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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战斗

索恩的能力很强悍,不然也不会独霸一方这么多年,连莫里甘都忌惮他,平时跟他的来往都十分少,生怕惹上这个四肢过于发达的家伙。但他力量再强悍也扛不住江屿白他们两个的围攻,不多时便落入下风。

只是始终没见到另一个家伙,总怀疑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袭击,江屿白眯着眼,:“莫里甘居然没跟着你过来,你们终于闹崩了?”

索恩啐了一口:“他就是个背信弃义胆小如鼠的狗东西,跟他合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屿白啧啧称奇:“说的好像你是什么好东西?”

索恩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挥舞着健硕的臂膀朝他扑过来,却见维达尔拦在他面前,猝不及防之下就见他手中多了一串造型奇特的手串,似乎是上等的白玉雕刻,一颗接着一颗,紧紧凑凑,只见维达尔嘴里念了短促的咒语,强烈的光芒猛然绽放。

犹如圣光普照,尽管维达尔使用的魔力不是针对江屿白,他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和强劲的魔力波动,更别说身处在光芒中心的索恩,几乎是狼狈地躲避魔力的攻击,这当然方便了江屿白,江屿白拿出他白天从林珞那儿顺来的飞刀——自然也是魔器,只是他身上带的魔器大多是隐蔽身形用的,能造成攻击的少之又少,一有空闲从林珞那儿薅了不少羊毛。

飞刀裹上江屿白的魔力,杀伤力极其可观,飞刀从他手上飞射而出,索恩勉强击飞了两片,却仍就有四片死死嵌入他的肢体,霎时间鲜血四溅,他惨叫一声,只觉得身体里同时涌上了炙热和冰冷两种感觉,炙热是维达尔光明魔力源源不断的侵蚀,冰冷则是飞刀,不知上面是不是抹了毒药,索恩冻得唇齿发紫,几乎要结出冰霜来。

他低吼一声,撞飞了正想一刀了结他的江屿白,动用浑身魔力将飞刀震出去,手颤抖着摸向腰间,苍翠的绿色喷涌出来,将他伤口牢牢包裹。

他还没来得及反击,被江屿白收回去的飞刀如影随形,又朝他袭来,他匆忙躲过,迎面而来的是维达尔的拳头,迫不得已正面迎击的索恩抬起双臂承受了下来,腰间一轻,源源涌来的生命之力荡然无存。

抬头一看,生命之石已经落在江屿白手中。

江屿白握着苍翡石在手里颠了一下,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特意跑给我来送礼,还真是客气。”

这生命之石还是他当初来时一眼就看中的,本想将它收入囊中,中途被维达尔插了手,便消了这个想法,没想到索恩主动送上门来。

索恩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朝他扑过来。

船舱外屏障裂纹多了许多,除去被轰开的那个豁口,其余地方的屏障也支撑不了多久,大概马上就要被破除。

伊维时刻关注着外围,心里惴惴不安,虽然除去一开始的震动过后,船舱里堪称十分安全,但没人出去陪着江屿白一起迎敌,到底还是不知道外面情况。

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伊维坐着的椅子下方经过,没惊动他,他还支着下巴心里有些惆怅。

直到身后想起微弱的动静,他回头立刻惊喜道:“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黑蛋缓缓转过头来,瞳孔漆黑,先是将房间扫视一圈,落在伊维身上:“外面怎么这么吵?”

“索恩带着手下过来了,主人在外面保护我们,不过没关系,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伊维扶着他坐起来,抓着他脖子上的魔石想感应里面的魔力,顺便看一看黑蛋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没想到刚碰上就被黑蛋一把挥开,伊维一愣,就见他下了床:“我没事,带我出去找他们。”

伊维以为他是担心江屿白出事,连忙拉住他:“你去有什么用?别瞎操心,主人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你出去还容易成靶子。”

没想到黑蛋一言不发的闷头往外走,伊维甚至有些追不上,他扑腾的翅膀拽住黑蛋的衣领:“别冲动啊你,主人说了让我们在房间等!”

不知道为何,黑蛋这时候的力气大的离谱,往常伊维还能拉动他,如今只能被他带着往前走,伊维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深了几分,正想用魔法将他敲晕带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正好在一间敞开门的书房中。

伊维刹不住车撞在他的后背上,正愤怒的抬头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直勾勾盯着黑洞洞的书房。

他记得这间书房里是一排一排的书柜,密密麻麻摆满了书,过道都是只容一人进出的窄口,每间窄口都设着灯光。

书房里。

书柜被猛地关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数道魔刃飞射过来,莫里甘猛地避开,黑色箭矢从他手中飞出,割下半截丝带。

白手套随意将礼帽摘下扔在地上,箭矢带着的火焰瞬间将礼帽燃烧殆尽,梅莱芙扶着书柜,隔着栏板看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安分,在找什么?魔阵中心?”

莫里甘扫视一圈不动声色:“居然只有你一个血族过来了,始祖还被拖在外面过不来吧。”

梅莱芙冷哼一声:“劝你别白费力气,外围那些小鱼小虾可拦不住始祖,还不如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提前撤离,别落得跟索恩一样的下场。”

“我也不想和你一个结果。”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莫里甘倒是不着急了,“梅莱芙,魔力大削还失去了这么多权利,你就这么甘心辅佐他?”

