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听罢,小斐守岁托腮轻笑,“你明知骗不到我。”
陆观道着急,他仰起头想要辩解,却见那黑发遮身的斐守岁,正朝他笑。
槐树歪歪头。
石头支支吾吾:“不知幻什么好,就将海棠镇那时候的一幕画出来了,所以你才会……”
“我知道。”
“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斐守岁撑着身子,他用视线扫过陆观道现在的样子,只道,“接得住吗?”
陆观道眼神一缩。
“傻了?”
“接得住!”
陆观道立马伸出手,将手掌与手臂毫无遮拦地放在斐守岁眼下,“我一定接住!”
斐守岁:“……”
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斐守岁转过头:“嘁。”
陆观道:“??”
又看到那眼睛敛了水光,竟就可怜道:“径缘?你怎么不下来了?”
唤的是名,让斐守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斐守岁并非害怕陆观道接不住他,他知晓面前的黑石定能将他牢牢锁在怀中,就像……
眯着眼。
老妖怪只说:“与我说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
看到陆观道有些闪躲的目光,斐守岁没有下来之意,反倒一句:“你是想偷偷带我出宝鉴?”
“不是!”
“……”
“真的!”
“看来谢兄没告诉你怎么撒谎。”
斐守岁摘下围绕他身边的槐叶,那叶子飘飘然,落下。
落于痴心石脚边。
陆观道想低头去看,但又不敢挪开注视斐守岁的视线。
视线……
陆观道心中咯噔。
斐守岁已然笑出了声。
“知道了?”
“是……”陆观道抿唇,却依旧把手抬起,“不过我这一次前来,他们都不知。”
“哦?”
斐守岁荡了荡脚。
陆观道:“说明我的术法足矣……”
“不行。”
“为何!”陆观道锁住了眉心,“你不信我?”
斐守岁看着将不甘写在脸上的人儿:“那……你忍心看我受伤吗?”
“这怎么可能!”
“那不就好了,我也不愿看到你为我伤筋动骨。”
“……”
言毕。
陆观道的千万种解释堵在喉间。
斐守岁笑看他。
两人相看很久,久到槐树轻摆,一阵晚春的风吹开夜露。
“我……”
很少说情话的人,无意之间吐出了内心的真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罪魁祸首已经忍不住笑意,眼尾飞上微红。
只道:“难不成只有你爱我了?好生小气。”
“不是,我、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
“是,”陆观道走到枝丫下,他将手掌贴在胸前,“我本以为,只要带你走就好了。”
“你带不走我。”
“?”
“因为,”
斐守岁将目光割舍,他看向辽阔的荒原与天尽头,说,“我的路只能由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陆观道沉默。
斐守岁:“怎的了?”
“谢伯茶也是这样说的。”
“他?”斐守岁笑眯眯,“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叫我不必担忧你……”
“还说了我的事情,我能搞定,对不对?”
“……对,”陆观道的语气逐渐奇怪,“他这般了解你,反倒是我不该来了。”
斐守岁:“?”
有酸酸的醋味冒出来。
陆观道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斐守岁捕捉。
斐守岁便顺着酸,笑说:“人间现在是几月天?”
“是……是一年后的初秋。”
“初秋了啊,”斐守岁眨眨眼,“那也不是做咸菜的时候。”
“咸菜?”
陆观道讲不出道理,他的眼睫一簇一簇,就这般看着斐守岁。
痴痴地看,好似看着看着就能将人带走,带去冬的被褥里,说一说心里话。
心里话……
哗得一下,压咸菜的石头红了脸。
斐守岁笑着调侃:“也不傻。”
但。
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不能闲着说话。
斐守岁想要去看最后一场记忆,一场剥开来或许血淋淋的戏。虽然他早已猜到结局,但一切的真相只有目睹,才会牢记于心。
于是老妖怪思索着,如何骗去心上人,可酸溜溜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叨扰,总抵挡不住。
默然。
一树一石,再次相看。
陆观道率先耐不住寂寞,开口:“径缘!”
“嗯。”
“跟我走吧!”
“哦。”
“不走吗?”试图摇一摇尾巴。
斐守岁想起部落血红夕阳后,陆观道临走前的鬼话。
说的是什么:“哪怕我碎骨粉身。”
斐守岁:……要不,套一套话?
看向陆观道眼底的花海,以及藏在花后,唾手可得的真心。
斐守岁心有不忍,但还是开了口:“你想带我走去哪里?”
“去人间!”
“人间?又是人间的哪座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