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
“你去过了?”
顾扁舟沉默。
斐守岁施法,古书便飞到他面前,他一动手指,书页轻轻地翻:“治好没?”
“……未曾。”
翻书的手停在空中,斐守岁移了视线:“你……”
跟着身躯上下打量顾扁舟。
斐守岁方才无法细看,眼下是看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大红山茶并不体面,衣袖上沾不少的尘土,连发梢都带了湿漉漉的黄叶,像是仓皇而逃,逃到了斐守岁面前。
被斐守岁这般打量,顾扁舟有些发毛,立马嘴硬道:“才吃了一帖,不作数。”
斐守岁眯了眯眼,好似是将顾扁舟看穿了。
笑说:“花妖姑娘可是良配?”
“我没去见她!”
“那你怎……”
斐守岁挑了挑眉,手指向那发中几片枯叶,“这叶子应该在凡间中原一带,枯黄的话,莫不是深秋时节?又着露水……我猜你来之前走过一片枯叶林,林边有溪流,而那花妖便是在溪流旁盥洗衣裳?露水……该是清晨,她与老者同行,不便在夜晚独身。我说得可对否?”
言毕。
换来顾扁舟长长的沉默。
斐守岁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翻动书页。
直到巨石上的流水飞落顾扁舟脚边时,顾扁舟才悻悻然开口。
“对了大半。”
“呵,”斐守岁冷哼,“我说得哪处有错?”
“是她未曾看到我。”
“哦?”
“是我偷偷去见了她,只是远远地望了眼,什么都没做!”
“知道,见素仙君可是出了名的守规矩,就算下凡游历也不会做伤及无辜之事。”
“……但是。”
“嗯?”
斐守岁坐起身,“有趣,这里头还有什么话本故事?”
“但是那个卖石老者发现了我,”顾扁舟泄了气,坐在石凳上,也不顾茶水冷暖,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拉着我的手,叙了半天家常。”
“家常?”
“说花妖辛苦,一路来风吹雨打的。”
“噗。”
“笑什么?”
“书中有趣事,”斐守岁忍俊不禁,故意翻了一页,“有意思,有意思。”
顾扁舟恼了:“想笑便笑!”
“笑?”斐守岁打了个哈欠,“我笑也没甚用处,治不了你的头疼病。”
“……径缘。”
顾扁舟板正了脸面,唤了声。
斐守岁立马收下笑容,转念:“你说。”
“这一次渡劫前,我与月上君见过一面。”
“嗯。”
“他说我除去此劫,仍有一劫未度。”
“月上君说的劫难……?”
须臾。
斐守岁捻两指点燃了一旁暖炉。
“他老人家向来爱管闲事,平时就喜欢往我这边钻,给我带人间的糕点。”
“可他……”
“怎说。”
“他拉着我的手,连摇了三下的头。”
此话落。
斐守岁慢悠悠地将书拿在手中,偏过了头。
寂静里,除了流水叮咚,还有斐守岁轻轻地笑。
顾扁舟握拳:“你别太过分!”
“噗……哈哈哈哈!”
斐守岁实在是没有忍住,把书盖在了脸上,喘气笑说,“整个天庭也就月上君有意思,他若是想,带你去看郎中也不为过。”
“……”
静默。
斐守岁有些不敢置信:“难不成是他带着你去了药王府?”
两人对视,又心照不宣地挪开视线。
这回斐守岁不再笑言:“除他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顾扁舟摇头。
斐守岁立马掐诀,感知巨石附近是否有异客,确定无人之后,他再次开了一个禁制。
墨水术法缓缓而下,这是斐守岁常使用的招数。
老妖怪也陷入沉默,这儿的所有都在告诉他,他斐径缘便是这儿的妖,有过这么一段记忆。
但看术法之中,身躯叹息一气:“你接着说。”
顾扁舟却凝望了视线,不作回答。
斐守岁靠在藤椅上,散乱的长发未曾束起,带了点凌乱的美感,他道:“平日里最紧衣冠的人,也会这么慌乱,真是开了眼。”
“你……”
“嗯?”
“为何不绑长发?”顾扁舟端了话头。
斐守岁:“……”
身躯:“……”
顾扁舟抖了抖身后的几片枯叶:“特意来此一趟,除了黑石与纸扇,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明。”
“说罢。”
“我若情劫失败,定是记忆全消,尸骨无存,你一人在镇妖塔中多加保重。”
“哦,”
斐守岁掐诀给顾扁舟净了衣裳,“我当以为是什么,原是来道别的。”
“槐树,”
顾扁舟又肃穆了声音,说得十分刻苦,“前世的恩怨不解,只怕……”
“只怕人魂俱灭,讨得一个头断骨裂的下场。”斐守岁。
“是如此,”
顾扁舟站起身,揶了揶衣袍,朝椅上树妖拱了手,“告辞。”
斐守岁没有回礼,懒懒地摆摆手,等那大红山茶快要走远,他才启唇。
“说不准,是我先落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