梅莱芙面露嘲讽:“难不成辅佐你?”

莫里甘摇头:“我只是觉得可惜,你好歹是我曾经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和你对上,你就已经主动放弃了权势,始祖身边真就这么好呆?”

梅莱芙说:“我以为你明白,让始祖苏醒过来是注定了血族要迎来统一。”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莫里甘一把推翻书架,书架上罗列的密密麻麻的书籍轰然倒塌,梅莱芙后退两步扇尾一刺,魔力相撞,书架登时四分五裂,数道魔力锁住前路,灰尘激昂,她跃过书架,面前已经不见莫里甘身影。

梅莱芙心里暗道不好,略有些沉重,立刻离开书房想朝船舱的最里面走,没想到刚到走廊,余光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蛋和伊维?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黑蛋他刚刚醒过来就吵着要见主人,我没拦住他……”伊维停顿一下,朝里面指了一下方向,“还有道黑影朝那边跑过去了!”

对,莫里甘应该是想潜入进来找到飞舟魔力储藏室,只要捣毁了储藏室,整个飞舟都会瘫痪,从半空中掉下去,到时候局面就不是由她操控的了。

除此之外诡异的就是黑蛋,黑蛋盯着她盯了半晌,她几乎都要以为黑蛋这次晕倒摔坏了脑子,导致记忆错乱认不出她了。

梅莱芙皱眉:“你在看什么?”

听到她开口问黑蛋才收回视线,纳闷的开口:“血族的公爵,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梅莱芙眼皮一跳,她确实因为解决双生契约失去了很多魔力,这事儿黑蛋知道,可印象里的黑蛋可从来没这样说过话,从前跟她对上时又怂又欠揍,虽然仗着没法打死他吵了很多次架,但从不会怀疑她的实力。

伊维也分外纳闷,拉住他:“你在说些什么?”

梅莱芙忽然脸色一变:“松开他!”

咯——

浓郁的黑暗翻滚着猛然从黑蛋体内爆发出来,将挨得最近的伊维震飞出去砸在墙上,他吐了口血,五脏肺腑跟着颤抖,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体内的光元素被牢牢压制住,甚至隐隐约约有被吞噬的错觉,他从没感受到这样纯粹又尖锐的黑暗之力,怨毒而阴冷,和他在江屿白身上感受到的黑暗之力相比,江屿白的黑暗之力简直太过温和。

这样恐怖的力量让伊维瞬间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他爬都爬不起来,抬头看到那个仍旧熟悉的身影,终于后知后觉:“黑蛋……被什么东西顶替了?”

黑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整个眼睛中都是黑色颜,一丝眼白也看不见,双目无神,听他说这话歪了下头:“才发现啊。”

他似乎想把伊维抓起来:“光精灵都对魔力这么迟钝吗?”

伊维勉强撑着身子往后缩了下,翅膀在刚才的撞击中折了一只,连接着肩肋骨抽痛,他眼里流露出恐惧,忽然又看到后面的梅莱芙抽出长匕狠狠刺过来,凝实的黑暗魔力如同竖起的一根根尖刺企图直接刺穿黑蛋魂体,伊维瞳孔一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真正的黑蛋会不会受伤。

却见黑蛋连头都没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抬手将她的招数化解,回头与她正面对轰,爆发出的魔力居然让整个飞舟为之颤抖。

一边儿的伊维险些被震晕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他们根本奈何不了这个冒牌货!

紧接着,黑蛋周身的魔力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厚,伊维甚至觉得飞舟上的魔法阵在他的影响下逐渐破裂。

飞舟一阵猛烈的颠簸,江屿白几乎站不稳,索恩袭击过来时他就地一滚,反手将他踹出去,却迎来又一阵颤抖。

他察觉到这动静的不合时宜之处,抬头望向船舱:“里面发生什么了?”

维达尔也回头望了下,眉头紧皱:“我感受到了奇怪的魔力波动,不属于我们熟悉的任何人。”

轰!!舱门被猛地炸开,里面探出来一只黑色的触手猛然袭向两人,江屿白一躲,就见触手朝维达尔直直冲过去,随着金色光芒亮起,触手被横空切成两半。

江屿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耳边一声清脆的响声,半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风声忽然凌厉起来,随后他看到索恩那张放大的脸。

飞舟上的魔法阵彻底碎了。

身后传来梅莱芙的嘶吼:“都趴下!飞舟要坠落了!”

