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斐守岁这样的小妖,没有威胁,不曾狂妄,同辉宝鉴也就够了。
烛九阴的意识飘荡在火莲之上,他看到大火里,一点飞来飞去的水墨。
以及斐守岁手上的五行阵法。
“一个妖怪,却喜欢学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烛九阴眯着眼,瞥见不远处的唐家兄弟,“找到了。”
于是一点暗红从上空缓缓落下,又正正巧,滴在了亓官麓的头上。
斐守岁:“??大人您……”
这是作甚?
那滴暗红开始霸占亓官麓的水墨身子,亓官麓还未反应过来,意识已然被挤占,强行脱离躯壳。
女儿家透明的魂魄在空中扑腾,斐守岁与她大眼瞪小眼。
“公子,我?”
斐守岁:“你莫慌。”
“我?”亓官麓指了指自己,又睁着眼看向被暗红裹满的水墨躯壳,“这是……我?”
“不。”
眼见暗红顺着水墨沾上斐守岁的手掌,斐守岁根本无处能逃。
两眼一黑。
守岁问:“大人这是要作甚。”
亓官麓:“什么大人?”
烛九阴的声音闷在暗红中,他笑道:“你困在这里如此之久,难道不想扇那群仙官一个巴掌?”
“什?”
斐守岁不敢置信,他看到暗红如藤蔓,攀爬他的臂膀,“劳请大人直言。”
“直言就是……”
话语猛地扭转,烛九阴的脸颊浮在暗红水波,原本亓官麓的后颈皮肉。
一张脸,虽然俊美,但诡异得出奇。
他咧嘴道:“你可以仗着我的威名,去闯一闯天宫~”
第230章吞针
默然。
斐守岁疯狂消化烛九阴的意思。
闯什么?天宫?
莫不是关押他,那个戒律严森,皆是大能之地?
斐守岁脸上凝成一个:“您说笑了。”
“说笑?”
烛九阴的脸,跟随暗红水波,绕到斐守岁身旁,“我的每一句话,皆是精打细算,可没有取乐之意。”
斐守岁:“是吗。”不信。
烛九阴挑眉:“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并非。”
“那为何不愿?”
“是小妖……对,是小妖。”
用小之称呼,以谦卑为底色,斐守岁用惯了的身份,不敢妄谈反抗。
但心中总会遐想,那个没了束缚的样子。
恭维道:“小妖能逃离天庭,已是大幸。”
“就这么看着自己被捉弄?”
“捉弄?”
“是啊,他们在捉弄你,就在手掌上。而你,不知反抗,只想着逃。逃也就幸运。”
说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水波中升起。
暗红血水于指缝中溜走,想来是烛九阴的术。
水褪去后,那手掌上有一个抱头无声痛哭的小娃娃,斐守岁似曾相识。
好似是他。
一袭简便的白衣,墨发耷拉在衣上,坠在手掌。身子骨在微微颤抖,有眼泪湿透指节与衣襟。
烛九阴笑了下:“哭什么呢。”
“您打趣小妖。”斐守岁。
“我可没有,这就是你。”
“但眼下,小妖未曾落泪。”
“是吗?”烛九阴弯着眼眉,他将手举高,“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
斐守岁:“……”
是他,但……
但已经过去很久,斐守岁心中那个死人窟的自己,早就磨灭。
那时候,究竟为什么会哭。
斐守岁沉默。
烛九阴的另一只手伸长,戳了戳小守岁偶人:“别哭啦,又没声。没有动静,就没人心疼你,哭有什么用呢。”
斐守岁:“……”
“心里头难受吗?要是难受就点点头,让我知道。”
便看着小偶人停下哭泣,怯怯地仰头,轻轻晃了晃脑袋。
“嗳,明明哭得这么伤心,还觉得不难受?”
小偶人咬唇,这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下。他的眼睛埋在长发里,黑发是他眼前的珠帘,遮蔽一切的光亮与乌云,也将他和现在的斐守岁切割。
成了长短不一的竹条。
烛九阴笑嘻嘻地戳他:“你就不想报仇吗?那些在死人窟欺负你的邪祟,你就没有碎尸万段的想法,哪怕一瞬而过?”
斐守岁不语。
“怎么不说话呀。你告诉我,我不光替你保守秘密,还能杀了它们。”
“我……”小偶人顿着声音,说道,“它们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我早洗不干净了……”
烛九阴:“啊?”
小偶人:“我用了和尚给的法子。”
说的是乐安。
斐守岁依旧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了自己落泪的原因。
有点可笑。
烛九阴套话一句:“那你都把他们杀了,为何在这儿哭哭啼啼?”
“杀?我没有!”
小偶人倏地站起来,本来纯白的衣裳,一刹那变成血红。
鲜红的颜料倾倒,有霸道的血珠溅满脸颊,小偶人抹了把脸,却无法抹开。
他道:“他们本就是死的!”
斐守岁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小偶人夸大其词:“死人再死一回,怎么算杀呢!”
语气颇似烛九阴。
烛九阴笑回:“唔哟,你说不杀,可别人觉得你杀了,你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只要他们打心里认为你错了,你就是错了。”
“凭什么!”
小偶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勾勾地闯入斐守岁的耳识。
回荡在海面平静的槐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