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前长了青苔,暗绿一片。
陆观道瞥了眼,不作答。
推开门,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禁制展开,锁链在斐守岁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变成白色槐花,消散。
陆观道正要伸手去抓槐花,被斐守岁制止。
“做什么?”
“花!”
“幻术。”
“唔,”蔫蔫地收了手,陆观道说,“这儿没有花。”
“是没有花,”
斐守岁绕过屏风,走到榻边,他将陆观道安放在榻上,笑言,“这里的土地连金乌都看不到,自然没法抽芽开花。”
“鸡唔是什么?”
“金乌……”
斐守岁回忆起挂在天上耀眼的光,可太遥远了,记忆模糊,他有些忘记所谓“日”的模样。
在黑暗中生长,他的眼前只有监牢与幻术。
于是他说:“黑夜过去之时,从东方升起的,那一个亮眼的圆,就是金乌。”
“哦……那她为什么不来这里?”
看到陆观道求知的双眼,斐守岁干脆告诉了真相。
一边翻动着木柜,一边解释:“这里的妖怪做了错事,所以她惩罚他们照不到光。”
“照不到光?”陆观道盯着斐守岁,一点点爬出脏衣堆里,“没有了光,会怎样?”
斐守岁翻出一件旧衣:“会疯。”
“疯?”
“像他们一样。”
“他们?”
“你仔细听,有很轻很轻的声音,是他们在门外游荡,想要进来。”
照斐守岁说的,陆观道闭上嘴,仔仔细细地听。
耳识捕捉着呼吸之外的声音,流水、石鸣、锁链、青苔还有斐守岁的笑声。
陆观道猛地回头:“你笑!”
斐守岁抱着衣裳,笑意毫不遮掩:“你太好骗了。”
“为什么骗我?”
“骗你?”
斐守岁走到陆观道面前,“因为那些妖怪压根不敢靠近我,他们怕我。”
“那刚刚?”
“他们是为了你,不是我。”
“是我?”
斐守岁微微颔首。
陆观道歪歪脑袋:“我想到一件事。”
“你说。”
“唔……”陆观道皱起眉,“做了错事才在这里,做了错事所以照不到光……那你呢?”
看到小人儿赤热的眼神,斐守岁收了笑。
笑意过后,老妖怪再一次戴上久违的面具。
面具之外,那一张淡漠的脸,说道:“因为我也是‘罪人’。”
第183章自愿
“罪人?”
“嗯。”
“什么是罪人?”陆观道上前抓住斐守岁的手,眨眨眼,“我不晓得,你告诉我好吗。”
“好啊,”
斐守岁很耐心地看着面前的玩物,“罪人即是,不论是非,不分正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之徒。”
“唔……你不是罪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身上有锁链,我身上也有。”
陆观道却摇头:“我看得到,你是意外。”
“……你的眼睛,真的万能。”
斐守岁笑得很假。
陆观道看面前逐渐失真的人,表情也黯淡了,他将脑袋侧过去,缩在脏衣里:“不想笑就别笑嘛……”
“好了,”
斐守岁扯开话题,把一件宽大的白衣递到陆观道面前,“先穿这个。”
陆观道仰起头,看着洗得发白的衣裳。
“太大了,能塞下两个我。”
“先凑合。”
“……唔。”
小人儿将将接过手,鼓着腮帮,也不动身。
斐守岁要去拿针线,陆观道便拖拽着脏衣,磨蹭到他身边。
探出一个小脑袋。
“做什么?”
“你不是嫌太大吗,缝小点。”
“可是……”
“可是?”斐守岁拿出一白色线团,“又怎的了。”
结果陆观道上前就拉住斐守岁的手,眼中的浓绿倒入斐守岁的心识。
小人儿用手指戳了戳斐守岁的手心。
“变戏法!”
“变什么?”斐守岁挑眉。
“就是刚才你随便念了几句话,然后把我削成了别的样子,为什么现在不变了?”小手拽着白衣,白衣拖在地上,“你变一个呗。”
“……”撒的哪门子娇。
斐守岁却言:“那是麻烦才用术法,缝衣服不花多少时间。”
起身。
陆观道顺手抓住斐守岁的衣角,一路磨蹭到桌边。
小小一个仰头看着守岁,他的世界只有斐守岁一人。
“那你缝衣服的时候,”陆观道把衣裳递给斐守岁,“还会和我说话吗?”
“为何不会?”
“你以前一看书,就不与我说话了。”
“以前?”
斐守岁坐在木凳上,看着不足他腰间的小孩,“我们该是初次相识。”
“不对!”
陆观道扒拉斐守岁腰间玉佩,“我有记得……唔,记得很久了,我们是见过的。”
可惜,斐守岁的心中没有所谓相遇,他浑然将陆观道的话当成了童趣,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是吗。”
开始敷衍。
长线贯入针眼,针尖对着白衣。
斐守岁时不时附和陆观道提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