最后关头,江屿白扑过去一刀狠狠捅在索恩心脏上,高空中坠落时的失重感撕扯着他的身体,索恩挣扎不断,掐着他脖子力道大得可怕,江屿白几乎能听见咯吱作响的声音。

混乱无序的人群,流星一样胡乱窜着又转瞬即逝的魔法,他听见人群尖叫的声音,哭丧、埋怨,又闻到了淡淡烧焦的味道,火焰猛然炸起,红色的,分不清是血还是火。

然后是光,淡金色的光将面前的世界拢住,随后周围变得寂静,如同镜面反射了阳光,白色无比刺眼。江屿白发现已经听不见人群的声音了,他不知道是他们安静了还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发烫,随后源源不断的魔气从他压着的索恩身体里涌到自己身上,身体里那道束缚着尘封的印记缓缓松懈。

第71章:合作

突然涌进来的魔力实在太过浑厚,浓度之高让江屿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像是莫名其妙打开了水闸,吸收魔力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这给他的感觉很像当初替梅莱芙摆平双生契约时,通过魔石汲取契约的魔力一样。

他很难分清这股力量到底为何而来,却看到索恩脸上那难以抑制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周身的魔力飞速流逝。

从高空坠落,江屿白短暂的昏迷了一段时间,身上的伤不算很重,小伤却很多,更别提脑袋晕疼,恢复的差不多了胡乱摸了把脸,手上立刻黑一块红一块,只看到一片血和泥,江屿白头痛欲裂,撑着身子起来时只看到前面一片阴森的黑木林,杂草丛生,紫黑色的毒障四起,瞧着分外眼熟。

才一晃神面前就多了一个人,维达尔将他抱起来,他抓着维达尔肩膀勉强环视一圈,有林木挡着视线不好,只得问道:“他们人呢?”

“船舱里的人都被救出来在后边养伤,甲板上的伤亡有些严重。”维达尔没多说什么,迈着大步子朝密林走去,“索恩死了,他带来的血族一部分被制服,剩下的趁乱跑了。”

江屿白觉得意料之中,却还是没忍住问:“怎么死的?”

“他死在一滩沼泽中,应该是恰好落在那里,大半个身体泡在泥潭,不知道怎么死的。”

绕过一大片黑木林以后,是坠毁的飞舟残骸,围着一堆人,江屿白一眼就看到大半熟悉面孔。

又是这里,多兰里沼泽。

那边梅莱芙正在跟着周围仆从说些什么,见他们来立刻起身:“大人,您身上的伤怎么样?”

江屿白按了下维达尔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忽略掉他体内乱窜的魔力受的伤其实不多:“我没事。”

“莫里甘闯进来偷走了能源石,飞舟很难再运行了,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不过驻扎在多兰里外的侍卫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梅莱芙忧心忡忡,她身后女佣抱着昏迷的伊维过来,“黑蛋被脏东西缠上了,还重伤了伊维,同样不见踪影。”

江屿白皱眉:“黑蛋是什么情况?”

梅莱芙摇头:“不清楚,魂体状态本来就容易被盯上,可能在他虚弱的时候被控制了。”

江屿白又有些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牵扯进来以后似乎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维达尔替他抱起伊维,指腹贴在他的额头上,淡淡金光涌了出来,梅莱芙偏头显然不习惯他的魔法,片刻后他收回手:“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会醒。”

江屿白指尖动了下,望着暗沉的天色开口:“行,先休整一晚。”

飞舟上的食物在先前的动漫中损失了一些,但余留下来的部分还是足够他们撑过一段时间。

晚些时候梅莱芙特意趁着离人群远凑到江屿白身边,望着疲倦的人群压低声音开口:“受伤的大多数是人类,还有些老弱病残,多兰里的人占一半,他们也没力气跟着队伍走。”

江屿白正清点着物资,准备着凑一凑能量石,听了她的语气就猜到她的意思:“你不想带着他们?”

虽然没明说,但梅莱芙的意思也很明显:“再往外走就出了多兰里,您让想留下的留下,不想留的就趁现在离开,不是有人想留在多兰里吗。”

江屿白没一口应下来,盘算着侍卫过来的时间:“等明天,汇合以后再决定。”

梅莱芙静了一会儿:“他们是人类。”

本来都转身准备离开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疑惑道:“你曾经不是吗?”

梅莱芙愣住,捏着折扇的手微微用力:“可那是曾经,现在我是血族的公爵,您更是始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人类,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财富,都跟这些普通人类隔着天堑,您这样帮他们,究竟有什么必要?”

江屿白摇头,目光平静:“在我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现在帮他们就像当初帮你一样,没有必要不必要,只是我想帮。”

梅莱芙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到一点别有所图,但没有,江屿白很坦然,坦然到她都有些惊愕。

跟莫里甘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她看谁都是别有所图。

飞鸟掠过林木,江屿白绕过蚊虫繁多的杂草地,带着梅莱芙往飞舟走。

“你看。”

江屿白抬手遥遥指向飞舟旁边点着微弱灯火聚在一起的人和血族:“你看,那是你的佣人。”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记得他叫瑞森,一个很踏实细心的孩子。”

梅莱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两波人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居然分外娴熟,几个年轻的血族凑到那群反叛党人类身边嘻嘻哈哈,瑞森还扮着鬼脸想方设法逗小姑娘开心。

一片祥和景象,这是在之前梅莱芙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如果没有江屿白的授意,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场景。

她心里对江屿白想做的事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敢开口,最终点头:“我知道了,都听您的。”

江屿白回去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维达尔擦拭着一把仍旧带着血迹的剑刃,握着剑柄思索:“寄宿在黑蛋身上的也是个没有身体的灵魂。”

江屿白拨弄着剑穗:“你知道是谁?”

