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一更(捉虫)
林湘和周月竹进入军区礼堂,迎面就似闯入什么大型相亲交友现场,比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个年代对于结婚成家的执念更深。
礼堂中,一个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军人斗志昂扬,打算好好表现,争取找个对象。
而女同志几乎都换上了私服,军医和护士们的白大褂添了色彩,文工团女兵也褪下新绿。
再加上一些军属里过来的年轻女同志,凑成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个年代的女同志朝气蓬勃,瞧着格外有精气神,林湘总觉得和在前世当社畜的自己不一样。
想当初自己上班的时候,整日燃烧精力,简直像是末日丧尸。
两人找了个角落待着,周月竹满面春风,时不时用手捋一捋肩头的麻花辫,再抻一抻身上新做的漂亮布拉吉,一双漂亮的招子左右看看,试图在众多的军人中寻找到心仪的那个他。
“月竹。”林湘嘴角噙着笑意,不禁打趣她,“你瞧瞧,那个是不是沈建明同志啊?”
“哎呀!湘湘姐!”周月竹少女心事被戳破,面上若桃红娇艳,娇滴滴地嗔怪林湘一句。
不过,这会儿兴许是气氛到了,片刻后,周月竹倾诉欲上来,主动同林湘提起自己的小心思。
周月竹小时候也是在村里长大的,那时候她还会跟着贺鸿远在山头跑,不过后来便被父母接来军区,开始在军人堆里长大。
她自小崇拜父亲,连带着对军人都有别样的情谊,平时见到穿军装的就觉得分外亲切。
等她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身边不免有人示好追求,可周月竹到底还懵懂,这方面又被父母管得严,直到今年年初意外认识了沈建明才第一次动了心。
沈建明是个副营长,参军入伍五年,行事干练,可面对心仪的女同志就有些手足无措,他和周月竹互有好感,却没真正点破,这回二人不约而同想着参加联谊会,其中的粉红泡泡自不必多说。
林湘默默听着,不禁感慨看别人谈恋爱是真好啊。
“湘湘姐,你不许笑话我啊~”周月竹害羞一笑,到底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呢。
“笑话你什么啊。”林湘听着欢喜,仿佛周遭空气都是甜的,“你们郎才女貌的,多般配。”
说曹操曹操就到,二人正说着话呢,沈建明和几个战友就往这边来了。
沈建明一副眼珠子都不敢落在周月竹身上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先和林湘打了招呼,这才对着周月竹轻声道:“周月竹同志,你好。你这身布拉吉真好看。”
一句话的功夫,又紧张又害羞地脸都红了。
周月竹手指蜷曲地攥了攥裙子,矜持道:“沈建明同志,你穿军装也帅气。”
林湘觉得自己此刻非常多余。
尤其是看着两个纯情红脸的年轻男女羞答答地交谈,她觉得自己瓦数太大了。
大伙儿默契地散开,林湘自然也落单,朝另一个角落过去,身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经过不少军人。
不少胆子大些的上前和她问候一句,听着她回话就红了脸。
林湘只感慨,这个年代的人们大多朴实保守,真的好纯情!
……
贺鸿远同张华峰赶到联谊会现场时,已经入场不少人。
张华峰目光在场中一扫,于某个角落找到了被不少军人包围的林湘。
林湘长相好,容易吸睛自然是真的,张华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扭头看向好兄弟:“嚯哟,看来林湘同志很受待见啊,这帮狼崽子就想找这么个媳妇儿!”
贺鸿远:
张华峰一惯是如此性格,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尤其喜欢开玩笑,能激得贺鸿远变了脸色更高兴。
贺鸿远此刻眉目深深,并未多话,挑了个不远的位置待着。
“您老就搁这儿站军姿吧,我得去找严敏了!”张华峰打定今天要和严敏捅破窗户纸,确定关系,这会儿也顾不上好兄弟了。
“你去吧。”贺鸿远清楚他的心思,“记得回来请吃饭。”
“嘿,那必须请!”有了对象得请吃饭,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贺鸿远独自站在礼堂,周围是纷纷扰扰的男女交谈声,各种青春躁动因子跳跃在空气中。
他目光淡淡一扫,看见林湘正和几个军人说话,眉眼含笑,似乎很是高兴。
贺鸿远刚提腿准备过去,却突然被人拦下。
“贺团长,你真的来啦?”孟菁小跑着赶来,一把拦下贺鸿远,又惊又喜道,“我听人说你有娃娃亲对象了,这是假的吧!”
她并不相信,依贺鸿远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被摆布,屈服于包办婚姻!
可是,这一回,贺鸿远静默片刻,想起那日林湘口口声声谴责着她的渣爹,还干出一系列会令旁人震惊的事情,眉目飞扬,颇有一股不管不顾的架势。
他淡淡开口承认:“是。”
孟菁震惊,不敢置信道:“那你不可能接受娃娃亲吧?”
贺鸿远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薄唇轻启,淡淡开口,只一句话,却令孟菁脸色一变。
——
另一边,林湘此刻确实挺高兴,和几个军人聊天得知了不少基地的信息,尤其是打听了工作情况。
原来部队里有给军属提供的工作岗位,部队外也有,为了创造更多工作岗位,部队联合金边市在海岛上建厂,每年都会招收女工。
“林湘同志,你想找工作吗?军人亲属是可以报名的。”热情淳朴的军人们有问必答。
林湘暗自腹诽,她要是和贺鸿远解除了娃娃亲,还算军人亲属吗?
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三三两两的交谈,林湘一时有些疲累,她不是没看出不少人对自己有意,不过她暂时准备先找工作。
毕竟见过贺鸿远那种身材长相极品的军人,她也没心思看其他人了。要真找不到工作,后面再考虑吧。
只是大家太过热情,令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找了个角落待着去。
周月竹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估摸跟心上人表达爱意呢,林湘回想着书中情节,试图在那天梦里走马观花的剧情中寻找周月竹的剧情,看看她是不是今天联谊会后就和沈建明恋爱了,后面又是怎样的人生。
只是她在回忆中紧紧思索,却怎么也没搜寻到周月竹相关的剧情,倒是猛然想起部队这一年的联谊会出了乱子!
原本是年轻男女互相表达好感,解决个人问题的场合,却闹出一男一女被人发现衣衫不整,肌肤相亲的不堪场面。
这件事真是个十足的悲剧。
本是某团长的小姨子来探亲姐姐,中途起了心思想嫁个军官,怎料在联谊会上表白没成功,一气之下便使了下作手段,给人下药好生米煮成熟饭。
谁料她第一次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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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原本就有心上人,刚和心上人在联谊会上互诉衷肠后就出现这样的事,此事对无辜的姑娘打击很大,加上传遍整个军区,备受议论,名声尽毁。
不堪压力的她于几日后跳河自尽。
而她的心上人也备受打击,意志消沉,一年后在战场上牺牲,贴身的衣服里还带着那姑娘的一张小相。
两人原本是对情投意合的眷侣,却因意外被毁了一生。
林湘捕捉到那场梦里的细小剧情,想起书中男女主在这次联谊会有感情纠葛,也是他们二人发现的意外之举,不过林湘并不知道事件中的几人到底是谁。
都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湘还是想试试,可是她只能回忆起被众人发现围观衣衫不整的无辜姑娘身着一身粉色连衣裙。
对了,粉色连衣裙!
林湘迅速环顾全场,在场的女同志身着各色衣服,却唯独没有最娇嫩的粉色
难道那人还没来?
等会儿!就在林湘凝眉思索之际,她突然想起那日周月竹本是打算买粉色布料做连衣裙的,是自己开口建议她选的鹅黄色!
所以,那个无辜的姑娘竟然是周月竹!
是了,她刚刚和沈建明情投意合,纯情又羞涩地交谈。
林湘心底浮起深深的恐惧,难以置信,前不久还站在自己跟前,穿着漂亮鹅黄色布拉吉在和心仪对象说说笑笑的姑娘,今日竟然会遭受如此悲剧?
就是穿越到七十年代也没令林湘如此恐惧过。
她慌忙地四处寻找,并未发现周月竹的身影,她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砰的一声。
林湘边跑边张望,不小心撞上个高大男人,像是一堵墙似的,撞得她鼻子发疼。
可是如今时间耽误不得,她头也没抬道:“不好意思。”
只想快步离开。
周遭安安静静,众人看着闯入一场好戏的林湘,又心痒地等着看贺鸿远如何反应。
两分钟前,军医孟菁气不过仍追着贺鸿远说话,而早对贺鸿远有意的文工团女兵江秀蓉也加入其中。
孟菁端着出生优越的大小姐姿态,明媚一笑:“贺团长,我邀请你听广播,你不会不答应吧?”
同样的,江秀蓉也是个大胆追爱的主:“贺鸿远同志,来尝尝新泡的茶吧。”
众人早听闻贺团长脾气冷硬,寻常女同志不太敢接近他,也就这二位家世极好的女同志一个比一个大胆,联谊会现场不是没有这样的场面,可这几人都名人啊,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一个跟孟菁青梅竹马的蒋正豪蒋指导员呢!
真是有好戏看啊!
就在这时,林湘突然闯入,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这是怎么了?”贺鸿远回身一看,只见林湘面色不对,隐隐发白,他还没见林湘如此慌乱过。
孟菁和江秀蓉都记得这个漂亮姑娘,她说自己不是贺鸿远的对象,还压根儿不认识贺鸿远,只是现在出现在这里
林湘猛然抬头望去,竟然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联谊会的贺鸿远。并不知道他为何而来,是不是要和哪个女同志相看,瞧着似乎还在和书中女主纠缠。
不过她根本管不了这么多,这里她还不熟悉,自然得寻求带路,只一把抓上贺鸿远的手臂,低声着急道:“贺鸿远,帮我找找月竹,你跟我走。”
贺鸿远不妨林湘突然的动作,她掌心温度发凉,却似灼烧着着自己的手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同志胆子也忒大了吧,就连孟菁和江秀蓉也不敢对贺鸿远动手动脚的!这人真是疯了,肯定会被贺团长狠狠甩开!
第22章三更合一(捉虫)
林湘并不清楚自己误入修罗场,她一心想靠熟悉军区地形的贺鸿远帮着找周月竹,这会儿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可这落在众人眼中就是不得了,原本孟菁和江秀蓉就较着劲呢,怎么还又冒出个陌生的漂亮姑娘。
不论如何,贺团长都不可能给这个对动手动脚的姑娘好脸色啊。
可偏偏,贺鸿远这回却是惊掉了众人下巴。
只见他微微侧身听那女同志说了句什么,片刻后竟然就真的被人给拉着手跑了跑了!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地吸气声,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在孟菁和江秀蓉身上转悠,时不时还看上两眼一旁黑着脸的蒋正豪参谋长,最后齐齐望向贺团长与那个陌生漂亮的女同志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这件事,大伙儿回去能嚼个十来天,可有的聊了!
作为当事人,孟菁见着贺鸿远竟然真跟那个女同志走了,心头涌上几分不甘,自己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备受关注与宠爱,偏偏在贺鸿远这里栽了跟头,她心下难平,可并不显露在面上。
她才不会让这些看热闹的人看扁,这便神色如常,昂着头转身听广播里的样板戏去了。
临走时,只微笑对众人道:“那是贺团长亲戚,兴许是有急事吧。”
有人确实听说近来贺团长亲戚来探亲,原来是这么漂亮一姑娘啊!
与她同样动作的还有江秀蓉,她也没有任何过激行为,只眼底显出几分不悦,自顾自品茶去了。
——
从联谊会现场离开,一门心思惦记着寻找周月竹踪影的林湘仍旧拉着贺鸿远的手臂,天气炎热,她掌心微微渗出薄汗,与男人结实手臂紧紧相贴,直到听到贺鸿远不冷不淡的一句话:“你准备拽着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地,林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拽着贺鸿远的手臂就跑了,她当真是无心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烈焰骄阳炙烤着大地,青石路面蒸腾起阵阵热浪,林湘舔了舔急得干燥的嘴唇:“贺鸿远,你记得这附近有什么能休息的屋子吗?”
她要是没记错剧情,月竹误打误撞喝下了几口被掺药的茶水,而那个被下药的军人则是喝了整整一盅,后来事发紧急,应当是有人经过礼堂附近的一处平房听到些动静才赶了过去。
林湘对军区并不熟悉,只能指望贺鸿远带路,她想了想,补充道:“刚刚我听月竹说觉得天气太热不太舒服,估摸寻了个空屋子休息会儿,我不放心她,还是想去看看。”
这个理由倒还算合适。
贺鸿远没成想她是惦记这个,沉默思考一瞬,便大步往礼堂左侧走去,只淡淡道:“那应该是在后边的休息室。”
部队礼堂出门左转有几间休息室,平日里没什么人,偶尔用作临时开会的地方,屋里有桌椅和沙发,倒是能简单休息。
林湘紧跟上贺鸿远的步伐,盼着一切都来得及,至少赶在事发前阻止这场事关几人的悲剧发生。
她记得书中提到,这样一场闹剧,最终导致被下药的两人被众人发现,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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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如此悲剧毁了好几人的人生,林湘不禁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林湘的猜测没错,待走近后远远望到那一排四间白墙平房前隐约有个步伐凌乱的军人时,眼睛兀自一亮。
那军人的背影就透出几分失去理智,往日应当是步伐坚定地行走,这会儿却难以控制自己的肢体似的,正有些粗暴地在某间紧闭的房门前捣鼓。
“贺鸿远,你看那儿,那个军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快过去看看。”林湘见他已经打开了房门,心中更是焦急起来,当下扔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贺鸿远耳聪目明,自然也远远见到了战友似乎有些不对劲,起初他以为是这人大白天地偷摸喝醉了酒,以至于难以稳住身形,就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军人平日处于随时待命状态,自然是不能饮酒的,尤其是将自己喝成这幅模样,更是违反纪律。贺鸿远眉头紧皱,正准备过去看看情况,岂料林湘比自己更为激动,竟然一溜烟便跑开了。
灿灿艳阳下,一抹红色的身影迎风奔跑,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起来,自空中舞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林湘很快冲刺到了平房边,刚进屋往里一看,就听到一声饱含沙哑的嗓音厉声道:“你快出去。”
被下药的军人此刻面红耳赤,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似的,浑身散发着热气,正盯着躺在沙发上同样有些不对劲,却勉强还有意识的周月竹道。
“月竹!我们回家去!”林湘见一切都来得及,瞬间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扶起脸颊泛红,似乎燥热难耐的周月竹,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这个军人,他尚且还有理智是好事,剩下的交给贺鸿远即可。
周月竹到底是喝下了好几口掺药的茶水,多少有些搞不清此刻状况,被林湘半搀扶半抱着从沙发往门口走去,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像是身体里生出了一团火似的,令人不安又躁动。
原本她以为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便想着在这休息室歇一歇,哪成想突然闯进个军人,呼呼喘着粗气,着实有些吓人。
幸好堂嫂出现了,她心下稍定。
林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扶着月竹往外走,想着终于是提前阻止了这场悲剧,欣喜渐渐涌上心头,直到
身旁中了药的军人像是突然失去理智,口中闷哼一声,竟然像是要朝自己和月竹这边扑来!
