
“回答。”
卓南晴道:“我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当然愿意。”
“那你可愿为了天下苍生牺牲?”
卓南晴愕然,“什么?”
祈芳真人叹道:“坐上这北冥掌门之位,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南晴,为师不能再瞒你……”
由此,卓南晴知道了北冥隐藏五百年的秘密与使命,她没有丝毫抗拒,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不让鲲神为祸人间。”
画面再一转,又是春去秋来,不知岁月如梭。
这一年,卓南晴专心照顾师父,代理北冥掌门一职,对外界之事难以分心理会,友人往来也少了很多。
一日,梅挽霜失魂落魄回来,这些时日,卓南晴处理北冥内事,梅挽霜则为她处理一些外事。
“挽霜,你怎么了?”卓南晴带着好酒,打算师姐妹俩小酌一杯,却见梅挽霜呆呆地坐着。
梅挽霜忽然失声痛哭抱住卓南晴,“师姐,师姐……”
卓南晴手足无措,“挽霜,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师姐,我帮你欺负回来。”
梅挽霜满面泪痕,哑声说:“楚恒入魔了……”
卓南晴怔然。
记忆之外的楚贺二人也愣住了,还待听个究竟,可惜卓南晴似乎不愿回忆这段,就这样略了过去。
“……弟弟。”
楚孤逸抿着唇,半晌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贺凉水不知如何安慰,是的,这是过去的事了,楚孤逸的父母,都已经永远的离开。
看的再多,回忆再多,终究是过往云烟。
“——挽霜!师妹!”卓南晴追到了海边,手中拿着一封信,“这是什么?你要去哪里?”
贺凉水摇扇望去。
梅挽霜道:“我本不想与师姐当面道别。”
卓南晴捉住她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梅挽霜轻轻挣脱,表情决然:“师姐,我不想再待在北冥了。”
“……为什么?”
“我本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子,我有对男人的幻想。”
“……”
梅挽霜苦笑:“我不像师姐你,能忍受得住这无边长夜的寂寞。”
卓南晴脸色发青:“挽霜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不是这样的女子。”
“不,我就是这样的女子。”梅挽霜说,“从小我就知道,如何才能引起男人的注意,我也知道,有很多男人喜欢我,想要我,我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卓南晴:“那是因为你长得美。可是师妹,女子美丽的皮囊不是用来吸引男人的,对于我们女修来说,求仙问道才是正途。”
梅挽霜笑了:“师姐,等你遇到一个为之倾心的男人,你就懂了。”
梅挽霜就这样走了。
过了两个春秋,卓南晴才得知,梅挽霜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血魔宗,成了艳名远播的梅夫人。
卓南晴难以接受,提剑杀进血魔宗。
还是那座大殿,血皇天站在殿前,高大英俊的身躯一如初见,他揽着梅挽霜的香肩,居高临下望着被侍卫团团围住的卓南晴。
“卓仙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卓南晴毫无惧色,剑指血皇天,“放开我师妹。”
血皇天当真松开五指,“本座从不强人所难——挽霜,你跟你师姐走吗?”
此时的梅挽霜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本就美艳的相貌在浓妆下显出妖异之色,华服如瀑曳地,她冷冷地睨着卓南晴,道:“宗主说笑了,我没有师姐。”
血皇天勾起唇角:“卓仙子,你听到了。”
卓南晴提剑掠去,与血皇天战在一处,当年的她岂是血皇天的对手,不多时便处于下风。梅挽霜的表情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里面透出的是焦急:“宗主请手下留情!”
这一战,卓南晴没有胜,却也没有负伤,她痛心地望着梅挽霜,“师妹,你何苦如此。”
梅挽霜站在台阶之上,叹息如烟:“天大地大,我已经回不去了。”
卓南晴二十五岁时,收了离盼作弟子。
次年祈芳真人仙逝,卓南晴正式执掌北冥。
在祈芳真人仙逝之前,她告诉了卓南晴一个更深的秘密。
深夜,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师徒俩坐在廊下促膝交谈。
彼时的祈芳真人已是性命微浅,只差一口气就能踏进棺材,但她靠着这口气,吊了好些年,毕竟是元婴修为。
“……鲲神并非是全然是恶,它也有善的一面。传说,在久远之前,海上渔民,乃至于这沿海一带,都是靠着鲲神的善相,才有了今日的繁荣昌盛。”
祈芳真人徐徐道来。
简而言之,鲲神身上有善相,也有恶相,善的人能看见善的那一面,得到它的帮助;心存恶念的,则会遭到恶的惩罚。
卓南晴疑惑道:“那鲲神岂非就是善类?”