维达尔平放下湿润的布,用自己衣袖包着手指,擦着他的脸,将他下巴上那点污渍擦干净:“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目标是我,曾经袭击过我两次。”

这个消息属实让江屿白感到意外:“一个陌生的魂体袭击你两次?”

维达尔顿了一下:“对。我和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相见必定针锋相对,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用黑暗魔法影响我的理智,似乎很乐意见到我堕落,又很想让我死。”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没说那个家伙长得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我臆想出来的存在,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看见他,而他每次说的话又恰好戳中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我时常陷入混乱,一面觉得他说的对,一面觉得身为光明圣殿的人,拥有这些心思是不对的。”

江屿白这下微微皱眉,书里可从来没写过这一茬:“他这种杀意是冲着圣殿的,还是冲着你来的?”

“都有可能,暂时没看出来。”

维达尔看着他,认真的伸手盖住他疲惫的眼睛,轻声说:“累了就眯会儿,我替你看着。”

江屿白确实累,转来转去安排事务他就没停下来过。

他靠着维达尔撑了片刻说:“我去飞舟上睡会儿。”

维达尔将手里的长剑别在腰间,带着他去了飞舟,比起在这片沼泽中生存,还是飞舟更加安全,先前他们在物资中挑挑拣拣续出了一部分能源石,虽然损坏的力度太大,但也勉强能撑起一部分防御,休息也安排在这里。

江屿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将所有人都叫回了飞舟里,紧锣密鼓地全部搜查一番,确定没有莫里甘和黑蛋的踪迹才让他们各自休息。

除去一部分房间在坠落中损坏,其余的房间在江屿白安排下井然有序的收拾好,维达尔便随意找了一间房。

不算宽敞,但舒适、安全,适合暂时休息。

江屿白躺好在床上,闭了眼,一片漆黑间另一道气息靠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本来是想赶他走,床本来挺宽敞,非要凑着和他挨在一起休息,这不是故意的吗,但他实在连抬手都费力,干脆装作没感受到。

寂静房间响起温润声音:“你额头很冷。”

江屿白其实不太想跟他说话,没有太多原因,只是很累。但维达尔手背一直贴着他的额头,温凉适宜,又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不由得蹭了蹭:“难受。”

维达尔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揉着穴道,肉眼可见他的神经舒缓下来,表情没那么紧绷着,安静靠着他肩膀,脸颊白嫩的肉压着被褥。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戳了下。

江屿白眼睛都懒得睁开,嘴里嘟囔着:“别闹。”

“自从到这里,你的状态就很不好,明明体内的魔气被我理顺过一遍,现在又变得乱糟糟的。”安静了一会儿,维达尔贴着他的耳根,声音压的很低,“我是第一个发现索恩尸体的人,那时他还不在沼泽中,血族靠魔力而获得长寿,魔力一经剥夺,他的寿命也就走到了终点。我发现你吸收了他身体里所有的魔力,是完完全全的吞噬掉,他不可能再活下来,于是我将他的身体扔在了沼泽中,等梅莱芙过来时他已经沉底。”

他轻轻盖住江屿白的眼睛,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果不其然,再揭开手时江屿白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太累了的原因,许久没缠上来的梦又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眼前。

“咚咚……”

深色的窗帘陈旧朴素,墙上挂着的荣誉勋章密密麻麻铺了整张墙,书架上书籍堆都堆不下,胡乱挨挤着。门被拉开,外面立着一道黑色寂静的身影。

魔法师手里还抓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见到客人时差点没拿稳:“你怎么专挑白天来?”

始祖郁闷道:“你难不成晚上不睡觉?”

魔法师叹了口气:“可你是吸血鬼。”

“吸血鬼怎么了,我躲着点太阳不就行了。”始祖满不在乎,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你们怎么打算的,真要打?”

“不打能怎么办,等着你们先动手?”魔法师将他拎到一边,昨夜刚下过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砸在泥地上留下小坑。他将盆栽摆出去,让花草朝着向阳的方向,“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不在战场上看到你。”

始祖半晌没开口,目光落在“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帮我。”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魔法师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把他当做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小孩儿,随口道:“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不一样,你帮我夺权。”

魔法师显然一顿,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怎么做?”

始祖目光坚定:“我们里应外合,端掉想挑起战争的家伙,夺得和平。”

第72章:避难所

始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在那时候他才刚在血族争权夺利的战场上露面,如果说他选择一方势力投靠还好,毫无根据从头开始,简直是痴心妄想,没有谁看好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血族。

别说他想创建的领地居然是为人类的平等,要知道如今人类占据的领地少之又少,对比其庞大的数量杯水车薪,大部分人类只能在血族领地苟延残喘。

更何况寻求一个人类的帮助,对于那时关系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血族来说实在太过痴心妄想。

几乎是刚说完始祖就后悔了。当初魔法师选择了人类的阵营抛下他,为什么要奢望现在他会改变主意呢?