林湘忙收紧扶着月竹的手,将人掩在自己身后,却感觉到一阵黑影袭来,心下大骇,应当是中药后当真克制不住药物作用,再无法清醒。
电光火石间,林湘掩护着月竹躲避到墙角,擦着墙壁堪堪稳住身形,而因为药物行动有些凌乱的军人扑空了,却准备再次行动
林湘脑海中想起本在自己身后的贺鸿远,耳畔沉沉脚步声响起,她惊声呼唤:“贺鸿远——!”
只能在心里祈祷他快些赶来。
预想中的那失去理智的军人并没有扑上来,林湘只感觉自己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挡住,男人粗糙的指腹扣紧自己的手臂,快速地将自己和月竹收拢到他的身后。
林湘抬眼一看,高大宽厚的背影此刻有沉沉的安全感。
贺鸿远一手护着林湘两人,一手拦住中药后失去理智的军人,眉目沉沉道:“尤威,你冷静点!”
被点名的男人似乎清明了片刻,赤红着双目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贺,贺团长你们快出去!”
可惜这清明维持了不到两秒,浑身难耐的燥热与冲动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令他面目都扭曲起来,急促喘着粗气,竟想是要继续朝几人扑去。
林湘吓了一跳,失去理智的男人可怕,不过贺鸿远这个部队活阎王更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左手拽住尤威,手刀起落,尤威颈部被重击,霎时软倒了下去。
贺鸿远看着平日里行事还算沉稳的四营营长面部与露出来的两节手臂发红发热,整个人都不正常,眸光一冷,似是想到了什么。
林湘见尤威被贺鸿远一个手刀劈晕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危机彻底化解,她浑身紧绷的神经似是断了的琴弦,差点失了力气。
“我先送月竹回家。”林湘打量几眼昏倒在地的尤威,却被贺鸿远移开两步挡住视线,抬眸与人对视上,她总觉得贺鸿远脸色不好。
虽然他一惯便是副严肃神情,可这会儿明显是动怒了。
“嗯。”贺鸿远对于军中出现这样的腌臜事升起愤怒情绪,瞥一眼月竹的情况,他一个大老爷们不便过问,只能让林湘负责,“你带月竹回去歇着,多喂她些水,再好好睡一觉。”
“好,我明白的。”林湘再扫一眼昏迷中也呼吸沉重的尤威,犹豫要不要提醒贺鸿远他是被下药,不过瞧贺鸿远的模样,应当也猜出来了,便没有多嘴。
毕竟这人心思细腻,机敏多疑,她还是少说话少暴露。
——
林湘避着人群往家属院去,月竹茶水喝得不多,问题不算严重,可到底也不好撞见其他人。
等费了些功夫将人带回周家,周月竹父母都不在家中,正好也省了一番被问询的事,要是让人父母见着月竹这模样,当真得引起不小的动静。
周家的二层小楼空旷,林湘将月竹放到沙发上躺着,自个儿端起客厅茶几上盛着凉白开的巨大搪瓷缸子,给月竹倒了杯凉水。
如今月竹口干舌燥,浑身燥热难受,一盅又一盅的凉白开喝下去才渐渐舒服了些。林湘再去厨房取来毛巾,用水浸湿,一遍遍地为月竹擦脸擦手。
要是这药效猛烈,兴许还得去洗个冷水澡,不过多少有些遭罪,一个不慎兴许就要闹出病来。
那掺了药的茶水,周月竹饮下不多,这会儿用冷水擦脸,再喝下大量凉白开,身上脸上的热气便没那么盛了,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浑浊的杏眼微微眯起,周月竹还闹不大明白如今的状况:“湘湘姐?这是在哪儿啊?”
她缓慢地打量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家来了?
明明她先前和沈建明羞答答地说了会儿话,沈建明就被他战友叫走帮着去壮胆与别的女同志搭话,她便在附近溜达,等沈建明待会儿出来,两人准备找个僻静地方待着。
她等着等着,天气炎热有些口渴,正好在休息室见到了茶水,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渐渐地就觉得越来越热,浑身都难受。
林湘抬手贴了贴她额头,还有些微热意,当下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你热得难受了,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林湘扶着周月竹上楼,将她安顿在房间,见她沾枕头便有些疲累地闭着眼睡了过去,安静乖巧地轻轻呼吸着。
林湘长舒一口气,总归是彻底安全了。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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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依旧灿烂炽热,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月竹这边安稳下来,林湘琢磨片刻,还是带上周家大门,重新往休息室那边去。
她得去看看贺鸿远和尤威的情况。
约摸半小时前还闹出些动静的休息室此刻已经空荡荡一片,贺鸿远与尤威并不在。林湘推开房门,在屋里仔细检查一番是否有月竹或者尤威的物件遗漏,未免以后招人话柄,总得全部清理干净,以防万一。
这么一找,林湘还真的找到了一方手帕,是周月竹随手爱带着的粉色格子手帕,应当是躺在沙发上休息时无意掉落的,落在沙发下方,无人知晓。
将手帕拾起揣进自己衣兜中,林湘又四处看了看,瞥见沙发旁小茶几上放着的搪瓷盅,里头的茶水已经凉了下来,漂浮着根根新绿的茶叶沫子,昏黄的茶水看似寻常,却不知不觉混入了药粉,最终融于其中。
贺鸿远与尤威不知去向,林湘便将搪瓷盅藏于平房外头的草丛中,以后真要查起来应当是有用的,毕竟下药的那人还没揪出来呢。
想到此时,林湘决定重新回到联谊会现场看看,那下药之人一时气愤冲动,后面也是胆战心惊,自然容易露出马脚。
只是她刚走到联谊会门口,就碰见了着急寻找周月竹的沈建明,林湘这才想起来,二人原本约着在外面见面呢。
她当即撒谎称周月竹有些中暑,先回家休息了,沈建明这才安心下来,向她道了谢。
等林湘再次进入联谊会现场,礼堂中的同志们仍是春心萌动般追逐着自己的爱情,男男女女或羞涩或大胆热烈地交谈,处处都透着股不是春日却胜似春日的气息。
礼堂右前方的大音响里放着广播着的红色歌曲,好不热闹,与众人的欢声笑语交织纠缠,共同谱写出和谐乐章。
而在礼堂中心,最被关注的还是之前事件的几位当事人,也就是原书中的男女主。
孟菁邀请贺鸿远失败,却也不急不恼,仍旧举止优雅地倚在桌边,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卓沿,与广播中接着播放的歌曲节拍对应。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①”
孟菁周遭有几个熟识的军人凑过来嘘寒问暖,她本就生得漂亮,为人又热情张扬,好似带刺绽放的玫瑰,轻易便能成为众人焦点,身边更是不缺乏追求者。
更别提,她还是书中女主,主角光环照万物,家世好,模样俏,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妥妥的万人迷女主剧本。
偏偏在贺鸿远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跟头,心中的不甘愈演愈烈,这才纠葛了数年。
她漫不经心和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身旁一张脸铁青的蒋正豪便出言讽刺她:“孟菁,贺鸿远有什么好的?你什么人没见过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赶着去?”
“关你什么事?”孟菁同这个青梅竹马的好友说话同样不客气,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就爱斗嘴,几乎是吵吵闹闹十多年过来的,“我的事情你少插手。”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附近不少人都听到了,林湘自然也吃到了这口瓜。
她记得书中剧情便是这样,原书男女主从小打打闹闹,蒋正豪长大些才隐约明白自己的朦胧心意,却碍于二人长期拌嘴的关系没有主动表白,孟菁更是不知道蒋正豪喜欢自己,只认为蒋正豪同过去一样,就是爱和自己唱反调。
嚯,真是一对爱恨情仇能缠缠绵绵一辈子的青梅竹马啊。
虽说虐,但是也挺甜的不是嘛,兜兜转转身边永远是你。
蒋正豪见不得孟菁一个从小被团宠着长大的姑娘被贺鸿远数次无情拒绝,偏偏孟菁还执迷不悟,他被孟菁一句话堵得哽住,对别人的好脾气在这里便荡然无存了,转身就气冲冲离开,只撂下一句话。
“你当我想管你?”
林湘瞧着蒋正豪那副模样,像是要去找贺鸿远算账,毕竟自己到海岛的第二天就见到过他去警告贺鸿远,当即也跟了上去。
自己找不到贺鸿远在何处,兴许蒋正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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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豪运气不错,走出礼堂没多久,便瞥见了往休息室去的贺鸿远。
贺鸿远不知道从何处过来,此刻军装裤脚上沾染着被水浸湿后的痕迹,正眉目严肃深沉的大步流星而去。
“贺鸿远!”蒋正豪与战友关系都好,他是大院子弟,虽说出身好,却没什么架子,就和刚入伍的新兵蛋子都能随意地哥俩好到一处去,在军中人缘极佳,人人提到他都会夸一句蒋参谋长好。
与他相反的便是贺鸿远,对谁都狠,谁提起他总归要说一句贺团长是真狠啊。
起初,蒋正豪与贺鸿远关系不咸不淡,主要是贺鸿远同谁都不太亲近,走动得多些的便是团里的参谋长张华峰和政委姜卫军。后来孟菁开始追求贺鸿远,蒋正豪冷眼旁观,再是贺鸿远多次拒绝孟菁,蒋正豪便横竖都看贺鸿远不顺眼了。
这会儿他厉声一喝,快步上前,直接就是一拳挥了过去。
林湘跟在身后看着,倏地瞪圆了杏眼,这原书男主真是性情中人啊,直接就要打架了?
面对蒋正豪来势汹汹地一拳,贺鸿远回身一掌挡下,拧眉怒视蒋正豪:“蒋参谋长,你在发什么疯?”
那语气像是在斥责什么不懂事的人,听得蒋正豪更加火大。
“你说呢?”蒋正豪并未收手,仍在持续进攻,贺鸿远则是见招拆招,作防守姿态。
两人都是练家子,在军中比武能争一二的好苗子,动起手来似是拳拳到肉,有来有回,几个来回后,贺鸿远脾气也上来,当即并不只是防守,而是同蒋正豪正面进攻。
要是放在电视剧里,林湘肯定能看得津津有味,可这是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幕,她见蒋正豪真是气急了,拳拳下狠手,有些担心贺鸿远吃亏,思考一瞬,便对着空气大喊道:“孟菁,你来啦?”
听到孟菁,蒋正豪心一乱,瞬间收手。
听到孟菁,贺鸿远没有半分变化,出手的一拳并未收回力道。
两人就这么一收一击,蒋正豪被贺鸿远的拳头打了个正着,嘴角瞬间显出几分乌青,人也踉跄着退了一步。
他抬手抚了抚嘴角,忙回身寻找,可是空荡荡的地方,哪有孟菁的影子,唯有先前将贺鸿远拉出去的女人。
林湘讪讪对着他扯了扯嘴角,瞧着蒋正豪一副吃瘪又挨了一拳,又悄悄转移视线瞥了眼贺鸿远,对上他同样看来的深邃眼眸,林湘冲他眨了眨眼睫,似乎是在诉说——看吧,我帮了你一回,打到蒋正豪了。
林湘见到贺鸿远像是没看懂自己的眼神,只冷漠地转过头去,不由得撇撇嘴,真是不知道感恩!
只是她的角度看不见,贺鸿远稍稍转过头后,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蒋正豪这会儿清醒过来,在部队里同战友打架是可能受处分的,他气哼一声,盯着林湘看了一瞬,再回头看向贺鸿远,只撂下一句:“既然你有对象了,就别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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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鸿远恢复了冷漠神色,沉声道:“我从来没招惹过孟菁。”
看着蒋正豪转身愤然离去的背影,贺鸿远语带讥讽:“你是个爷们就跟她说清楚去。”
林湘瞥见蒋正豪脚步一顿,像是当真被贺鸿远这话击中了,攥紧了拳头再舒展开,而后才大步离去。
蒋正豪一走,便只剩下林湘和贺鸿远距离几步之遥。
礼堂内笑闹声不断,礼堂外安静沉寂,只偶有不远处的军号响起,伴着战士训练的口号声悠扬。
迎面吹来一阵裹着热气的微风,直往林湘脸上扑,她白皙的面容添上几分绯色,被阳光刺得微眯了眯眼,抬手便撑在眼睫上方阻挡刺眼的光线,顺道看着贺鸿远邀功:“贺团长,我可帮了你。”
贺鸿远见她一副邀功的模样,被烈日灼热着十足地有些娇气,可还是带着人往旁边阴凉处去,随口回一句:“你倒是能耐,不怕蒋正豪记恨?”
林湘在心里摇头,蒋正豪作为书中男主,跟谁都处得好,十分和气,唯独遇上孟菁的事情就不理智了,也是因此看贺鸿远不顺眼。
这便是作者给这位男主设置的小缺点,不过许多读者被甜得嗷嗷叫,看看男主再完美的脾气也只会为了女主的事破戒,不好嗑吗?