祈芳真人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善相难得有人见,而恶相……世人凡夫俗子,谁的心中没有一点恶念?”
这话倒是真的。
贺凉水自夸:“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可不多。”
楚孤逸弯起唇角:“嗯。”
久而久之,看到恶相的人多了,越发心生恐惧,恶念丛生。万物讲究平衡,失去善恶平衡,随之而来的,是鲲神恶相的为祸作乱。
“师父放心,我一定守护好镇压鲲神的法阵。”卓南晴道。
祈芳真人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传说北冥女仙镇压的,只有鲲神的恶相。”
“那又如何?”
“鲲神的善相恶相本为一体。”
卓南晴瞬间了悟,“师父的意思是……”
“北冥女仙镇压的只有鲲神的一半灵魄。”祈芳真人眉心紧蹙,“那另一半,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贺凉水捏紧了扇子,心中浮现不妙的预感。
祈芳真人仙逝之后,北冥全部女弟子守丧三年。
卓南晴谨遵师父教诲,看守鲲神碑,时而去鲛族查探定海石碑。她的心中想来也是存着困惑的,时常深夜禅定,望月苦苦思索。
直到有一天,她从外归来,看到波涛汹涌的海浪间飘着一只独木船,船上有个浑身赤。裸的男孩。
她将小男孩带回了北冥,给他穿上衣服,问他话,男孩只懵懂不答。
男孩不会说话,但能听懂别人的话;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且先天五识不全,没有嗅觉与味觉。
卓南晴给他吃了好些灵丹妙药,一概无用,探查男孩经脉灵根时发现他与普通人迥然不同,体内先天蕴藏一股浑厚的灵力。
并且,这个男孩只有一半魂魄。
贺凉水心头一跳:“北冥女仙镇压的只有鲲神的一半魂魄,言淏也只有一半魂魄,他该不会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光屁股小言淏:浪里个浪!
言淏:
小夙:
第160章醒来
如同来时一般,贺凉水猝然被一道白光推了出去。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仍在枫林中,众仙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贺凉水身体下面温温热热,爬起来一看,楚孤逸给他做了肉垫,看来在睡过去之前,楚孤逸就抱住了他。
“楚孤逸?弟弟?”贺凉水拍拍楚孤逸的俊脸。
楚孤逸眉峰微蹙,眼睫轻颤,俄而醒过来,坐起来扶着头问:“贺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贺凉水看向周围,“这是‘横尸遍野’啊。”
陆续有人醒来,其中就有林松烟,他皱着眉,脸色阴沉,仿佛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过来,打量挨得极近的楚贺二人,问:“楚师弟,你看到什么了?”
楚孤逸反问:“林师兄怎知我看到了什么?”
“……进入情天幻海,不都会看到什么。”
“我没有进入情天幻海。”
林松烟没再多问。
贺凉水福至心灵,一般这种剧情中,能跟男主一起看到卓南晴记忆的,必须是跟男主十分亲近的人,也就是俗称的“沾光”。
这个光,让贺凉水沾了,林松烟没沾到。
话说林松烟又怎知楚孤逸会看到卓南晴的记忆?难不成他的金手指是未卜先知?
“……言淏?”小夙的声音引开贺凉水的注意力。
言淏没中情天幻海,小夙看样子也一直清醒,只是言淏的状态实在古怪,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唇色发白。
“无妨。”言淏强撑着仿佛将他脑海撕裂的痛楚走到玉石床边,“师父……”
死生法阵已经完成它的作用,卓南晴却未醒来。
“我师父为什么没有醒?”言淏质问琴若欢。
琴若欢抿紧唇,眉眼阴沉望着阴奴,“当真修补好了?”