但魔法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想去做就做,一定会支持你。

从他记事那天起,始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他对人类和血族的感官很复杂,短暂的前半生中只有人类对他好,也只有人类打碎了他平静美好的生活。

他的同族只会厮杀,纯粹的利益关系也迫使他向人类更近一步,体会了更多的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他也迫切的渴求和平。

与魔法师联手以后上位的第一年,他勉强爬到中层,受封爵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摸爬滚打也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领地位置偏僻,不够富饶,贫穷时常缠绕着他,稍微有点儿权势的血族都看不上这片荒凉的地方,但好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地。

他做梦都想抢一块来。

后面的日子比起之前流浪好了很多,在争夺权势、土地与矿产时他在其中混的风生水起,一方势力崛起。也有得罪其他血族以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时候,他就会去偷偷找魔法师,尽管魔法师学的光明魔法没办法治疗他,但只要听他哼唱摇篮曲,始祖就觉得比任何魔药都管用。

他甚至有些眷恋这段时光,拖着疲倦的病体,捂着痛的要死的脑袋缩在魔法师怀里,往日嘴毒又爱嫌弃他的魔法师在此刻几乎是纵着他百依百顺,替他包扎伤口,给他喂血喂药,让他觉得他能牵扯魔法师的每一根神经。

后来他夺得的领土够多了,魔法师的势力也起来了,他们在一起合计着就决定建立一个属于人类与血族共同的避难所。

建立第一个营地时,始祖激动的好几天没休息,他带着自己信任的属下和魔法师商讨了很久,最终确立第一个隐蔽建立起来的避难所位置在较为荒芜偏僻的土地上,在其余血族还在抢夺人类,肆意屠杀时,魔法师已经将一部分人类悄悄转移到始祖的领地上。

“我想建一所任何人都能进去的避难所,我大概会将传送锚点散布在世界各地,有需要的人都能通过锚点传送到避难所,躲避战争。”始祖在图纸上画着一座初具雏形的古堡,密密麻麻的线穿梭在每一间房间,大型的魔法阵贯穿整个古堡,随后他将图纸锁在柜子中,“不过现在,我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完全可以在这座城池中建造第一个营地,这个计划先不用着急。”

魔法师眼里带着笑,鼓励着他:“我觉得很有实施性,完全可以改造成一个临时避难点,让来不及进入营地的人暂时躲在里面。”

始祖满意点头:“真默契,我也是这样想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魔法师几乎动用了他在人类全部的势力,重新建设一番营地,购入大量物资,采购的魔矿全部用来营地建设,完美补足了始祖势力单薄,没有底蕴的弱点,帮他在各个势力中迅速立足。

始祖在营地中开放了一片墓园,将养父母墓碑迁移到了营地之中埋葬好,也欢迎营地中的人类血族在此处葬下自己战争中逝去的亲人。

始祖也偶尔来到这里,一开始规划的大小甚至还不够,后来扩建了几次,营地里的修葺需要时间精力,好歹解决了这个难题。

后来始祖遇上了个年轻人,几次站在墓园外一副想上前搭话却不敢的模样,见过两三次后,始祖干脆朝他走过去。

那年轻人还有些紧张,朝他躬身行礼:“伯爵殿下您、您好,我叫阿木!”

始祖直截了当问道:“我看你来这儿三天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木挠挠头:“殿下,您这儿的墓地真是免费的吗?”

始祖瞧着他:“是。”

阿木像是松了一口气,咧嘴笑得开怀:“外面墓地卖的可贵了,我这一路奔波根本攒不下魔矿来,我爹说我住哪儿就把他葬在哪儿,在我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带着我去山上打猎,老是记不住回家的路,还要靠我一个七岁小娃儿记路,不靠谱对吧?”

“他死的时候那么老了,我也不指望他能记路,把他埋在这儿,我努力打工租一套近一点的房子,过来多看看他。”阿木望着修葺得极好的墓园,叉着腰由衷感慨,“要是他知道再坚持三天能遇到您这么好的血族,他一定舍不得死。”

没人舍得死。

大家都在艰难地活着。

始祖沉默了一会儿说:“墓园还缺个看守的,包吃住,你来吗?”

阿木一愣,随后大喜过望:“谢谢您!”

人类与血族共存的营地悄悄建立以后,仍旧有许多人类觉得这不过是虚假的骗术,只以为是跟其他血族的领地一样,把庇护作为幌子,人类的地位比牲畜还不如,但进去过后才发现这里一片净土,没有战争与魔法的痕迹,完全够他们安定生活。

一个没有收获的秋天过去,接下来是凌厉的寒冬。为躲避战局将人类迁移到荒地,始祖很显然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人类虚弱的体质。经历过战乱纷扰,尽管短时间丰衣足食起来,大多数人的抵抗力都难以挺过寒冬,于是在整座城市之内创建供暖魔法阵就显得紧凑重要起来,尽管加班加点,可毕竟覆盖范围太广,是个麻烦事。

始祖心里不免有些烦躁,他日日同魔法师算着该怎么节省开支,可怎么算都面临亏损,始祖知道,自从决定建立这个营地,就不可避免要往这个无底洞里面砸下无数魔矿。

当务之急是供暖,始祖带着自己的护卫围着城墙一点一点勾画魔法阵,天气太冷,魔法师每每跟着出行都披着厚厚的披风,常常在外面一呆就是一整天。

人手不够,到底是个麻烦。

又工作到晚上时,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始祖回头,看到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局促地站在一边,他眉头一松:“怎么没回去休息?晚上温度这么低,你们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打头的一个青年立刻说:“能帮的!我们年轻人身体硬朗,抗造,只要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

始祖还想说些什么,身后魔法师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下:“他们想来就来吧,人类的身体也没那么弱。”

始祖这才点头:“也行吧,你们跟着队伍挑担,修固一下挡风墙,方便里面立阵。”

青年问:“能带人吗?”