“那不至于吧,蒋参谋长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听说他可是大院子弟,跟谁都称兄道弟的,特别讲义气会做人,谁提到都是夸”林湘微微一笑。
只贺鸿远听到林湘一番话,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去,扫得林湘瞬间噤声。
算了,这两人不对付呢,林湘想着自己还是闭嘴吧。
她这趟过来也是为上午的事情:“贺团长,尤副营长人呢?你都处理好了?我捡到个休息室里的茶盅,想着兴许有用,藏在那边草丛了。”
尤威可是被下药喝了一大盅茶水,比周月竹的量大多了,还得费些神才能散了。
提到尤威,贺鸿远眸光渐冷,眉目也更加严肃起来:“嗯。他和月竹都被下了药,我扔他去河里冷静了会儿,现在在医务室输液。”
居然有人敢在军区对军人和军属下药,还是药效猛烈的兽药,贺鸿远面色沉沉,烈日下的下颌线越发凌厉。
“这件事别说出去,不然对月竹和尤威都不好,我会处理。”毕竟两人当时差点共处一室,甚至要是没有林湘突发奇想拉着自己去找人,后果不堪设想。
尤威是个心性还算坚定的军人,彼时尚有一丝理智,却也不一定能抗住猛烈的药性,以当时的情形,再待下去,月竹必定会受到伤害。
林湘自然也对这样的下作手段深恶痛绝,不忘暗搓搓提醒:“一定得把始作俑者抓出来,就是不知道那人下药是什么目的?难不成故意害他们,想毁了他们的名声?不过尤副营长被下的药像是多了许多,月竹症状就要轻微些,难不成那人目标其实是尤副营长,月竹是意外被下药了?”
贺鸿远已经在尤威稍微清醒后询问过此事,他也不明白谁会对自己下药,贺鸿远又让他回忆一番近来是否得罪什么人,或者在今天联谊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尤威为人还算和气,并未得罪谁,唯一与人冲突还是今天早上参加联谊会委婉拒绝了一个女同志,那女同志是尤威所在团团长的小姨子,过来探亲的,一来二去地看上了尤威,主动示好,不过尤威对人没意思,便也实话实说地拒绝了。
贺鸿远此刻在听到林湘的猜测,不禁将怀疑的对象更深刻地锁定在了李团长小姨子身上。
——
热闹的一日联谊会盛大结束,林湘在第二日便听到了不少好消息,说是谁和谁好上了,哪两人又般配了。
她住在军区招待所,隔壁几个房间来的都是军嫂,她们男人职位在副营长之下,便没有资格申请分配住房,媳妇儿也就只能在招待所居住着,一般会待一个月。
“林湘同志,你探亲啥时候回去啊?还是就准备在这儿找一个?”有热情的军嫂打听着她,天然有几分亲近感。
“我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呢。”林湘冲人笑了笑,收拾着准备出门去看看周月竹。
“工作可难找,听说抢手得很。”几个来探亲的军嫂虽说没有随军,可也有所耳闻。
林湘倒是看得开:“我先找找看吧。”
林湘只琢磨着,可惜最帅那个拿不下!
可恶!
“实在不行你相个军人呗,嫂子瞧你模样多好啊,配谁都配得上。我们家那口子的营长就可俊了,人高高大大的,年级轻轻就是营长,你要不要跟人见见?听说人过阵子还要被派去负责招工还是啥的,可有本事,上头都看重他。”
“招工?”林湘若有所思,自己和贺鸿远是真不可能了,她也死心了,没有女主的命,更别犯女主的病,趁早另寻出路才是好事,“好啊,可以见见。”
正好找人打听打听招工的事不是正好。
“那行,你中午空不?一起吃个饭,宋营长长得可俊了,这回就托我帮忙打听找对象呢,他家里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人能帮着张罗。”
“好,那我待会儿回来找嫂子。”林湘将这事儿记下,相亲嘛,她已经熟悉了,左右不过是看看,还能趁此机会多问问招工的事情,真不错
周月竹昨日休息一番后,身体已无大碍,今天一早也去军区医院检查了一番,刚回到家就碰上林湘过来。
她已经听说了自己竟然喝了掺下兽药的茶水一事,也记得当时在休息室的惊险一刻,着实后怕。
“湘湘姐,幸好你和堂哥过来了!要不然”周月竹这辈子连男同志的手都没拉过呢,和沈建明也是对视一眼,两人都要脸红的,经过昨日,着实被吓得不轻。
“没事就好。”林湘宽慰她,希望这件事不要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当时情况紧急,如今都解决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尽量忘了它,毕竟沈建明同志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啊。”
“湘湘姐,你可别打趣我。”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周月竹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周月竹父母,她自己不想父母担心,贺鸿远和林湘也尊重她的意见。贺鸿远已经在半日内快刀斩乱麻找上了李团长小姨子何芳,他那么严肃高大一人,光是站着就吓得心虚的何芳发抖,再几句话厉声询问,何芳哪里招架得住,当即就招了。
何芳趁着探亲姐姐姐夫的功夫一心想嫁给军人来随军,一眼就相中了曾经来姐夫家里汇报工作的尤威,奈何尤威无意,昨日何芳在联谊会再次示好被拒,便一个冲动干出了下药的事。
不过她胆子不大,下药后见着尤威喝下去就有些慌了,剩下的茶水都没来得及处理,胆战心惊地跑了,却被周月竹误打误撞喝了。
现在被黑面的贺鸿远找上门来询问,就连特务都扛不住他的逼问,何芳更是没法。
“贺贺团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放了点儿。”何芳担心这事儿被姐姐姐夫知道,想着糊弄过去,“这不是没出事儿嘛,我以后肯定不干了。”
贺鸿远却不吃她这一套,任由她眼泪都憋出来了,只冷漠以待:“在部队给军人和军属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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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鸿远丝毫没留情面,将这事和李团长开诚布公地一提,当即就报了公安。何芳不是部队的人,没法直接受自己处罚,他便将人交给公安局。
何芳被连人带包袱地‘扔’出去,这事儿林湘是听周月竹说的。
“听说何芳她姐想求情,让李团长跟堂哥说说好话,把人赶回老家就算了,没必要闹到公安局去。”
林湘气愤:“怎么能算了?贺团长不可能答应!”
周月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堂哥当然不会答应!他做的决定谁也改不了。李团长本来碍于他爱人说情想找堂哥通融下。结果堂哥就说了一句话。”
林湘好奇:“说什么了?”
周月竹挺直腰板,故意粗着嗓音模仿昨日自己偷听到的对话:“说情?想说情去公安局说去。李团长,你该庆幸没有这件事闹大,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然你也会被牵连。”
林湘眉眼一弯,既是为周月竹模仿得像模像样,也是为贺鸿远的意志坚定。
“周月竹,背后说我什么呢?”贺鸿远大步流星而来,正站在周家门口望着在客厅的两人。
他背对着光,身材高大地遮天蔽日般带来一阵阴影。
“堂哥,我夸你呢!”周月竹心虚地讨好一笑,“不信你问湘湘姐。”
林湘听着周月竹一番话,敏锐地觉察到贺鸿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自然得帮忙:“是,夸你呢。”
只是她没料到,贺鸿远竟然无聊地回问:“夸我什么了?说说看,月竹你闭嘴,林湘说。”
周月竹:“”
林湘:“”
赶鸭子上架的林湘紧急搜刮着脑海中拍马屁的词汇:“我们夸你英明神武,雷厉风行,做事果决,手段了断,维护正义,真是人民的好军人,月竹的好堂哥!”
周月竹像是不甘示弱,紧接着补充一句:“湘湘姐的好对象!”
林湘脸色一变,忙伸手在周月竹腰间挠了一下,听得她笑盈盈地求饶这才睨了她一眼,让她别再瞎说。
贺鸿远现在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况且他本来就一门心思要和自己作废婚约。
一番打闹后,林湘悄悄打量贺鸿远,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眸光微亮,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黑月光一笑快成白月光了!帅是真的帅!
周月竹身体恢复得没问题,经历这出闹剧十分渴望与心仪对象见面,她看一眼手腕上的梅花牌手表,该出门了,拎着小包便冲了出去:“堂哥,湘湘姐,我得走了,你们慢慢聊。”
林湘看着周月竹穿着那件掐腰修身的鹅黄色布拉吉,身姿轻盈,裙摆飞扬,奔向自己喜欢的对象,由衷地为她高兴。
“这次的事情多亏你。”贺鸿远冷不丁出声打断了林湘的思绪。
“也是赶巧了。”林湘并不敢多提,就担心贺鸿远再对自己起疑心,“还是贺团长处理起来干净利落,收拾了坏人。”
“我看你本事也不小,你家里人应该正在跳脚。”贺鸿远意有所指,想起她在西丰市干的事,也当得起干净利落几个字。
林湘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她行事估摸是比现在这个年代的人大胆了些,加上对那家人没有亲情羁绊,下手自然狠:“谁让他们那么坏呢?那是亲爸吗?对我还不如别人的闺女,后妈也是一箩筐心思,要是我不干净利落些,现在可不在这里,已经嫁给那个肥头大耳还好色的厂长儿子了。”
贺鸿远眼神微动,目光落在正碎碎念叨的姑娘脸上,看着她樱唇轻启,一张一合,是诉说不完的委屈。
“你做得很对,很好。”贺鸿远沉声道。
“嗯?”林湘原本是想着再多说几句,卖卖惨博取同情,让贺鸿远不要怀疑自己。可这会儿听他话语中的意思,抬眸望去却只见到他眼中的坚定与欣赏。
那凌厉的眉眼似乎都温柔了下来,令人忘了他可是书里性情古怪偏执的黑月光。
“我要是你,只会把他们整得更惨。”贺鸿远面无表情说着狠话。
嚯,还是那个他!随便说句话都像是要弄死自己渣爹后妈一家似的。
林湘算算时间,下午还有和什么宋营长见面的事情,她起身道别:“贺团长,我先回去了。”
贺鸿远仰起头看着她离开,见到红色身影消失在门口,那白得晃眼的手臂上闪过一道猩红伤口。
林湘昨日护着周月竹以防尤威扑过来时,手臂在墙上擦出一道口子,问题不大,她也就没管,只是她皮肤娇嫩,在白生生的手臂上便有些显眼。
回到招待所,她回屋歇了会儿便和热心的军嫂出门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走后不久,贺鸿远来了一趟招待所,敲门没人应答,这便上前台询问服务员。
部队里的招待所的服务员也是招的军嫂,多少能赚些工资。
贺鸿远将一瓶红药水放在桌台上:“杨大嫂,201室的林湘同志要是回来了,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
杨大嫂点头应下,替人转交东西的事她有经验:“贺团长,我记着了,你放心,肯定替你送到。”
贺鸿远道了声谢,这才离开。
临近午饭时间,贺鸿远却没着急去部队食堂,转而上部队外面的邮局打电话。
辗转联系上西丰市知青办主任时,董主任颇为惊讶,:“你小子怎么想着打电话过来?”
一般人谁没事会打电话联系啊?真是钱多?
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知青办近来忙碌,在操办着城市青年下乡的安排,分配一茬又一茬的知青去往全国各地,这可不轻松。
贺鸿远轻笑两声,同退伍转业的战友简单寒暄几句便直入主题:“老董,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个轧钢厂三级钳工的儿子林建新自愿报名下乡的?分配的哪儿啊?”
董主任如今四十有余,曾经在战场上和贺鸿远并肩战斗,也是贺鸿远救了他一命,不过董主任捡回了一条命,身体受伤仍是不支持继续高强度训练,这才选择退伍转业,被安排回老家西丰市进了知青办工作,担任主任,掌管知青下乡的一切事宜。
他对于单一人员的情况自然没什么印象,当即让干事去查了查,这一查便瞧出问题,名单上的林建新被调去分配到了条件较为富裕的乡下,那个地儿基本是有关系或者托人往知青办送礼后能安排的。
这都是里头的弯弯绕绕,盘根错节,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董主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董主任摸不清贺鸿远特意问起这人是关心还是介意,便回他话:“去了个条件不错的地方,吃不了太多苦。”
贺鸿远心里有数:“送礼了?”
董主任嘿嘿笑两声:“你小子还什么都知道?底下人搞的。”
贺鸿远不太在意这事儿,却仍然开口:“这种名额不好抢吧?城市青年哪能有畏惧吃苦的情绪,必须得好好改造,我听说林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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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主任眼皮一跳,也不知道这林建新怎么惹到贺鸿远了,这个战友虽说比自己年轻,可做起事雷厉风行的,他都自愧不如。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了,尤其还是贺鸿远第一次找自己帮忙,董主任自然不会不答应:“行,你说得有道理,这种歪风邪气是该杀一杀,就逮这人杀鸡儆猴。不过,我挺好奇,他怎么招惹你了?”
贺鸿远眼前似乎浮现着某个姑娘气鼓鼓着双颊,一字一句碎碎念叨着亲爸后妈一家怎么欺负她,还有那个可恶的弟弟要自己让出工作,留他在城里享福。
他并没回应这话,只似笑非笑道:“怎么会惹到我?我只是希望给人自愿报名下乡的好同志一个建设艰苦农村的机会。”
董主任:?
你看我信你嘛!
不过,一转头,董主任还是叫来负责分配知青下乡地的干事,让把林建新的名字从条件最好的农村给划到了条件最艰苦的农村。
那干事本是收了林光明和邱爱英的礼,又被人拉着好一通说,这才答应为他们儿子悄摸分配个好地方,不用吃太多苦,可现在
董主任看底下人的脸色就知道这是收礼办事的,他屈指敲了敲办公桌,严肃道:“你们也注意些影响,别整天收礼办事,林建新同志报名时间晚,原本也分不到什么好地方,这不是插了别人的队吗?”
听到主任这么说,干事哪里还敢再犹豫,忙应下了,重新调整了林建新的下乡地。
——
挂了电话的贺鸿远心情愉悦起来,上食堂吃了午饭后算算时间,又去了一趟招待所。
天气热,林湘出去吃了午饭应该已经回来了。
只是这屋门仍旧敲不开。
贺鸿远上前台询问服务员:“杨大嫂,你知道201的林湘去哪儿了吗?”