阴奴整个人变得半透明,她的力量全都用在了这次修补之中,摇摇欲坠退后半步,嗓音细若蚊呐:“好了……”
她看起来像是要消失了。
贺凉水不由得问:“小天女,你怎么了?”
阴奴脸上呈现一种放松的平静,她看向贺凉水,说:“你真好,那么善良、耀眼。”
“……”
“而我只是阴魂聚集的非人之物,本不该存在于世。”
贺凉水对着她,说不出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如果她是合理的,那些死去的少女难道也是合理的?但眼前的这个少女,却又实实在在的,可怜。
她拥有自己的感情,却连人都不是。
“小天女……”
“我终于可以走了。”阴奴的身体越发透明,她的视线挪到琴若欢身上,“主人……”
琴若欢却看也不看她,只专注地探查卓南晴的身体状况。
阴奴面上泛起苦涩笑意,“主人,我走了。”
琴若欢听到了,但他没有回头。
“我……做的好吗?”光穿透阴奴的身体,让她体内的万千幽魂得以如烟消散,她的声音如同云絮飘远。
直到阴奴消失在光下,琴若欢也没给出回答。
从一开始,阴奴就是他手里的工具,谁会对一把剪刀产生感情?纵然曾经精心打磨,用不到的那一日说丢就丢。
贺凉水捏紧了手,想扑过去揍琴若欢一拳,在他行动之前,楚孤逸先行出剑刺去。
琴若欢终于有了表情波动,旋身闪开,怕伤到卓南晴。
楚孤逸出剑极快,琴若欢本就因死生发生耗费了相当大的灵力,此时自是左支右绌,冷笑道:“楚孤逸,原来你也会趁虚而入。”
贺凉水:“这不叫趁虚而入,叫惩奸除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琴若欢还有后手,“如果你想让他们陪葬的话,尽管阻挠我吧。”
楚孤逸剑势一顿,“他们身中情天幻海,作为交换条件,你无法伤害他们。”
琴若欢:“谁告诉你,所有人都中了情天幻海?”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中情天幻海的人相继醒来,约莫还有一小半人仍在沉睡。林松烟探查他们的脸色与脉象,道:“是中毒。”
楚孤逸剑指琴若欢,“解药。”
“师父?”言淏忽然出声,“师父!”
琴若欢身形如电奔到玉石床前,“南晴?”
北冥弟子纷纷围上前去,交错成一声声的呼唤。
千呼万唤中,卓南晴久违地睁开了眼帘,枫叶的红与天的蓝,透进她眼底。刺目、灼烫,让她眼前发黑。
她闭上眼睛,适应光线的照耀。
众人惊疑不定,徐平宽子车良观望之余忍不住上前,“卓掌门?”
“南晴?”
“师父,师父。”
“她真的醒了?”
杂乱的声音汇成洪流,将卓南晴脑中的淤塞陡然冲刷干净,她再次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色煞白的言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然而七年沉眠,无论是想要动弹还是发出声音,都需要时间。
琴若欢立即道:“水!”
风铃送上水来,和着入口即化的灵药,喂卓南晴吃下。
卓南晴干涩的嗓子总算能发出声音:“言淏……”
“师父。”言淏紧张地望着卓南晴,男女大防,他忍住了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师父怀里,“你怎么样?”
卓南晴很不舒服,交错纵横的灵力在她体内乱窜,她勉强压住那灵力,反问:“怎么回事?”
离盼欲言又止,“师父……”
“离盼……”卓南晴伸手触碰大弟子,离盼身旁就是琴若欢,陡然面色微变。
琴若欢的笑可以称得上轻松惬意:“你醒来就好。”
卓南晴张嘴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周围一大群人,其中就有小夙,她无比惊骇,“北雨?”
小夙笑笑,没有应这个名字,道:“为了让你醒来,他们可捅了大篓子了。”
“大篓子?”
“是啊卓掌门,”徐平宽站出来,“你一定要为沿海的黎民百姓做主啊!”
