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陆观道好似是困了,打了个哈欠,“她啊,生气得很……”
“仅是生气?”
“嗯……”
陆观道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沉重,他蹭了蹭斐守岁,好似是笑回,“她生气了。我第一回惹她生气,我……我好开心……”
此话了。
人儿睡熟在斐守岁怀里,像极了永眠。
身躯仿佛料到了这一步,他不慌不忙地拍了拍陆观道的背,随后轻唤几声,确认陆观道是沉睡,便很顺手地将人抱去了榻上。
看着怀中的睡颜,身躯解开了陆观道身上的旧衣。
衣料垂摆下,瘦小脊背处,有一条骇人伤疤。
身躯看到,笑了声:“没有撒谎。”
斐守岁:……
是,他向来谨慎,岂会轻信他人的三言两语。
可……
只有一道。
还有两道呢?
斐守岁分明记得那夜棺材铺的借宿,陆观道背后的三道伤疤。
酷似狼爪的伤,何人为之?
等等。
斐守岁想到了缘由。
也对,还有陆家的事情。
他岂会忘了那个小娃娃一直心心念念的娘亲。
是娘亲,千百年来,挂念的慈母。
斐守岁心中尚且留着陆观道那夜说的一个“痒”字,他说他怕痒。那痒的尽头,却埋藏着染了血的故土。
三道伤疤,消不去,丢不走。
便见身躯给小陆观道盖上被褥,又看到褥子一角的血渍。
是了,心悦之人若是个无情无义的,那又何必思念得死去活来。
一愣。
心悦之人?
“……”斐守岁。
到底是同辉宝鉴,让真话来得猝不及防。
斐守岁自说自话,自顾自地嘲笑。笑到最后,他又开始反复念叨方才之言。
哦,心悦之人。
他就这样在心里说出来了,竟连害臊这一步都没有,同辉宝鉴还真是看透了他面具下的心。
老妖怪跟着身躯,注视着小小人儿。
在宝鉴的影响下,斐守岁摘下了一层层面纱。
面纱之后,清明了斐守岁的视线。
而陆观道正冒出虚汗,不停地说着胡话。
说:“您……您这是要……惩罚我吗?”
看来不是个好梦。
身躯正欲转身,却被陆观道倏地抓住了衣角。
小孩的呢喃透入斐守岁的耳识:“我不怕痛,不管您怎样惩罚,我……我不会认错……”
“……”
身躯想要抽开手。
陆观道又说:“我没错,我没错……您睁开眼好好看看他们……他们还有我,跪不下来……”
于是身躯施法将旧衣移到了他面前。
心中言:看来要睡很久。
斐守岁:……
身躯扯了一把袖子,复而握住小陆观道的手,能摸到陆观道手心的汗,还有在微颤的身子。
身躯慢条斯理地用妖力修补袖口:与我一样的脸?哼,真是凑巧。
凑巧?
银针在空中灵巧地飞旋。
身躯:难不成这天下的缘分都在镇妖塔了?
斜一眼梦魇缠身的陆观道。
身躯仍旧不相信什么从前:仅凭一己之言……哭得倒是真诚,但又何必说什么一模一样的脸面,多此一举。
是。
斐守岁听着身躯的话,他知道自己多疑,不亲眼见到绝不相信。
身躯:可……这泪水骗不了人。
以及漫开在小屋,挥散不去的异香。
索性香味被监牢的术法隔绝,不然那些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没啖过肉的妖怪,岂不发疯。
他们会疯了一样扑向香的源头,就如远古的部落,狩猎唯一的金乌。
身躯靠在栏杆上,略疲累地闭上眼: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欠你的恩情会还完。
那只小手颤个不停,身躯默默握紧了些。
说道:还完之后,我可不管什么恶狼,什么猛虎。你自己的路,且自己走去吧。
斐守岁:……
真绝情。
斐守岁听着这些心声,无比真实,真真切切的实话,就是他会说出口的。
在术法之下,衣衫很快缝好了。
身躯抬起头,他看了眼有些泛黄的白衣,说出了声:“那年带进来的也快穿破了。”
“……”斐守岁。
于是。
神仙走了,和尚走了,补天石浸在了噩梦里,身躯终于能放松了礼教与束缚。
他往一旁侧了侧,随即,便倒在床榻上。
在陆观道身旁。
两人还牵着手,没有松。
斐守岁的视线也只能看到挂着尘埃的白幔帐,他听身躯,他听自己小声言:“我这牢里,住不了两人,你……”
话没说完。
陆观道梦语一句:“娘亲,我错了……娘亲……”
“呵。”
“我求求您,放过他,求求您……”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