杨大嫂乐呵呵道:“贺团长,这事儿你真是问对人了,说是刘大嫂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她这不就跟人出去见面了嘛。”
第23章三更(捉虫)
林湘与热心军嫂张罗介绍的军人一见面,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宋威,那个当日在单身宿舍楼道间被贺鸿远评价为开屏的孔雀似的营长。
林湘一愣,宋威也是一愣。
宋威脸上露出个略微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道:“林湘同志,原来是你啊!”
李大嫂是他营里三排长的媳妇儿,比宋威大几岁,这回过来探亲也热心肠张罗婚事,对着宋威是好一顿夸那林同志多漂亮,听说又是个高中毕业有文化的,听得宋威也愿意过来看看。
只是一看不打紧,竟然是上回见过的!
他显然也想起了自己被贺团长评价为开屏孔雀的事儿,当即收敛了脸上笑容,努力端出一副沉稳干练的模样来。
二人在国营饭店见面,一是有地方谈话,二是顺便解决午饭。
宋威有心发展,可又想着贺团长那头,他问道:“林湘同志,听说你是贺团长老家那边的亲戚?”
毕竟上回自己意图和林湘认识,就被贺团长黑着脸阻止了。
那回他事后琢磨,差点以为贺团长也对人有心思,不过也没法确定,毕竟贺团长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和哪个女同志看对眼过啊?
要真是亲戚就说得通了,不都是说当哥当叔的最看不得自己妹子或者晚辈被狼崽子勾走嘛,他可以理解!
林湘念着贺鸿远几次三番提及要作废婚约,加上他是书里就连女主都攻克不了的男人,这便不做他想了,当即肯定了这个说法:“是,我是他家亲戚。”
得了林湘一句话,宋威终于放心了,看着眼前眉眼灵动,笑靥如花的姑娘,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今日国营饭店供应菜品换新,全在小黑板上写着,宋威原本准备好好表现请林湘吃饭,谁料她坚持一人付一半的钱和粮票。
最后二人点了酸辣猪皮汤、姜葱焗草鸭和两碗地瓜饭。
等待饭菜的过程,林湘听着宋威热情地说话一一回应,倒也在认真思考,像是能处个这样的对象似乎不错。
虽说书里原男主蒋正豪和重要男配贺鸿远最为出色,可其他人也有自己的优点,像是眼前的宋威,热情洋溢,没什么城府,说话做事带着一股憨直劲儿也挺可爱的。
不过相亲结果如何看后续处不处得来,当下,林湘还是更关心招工情况。
“宋营长,听说后面部队与金边市政府合作建的工厂要招工?”林湘这阵子听说了不少这样的消息,好些军属都跃跃欲试呢。
宋威就是被任命协助招工的。
负责招工的一方面有部队派人协助监督,一方面由家属院妇女主任主导。
“是,林湘同志你想找工作啊?那完全可以去报名,咱们军区六年前和金边市政府合作一共建立个食品厂,厂子都是招军属的,不过军属里有学历的不多见,你是高中学历肯定没问题。”
林湘得了这个准信儿,又问了些注意事项,多少是安心了。
宋威热情地向林湘介绍起近些年的食品厂情况,119市食品厂分为一厂和二厂,因为靠海吃海,生产加工的多是海里的东西,以罐头为主。一厂规模大,职工多,二厂是去年建的新厂区,暂时还没发展起来。
宋威特意叮嘱:“记得一定报名一厂,那边生产稳定,福利待遇也更好,二厂现在挺瘸腿的,都是处在招工边缘的人去的,一般有点关系的都要打声招呼去一厂不去二厂。”
这倒是挺有用的信息,林湘点头表示记住了。
交谈挺愉快,林湘发觉宋威这人热心又细心,倒真是个不错的男同志,不管能不能有后续发展,至少能当个朋友。
“3号桌,菜齐了。”自国营饭店前台飘来服务员的声音,宋威立刻起身去端菜。
“你坐着,我去!”
两道热菜和两碗地瓜饭上桌,宋威放下餐碗又道:“这个天儿热,我去买两瓶汽水吧,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林湘还来不及应他呢,人就风风火火离开了
贺鸿远自军区招待所前台杨大嫂那里得了信,听闻林湘在和军嫂介绍的对象相看,他眉头一皱,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大步往军区外头去。
军区外有一条街的国营店铺,规模比家属院中的大不少,时常会有军属出来采买。
街上只有一家国营饭店,贺鸿远的目的地便是那处。
只是行至国营饭店附近时,他见到宋威从店里出来,又是一副孔雀开屏的乐呵样,快步往街对面买汽水去了,而透过饭店玻璃门能瞥见其中一张桌前的熟悉身影。
贺鸿远心下了然,远远望着宋威脚步都雀跃起来,几乎就要撒欢地乱跑,贺鸿远眸色深深地注视着他,片刻后,这才走近。
掏钱付完账的宋威握着两瓶汽水走到饭店门口,一抬头便见到了贺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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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饭?”贺鸿远淡淡扫过他掩藏不住喜悦的脸,视线下移再瞥着那两瓶冒着凉气的汽水,北冰洋汽水畅销全国,一毛五一瓶。
宋威抿着努力想要翘起的嘴角点头:“是!我来相”
“一起吧。”贺鸿远打断他的话,先一步往饭店里走去,“正好我也饿了。”
宋威:“”
他呆愣地望着自家团长的背影,嘴巴微张,脑子还有点发懵呢,就见贺团长转身看向自己:“怎么了?愣着干吗?”
“哦!”宋威快步跟上。
宋威自顾自出去买汽水,林湘坐在桌边等他回来,顺便计划着过几日就用贺鸿远老家亲戚的名义去报名招工,相信贺鸿远同志应该是愿意让自己借用这个名义的,再不济还有贺大娘能帮忙呢。这样她应该是能谋个工作的,顺利安稳扎根在金边市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大好,可一抬头,却见着贺鸿远与宋威一起走了进来。
林湘:?
“贺贺鸿远同志,你怎么来了?”林湘不大明白,宋威去买瓶汽水怎么还买回来个贺鸿远。
“正好没吃饭,一起吃吧。”贺鸿远又去前台付了一块六毛钱加了一道椰子鸡,回来便坐在了林湘的对面。
宋威将汽水放到桌上,递了一瓶给林湘,这才跟着坐下,他挠挠头,笑得喜庆:“正好,大家都是熟人,一块儿吃。”
林湘哪里想到一次相亲成了三人吃饭?贺鸿远一来,原本热情健谈的宋威都老实了,活像是调皮学生见到了教导主任,规规矩矩地吃饭,就连坐姿都明显更加端正。
饭桌上反而是贺鸿远主动开口的多,随口问起宋威营里的训练情况,宋威再认真严肃地作答,看得林湘咋舌。
这贺团长威慑力也太大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兴许会被天天训练,对自己媳妇儿也是军事化对待。
不对,她差点忘了,书里贺鸿远是一辈子单身的,人压根儿对谈对象和结婚没有兴趣。
一顿饭吃得气氛严肃。
饭后,宋威正琢磨着如何摆脱了贺团长,能不能约林湘同志去看个电影或是在街上走走说说话,毕竟,自己还没提到相亲的正经事呢,两人饭前全闲聊和谈几日后的招工去了。
只是,不待他开口,贺团长先开口了,随口一句话:“宋威你回部队吧,林湘,我送你回招待所。”
宋威条件反射般应答:“是,团长!”
说完,就想要自己咬舌头!
该我送啊!
林湘也没意见,毕竟她还有事和贺鸿远说,那份婚书还在贺鸿远手里呢。
宋威迫于贺团长的气势,有些恋恋不舍地瞥一眼林湘同志,轻声道了句:“林湘同志,再见。”
“宋营长,再见,今天谢谢你了。”林湘得了招工的准信儿,自然得谢谢人家。
等宋威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林湘和贺鸿远才往招待所的方向去。
杨大嫂在招待所前台扇着蒲扇,进进出出的军属都和她熟,来往要打招呼,她还惦记着要替贺团长转交给林湘同志红药水,谁知道,她就去上个茅房的功夫,正巧与回来的林湘二人错过了。
上到二楼,林湘掏出钥匙开了门,琢磨着贺鸿远同志是不大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估摸连门都不会进,就准备在门口和他谈谈婚书的事情。
谁料,贺鸿远这回倒是“赏脸”般往屋里去了,在房间靠近大门的会客桌椅前坐下,再扫一眼还在门口有些惊讶的林湘,那眼神颇有股你个当主人的没有眼力见儿的架势。
林湘还不懂这位大佬在想什么,便也随口客气一句:“喝茶吗?”
“嗯,泡一杯吧。”
林湘:“?”
说不了两句话有必要吗?
她就是随口客气,您老不是不屑交谈嘛!
在心里腹诽良多,林湘还是老老实实去泡了盅茶,毕竟自己有求于人。
招待所提供有茶叶沫子,估摸是陈茶,味道不好不坏,一小把洒进搪瓷盅里,再拎着暖水瓶倒入滚烫的热水,阵阵热气飘散间,茶叶沫子舒展着身体,如湖面浮萍,飘来荡去。
林湘将茶盅递过去,也开门见山道。“贺团长,我也想通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咱们那个娃娃亲婚约算了。我们第一回见面不是给你看了婚书嘛,你也没还给我。”
贺鸿远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嗯?”
“你自己把婚书烧了撕了就是了,一共就那一份,我家那份早不见了。”林湘落得轻松自在,贺鸿远几次要作废婚约,如今那婚书就在他手上,他处理了就是。
贺鸿远并未应承这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面,屈指扣出响声,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奇异地踩着节奏:“你很想留在这里?”
林湘没有丝毫隐瞒:“嗯,我不想回西丰市,也不想见到我那亲爹和后妈一家子。”
“所以急着去相亲?”贺鸿远黑白分明的瞳孔似乎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直直看着旁人时,总有股令人由心里生出想要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压迫感。
林湘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宋威见到贺鸿远就像老鼠见到猫,这人气场实在强大。
“我也不是那么着急,其实我打算参加几天后的招工,只要拿到工作我就能安稳留下来,把户口和粮油关系都转到这里。”说到这里,林湘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听到这话,贺鸿远眉眼渐渐舒展开,可不过片刻,却又听林湘道:“工作稳定了,户口转过来了,后面再慢慢考虑相亲恋爱吧,到时候我肯定得挑个方方面面都满意的对象。”
一下下扣响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贺鸿远拧眉,似是不解:“谈对象和结婚有什么好的?”
林湘好奇,按理说这个年代对结婚的执念可比后世深多了,思想也更加传统保守,贺鸿远倒像是时代的‘异类’,偏偏他还理直气壮问自己结婚哪里好。
“应该是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挺好的吧。”坦白说,林湘自己都没体验过呢。
她这辈子怎么也要体验一回。
贺鸿远听到这话,沉默不语,没多久便离开了。
——
林湘得了招工的信息,心下稍定,又和贺鸿远讲明了他厌恶的娃娃亲婚事随他作废,如今可谓是一身轻松。
翌日,林湘在招待所里清点着自己的全部财产,原本的七百来块钱还剩六百八十三块五毛两分,贺大娘当初给自己的二十块钱肯定要还给她,她没成为人家的儿媳,还是得去说一声。
想到这里,林湘琢磨着给贺大娘写封信,解释清楚,就在她准备出门上邮局买纸笔时,楼下前台的杨大嫂匆匆敲响了她的房门。
“杨大嫂,什么事儿啊?”林湘问道。
“林湘同志,你家里来电话了。”
林湘一惊,自己家里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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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一楼前台处配备了个电话,轻易不会使用,接打都需要花钱,这玩意儿可昂贵,军属们都舍不得花这钱,一般放着也就是个摆设。
林湘接起摇把子电话听筒,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一阵咒骂声——“林湘,你个小贱人,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把建新下乡的地方给改了,你怎么能有这么毒的心肠!”
电话那头明明白白是后妈邱爱英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咒骂钻入林湘耳中,她自动屏蔽些无用信息,敏锐捕捉到关键,林建新下乡地点被改了?
听邱爱英的意思,必定是改去了一个条件很艰苦的地方,不然她不至于如此气急败坏。
哇,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不待她说什么,那头的电话又换了个人,林光明气势汹汹散发着怒气,声声斥责林湘:“林湘,老子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给你弟报名自愿下乡,我们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居然还把我们送礼托关系求来的条件富裕的下乡地方给换了,你弟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非要给你弟换到最艰苦最恶劣的农村去受苦,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你!”
林光明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着自己,林湘却听得爽了!原来林建新下乡地点换去了最艰苦的地方,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隔着电话线,她还怕什么?!
“爸,建新去建设最艰苦的农村,你们应该支持啊,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你们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不是和国家政策作对吗?以后可别说了,当心被举报到革委会去。”
又将林光明气了一回,林湘果断挂了电话。
这电话费昂贵,她接上一回也得花好几分钱,听了关键的乐子就够了。
将听筒放回摇把子电话上,林湘笑盈盈对着一脸八卦的杨大嫂道:“杨大嫂,那是我家里人没有思想觉悟,对农村嫌弃,将下乡建设农村说成是吃苦,看不上农村,死活不愿意去,隔着千里还打电话过来骂我。”
杨大嫂就是农村出身的,听到这话当即黑了脸,再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气愤:“你爸妈也没有思想觉悟了!”
“要是他们后面还打来的话”林湘迟疑道。
“你放心,到时候我接起来都要骂他们一顿!”
“好嘞,谢谢您~”林湘雀跃着小碎步准备离开,却被杨大嫂赶忙叫住。
“差点忘了这个,前头贺团长过来说要给你的,你相亲去了不在屋里,就让我收着了。”杨大嫂将一瓶崭新的红药水往前推了推。
“贺团长给的?”林湘接着红药水道了谢,心底泛起一丝异样,她抬手摸了摸左手手臂的擦伤,没想到这人还挺细心的。
回到201房,林湘拧开红药水给自己擦拭了伤口,微凉的药水带来些微刺激感,不过林湘并不在意。她此刻心情大好,林家倒霉就是最好的乐子,就是不知道是谁将林建新的下乡地点换了。
简直是无名英雄!
林建新之前能被安排到条件最富裕的地方肯定是林光明和邱爱英托关系送了礼,现在可真是全部打水漂了!