“可以。”

青年眼睛一亮,立刻回头冲着街上居民楼大喊:“来帮忙!伯爵大人同意了!”

而后,整条街陆续亮起星星点点灯火,照得璀璨。

只是粗略看过去,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人手过来帮忙,男男女女裹着紧实的衣袍,自己带着工具浩浩荡荡过来。

始祖愣住了:“你们这是——”

“这不是怕您不同意吗。”青年不好意思的挠头,“我们商量了很久,总觉得白住您的不好,也很感激您这样照顾我们,又想不到我们该怎么回报,只能力所能及的帮您。虽然供暖也是为了我们,但我们也做不到干坐着看您干活。”

始祖无言,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同样坚定表情的面孔,忽然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不知不觉中,他身后站了很多人。

寒冬,并不寒冷。

来年开春,虽说不上春暖花开,但也多了许多人气儿。

始祖出来散步时看到了个矮矮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看着廉价,到处缝缝补补,头发扎着个灰扑扑的蝴蝶结,丑丑的。

他招手让她过来:“你叫什么名字?迷路了?”

朵朵笑得甜甜的,捧着朵花凑到他面前:“我叫朵朵,今年六岁。我没有迷路,是想给您送花!”

她手上的是一朵丑丑的粉玫瑰,枝条上刺没拔干净,半边花瓣也已经憔悴的枯萎。

但在彼时尚且荒凉的领地已经很难得,始祖在这里待了许多年,从来没见过娇嫩的玫瑰长在这里,只见得到漫天黄沙,苍茫大地。

始祖伸手接了过来,朵朵立刻笑开了花,她正是换牙期,门牙光秃秃的,看得始祖也笑了下。他蹲下来:“为什么要给我花?”

朵朵捧着小脸蹲在他旁边,脸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吸血鬼!你对我很好,对营地里的大家都很好,大家再也不用为下一顿能不能吃饱饭操心,也不用担心会有哪一天被吃掉!”

她眼睛很亮,像一弯蓝色的清泉:“我们有了新家,我的妈妈就算长不出来新的腿,也不会死在逃亡的路上了。”

这样年幼的小孩恐怕连死亡的意义都不知道,才能轻飘飘的说出死这个字。

但始祖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死亡每天都在发生,而朵朵见惯了。

此刻让他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长不出来新的腿?”

朵朵说:“是呀,自从妈妈没了腿,一直是坐在椅子上被推着走。”

始祖又觉得哑口无言了,他抬起手,轻轻抚摸朵朵的脑袋,朵朵眨巴着眼睛往他怀里蹭,像抱住了初春的一朵花。

第73章:心寒

他们建立避难所的行为虽然尽可能地隐蔽起来,但动静属实没法更小,还是引起了其他势力的注意。这不是最让始祖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是有血族会顺藤摸瓜找上营地,本着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心理,将营地搅的天翻地覆。

始祖在发觉营地消息泄露后第一时间加固了防御,安排了护卫整天整天地巡逻,确实有效些,连营地里的治安都变好了。

他还记得那天,一年了,是个小有收获的秋天。

其他领地魔矿问题需要他出面解决,他才短暂的离开了营地,就半个月的时间,魔法师突然找上他,短促而苍白:“死人了。”

始祖心里一慌,又很快镇定下来:“是哪几个不服管教的打架了?还是那些吸血鬼没控制住自己,只要情况还可控,捉拿凶手发布通告,警告他们不要内斗,就能安定下来……”

魔法师打断他的话:“卧底在营地里的吸血鬼放出了一条熔岩龙,将城里所有建筑物都捣毁成一片废墟,驻守在那里的侍卫拦不住,死伤大半,里面的居民没有自保能力伤亡惨重。卧底已经被抓住行刑,确认是曾经与你有旧仇的竞争对手。”

始祖刷的起身,桌上的文件被他带掉了一大片,他怔怔道:“什么?”

魔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难看得要命,咬牙切齿:“是我亲自带他们来的,我保证过会让他们安定下来。”

他转身:“我会带剩余的人类离开。”

始祖从这个背影中读出了点什么:“你……还是要走?”

魔法师脚步一停,自嘲一笑:“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无人开口。

魔法师站在窗户边,月光落在他肩上,撒下一片寒霜。

孤寂,冷凝。

半晌,他肩膀塌了下:“我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茫然。”

后来始祖重新回到了营地,城里大片大片被烧焦的土地,建筑物残缺着臂膀,没有人出现的痕迹,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城。

他记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种庄稼很不容易,他鼓励城里的人类自食其力开垦出一片片土地,在荒地里求生。第一批幼苗长出来时,城里热闹极了,个个喜气洋洋。

如今,只剩荒地。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他们俩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再次偶遇时魔法师刚带着队伍埋伏了血族哪一个公爵,队伍里死伤不算多,魔法师却伤得很重。

趁着夜晚始祖直接将人偷了出来,找了一家安全的旅店住进去,刚把魔法师放在床上始祖便贴着他的额头,是个依赖的姿势,捂着他受伤的额头:“你流了很多血。”

魔法师胸膛起伏微弱:“嗯。”

“会死吗?”

