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再敲时,屋内声音倏停。
“谁啊。”
“殷大人,是我。”
话落。
屋内窸窸窣窣似是在穿戴什么。
不一会儿,屋门大开,只见殷县令坐在地上,一手摘了眼上黑丝带,身旁站着几个与人等高的偶人。
偶人衣裳落了一地,香肩是木头颜色,衣裳看着都陈旧无比,却有浓香遮体。
那香儿扑出屋子,泄洪似的倾倒。
殷讪笑道:“家中女子凶猛霸道,顾大人见谅,见谅。”
顾扁舟笑了下,抬步绕开衣料,与殷拱手:“不知殷大人今日请我等来,不会是为的在此地清点……”
目之所及,狼藉一片。
皮笑肉不笑:“清点农收吧。”
“这、这当然不是,哈哈哈。”
殷笑着拉过顾扁舟,“都来戏园了,岂是做那些不风雅的事情,来来,顾大人这边坐。”
说着,顾扁舟就被拉到正好能看到台下偶人唱戏的位置。
桌边暖茶糕点。
那些个姑娘家偶人趁机退出屋子。
顾扁舟见,笑道:“既如此,还就麻烦了殷大人,陪着我听戏喝茶了。”
“岂敢用陪字。”
这是给了面子。
“不过,我这三个随从在这儿就煞了风景,”顾扁舟故作嫌弃,“都出去吧!我与殷大人有要事相谈。”
传音说的是:“我牵住殷,你们三人去查查昨夜小娃娃所说之事。”
“遵。”斐守岁打头拱手。
“顾兄小心。”
第107章葱绿
三人一块儿退出了屋子。
屋门被用力关上,里头顿时传出殷的大笑。
说的似乎是:“顾大人有所不知啊,内人实在是可怖,那日我陪大人看监牢,回家就晚了一刻钟,她竟就拿起笤帚在院内追着我打,家中小女都拦不住她!”
“但我观大人似是乐在其中。”顾扁舟说得有些戏谑。
“乐在其中?确实是乐在其中也!”
顾扁舟哼了声。
“家中的花儿再怎么香,也香不过,”顿了下,仿佛能看到殷捏鼻在空中细嗅,“香不过野花!哈哈哈哈!”
殷之笑盖过了戏腔。
斐守岁不愿再听这些子秽语,拉着陆观道就往外走。
伯茶跟在后头,传音:“不如我们就此分开,斐兄带着小娃娃去右边,我便绕过廊道去左边瞧瞧?”
老妖怪转身,拱了拱手:“有劳。”
很快再别了谢义山。
空荡狭小的走道,只余两人。
下面是正空的大厅,人偶还在掐嗓子唱着可怜风尘女儿家。
斐守岁走得极快,一阵风,吹开了路过屋子的珍珠帘。
而一路不说话的陆观道被牵着有些跟不上,怯怯地开了口:“要寻什么?”
“寻……”斐守岁垂眸,背对着人儿,“寻昨夜你看到的剥皮小孩。”
“她?”
陆澹抓紧走几步,贴近斐守岁,“可她,我们见过了啊。”
“什么?”
老妖怪回过头,帷帽一抖一抖,正在陆观道身后,看到那个葱绿桃红的偶人。
偶人一双水墨绘成的眼睛,悲愁般望着观戏的喧闹。
“你说是她?”
陆观道点点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她没错。”
“那她……”是死是活?
“魂没了,魂不是她的,又是她的,”陆观道传音,“那个一袭蓝衣白袄的偶人也是。”
“是住所的?”
“不,后来给我们引路的。”
“那住所的老妪,你可有看出不妥之处?”
陆观道有些歉意:“夜里怕黑没仔细瞧,白日醒来老婆婆早不在了……”
倒也是。
斐守岁想了下,还是踱步走到葱绿人偶身边,低声很是温柔:“姑娘家。”
偶人吓了一跳,扭头时,木头摩擦的咯吱声刺啦过耳朵。
“唉!客官大人有何吩咐?”她语气上挑,笑容满面如春风,“小的能为您办妥的绝不拖欠!”
“倒不是什么大事,”斐守岁弯腰,他的眉眼看什么都深情,“只是见姑娘脸面,让我想起老家屋后的女子,心生触动。”
“脸面?”偶人那无法皱起之眉,藏不了疑惑,“可这脸面……”
“我是观姑娘之心,心中脸面,而非姑娘面上的。”
“心中?”
陆观道静看斐守岁言。
“是也,”斐守岁哄人手法如出一辙,“自是姑娘心中,姑娘之良知。”
“可我连自己……”
“新来的!”是那素雅人偶大喊一声。
被这声唬住,葱绿人偶立马闭上嘴,有些慌张。
“可是又给客官大人添了麻烦?”
“没有!是大人拉我说话呢。”
素雅上前,僵硬地福了福:“还请大人见谅,她是昨日才来的新人,不识百衣园的规矩。”
“无妨,我只是觉着这位姑娘面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