大快人心!
一家子现在肯定气得跳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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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西丰市的林家人确实被气得跳脚,可他们与林湘远隔千里,再气也无济于事,一肚子气完全撒不出去。
被挂断电话的林光明这会儿也不心疼打电话多贵了,当即又回拨了过去,这回,那招待所的服务员却没有帮忙去叫林湘,反而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最后硬气地扔下一句再敢打来就上报部队处理,这便挂了电话。
林光明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偏偏处处受气,险些将邮局的摇把子电话给狠狠摔到地上,还是一旁的邱爱英心疼钱,好说歹说给拦了下来。
“当家的,咱先回家去!”邱爱英心里也苦。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原本琢磨着林湘让出工作给建新,儿子就不用下乡,谁知道那贱丫头压根儿没让工作,反倒是偷摸给卖了钱,自己坐着火车跑了。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林光明和邱爱英气得好几宿睡不着觉,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距离太远,他们上哪儿抓人去?更别提她卖工作那家人彪悍,一个能打三个,还是手续完备的,他们条条路子都走不通。
工作没了,儿子就要下乡,林光明和邱爱英当即就将主意打到了林楚楚身上。
林楚楚再怎么也有个临时工,是邱爱英拿从林家抠出来的钱托关系给闺女找的。原本她不想动闺女的工作,可林湘闹出这么一摊子事儿着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了儿子,便只能牺牲楚楚了。
可这一回,过往懂事听话的楚楚却也不答应了,死活不愿意让工作,最后被林光明抽了两耳光才消停下来,松口会将工作让给建新。
邱爱英想着事情解决了,哪里能料到这个死丫头竟然趁他们放松警惕,自个儿偷摸探视关在牢里的厂长儿子孙耀祖,说是林湘举报的他,说想嫁给他,等着他出来。
就这么着,因为偷盗轧钢厂设备卖钱以及挪用职工高温补贴,被判蹲大牢半年的孙耀祖得了个媳妇儿,林楚楚自个儿搬去了厂长家,那工作又死活不让了。
连着被两个闺女气个半死,林光明和林楚楚又不敢和厂长作对,虽说孙耀祖那事儿闹出来,厂里对厂长意见不小,一下失了人心,副厂长起了势,几乎与人平分秋色。尤其是职工们觉得肯定是厂长在背后出力才让孙耀祖轻判了,可到底他的位置还在那儿,林光明和邱爱英再是胆子大也不敢得罪。
两人最终只能上知青办托关系送礼,忙活了两天终于给儿子谋了个好去处,所有下乡地点中条件最富裕,最轻松的农村,既然下乡已成定局,好歹日子能好过一点。
偏偏昨日他们去知青办办下乡证明的手续,却得知儿子被安排去了个鸟不拉屎,条件最为艰苦的地方,两口子差点当场昏厥过去,那干事严厉批评两人畏难情绪严重,思想觉悟不高,没有充分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积极性。
一顶顶帽子给戴着,之前送过的礼,干事也不认了。再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这件事竟然就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干事在林建新的下乡证明页填上了条件最艰苦的地点。
最后还是他们再塞了些钱从干事那儿得知,知青办主任接了个来自金边市的电话,钦点了林建新的下乡地点。
金边市,那不就是林湘那贱丫头去的地儿?
林光明和邱爱英当即就怒了,费了些力气找到个厂里在浪花岛有战友的退伍军人,托他打听联系这才得知了林湘的住处,上邮局打了招待所的电话过去骂人。
结果自己没出成气,反倒受了一肚子气,几乎快昏厥过去!
西丰市知青办又组织着一批知青下乡,家人们送着自家孩子上火车,在站台挥别。
林建新坐在车厢靠窗位置,这时才生出巨大的恐惧感,眼泪鼻涕一起流,哭喊着说不想下乡去,恨不得当即翻出车窗逃跑,还是林光明把人给按住,哪有人敢逃下乡!要被拉去批斗的!
从窗户给儿子递包袱的邱爱英也跟着哭,心都揪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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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回到家,都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有些呆呆傻傻地望着显得有些空旷的家。好好一个家,林楚楚跑厂长家里嫁个劳改犯去了,林湘跑千里之外的海岛上去了。
唯一一个带把的宝贝儿子,坐着火车下乡去了,林光明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也不知道儿子这一下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那要传宗接代的儿子,以后要撑起林家的儿子,就这么下乡了
一切都怪林湘这个死丫头!他愤恨难当,恨不得将人毒打一顿,却碍着相距千里,无计可施。
====
林湘并不清楚林建新的具体下乡时间,不过大致也能猜到就是近来某天,想想林光明和邱爱英在电话里的无能狂怒,只觉得心里痛快!
林家的乐子令人高兴,部队招工的开展更令林湘激动。
八月艳阳天,一张不起眼的告示贴在了海岛上由119师创办,金边市政府协办的食品厂大门墙边。
招工告示简单列明了岗位和所需条件,唯一的硬性条件必须得是有随军资格的军人亲属,换而言之就是家中得有副营长以上级别的军人。至于岗位嘛,像食品一厂便有招能坐办公室的高学历军属以及车间女工,后建的食品二厂则要混乱些,乍一看不少人是身兼多职,一个人当多人使。
想起那日宋威的话,林湘果断领了报名表在填报栏写下食品一厂,具体职位自然是轻松些的办公室职工。
将所有信息填好,最好只剩下所关联亲属签字确认,这才能上交报名表。
为着这事儿,林湘原本想让月竹陪自己去一趟贺鸿远所在的单身宿舍,自己报名还需要他签字呢,毕竟借的他亲戚的名义。
月竹反倒让她来家里吃饭,还道堂哥也会过来。
这几日她身心彻底从被下药的阴影中走出来,便将这件事和母亲说了,周月竹父母一阵后怕,得知是林湘和贺鸿远救了闺女,后续处置已经快刀斩乱麻解决,便要请两人再来家中吃饭。
周家人在这些时日时不时照拂林湘,也让她上家里吃了几回饭,只是这回是感谢人救了自己闺女,准备的食材堪比过年。
林湘拿着报名表到了周家,进门便受到冯丽的热情欢迎,拉着她的手说了半晌话,话里话外都是感激。
“幸好有你和鸿远在,不然”想到可能的后果,冯丽几乎是浑身发冷。
要是闺女出事了,她也不想活了。
林湘隐约想起,原书里月竹跳河自杀后,其母也差点跟着去了,被周旅拦下来好生劝说着,以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冯姨,这些事都过去了,您也别忧心,月竹好着呢。”
“是。”冯丽抿着唇,心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回为了感谢林湘和贺鸿远,周家两口子特意备了好菜,周旅找炊事班司务长动用旅长每月的食材额度,要了两条大黄鱼,再拎了三斤五花肉回来,冯丽则是上副食品站和海产站买了两斤虾,两斤螃蟹和一斤花蛤,一斤东风螺回来。
林湘已经许久没见过如此多的海鲜,虽说周生淮身居高位,平日有额外的饮食供应和补贴,可也不会奢侈到哪儿去。
今日当真是周家为了表达感谢,张罗得过于丰盛。
林湘前世作为美食博主,厨艺自然了得,可惜来到这个年代什么机会施展,这会儿见着七十年代的人们对海鲜处理得有些简略,当即手痒了。
“冯姨,我来帮你。”她也不能真来当甩手掌柜了不是,干脆也拉上同伴,“我和月竹一起。”
两个年轻的刷着螃蟹,冯丽抬头望了望客厅的挂钟,琢磨道:“你爸应该快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堂哥那头,听你爸说,鸿远最近操练士兵练得狠,原本都不打算答应来了吃这顿饭的,说没时间没空。”
周月竹也点头:“我昨天去找堂哥,就见他忙着呢,瞧着心情不大好,是不是二叔快生日啦?”
“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冯丽睨闺女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林湘听了一耳朵,似乎这意思是贺鸿远和他爸的事儿?
不过听到贺鸿远这几日忙碌,她突然也想起自己相过亲的宋威,自那日相亲吃了饭后,宋威没再来找过自己,兴许是宋威也觉得两人不太适合吧,倒也没什么,相亲本来就是得你情我愿,这样沉默着结束也好,避免了尴尬。
而此刻,宋威还在海上飘着,于舰艇上执行任务,实在不是他不想去找林湘,相亲当天下午他就被派去执行任务了,他这可飞不回去啊
临近傍晚,周生淮自办公室离开,闺女出了这样一遭事着实令人后怕,侄子已然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此事,下药的人也被扔去公安局,周生淮自然不会轻饶,中午便联系了在公安局任副所长的老战友关照此事。
今天为了表达感激,一家人特意请林湘和鸿远吃饭,他便绕路去了一趟贺鸿远所在的团部,打听到他在通讯室又过去一趟。
只是待他走近,还未说上一句话,就听到自己这个侄子正语带嘲讽地对着电话道:“你怎么有脸让我过去一趟的?你满四十四岁关我什么事?我怎么说话?我就是这么说话的!”
第24章三更合一
贺鸿远脸上怒气隐现,说话更是不大客气,语气中满是嘲讽。
他平日里多是严肃刚硬的,却甚少与人如此不客气。
周生淮心知侄子在和谁打电话,必定是自己那即将四十四岁生辰的亲哥——周家二哥周生强。
贺鸿远砰的一声挂断电话,将听筒重重撂上,转身刚要离开,就因突然见到周生淮顿住了脚步。
“周旅。”饶是怒气正盛,他仍旧抬手敬礼,规矩丝毫不乱。
只是面色沉沉,显然是心情不爽利。
“嗯。”周生淮对于二哥父子俩的关系有些力不从心,这些年他不是没劝过,可每回确实也不大张得了嘴。
贺鸿远小时候就是个犟种,更别提长大后有本事,更是谁都左右不了他的心意,别说不认那个父亲,他连自己都改口了。
三叔三婶不叫,十分见外地一口一个周旅和冯姨,这还算是给面子了。
偏偏,周生淮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毕竟是二哥先对不起他们母子俩。
“你爸他”周生淮总不能一句话不提,说一千道一万,二哥如今也是惦记这个儿子的。
不过,贺鸿远态度鲜明又果决:“周旅,我可高攀不上什么爸,他儿子也不在这里。”
周生淮在部队里少有被人如此呛声过,可也发作不得,看着这个如今比自己还高的侄子,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二哥现在的儿子当真是样样都不如贺鸿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冤孽!
往事不提也罢,侄子近来好不容易和自家关系亲近了几分,倒也不能急于求成。周生淮同贺鸿远一道从部队离开往家属院去,期间只谈起近来的海上训练任务,气氛倒是缓和不少。
四十有余的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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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后生可畏。
——
临近部队结束工作的时间,军人们纷纷往家属院赶,各家军属们也在厨房灶台上生火煮饭做菜。
冯丽原本是怎么也不愿意林湘跟着进来的,毕竟今日她是贵客。
可林湘哪有那么多讲究,一定要跟着帮忙,还说让大家尝尝她的厨艺。
周月竹一贯是被父母宠着,家务事沾手得少,厨艺更是没有几分,这会儿就跟在母亲和林湘身旁帮手,剥剥蒜,洗洗葱,杏眼越睁越大地看着林湘做菜。
她原本以为世界上最会做菜的就是自己母亲,没想到如此年轻的林湘姐也有这本事,看起来着实厉害!
浪花岛这边盛产大黄鱼,附近居民最爱的基本是马鲛鱼,大黄鱼和带鱼。不像内陆城市吃鱼不容易,海岛靠海吃海,鱼虾蟹这些东西便宜量大,基本都能敞开吃。
大黄鱼通常在一斤左右,不大不小的量,周旅让司务长送来的两条大黄鱼则要肥美些,都在一斤半左右,两条鱼在铁锅中焖烧,逐渐浸润汤汁的鲜香气,汤底都是林湘过去拍美食视频时做的功课,集各家所长,口味大众鲜美。
这边锅里烧着大黄鱼,那边灶台上的红烧肉也起锅了。
红烧肉是冯丽的拿手菜,她原本就是内陆人,嫁过来随军才吃上了许多以前连名儿都没听过的海产品,怎么做怎么吃也是跟人学的,主打一个能吃就行。可做猪肉便是她的舒适区。
周月竹闻着红烧大黄鱼和红烧肉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吞下舌头,忙自告奋勇将红烧肉端上桌,当即偷嘴了一块。
自己吃完,她不忘又喂了母亲和林湘一人一块,美其名曰:“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林湘正洗干净汤锅,准备煮海鲜汤,闻言一笑:“你也不是厨子啊,我和冯姨偷吃是合理的。”
周月竹耸了耸鼻尖,坚决捍卫自己打打下手也算半个厨子的地位。
提前泡好的花蛤,一指节大小的小虾小鱼一股脑倒入沸水中,海鲜就是一个鲜字,什么都不用放,就这么煮也能煮出鲜甜味儿。
厨房里四处飘香,直直飘到门口正大步赶回家中的周生淮与贺鸿远鼻息间。
周生淮深吸一口气,硬朗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嚯,这味道鲜啊!”