“不会。”魔法师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会。”

魔法师那一晚咳了很久,喉咙里含着血污久久咽不下去,咳得撕心裂肺,胸口又闷又疼,像被砸了一拳肋骨断裂,折磨得他睡不着觉。

不知这样半梦半醒过去了多久,天蒙蒙亮时,他又被疼痛折磨的睁开眼。

一眼便见到了始祖举着水杯为他润嘴唇,大概是累的慌,他只觉得始祖脸色更加苍白,垂下的卷发也没那么精神,像只灰溜溜的小狗。

而这只小狗见他醒过来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水杯,坐在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魔法师摸到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尤其是肋骨那一块被厚厚的包上了好几层纱布,小心翼翼的绕过那段烧伤缠了几遍,其余地方都被擦拭干净,想也知道是一整晚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立刻被一脸紧张的始祖扶住,语气有些烦躁:“这么着急干什么?伤都还没好,赶过去送死?”

魔法师没被他的语气刺到,闷咳了两声问:“怎么还没休息?”

始祖没有说话。

于是魔法师又猜到了他的心情,朝他招手,病气太重,声音都虚浮无力:“靠过来点。”

始祖盯着他看了半晌,勉为其难坐在床边看他想干什么。

魔法师轻轻贴在他耳边,手掌扶着他的肩,还被始祖用手扶了一下,免得牵扯到伤口。他刚醒来,声音沙哑:“别生气了。”

始祖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毫不犹豫拉开了距离:“我生什么气?别自作多情。”

魔法师很慢地笑了一下,眼下浅浅的卧蚕为他平添几分温和:“但是我很想你,在伤口特别严重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你,就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见到你。”

始祖抱着胳膊:“是吗,没看出来。”

魔法师仍旧凑过去拽着他的手腕:“所以我现在就特别高兴。”

始祖抓着他衣服的手逐渐收紧,即便是在黑夜中他身受重伤看不清更具体的,也能感受到始祖身体的颤抖,是后怕。

直到始祖回头,他才看到始祖红了眼眶,直直盯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始祖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抓着他的爪子放回被子里:“以后不许擅自做决定。”

魔法师压抑着想咳嗽的冲动,小声保证:“不会的。”

“也是,公爵都被你杀干净了。”

始祖本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犹豫片刻还是狠不下心肠。

他想,或许他做的是对的。

魔法师是个人类,一个身体不算好,以逗弄小孩儿为乐,恶劣而不自知的家伙。

始祖一直觉得他强大,自信,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直到魔法师严肃地跟他说,他们要刺杀血族的领袖,那个残暴的、实力深不可测又心机深沉的家伙。

他当然觉得不可能,正是因为与领袖共事的时间最久,他清楚的认识到领袖的实力多么可怕,人类终究玩火**。

不出意外,尽管人类可谓是倾巢而出,却在血族领袖的攻打下节节败退,直到最后一位战友倒下,被逼入绝境的魔法师跟始祖配合,趁机冲上去将精疲力竭的领袖一刀杀死。

意外出现了,领袖死后满天黑暗魔力围绕在魔法师身边,甚至试图涌入了他的身体,钻到他浑身上下,恶意压榨他浑身骨头血肉,企图将他体内的光明魔力驱逐出去,让他彻底成为黑暗的容器。身受重伤的始祖抱着他的身体强行冲出黑暗魔力的束缚,踉跄着带他离开。

而后来者眼睁睁见到这一幕,却只以为魔法师信仰崩塌,主动堕入黑暗神的怀抱,还与血族相勾结,实在败坏名声。甚至被他的竞争对手刻意编排成恶毒的民谣,将他曾经与始祖共同创建的营地拿出来造谣,在民间传唱他的“丰功伟绩”,甚至不让人们提及他的姓名,要让人们遗忘他的存在。

曾经他热爱的、拼尽全力守护的人,怀着膨胀到匪夷所思的恶意编排他、打压他,利用完便大肆嘲笑,说他也不过如此,之前的行径也只是为了名声。

他名声臭成了过街老鼠,在三个月的发酵期过后,几乎大陆上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勾结黑暗的魔法师存在。

魔法师受的伤太重,他寸步不离照顾了许久,直到看到属下支支吾吾走到他身边汇报,他才知道魔法师的名声居然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知道消息的始祖出奇的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举终结圣战的英雄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明白那些被保护在身后的人类,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魔法师自然也知道了那些风言风语,他一贯伶牙俐齿,这次却沉默了很久。

那些肆意洒脱、潇洒地躺在屋檐上喝酒赏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魔法师最喜欢的那枚徽章和魔法袍也遍布灰尘,再没见他擦拭或者穿戴过。

始祖看不惯他态度日渐低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成为血族吗?享受无尽的寿命,无数的追捧和顶尖的魔力天赋。时间过得越久,你越能发现这些流言不过是耳旁风,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他知道但凡早几个月问,魔法师的答案都是坚定不移的,不想。

但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却好似难住了他。他的脸上从迷茫、思索到沉默不语也不过花了短短几秒钟时间,最后的回答居然是“不知道”。

始祖好似仔细咀嚼了这个词:“不知道?”

