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将手举起来:“喏。”
“我是问你的手怎么了。”
陆观道用另一只手一指,烛台与木桶旁,有一摔碎的花瓶。
“瓷片割的!”
语气似乎很是自豪。
斐守岁扶额无奈:“我替你包扎。”
“不用不用,”陆观道笑嘻嘻地摆手,“老爷爷说马上就好了的。”
说着,小孩站起身跑到木桶旁给斐守岁拧干手巾。那流血的手背伸入冰水里,血在水中晕开,凝如冰花。
陆观道缩了缩脖子,很快将手巾洗净。
递给斐守岁。
老妖怪看着已被血染成淡粉的手巾,默默接下,很随意地擦了擦脖颈,便放着不管了。
听陆观道带着歉意:“对不起,我背不动你,只能拖你回来,才沾了泥巴……”
小孩低头站在斐守岁肩旁,流血的手扯了扯斐守岁的衣袖。
“衣裳都脏了。”
斐守岁不语,看了眼自己,回道:“无妨。”
“真的?”
斐守岁颔首。
老妖怪知道只有这样顺着陆观道说话,才能让他一点点去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温声细语:“要让别人知道你受了伤不必包扎就能好,该怎么想?”
“唔……”
陆观道忽地不说话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斐守岁。丹凤眼欲说又止,好像是藏了个大故事。
须臾。
小孩缓缓蹲下。身,他仰首,将手背赤裸裸地给斐守岁看:“会被打。”
指了指手腕。
“这儿被藤条抽过。”
“……为何?”
“他们说要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人,就拿藤条抽,那样不会流血,好得更快,”小孩歪歪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第56章灭口
斐守岁眯了眯眼睛:“嗯,自然不会。”
小孩的手正肉眼可见地愈合伤口,不知眼前的人儿被他人当成了什么。
怪物?亦或者是灾祸。
淡然道:“以后受伤了就包扎,千万不能给别人看了去。”
陆观道不解,手指戳了戳,咧出一个笑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罢了。
斐守岁不打算与小孩说什么大道理。与其在这里关心一个不会受伤的人儿,他更愿意去见一见北棠娘子。
幻境里那个独身走入竹林的女儿家为何知了真相还要嫁给薛谭。海棠镇四季不败的海棠花,总觉着与薛家脱不了干系。还有阿紫客栈的后院。北棠口中在京城做吏部侍郎的舅舅……
思索着,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沾着的土块,斐守岁坐到桌边。
温水倾茶盏,指腹摩挲茶壁,他垂眸不语。施法念诀清洗衣衫,这才将茶水入喉。
小孩在一边收拾地上的泥土。
暗黄色的土壤,黏在地面,每踩一脚就有印子留下。
既做了事情,就必然有擦不净的线索。
老妖怪拿出小方园子捡到的绣花鞋,细细看去。绣花鞋的样式确与阿珍姑娘手中的一样,且鞋头沾了土。
“究竟是为何,阿珍姑娘才会捡这只绣花鞋。”
不是陆观道的声音,却近在咫尺。
斐守岁立马警觉,转头去寻来源,这才看到是谢义山那厮。
谢家伯茶站在窗边,一只手抵着推开了的一半窗子,乐呵呵地朝他挤眉弄眼。
“斐兄,门锁了我进不来。”
“等等。”
斐守岁板着张脸给开了门。
谢义山在门口将蓑衣摘了,甩下雨珠,这才踱步进屋。
一进来,谢家伯茶二话不说绕过陆观道,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屁股坐在斐守岁对面,他也没有舒坦到哪里去。一身夜行衣上全是水渍,头发那儿还带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听他道。
“兰家婆子的嘴就像个簸箕,拉着我走夜路还不停地念叨,我都应付不过来,”伯茶一饮而尽,“不过她与我说的应该都是大实话,不像是作假。不知斐兄今晚可有收获?”
斐守岁将绣花鞋放在桌上,推给了谢义山:“正如你所说,为何阿珍要捡这个。”
“许是看到了,才捡起来。”
老妖怪手指点了点桌:“阿珍说是‘夫人送她一只鞋’,可我这鞋子是在小方园子里捡的。”
“等等,斐兄手中的绣花鞋不是阿珍姑娘的那只?”谢义山诧异,“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了江幸,还以为是她拿了阿珍的给了斐兄你。”
“江姑娘还未回来。”
“这……”谢伯茶拿起绣花鞋仔细端详,“园子里捡的,夫人送的?”
斐守岁颔首。
“斐兄可愿听我所说。”
谢义山倒是有些正经起来,他把凳子朝斐守岁那侧移了移,脸上的嬉皮笑脸换成了难得的严肃。
手一挥,谢伯茶给屋子上了一层法阵。
他说道:“两个时辰前,在去阿紫客栈的路上,我见到的兰家婆子。斐兄你猜猜她走的那条路,又要去哪里?”
斐守岁摇头不知。
“她要去北家。”
谢义山从衣襟里掏出江千念画的海棠镇地图,铺开,手指一移,“北家在海棠林里面。一路来兰家婆子连个灯笼都不打,天又下雨,黑漆漆的一片。而阿紫客栈与北家相隔甚远。我跟在她身后,看她手里就拎了个竹篮,里头全是便宜的纸钱,边走边撒在地上,还呜呜地哭。我本想着是海棠镇的特有的祭祖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