叔侄俩走在一处,总有几分相似,许是家族男人的外貌特征,一家人都是偏硬朗的脸型,棱角分明犀利。
周月竹听到动静忙迎出去,林湘探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看出这对叔侄好几分相似的影子。不过周旅长为人要和蔼许多,哪像贺鸿远老爱板着一张脸。
饭菜上桌,四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大黄鱼鱼肉滑嫩,带着几分鲜甜,在红烧的过程中裹满了浓郁的汤汁,与红烧肉一样,最是下饭。大鱼大肉间隙,再吃上一口白灼虾和清蒸东风螺,虾肉与螺肉不加任何东西,保留了原始的鲜甜味儿。
一桌子好菜丰盛得堪比过年,周旅以海鲜汤带酒,表达了对林湘和贺鸿远的感谢:“月竹这件事惊险,我和你们冯姨事后得知是寝食难安,幸好你们机敏,帮了月竹一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我们一家人都记着”
见周生淮似是越说越煽情,贺鸿远端着汤碗打断他:“周旅,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就不用提了,这顿饭过了就结束了。”
“行!”周生淮也是个军旅大半生的人,要不是涉及自己闺女,哪能如此感慨,“鸿远,我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主要是小林,你千里迢迢过来就安心留下来,有任何困难都提出来,我还有你冯姨,月竹都是能帮必定帮。”
“周旅,冯姨,我记着。再说了,这些日子你们没少照顾我,我哪里客气过?”林湘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逗趣,一时引得欢声笑语不断。
桌前四人各自喝了海鲜汤,那股鲜甜劲儿似乎能直冲天灵盖似的,令人回味无穷。
一顿饭吃得满足,林湘许久没吃到这么多海鲜,眼前仿佛都看见了碧海蓝天。她吃得高兴,却也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情不大好。
虽说贺鸿远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可分明与之前不同,今日的他沉默吃饭菜时也隐隐透出些不悦。
那份不悦不是针对这里谁的,而是打从心底里的不高兴,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似的。
林湘吃着解腻的凉拌黄瓜,突然想到先前在厨房里听月竹提到贺鸿远他父亲,难不成真的与此有关?
“咱们在这里吃吃喝喝,就是不知道二嫂什么时候能过来住一住。”冯丽有心关切两句,又问道,“鸿远,你妈近来身体如何?地里活计累吗?再过阵子就要秋收了吧。”
秋收是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遇到抢收时,能累得脱层皮。
提及母亲,贺鸿远眉眼柔和了几分:“我妈身体还不错,上个月我就提议让她过来住,她还是舍不得那地儿。”
周生淮也理解,原来的二嫂单纯朴实,倒是对土地有深厚的感情。
饭后,众人又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冯丽看门外黑沉沉一片,主动提出:“鸿远,你送小林到招待所再回吧。”
林湘察觉贺鸿远今日心情不佳,兴许不止今日,这几日都是,她哪里敢让他送,忙推辞道:“冯姨,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走吧。”贺鸿远淡淡道。
说罢,转身先离开了。
见心情不好的贺鸿远还挺绅士地要送自己,林湘在心中暗道他似乎也是个好人呢。
夏日夜风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作响,清冷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紧紧贴在一起。
林湘想起自己还没得及向贺大娘解释婚约作废一事,便问道:“我们婚约作废的事情,你跟你娘说了吗?我写了封信准备寄过去,贺大娘说她能找队里有文化的同志帮着念。”
“这件事你不用管,信也不用寄。”夜色中,贺鸿远的声音似乎也清冷了几分,“对了,你不是说让我在报名表上签字?”
“哦,对,差点忘了这个。”林湘将报名表和钢笔递过去,看着贺鸿远接过钢笔,在军人亲属确认栏签上龙飞凤舞般的三个字。
今晚的贺鸿远格外沉默,虽说有问必答,可基本没有多余的话。林湘接过他递回的纸笔,在手中捏紧,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紧张,许是能看出贺鸿远心情不佳,她总觉得那层严肃外表的伪装下藏着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林湘哪里了解他,只知道这人招惹不得。
不过他今夜如此不高兴,还主动提及帮自己签了报名表,让自己能够用他亲属的名义去参加招工,林湘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贺鸿远同志,谢谢你。”林湘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请你吃。”
月亮洒下清辉,在贺鸿远转身时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一点点柔和了他的棱角,似乎那个刚硬又无所畏惧的贺鸿远在此刻暂时消失,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姑娘摊开的掌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颗橘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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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橘子糖是林湘临出门时遇到招待所邻居军嫂在哄孩子使出的绝招,是由金边市第一糖厂所生产的招牌水果糖。林湘见那孩子哭闹也帮着逗了逗,结果就被小孩儿送了一颗糖。
这会儿,她将这颗哄小孩儿的糖送了出去:“送你吃颗糖,甜的!”
贺鸿远的目光一寸寸往上挪,最终落定在她脸颊,又听她道:“我住的招待所隔壁小孩儿一不高兴了,又要哭又要闹,孙大嫂就用这糖哄他,百试百灵。”
贺鸿远眉眼深邃,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硬挺五官,此刻在月下清辉中却难得的将硬朗的眉目染出点点笑意,粗糙的指腹捏住橘子糖一角,连带着那粗粝的触感浅浅划过林湘掌心,有些痒。
“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贺鸿远将橘子糖收入掌中,紧紧捏着。颀长的身形在青石路面拉出长影,他略歪了歪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难得的撕开严肃冷厉的外表,竟露出几分不羁。
林湘抬眸间骤然被贺鸿远的不羁惊到,心跳兀自快了一拍。
都怪这月色太迷人,将这男人映照出不同与以往的底色。
“没有。”林湘转身继续往前,“你分明是二十五岁的大男人!”
贺鸿远的心情仿佛云散雨停般,在沉沉暗夜中扯了扯嘴角,这是好话吗?
将林湘送回招待所,贺鸿远望着二楼201室的位置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这才离开。
深夜的军区安静沉寂,路上只有随处可见执勤站岗的哨兵。
贺鸿远回到单身宿舍楼,却没有回屋,而是沿着走廊直直走到尽头,于风口停下。
扑面而来的凉风吹散了夏日燥热,却吹不灭心底的郁结。
手头发痒,贺鸿远从兜里掏出烟盒,抖落出一根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眼前似乎出现了十五年前的村头,一个男孩追着四个轮子的汽车狂奔不止的画面,他跑得很快,是村里小孩儿中最厉害的。
他原本想着等以后父亲回来要给他看看,自己跑得快,跳得高,是大英雄的儿子,特别厉害,跟父亲一样厉害。
可是父亲回来来不及听他说什么话,只打发他一颗糖,没多久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只剩下泪眼婆娑却坚强的母亲,带着他回家。
一点点的刺痛感自太阳穴蔓延开来,仿佛要炸裂开,他四处寻觅火柴盒,这才想起自己并未带在身上。
裤兜里只有一颗圆咕隆咚的橘子糖。
他拿出橘子糖,剥开糖纸,将透明的糖果扔进口中,轻轻一抿,嗯,甜的。
那股刺痛感奇异地被甜味击得溃不成军,渐渐消散。
夜深人静的走廊,张华峰出来上个茅房,路过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三两步走过去,一拍兄弟的肩头:“大晚上在这儿干嘛呢?”
张华峰话刚一出口,似乎嗅到一股甜甜的椰子味儿,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贺鸿远,惊讶这人居然大晚上在走廊吃糖!
他和贺鸿远认识十年,记得他明明是不吃糖的!
简直是是个怪物,哪有人不吃糖!
“你是不是发烧了?生病了?还是脑子抽风了?”张华峰甚至想贴一下贺鸿远额头,看看这人还正常不。
只是那手刚伸过去,就被贺鸿远拍开,丝毫没留情面:“你脑子抽风了,我也不会。”
张华峰:“”
“行,我懒得管你搭理你!”张华峰待他吃完一颗糖,又端着刚谈上对象的优越感嘚瑟起来,“我和严敏可是成了啊,现在姜卫军谈着呢,我也告别单身汉了,要是动作快得话,我们俩估摸今年就能娶上媳妇儿。你呢?你说说你在干什么?人林湘同志都过来了哎!多好一姑娘啊”
贺鸿远轻笑一声,也不知道在嘲笑谁:“林湘同志多好一姑娘,我可不一定好。”
张华峰:“”
这谁还聊得下去。
“不是兄弟,你也别”张华峰绞尽脑汁想起部队里给他们这些大老粗补文化课学到的词儿,“别妄,妄自菲薄!虽然你脾气臭了点儿,人不够热情,看着就冷冰冰的,对女同志简直无情无义,不对,对男同志下手更狠,操练得厉害啊但是吧,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这张脸,勾了多少小姑娘啊。”
“滚犊子。”贺鸿远听着张华峰一本正经数落自己一堆缺点,霎时被逗笑了,薄唇脱口一句,转瞬又恢复平静,他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歪了下头朝张华峰示意。
张华峰裤兜里有火柴盒。
沉沉夜色中,火星子明灭闪烁,若隐若现的白色眼圈被风吹散。
他听到贺鸿远轻声说了一句:“结婚不一定是好事。”
贺鸿远望着沉寂夜空,清晰地记得那通电话里,那个男人被自己几句话怼得愤怒,气急败坏骂道:“当年我和你妈是没有感情基础和共同语言分开的,但是这改变不了你是老子的种这个事实。你现在记恨我,但是你骨子里流的永远是老子的血,兴许换成是你也是一样的选择!”
都说儿子随老子。
张华峰拍拍贺鸿远肩膀,语重心长道:“反正我是觉得你和林湘同志挺好的,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以后人结婚邀请你去喝喜酒,看你笑得出来不?”
贺鸿远低眸拧眉,想起前面几回的情景,他似乎真的不大笑得出来。
所以他回回都控制不住地赶去。
果然,他随了那个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贺鸿远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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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搞定了报名表,林湘睡了个好觉,一大早便上招工现场去了。
为期五日的招工于今日正式开始,食品厂门口空地上设置了交表区,不少人排着队上交报名表,也有许多大字不识一个的军嫂在找人帮忙填表。
林湘就帮人填了几份,她前世读了大学,这一世的原身也是高中学历,在教育并不普及的年代自然算是佼佼者,渐渐的,她的四周便围了不少人,都是来找她帮忙填表的。
林湘一通忙碌,正填好最后一份帮忙的报名表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
她将报名表交还,得了一声谢,抬头朝人堆里看去,原来是书中女主孟菁和上回自己在火车上的邻座沈春丽过来了。
沈春丽和孟菁是表姐妹,父母是秋林市国营厂职工,她下面还有个身体病弱的妹子。这回知青下乡政策来袭,她同妹子都符合要求,父母费劲心思只搞定了一个工作岗位,沈春丽念着妹子身体不好,便让妹子接了工作,决定自己下乡。
沈父沈母也舍不得这么一个娇宠着长大的闺女去乡下受苦,便想着将人送来了海岛投奔亲戚,顺便在这地儿找个工作,也算是完美解决了难题。
今天,孟菁便是陪着沈春丽来报名的,沈春丽目标明确,报名食品一厂的宣传干事一职,坐办公室,工作轻松些,相信凭自己的高中学历能顺利拿下。
交报名表现场热闹,孟菁和沈春丽仍是一眼见到了在人群中央的林湘。
两人如今已经知道究竟谁是林湘,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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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林湘?上回你还说你不是呢,说你不认识贺团长!”沈春丽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她在火车上不长这样啊!“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现在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样子哪里有当初皮肤黑黄还带着麻子的吓人样!
林湘是有些心虚,自己这样无异于大变活人,上次还忽悠了她们一遭,并未承认自己是贺鸿远的娃娃亲对象。
不对,现在婚书已经被贺鸿远撕毁了,那自己也不算说谎吧,现在还真不是了。
她笑了笑,对着沈春丽道:“可能这就是女大十八变吧,你们忙,我先去排队了。”
“喂!”沈春丽哪里信林湘的鬼话,只在背后跺了跺脚,默默瞪了她一眼,暗忖这人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忙又跟着孟菁一起去排队了。
长队慢慢前行,等到林湘的轮次,她将早就填好的报名表递了过去,收表的工作人员也是军区里的军属,兼食品厂正式职工。
只是收到林湘报名表的女同志低头看了一眼,倏地抬头盯了她一瞬,看得林湘有些莫名,她询问道:“同志,是我填的表有问题吗?”
女同志约摸三十岁,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闻言只摇了摇头:“没有。”
林湘身后便是沈春丽和孟菁,沈春丽将自己的报名表交上去,只听那收表的同志低声道:“又是一个报名一厂宣传干事”
这年头,谁不想坐在办公室里工作?车间工作量大,要是遇到忙碌时还可能倒班,因此,这回只招一人的办公室岗位——宣传干事就格外抢手。
其中尤其以高中学历的军属最可能被录取。
“何芬,表收齐了吧。”忙碌一天,食品厂的职工们收集齐今日的招工报名表,各自准备收拾着回家。
何芬点点头,盯着手里一份报名表看了看,外头突然传来丈夫的声音。
她快步走去,面带焦急地问道:“老李,怎么样了?阿芳她能出来不?”
“哪里出得来!”李团长叹口气,安抚着爱人,“贺鸿远将所有证据都交给了公安,一点余地没留,更何况周旅长还亲自打了招呼,我使不上力,你妹子肯定要被判蹲大牢的。”
“阿芳就是一时冲动,况且这件事根本没有造成什么问题,他们为什么非要害她不可!”何芬咒骂一句,接着整个人像是没了心气,差点软倒下去,幸得爱人眼疾手快地搀扶一把才稳住身形。
两人低语片刻,何芬这才转身回到食品厂,对着同事道:“这些报名表我来整理吧。”
军嫂着急回家做饭,闻言也乐得当甩手掌柜:“行,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
林湘顺利交了报名表,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通知去参加考试。她对自己的文化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临近考试前一天,周月竹找上门来,开口竟然就是要她去当电灯泡。
“你和沈建明同志约会,我去干吗?”林湘还是有单身狗的自觉的。
周月竹抱着林湘的胳膊晃来晃去:“哎呀,湘湘姐,你就帮我这个忙嘛,我爸妈现在不答应我跟人谈对象,尤其是不同意沈建明。”
周生淮和冯丽虽说不是只看重家世,可他们心底早有更适合的人选。
周月竹门清,于是和沈建明发展起来地下恋爱,就是约会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而且她最近怀疑母亲发现了什么,总有种对自己旁敲侧击的架势,这才急着拉林湘当挡箭牌。
“一会儿你上我家来找我出去看电影,到时候我们去电影院汇合,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周月竹是撒娇的一把好手,本就长得漂亮可爱,声音软软的,又晃着林湘,简直快把她晃晕了:“好不好嘛?好不好?湘湘姐~”
“行行行,到时候你们坐一起,我和你们隔十万八千里,你们好好约会。”她还没体验过这个时代的电影院呢,去一趟也不错,就是不忘打趣周月竹一句。
果然,周月竹脸一红,和她一番打闹后才作罢。
计划如约进行,林湘特意在冯丽面前晃了一圈,说明了来意,这才和周月竹一同出门,准备去电影院门口和沈建明汇合。
路上,周月竹就是个刚谈恋爱的小女生,浑身都冒着粉红泡泡,忍不住和林湘分享一点和沈建明的事,听得林湘都有些羡慕了。真甜啊。
不是多么你侬我侬的亲热劲儿,恰恰是这种互相看上一眼都要面红耳赤的纯情感令人觉得甜。
“湘湘姐,那你和堂哥怎么样?你们还不结婚!”周月竹讲完自己的事情,不禁关心起别人。
林湘笑她:“还结婚?我们婚约都作废了,你堂哥可对找对象和结婚毫无兴趣,我也看清楚了,以后会自己找一个的。”
“哎呀,堂哥肯定是喜欢你的!”周月竹简直比林湘还着急,听到堂哥和她的婚约作废了,小脸都皱巴成了一团。
虽说堂哥看起来生人勿近,可她总觉得堂哥对林湘不一样。
林湘惊讶:“月竹,我看你对你堂哥有很深的误解,他可烦结婚了。”
月竹是不知道书里的贺鸿远多么排斥找对象和结婚,不然也不至于孤身一人一辈子!
