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茶叹出一气。
“怎么?”
“没承想走进了听到她嘴里念着的是北棠娘子的姓名,”谢义山看着北家隐在海棠林后萧条的模样,“凡是喊魂游香必定念已逝之人,盼他们记得回家的路,好来年看望亲人。”
“你是说……”
谢义山看着斐守岁,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兰家婆子是北家老仆,早年间或许知道些什么。我这才现身追上她,”谢义山说到此处,惨笑一声,“多亏了斐兄的幻术,老婆子拉着我念叨了一路的家常。说哪户人家今年死了几头猪几只鸡,哪户种的稻子收成不好,还说什么隔壁阮家姑娘不检点,这和北棠娘子有什么关系!”
谢伯茶哭笑不得。
“说这些也就罢了,她还硬生生递给我一叠纸钱,让我去地府里省吃俭用些花。”
老妖怪客气地笑了笑。
“兰家婆子所言并非没用。谢兄,你知我今晚在后院里遇到了谁。”
“何人?”
“正是兰家婆子所说的阮家二姑娘。”
“是小猢狲看到的两人?”
“然也。”
斐守岁拿起青花瓷的茶壶,给谢义山到一杯温茶,“我被异香拖入幻境,看到了一段有关北棠娘子的事。”
虽那幻境并非老妖怪之手,但他能辨别幻境真假。以及他刻意隐瞒了人影与心识之事。
“幻境简而言之便是北棠撞破了薛谭与阮二姑娘行苟且之事,且那会子北棠娘子并未嫁于薛谭。而今晚我又见到两人,就在离北棠娘子院子不远的竹林里……”
斐守岁咽了咽,总是要说的,“与幻境相同。”
“高门大户竟有此事……这样想那幻境里头的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谢义山摸了摸下巴,把那难以启齿的抛之脑后,“可兰家婆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斐守岁垂眸,那件事照理说只有北棠、阮老夫人与身边丫鬟知晓,莫非是阿珍或……阿兰。
开口:“谢兄可有打听到兰家婆子的亲眷?”
“有!据她自己所言,她嫁给的人家,家中的兄长生一女名叫阿珍,还有一个便是她在阮家干活的堂妹。堂妹也生了个女儿取名为阿兰,跟在已逝的阮老夫人身边。阮老夫人走后,那个姑娘就嫁去了别镇,从此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谢义山叹息道:“而她的堂妹也在阮老夫人死后不久,投井自尽了。”
老妖怪猜了个大概,抿一口茶。
“幻境中撞破了薛阮两人的还有阮老夫人与她身边的丫鬟阿珍。”
“阿珍姑娘?”
谢义山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是阮府的人……斐兄你可别骗我。”
“所言即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斐守岁看向海棠镇的地图,在镇子北面有一座绿莹莹的小山,“幻境里阮老夫人被阮家二姑娘气得晕倒,还是北棠娘子带着阿珍将人扶走的。”
“不过有一可疑之处。”
“可疑?”
“带他们来的小和尚说什么‘胭脂有难’。北棠娘子说要写信给她京城当官的舅舅,随后她一人淋着雨走入了山中竹林,留下一句‘竹子开花,命不久矣’。”
“竹子开花……”
谢义山完完全全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话上,嘴里反复琢磨着那四个字。
过了许久,陆观道都将地上的泥水擦干净了他才恍然大悟,抓住斐守岁的手直晃。
“斐兄!兰家婆子与我说的或许不是这些年的事!”
斐守岁被晃得头晕,抽不开手,只好顺谢伯茶的意思。
“别急,你先说。”
“八年前洛州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中元节之后又下大雨,洪涝淹了好些家畜。所以兰家婆子才说了那些话。若就是八年前的事情,竹子开花也正是大旱洪涝的前兆。既如此,阮家二姑娘与薛谭之事……”
斐守岁紧锁眉头:“兰家婆子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阿兰姑娘了。”
且观阿珍,她在幻境里对北棠的作揖大礼,不像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样子。
话语一落。
谢义山闭上了嘴,他心中已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只是万万没想到,人命两条就为此而已。
“……唉,”伯茶揉了揉额前碎发,“怪不得兰家婆子说阮老夫人真是可惜,原来可惜在此。”
“谢兄也以为阿兰姑娘与她娘亲是因灭口而死?”
老妖怪开了口。
谢义山一愣:“还有别的人物?”
“既然要杀人灭口,为何偏偏留下兰家婆子,还让她疯疯癫癫地去北家的路上撒纸钱。”
说到要处,一旁收拾好的陆观道凑到斐守岁身边,说悄悄话似的。
“客栈后头的人有鬼嘞。”语气嗲嗲的,还带了些土音。
“鬼?”
两人看向小孩。
“那个老人家脚步一软一重,走得却很稳,不是吗?”
斐守岁看向谢义山,毕竟昨日是谢伯茶扶着兰家婆子去的后院。
伯茶有些尴尬地笑一声。
“当时没注意这个。”
老妖怪无可奈何,只好问小孩:“怎么看到的鬼?”
“影子很淡很淡,肩上的灯也暗,不是死了,也快了,”陆观道拽着斐守岁的袖口,“老爷爷和我说的。”
又是那个教陆观道用香的老爷爷。
斐守岁不光想薛家之事头疼,这身边还有个更大的谜团扰着他。
转身与谢伯茶:“谢兄与我都未能察觉,可见……”
“可见来者说不准真是大妖花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