贺凉水凑楚孤逸耳边,“你师父好像难民路遇青天大老爷。”
楚孤逸:“……”
这形容,无比贴切。
七嘴八舌的,卓南晴厘清了事情的原委,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如纸,她一把扣住言淏手腕,“言淏。”
言淏单膝跪地,头痛难忍,“师父,我……没事。”
卓南晴强行为他输送灵力,被琴若欢打断:“你现在需要调养。”
徐平宽拔剑:“琴若欢,还我女儿命来!”
林松烟道:“师父且等等,琴若欢给一些弟子下了毒。”
子车良悚然失色,因为他发现,中毒的弟子当中就有安俊,“琴若欢,你下了什么毒?”
徐平宽道:“这等卑鄙无耻的魔修,先活捉了他,再逼问不迟!”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卓南晴忍无可忍喝道:“事有轻重缓急,还请诸位冷静!”
语罢祭出捆仙绳,一把捆住琴若欢,又用灵力画了两道符咒封住琴若欢的经脉,道:“先把他押进刑宫,严加看守。”
风铃领命道:“是。”
楚孤逸上前两步,“还请卓仙师让他交出解药。”
卓南晴一醒来就被吵得头昏脑涨,一心系在徒弟身上,别说跟琴若欢叙旧,就是各位掌门,她都来不及去管了。
但在看到楚孤逸的面貌时,她恍然失神,“……楚恒?”
子车良的表情当场就变了。
楚孤逸道:“晚辈楚孤逸,见过卓仙师。”
卓南晴上次见楚孤逸,还是十年前。她记忆中的楚恒,就是楚孤逸十年后的模样,太像了,之前竟然没有怀疑过楚孤逸就是楚恒的孩子。
贺凉水感同身受卓南晴的这种震惊,在私人感情里,他们同样神经大条,只有事实真相到了眼前,才会看到。
正如,卓南晴一直不知道琴若欢喜欢她,对她是特别的,而她只把琴若欢当做故友。
“……解药。”卓南晴对琴若欢说。
琴若欢的袖内掉出一只黑色的药瓶,道:“一人一颗就好,吃多了毒上加毒。”
徐平宽立马把手缩回来,“这是毒药?”
“以毒攻毒。”
“我们要的是解药!”
“我从来不配解药。”
“……”
很有琴若欢的风格。
卓南晴沉了脸,问:“当真没有解药?”
琴若欢:“我从不骗你。”
对比之下,曾经惨遭欺骗的楚孤逸越发让贺凉水心疼,他道:“琴若欢罪行滔天,待我一条一条写来,给卓仙师过目。”
琴若欢冷冷一瞥贺凉水。
卓南晴道:“带他下去。”
风铃与众弟子押送琴若欢前往刑宫。
卓南晴投去一眼,旋即收回视线,问伏在石床边的言淏:“你怎么样?”
言淏一手撑地,一口按在石床上,坚硬的石头竟给他抠出五指印来,他想说自己没事,牙根泛起血腥味,好像一张嘴就能吐出来。
卓南晴抬起手,凝聚灵力,敲在言淏后颈。
言淏瞳孔一缩,晕倒在地。
离盼:“师父?!”
卓南晴叹息:“让他先睡会儿。”
众人不解,却未多问,此时只有一件大事迫在眉睫,就是鲲神复活。
卓南晴道:“还请诸位移步九云殿,共同商议。”
贺凉水是佩服的,这就是一代宗师的风范,昏迷七年醒来,丝毫不逊当年。
言淏本是由风芳扶着,小夙上前主动将人接到了肩上。
贺凉水跟着楚孤逸成功混进九云殿,他听了一耳朵茧子,简而言之两个问题:如何阻止鲲神复活?如果阻止不了,如何杀了鲲神?
卓南晴刚醒,体力不支,在听到要杀鲲神时,她勃然而起,一字一字道:“鲲神,绝对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
卓南晴又如何能向他们解释,鲲神就是她徒弟的一部分。
杀了鲲神,就是杀了言淏。
她绝对不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随时随地做好贺先生的肉垫。
贺凉水:嗯,结实,柔韧,不错!
楚孤逸:请坐。
贺凉水骑坐上去:……好像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