“那是有原因的。”周月竹担心自己那么大一个堂嫂就没了,脱口而出,“都怪二叔不好,堂哥才会不愿意结婚。”
林湘眸光一动,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贺鸿远父亲的信息了:“话说回来,你堂哥和他爸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月竹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自己和湘湘姐是过命的交情,她也是真心觉得堂哥和湘湘姐般配:“我二叔当年去打仗了,过了很多年都没回来。二婶就带着堂哥在村里过活,还收养了几个因为鬼子进村,全家人都死了的孤儿,一人养着三个孩子,还经常带村里人躲避鬼子,跟鬼子打游击战,就这么等啊等。结果到堂哥十岁了,二叔都没回来,大家都说二叔肯定战死了,劝二婶改嫁,二婶不愿意,一直侍奉公婆到去世,替二叔尽孝。二婶真的是个可好的人。结果有一天二叔回来了,回来居然是要跟二婶分开的,说他和二婶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和共同语言,现在他出去认识了其他有共同语言的女同志,居然已经结婚生娃了!”
越说越气,周月竹都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为那对孤儿寡母鸣不平:“他回来一趟就是去给父母上坟,再看看孩子的,给二婶和堂哥塞了点钱,说他们当初就是在村里摆了酒,也没正式扯证,这么说一句就算了。可把二婶伤心的,把堂哥气的,最后他坐着小轿车走的时候,堂哥追了他好几里地,都没追上。”
林湘哪里能想到贺鸿远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怪不得他在书中的人设算不得好,这样一看,就是重大打击造成心理有些扭曲了。
“堂哥以前都觉得二叔是大英雄呢,结果他真成了首长,却不要媳妇儿和孩子了。”周月竹一把抓着林湘的手,认真道,“二哥后来像是死心了,也不顾二婶的反对,直接把姓都改了,说没这个爸,连带着对我爸妈都改口了,完全不认周家人。后来还是我们在一个军区重逢,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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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听着周月竹的话,似乎看见了年少时的固执少年,直到最后一句,她反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别开玩笑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周月竹手往前一指:“以前谁找堂哥看电影,他从来不答应的,你看,他现在来了!”
林湘顺着周月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电影院门口,周月竹心心念念的对象沈建明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军装的男人。
长身玉立,正垂眸看过来。
第25章双更
沈建明对贺鸿远团长有所耳闻。
两人分属于不同的团部,可贺鸿远的名号早就响彻军区,训练刻苦,能力出众,战场上英勇多谋,多次立下战功,再就是曾经拿下五届全军比武作战第一名,赫赫有名。
他对贺鸿远的印象多是能力强,人难以接近,似乎他和谁都不亲近,公事公办,难有私交。
与之形成最鲜明例子的便是后来调到军区的蒋正豪参谋长,蒋参谋长出身好,能力也出色,性情也和善。作为军中最常被用来比较的两人,沈建明也和战友讨论过。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和贺团长一起去看电影!
就是站在他身边等月竹和林湘过来的时间,他已经紧张得不行,不自觉抬头挺胸,全身都绷得紧,就担心在贺团长面前丢人了。
直到两个姑娘赶到,沈建明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建明同志,这是林湘同志。”周月竹作为当之无愧地攒局人,热情介绍起来,“湘湘姐,这是沈建明。”
林湘今天也是正式和沈建明认识,二人打过招呼,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贺鸿远身上。
他怎么会来?
为月竹谈对象约会当挡箭牌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是贺鸿远会答应的。
太惊悚了!
尤其是刚听月竹提及贺鸿远的身世,林湘再见他便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这个浑身是刺的刚硬男人去除伪装后的模样,从没被人看见过。
四个人神奇地聚在一起,林湘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那含情脉脉看着对方,只一眼又羞涩扭头的小情侣,再看看自己和面面相觑的贺鸿远。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这就是小情侣和作废了婚约的前娃娃亲对象的四人约会?
海岛临街末尾有唯一一家电影院,七十年代的人们娱乐活动严重匮乏,想等到部队里组织观看露天电影一年都等不到一两次,稍微舍得钱的同志就会上电影院来。
现在华国的电影产业似初生婴孩,题材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两种,主打红色革命,想看看别的类型,对不起,没有。
林湘也就入乡随俗,她还是第一次看这样朴实的战争电影呢。
沈建明今天相当于见对象的家人,时刻保持着高敏感的眼力见,提前买好了四张电影票,紧张地心跳加快了几分。
观影的人们随着人流入场,光线由明到暗,周月竹悄悄戳了一下沈建明的手臂:“你别紧张啊,我堂哥和未来堂嫂人很好的,又不吃人。”
沈建明:“”
你堂哥真的不吃人吗?
他一个眼风扫过来,我都紧张!
昏暗的放映厅里,林湘跟在周月竹和沈建明身后,有些犯难。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人随便找个地儿看电影就是,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可现在还多出一个贺鸿远,自己是要单独坐呢,还是跟他一起坐呢?
如果不搭理他,自己单独坐是不是不太礼貌?
可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一起看电影,也真有些怪怪的。
“你想上哪儿去?”就在林湘沉思之际,突然被人拽了一下胳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迫使她停下脚步,接着就被按在了一张凳子上。
贺鸿远从容不迫地坐在她身边的空位,随口道:“人家谈对象,你还想跟过去坐?”
林湘:“”
“我当然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啊。”她压低声音嘟囔道,又想着自己被他吐槽,忍不住也吐槽他一句,“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
你恋爱都没谈过,不止呢,你一辈子都谈不了恋爱!
电影放映开始,对比后世的高科技大荧幕,如今的放映技术简陋不少。漆黑的放映厅里,放映机的两个轮盘渐渐转动,一束光线投射到正前方的幕布上,渐渐的,上面便出现了人物画面。
林湘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穿越到这里就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如今能有个能说话能动的电影画面已然令人满足。
电影里哐哐当当地打着仗,场面简单却透着些真实感,暂时吸引了林湘全部的注意力,直到不知是电力供应问题还是技术故障,电影放到一多半,突然没了画面,放映厅里霎时漆黑一片。
林湘迅速左右张望,她没有遇到过看电影看到一多半没了的场面,可放映厅里其他人像是见怪不怪,立刻窃窃私语地讨论起刚刚的情节,安心等待恢复放映。
“放映机老旧,经常会出现故障,大家都习惯了。”耳边适时响起贺鸿远冷沉的嗓音。
林湘扭头看他,只能在黑暗的环境下用视线简单勾勒出他的轮廓。
“原来是这样。”林湘刻意压低声音,在电影院不大声喧哗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过一旦这样就有些像在和人说悄悄话似的,“那一般要等多久啊?”
“快些十多分钟,慢的话”贺鸿远敛眸下瞥,黑暗模糊了视觉,却无限拉大听觉与嗅觉。
林湘为了和他低声说话,不自觉地靠近了些过来,一张小脸便离贺鸿远有些近,近到他似乎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在渐渐喧闹的放映厅里清晰可闻,近到有股淡淡馨香萦绕在鼻息间。
近到,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慢的话怎么了?”林湘有些疑惑,这人说到一半不说了?
你也跟放映机似的宕机了?
“慢的话兴许要一两个小时。”
林湘:“!!!”
“那大家都等吗?”林湘不太能想象在电影院里干等一两个小时的情况,这放在后世应该不现实。
“当然。”贺鸿远理直气壮,“一毛钱可不便宜。”
也是,一毛钱一张的电影票不便宜,走了多不划算啊
今日算他们运气还不错,放映机修整了二十多分钟便好了,电影继续放映,直到幕布上出现“再见”的字样,大伙儿仍依依不舍地不愿离开,只等到幕布上没有任何画面,所有声音终止,这才好似结束了。
林湘起身随着人流往外去,人潮涌动间,她已经看不见周月竹和沈建明这对小情侣的踪影,唯有自己身后高大挺拔的贺鸿远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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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湘哪里能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小情侣好不容易溜出来悄悄约会见面,这时候她可不好再跟着去了:“你们俩去吃饭,我早饭吃得多,还不太饿呢,我去海边走走。”
说着话,她趁人不注意冲月竹眨了眨眼,一副——看吧,我多为你们着想的机灵劲儿。
至于身边这个“凶神恶煞”,他一出现,沈建明同志都紧张了几分的贺鸿远,应该也会有这个眼力见吧,该撤退就得撤退。
能和对象独处固然有吸引力,可周月竹仍是抹不开面儿,毕竟两人都是自己叫出来的,哪能直接将人抛下了,她劝了林湘几句无果,又看向堂哥。
贺鸿远很上道:“我也想去海边走走。”
周月竹:QAQ
沈建明:开心!
四人拉扯了一阵,最终还是林湘的坚持赢得了胜利,目送着周月竹和沈建明前往国营饭店吃饭约会,她则扭头看向贺鸿远道别:“贺团长,那我就先走了。”
这种小情侣的挡箭牌,是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谁料,她走出一段距离,却惊讶地发现贺鸿远竟然也跟上来了,她狐疑地看向男人,却见贺鸿远严肃道:“我真是想去海边走走。”
林湘:“”
七十年代的大海似乎格外湛蓝,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湘的心理作用,一望无际的海水静静流淌,仿佛晃动起伏的绸面,在日光下闪耀着点点碎金。
海边沙滩上,一群小孩儿正赤脚跑来跑去,不时蹲在地上捡涨潮后的贝壳和海螺,不远处还有人在浅水区‘洗澡’,夏日里游泳那可不就是堪比洗澡了。
上衣一脱,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溅起阵阵浪花。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林湘也来了兴致,压根儿顾不上和一群小朋友的年龄差距,干脆地加入其中。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海边捡过这些小物件。
五彩斑斓的漂亮贝壳混杂着海螺和海星,叮叮咚咚地碰撞着,谁不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不论任何时代,大家都喜欢用来穿手串。
玩至兴起,泥沙钻进鞋袜里,林湘干脆也和小孩子一样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沙滩上,脚底松软的触感袭来,似乎一朝回到童年,总有些无忧无虑能放开做自己的时光。
她完全将贺鸿远忘了,只沉浸在海边游玩中。
而不远处的贺鸿远从来没有过这般闲情逸致来海边玩耍,部队驻守何处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不论是东北雪地,西北草原,还是东南的海边,他总是一门心思扎在训练和作战中,不曾停下脚步驻足周遭风景。
以往经过此地,看着散步游玩的大人小孩儿也只是一眼扫过,这些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生活片段并不会吸引他的任何注意力的。
直到现在,他站在沙滩边,看着林湘混入孩子堆中,赤脚踩在沙滩上四处寻找贝壳海螺,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跟随她的动作时而飞舞,时而摆动,那样的忙碌。
捡到一个漂亮的贝壳,她会捏在手中朝身边的小孩儿炫耀一番,得到一群孩子的羡慕惊呼,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默默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群军嫂寻着自家孩子回去,最后只剩下林湘一人。
她拾起捡到的十来个小玩意儿,小心地在海水中冲洗,最后甩了甩上面附着的水渍,一抬头,看见贺鸿远竟然还在时,眼中的惊讶不加掩饰。
“贺团长,你没回去啊?”林湘玩得忘乎所以,也寻思贺鸿远这样性子的人在这里应该闲不住,必定早就走了。
不都说他是工作狂嘛,就是休息时间也会给自己找事做的。
“我看你跟那些五六岁的小孩儿玩得挺好。”
他似乎是在默默评价自己刚刚的幼稚行为,连带着还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关着的脚,上面沾染了泥沙。
林湘脸一僵,是不是真有些丢脸了!她着急地要去穿鞋,可惜脚上泥沙不少,她又折返到海边冲洗了双腿双脚,感受到沁凉的海水温柔拂过肌肤,这才一手拎着布鞋,一手捧着贝壳海螺准备离开。
“我平时没这么幼稚的。”林湘向他解释,“这不是难得见到大海,有些高兴嘛!”
贺鸿远意外:“你很喜欢海?”
