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子就要再次落下,程澈发了疯似的往前跑,摩托从身边擦肩而过,要赶不上了,那瓶酒朝着贺远川的后脑勺去了。
不要——不能——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一头栽到地上,喉头发紧,快要窒息的临界点,世界乍然明亮。
他红着双眼睛抬头,身处的场景又变了,自己躺在一张双人床上,窗户边的纱帘轻飘飘地拂动。
安宁,平静。这里像乔稚柏的家,但布局又有些出入,旁边躺着一个人,眉眼熟悉,是仍在熟睡的贺远川。
下一秒,贺远川醒了,他张嘴说了什么话,没有声音,只有那张唇上下轻动,嘴边微微扬起,温柔的,安全无害的。
和所有人看见的贺远川都不一样的贺远川。
在说什么?程澈怔怔看着,什么都听不见。他突然特别想知道答案。
这里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碎掉的酒瓶与玻璃,只有痒痒爬上眼角的小飞虫,告诉他“受伤了要先问问自己疼不疼”。
他疼。
于是他慢慢地爬起来,凑过去,俯下身,落在那人的怀抱中,对着柔软的答案,贴了上去,想要读懂听不清的话语。
好像不是烦……
原来是一见到你,因为感到太过温暖,而惶恐到想要逃跑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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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
程澈面色古怪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也没动。他低头看了眼,又面色古怪地叹了口气。
一直坐了得有二十分钟,他才僵硬地从床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弹起,慢吞吞地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清野中学虽是师资力量有限,但该教的的也都教了。青春期嘛,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很正常。
只是梦里的对象不大正常。
他就着水龙头搓洗衣服,越洗越心烦,搓完后他拿着回了房间,找根衣架挂在了窗户边上。
直男会这样吗?贺远川会这样吗?
应该不会吧,他说他不是。
程澈心烦意乱,掏出手机看,微信栏有新消息,他点开看。
消息来自昨晚,是贺远川拍的照片,第四题。
他看了眼试卷编号,从自己的那摞试卷里找出这一张,正面反面拍完,正准备发过去,顶部时间显示才早晨六点多。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睡吧?
他又把手机揣回去,从门口取了黑色鸭舌帽戴上,小心避开伤口,又从猫粮口袋里用塑料袋装了些猫粮,装完密封好,拎着一兜子猫粮下楼。
院子里静悄悄的,江河和江蔓都没起床。打架的那天晚上钥匙丢了,他得去配副钥匙,不然出行不方便。
程赴的房间门也关着,没锁,估计又是一夜没回,他把铁门虚掩上,拎着塑料袋去找赵庆。
昨晚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有些潮湿,带着青石板也滑溜溜的,走起路来要小心。巷子里没有人,赵庆开门还得一会,通常早上七点多会从里拉开小卖部的卷轴门。
墙边有几只小猫,都是眼熟的,玳瑁,狸花,还有一只新小猫,个头小小的跟在玳瑁后面。
程澈往树荫下的干燥地上倒了点猫粮,剩余的攥起来还有一小拳头,他把塑料袋团紧塞进口袋。
时间还早,拐口不远的有俩家包子铺,他在常去的那家顿了下,还是去了另一家。
这两家他爱换着吃,吃到在店主快对他感到十分熟悉的节点巧妙停止,再改吃另一家。
坐在包子铺吃了两个刚出炉的包子,喝了碗八宝粥,吃完付了钱,他返回乌海巷。
赵庆果然开门了,一边拉卷闸门一边回头看他:“这么早,上哪去的?”
“吃了个早饭。”
见程澈站那没动,赵庆说:“哦,来看小猫啊?”
“啊。”程澈说,一直看赵庆将卷闸门支上去了,才跟过去,帮着开了灯。
“你奶奶回去了?”赵庆把货架往外搬,程澈从他手里接过,很自然地搬了出去。
“差不多吧,”程澈把货架摆放好,“反正是走了。”
“也好,”赵庆点头,叹口气,“你别当回事,听见没,好好读书,大人的事别往心里去,随便他们。”
“嗯。”程澈低头应,“我知道。”
猫包里空间不算小,两侧都是镂空的纱网,闷不着,但即便如此,一只猫在里面待太久也还是会难受。
他蹲在那给拉链拉开,赵庆在玻璃柜后打开了电视,坐在靠椅上说:“昨晚你李婶要给它放出来,它害怕。”
“嗯,”程澈说:“它胆子小呢。”
“我看这猫长胖了些,你喂它吃的那是啥呀,猫粮啊?要我说,就家里的肉汤拌点饭喂喂得了。”
程澈没吭声,赵庆又说:“你爸能给你多少钱啊,省着点用,留点心,以后上大学开销大着呢,你指望她给你啊?”
身后的声音拐了个弯,程澈猜赵庆是在拿下巴指自己的家。
他眉头皱了点,说:“不指望,她凭啥给我。”
“哟,没在哪还护上了。”赵庆哼了声,“你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看着是乖巧懂事,心里有主意的很呢。”
黑白花的腿明显好多了,这会看见程澈,胆子大了些,从包里爬出来,去蹭程澈的手。
程澈对赵庆笑笑,打马虎眼:“哪有什么主意。”
他在那摸会猫,等黑白花把猫粮吃完了,活动了一会,才把猫装进包里,抱起来说:“叔,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