“嗯!”海风徐徐,吹拂撩动林湘额前碎发,她眼睛亮晶晶的,“我小时候去过一次海边,和很多小孩儿一块儿在海边捡贝壳啊海星啊,玩得可高兴。”
那是前世的一次社会福利救助环节,孤儿院受到资助带内陆的孩子们去沿海城市参加慈善活动,也是林湘第一次见到大海。在海边的林湘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并不像个孤儿,一群孩子都在那里玩,周遭是许多家长,没人能看出来自己没有爸爸妈妈。
直到后来,家长们牵着自己孩子离开,她没有这样的时刻,只能和其他孤儿一起集合,二十多个孩子和两个陪同职工站在一起,不像别的孩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她眼里的光沉寂下去,喃喃自语道:“我小时候也希望我爸爸妈妈能牵着我的手回家。”
可是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家。
林湘前世的父母是车祸去世的,两人拼死保护住了孩子,彼时的林湘还是个婴儿,自然对此毫无印象,可她记事起听孤儿院的奶奶说过,便始终记得这件事。
周遭模糊地传来大人小孩儿说话的声音,而身旁毫无动静,林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起今早月竹对自己提起贺鸿远的家庭往事。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入眼便是他锋利的棱角,男人正遥望着漫无边际的大海,眼眸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声音响起,贺鸿远侧头低眉看着林湘,“以为他一定会回来。可是”
他轻笑一声,难得地在嘴角噙着笑意,落在林湘眼中却像是无尽的落寞。她记得月竹说的,贺鸿远的爸爸多年后回来了,却是回来提出要和他们母子分开的。
“你说得没错。”贺鸿远想起当日自己拿到调查林湘的信息,她诉说着对母亲的思念和对亲爸的厌恶,“不是所有当爹的都是好东西。”
贺鸿远一向是高大的,威严的,带着冷厉气势的,可是此刻,林湘想到他的父亲做的事,再看着如今仿佛用一身尖利的刺包裹全身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了他,真正的他。
海浪一下下拍打着礁石,溅起朵朵浪花,似乎也拍打在岸潮边的人心中。
贺鸿远陡然又变了样,收敛起眼眸深处的情绪,变回那个无所不能又严肃深沉的贺团长。
他淡淡道:“明天就是招工考试?”
“嗯。”林湘点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说是你家亲戚,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今天是那人的四十四岁生日,前几日,他想让贺鸿远去他所在的军区庆祝寿辰,贺鸿远断然拒绝,还和他吵了一架。
可是到了今天,他心情依旧不太好,待在团部和宿舍楼里都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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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鸿远是不可能答应如此无聊的事情的,可那一刻,他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就像此刻,他听着林湘一句不会给自己丢脸,勾了勾唇角:“丢脸也没事,没人会把贺家亲戚丢的脸算在我头上。”
林湘:“”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招工考试过了能得个正式工作,以后再拥有一栋面朝大海的小楼房,好像人生就圆满了!”她望着大海,许下心愿。
——
沙滩上的人来了又去,多是军嫂们带着孩子在附近玩耍,林湘有些饿了,两人便准备离开。行至沙滩边成片茂盛椰林时,正巧碰见一对刚结婚的年轻男女在摘椰子。
年轻男人一副要在媳妇儿面前好好表现的架势,用长长的竹竿绑上镰刀挥舞,动静不小。
林湘许久没喝过椰子汁,当即心动了。
她琢磨着,兴许人多摘几个下来,自己可以花钱买一个?
好吧,或者两个。
“同志,你们能不能多摘两个椰子啊?我们可以买两个吗?”她嘴馋啊。
女同志冲林湘一笑:“给啥钱啊,这椰子都是野生的,没人管,你等着,我男人多摘几个下来,分两个给你们。”
“那感情好,谢谢啊!”
林湘同男人的对象一样眼巴巴望着,可是那男人折腾好一会儿,手都快举得酸软了,也没成功。长杆过长,又直直往上,其实不好控制力道和方向,每回都觉得可以了,可刀刀砍在空气上,椰子叶落了几片,椰子却安然无恙。
年轻的小两口没辙了,女同志一心想喝甜甜的椰子水儿,那男人收回长杆,自来熟地对着身材高大,一看就孔武有力的军人道:“军人同志,还是你来吧,你给你媳妇儿摘椰子,顺便帮我们也摘两个,我媳妇儿可想喝这玩意儿。”
林湘:“”
怎么就认定自己是他媳妇儿了?
林湘刚要开口解释:“同志,我们不是”
“行,我来吧。”贺鸿远接过男同志递来的长杆,手臂一伸,镰刀已经攀升至椰子附近。
年轻媳妇儿含笑念叨自己男人没用:“你怎么连个椰子都弄不下来呀。”
“不是我太没用,实在是不好砍啊,你看着吧,那军人同志估摸最多比我强一点儿,还得我多跟他说说注意什么,少走弯路军人同志,我跟你说啊,你得这样”
男同志热情分享刚刚的种种失败经验,试图指点这位军人同志怎么摘椰子,他话还没说两句呢,就听到嗖的一声,上空一个椰子掉落,被军人同志稳稳接住。
小两口傻眼了,这也太快了吧。
贺鸿远将椰子扔在地上,转身又是几下,仿佛那长杆在他手里格外听话,不一会儿功夫,便割下来四个椰子。
年轻小两口感谢地抱着两个椰子离开,临走时,女同志不忘对着林湘低语:“你男人真厉害!”
双手抱着两个椰子的林湘:“不是,我们”
人已经走远了。
不过忽略那句你男人,贺鸿远是真厉害。
镰刀割开椰子口,大家就这么抱着喝,林湘入乡随俗,仰头捧着椰子喝上了清甜的椰子汁:“味道真好。”
贺鸿远割开第二个椰子口,这才将工具放在树边:“这里的人是挺喜欢割椰子喝,跟外面国营饭店卖的北冰洋汽水不一样。”
“那可以卖椰子汁啊,现在有椰子汁卖吗?”林湘随口道。
贺鸿远回想一番:“没有这种,汽水多半是橘子味和梨味的。”
林湘捧着椰子边喝边走,不禁嘟囔道:“那还挺有商机市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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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鸿远割的第二个椰子,他并没有喝,一并送给了林湘。
林湘在连着喝了两个椰子后,当天夜里的睡梦似乎都是清甜的。
翌日,晨光熹微时,林湘早早醒来。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裳,精心地编了两个麻花辫,这便出发去参加招工考试了。
食品厂的招工考试分为两关,第一关是笔试,由厂内部出题,多是些文化考试以及测试思维逻辑是否正常的题目,在林湘看来非常简单,她最早写完交卷。
第一关便筛选了一批人下去,实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或者脑子有些异于常人的。第二关类似后来的面试,对于车间女工的要求低一些,要是面试坐办公室的职位则要多些问题。
林湘在后世就是职场人,摸爬滚打好些年,应付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小菜一碟。
从面试官的表情来看,她有信心,一厂宣传干事这个职位应该十拿九稳了。实在不行,估摸也能分配到其他两个坐办公室的位置上去。
两关考试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少军嫂唉声叹气,对于自己没念过学,不认识几个字耿耿于怀。
沈春丽面试结束出来,照样自信满满,对着孟菁道:“表姐,你等着看吧,我肯定能拿下宣传干事的工作!”
孟菁知道表妹的文化水平,加上是双职工家庭培养的闺女,言行举止都是上得了台面的:“我看是非你莫属。”
招工结束,参加的军属们相继离开,只剩下食品厂厂办的职工们在清理核对结果,一份份报名表下方有两次考试的结果与评价。
本次得分最高的林湘的报名表被人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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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招工结果的日期定在考试结束三天后。
周月竹一早就兴奋地陪着林湘出发,要去看食品厂外面的告示,告示上会详细写上进入食品厂的人员名字以及对应厂区和岗位。
红榜高挂,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探头踮脚在告示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凡是榜上有名的军属都要欢呼雀跃,不过就是成功进厂了,也分去一厂还是二厂,人人都想进一厂,有些处在吊车尾的会被分配到二厂去,不免有些遗憾。
毕竟,大家都说一厂才是先进厂,承担了大部分的生产线与效益,福利待遇也好。至于二厂,没发展起来的厂区,现在是“老弱病残”扎堆的地方,没人愿意去。
“湘湘姐,你肯定没问题!”周月竹见识过军区太多人,以她对林湘的了解,就看她这文化水平和谈吐想法就知道高出众人不少,这要是考不上才有问题!
两人挤进人群中,林湘的视线从最左边一厂名单开始逡巡,越前面的说明考试评价越好。
可是,她一路看下来,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林湘并不自负,可该有的自信也是有的,甚至当时面试自己的厂职工眼里的惊艳与欣赏也不加掩饰。
不可能啊。
直到,她看完所有一厂招工的录取名单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却在二厂吊车尾的名单上发现了“林湘”两个字。
第26章两更半
林湘记得听不少人提起过,食品二厂几乎濒临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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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部队主要靠国家拨款,可七十年代到底还是是处于艰难发展时期,虽说比五六十年代好些,总归也难有太大提升。
部队便也尽量开源节流,为了让战士们吃饱饭,给军属们提供工作岗位,同金边市政府协商,将摇摇欲坠的有着数十年历史的老字号食品厂收归,利用部队的军事化管理风格使得食品厂起死回生,同时也凭借食品厂的秘方罐头发扬光大,利用海岛上的物产特质,增产效益,既增加了部队经费,提高战士们的伙食待遇,也稳定了军人家庭,可谓一举多得。
只是后来,厂区仓促发展,兴建二厂时也犯了之前全国□□的步调错误,这便一直没再发展起来,二厂厂区一再萎缩,如今的二厂就是个空壳,外头都传言估计撑不了多久,到时二厂一关,兴许里头职工并入一厂也得不了什么好差事,还有可能直接没了工作。
是以,每逢遇到招工,真要被分配去二厂的军属心里头都难受。
林湘倒是没想过自己会被分配去二厂,她的文化水平在报名的军属中是拔尖儿的,全场高中学历的应该就只有她和沈春丽,再就是笔试和面试的表现怎么也不至于拿不到一厂的一个职位。
就在林湘拧眉盯着告示上二厂录取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时,周月竹也一眼瞥来,差点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啊!这”周月竹只觉得没天理了,林湘姐怎么可能被分配去二厂,这不是浪费人才嘛!
林湘一把拉着周月竹的手,往食品厂里去:“走,进去问问。”
她总得问清楚。
今日是招工结果公布的日子,食品厂热闹非常,负责招工全程的厂办职工正在进行录取员工的核对,并通知众人三日内都可以报名。
周月竹一路安慰林湘:“湘湘姐,肯定是出问题了,你怎么可能去二厂。”
林湘心头隐隐生出不太好的预感:“就怕是真的出问题了。”
而且是有意为之。
食品厂占地面积不小,足足有1300平米,一厂占据了大头,二厂原本划分了位置,后来渐渐搁置下来,面积一再缩水,如今仅仅与一厂一墙之隔,只有一厂十分之一大小。
录取工人的核对流程在一厂厂办门口的空地上进行,四张长桌一字排开,厂办职工正比对着录取名单与来人的户口页。林湘与周月竹进厂后,一眼看见了那日收取自己报名表的同志。
这也算是她唯一一个熟面孔。
林湘刚要过去询问情况,沈春丽就不知道从哪儿就窜了出来:“林湘同志,你也考上啦?分配的什么岗位啊?”
沈春丽已经拿到了一厂厂办的宣传干事一职,这是今年招工里最香饽饽的职位,她心情大好。这会儿见到林湘也进来,当即决定暂时先不计较她欺骗自己真实样貌的事情,毕竟大家以后还是同事呢。
林湘这会儿忙着询问情况,只含糊道:“还有些问题,我得先去咨询一下。”
沈春丽瞧着林湘神色匆匆地离开,撇撇嘴,只觉得这人对未来同事一点不热情!
何芬正在和新工人核对信息,一抬头,便见到林湘走到了跟前。
她抬手将原本就在耳廓掖着的短发再紧了紧,面带微笑道:“同志,有什么事吗?”
“同志,你好,我叫林湘,关于这次招工录取的分配问题,我有些疑问”
何芬早有心理准备,听完林湘提出的异议,从容不迫地拿出林湘的报名表,指着报名栏里写着的食品二厂道:“当时是你报名填写的二厂,我们也是尊重你的意愿。”
林湘定睛一看,当初自己在报名厂区明明白白写下的是食品一厂,可现在报名表上的一变成了二。
再往下,打勾的岗位也被划掉,由宣传干事变成了车间女工。
“何芬,你那边的核对搞完没有?我去个茅房,你帮我这儿也看看。”另一张长桌前的职工着急起身离开。
“好。”何芬点头应下。
“这不是”林湘刚要脱口而出这不是自己改的,就见面前的何同志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女同志,再想起刚刚那人叫她何芬。
何芬?
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林湘琢磨似乎在哪里听过,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因为下药被送到公安局的那人叫何芳!
何芬,何芳,难不成两人是亲戚?
就这么一联想,她低眉看着自己那被篡改过的报名表,突然觉得何芬脸上的笑容并不是那么客气和善,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味道。
电光火石间,林湘便有了猜测。
此处人多,满是来核对信息的军属,加上这个年代可没有一式两份的留存,她就算当场发飙指出有人篡改了自己的报名表也拿不出证据,反而可能被人定性为去了二厂反悔,心里不平衡想回来抢工作。
尤其是所有岗位已定,她要是能从二厂的职位争取回一厂,必然会有人刚刚被录取的一厂位置不保,可能引发自己成为其他军属的公敌。
她冷静下来,倒也没有在大庭广众声张,更没有同何芬继续沟通,而是趁着何芬去隔壁帮忙,拿着那张报名表去找厂办主任。
周月竹被挤在人群外围,后来听林湘提起有人篡改了她的报名表,更是气愤不已,尤其那人很有可能是下药之人的亲戚,周月竹心头又涌上阵阵歉意。
“我马上去打听打听,看看她和下药那人是什么关系!”
周月竹行动快,当时事情发生,众人其实压根儿没有深究何芳的姐姐姐夫,总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至于连坐的。
是以,周月竹和林湘并不知道何芳的姐姐姐夫到底姓甚名谁。
一会儿功夫,周月竹打听回来:“湘湘姐,那何芬真是何芳的亲姐!我算是明白了,她是在故意报复你!也不对啊,你做什么了?你救了我,连她妹子都没见过,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见周月竹越说越气愤,林湘倒是平静下来,果然如猜测那般:“她爱人是团长,平日里指定是知道审时度势的。这件事里,调查处置将何芳送去公安局认罪的是你堂哥,后来你爸又托关系给公安局打了招呼,让千万严惩。我估计何芬和她爱人本想走关系也未果,心里便不爽利,可是你堂哥和你爸一个是和她爱人同级别的团长,一个是更高一级的旅长,谁都得罪不起。算来算去,只有我这个无依无靠的普通同志好拿捏,更别提,我去参加招工,正好撞她枪口上了。”
“真是太过分了!”周月竹不愿林湘姐因为救了自己一回而平白丢了工作,“不行,我得找我爸妈去。”
她总不能让湘湘姐吃这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