始祖还以为他心动了,直到隔天他看到魔法师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件许久没有展开过的魔法袍,仔细舒展开袍子后,他小心地披了上去,脸上带着怀恋。

始祖便知道他的答案。

决定着手控制舆论是在始祖重新掌权以后,那是顶部的血族已经寥寥无几,能打得过他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很轻松的一统了血族,与人类签订了长达数百年的和平契约,第一件事便是拔干净民间的谣言。

始祖让他们闭了嘴,同样也不愿魔法师成为他们口中讨论的角色,一时之间又是铺天盖地的掩埋信息,确保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不会影响到魔法师。

曾经建下的避难所,本是收留大陆各处无家可归的人类和血族,此刻却成了收容魔法师残党的最后退路。甚至在将残党全部转移到城堡中后,始祖还主动关闭了绝大部分投送点,这里几乎无法重见天日。

第74章:魔法师

始祖有心替魔法师挽回名声,可魔法师的势力在杀害血族领袖后所剩无几,竞争对手还趁着他们养伤将魔法师残存势力吞并,几番脏水泼下来魔法师“叛变”的印象深入人心,尽管他重新掌权以后,非常迅速的推广魔法师的功绩,可仍旧有一大半人类不愿意相信,甚至从他的身份入手阴谋论起来,说魔法师和他是一丘之貉,里应外合想瓦解人类同盟。

而解决完最惹人心烦的心头大患,魔法师也不愿意留在古堡这个荒凉而孤独的地方,他更想四处去转转,去曾经没去过的地方,也算是一种还愿。

始祖自然是情愿的不得了,他就怕魔法师一蹶不振消沉下去,只要魔法师还有活下去的念头,他就能哄骗着魔法师接受初拥变成吸血鬼,和他一起忘却人类曾经种种,他相信只要时间拖得够长,没有什么是魔法师放不下的。

直到一个噩耗落在他头上。

那日魔法师正捧着一本游记标记着他想去的地方,始祖在一旁点起了壁炉,烧着火给他保暖,天寒地冻,他在一旁织着围巾,一边给魔法师泡了壶茶。

温暖的火光照的魔法师侧脸暖融融的,他忽然抬起手,一块黑色的树皮掉在书上,始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脏东西,就发现魔法师整只手迅速变黑,黑色的纹路攀附在他的皮肤上,就是让他的手变异的源头。

始祖抓着他的手,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魔法师看起来有些怅惘:“诅咒,落在了我的身上。”

旅游的计划终究夭折。

突如其来的诅咒,身体的异变,飞速衰退的身体,让魔法师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战斗中未曾逝去的寿命已然走到终结,而今最让他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曾经与自己立过契约的始祖。

深思熟虑过后,魔法师还是问了他:“凭借你如今的实力,能解开契约吗?”

却没想到始祖想也不想就说:“我不解,如果你不想对抗诅咒就这样死去,那就带我一个。”

“自从发现诅咒,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了解我的身体,顶多只能再撑几个月。”魔法师斟酌了一下用词,“古籍也已经翻过了,找不到任何诅咒的蛛丝马迹,再拖下去你只会被我害死,还不如等到我死后留你活下来,找到设下诅咒的罪魁祸首。”

“就算你替我压抑住体内组织的蔓延,可这些黑纹从来没有消失过,顶着这些东西,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人还是怪物。”

始祖被他话里的颓然气得够呛,狠狠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你不是人也不是怪物,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带走你。”

魔法师吃痛嘶了一声,将落在他额头上的碎发拨上去:“别说气话。”

始祖眼睛熬的通红:“你真是残忍。”

于是魔法师再也说不出让他放弃的话。

后来,他拖着病体看着始祖为他做了很多,自己查不出原因便带着重伤的他求医却四处碰壁,去各种险地寻找名贵药材遍体鳞伤,连续奔波数月累到在他怀里睡着叫也叫不醒。

最后他们回了古堡。

走到这一步,魔法师其实早有预料,他没有亲人,战友丧生在圣战,跟随者寥寥无几,幸存下来的手下心底里怨他,怨跟错了人,走到最后一无所有。

活了半辈子,最后要死在孤独的古堡中无人问津。

魔法师被诅咒疼得睡不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半宿,突然伸手碰了碰始祖:“我有个办法,如果成功了我们都能活。”

本来昏昏欲睡的始祖蹭的一下坐起来:“什么办法?”

魔法师捏着眉头,抬头望着窗外:“你不问问失败了是什么后果吗?”

始祖说:“什么后果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魔法师冲他笑了一下,瞳孔好似有水润的光泽,温柔而平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张口朝他喊着什么。

他记起来,曾经有一次魔法师也这样冲他喊过,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回头。

魔法师喊的是什么?

对了,是——

“阿白。”

轰!

梦境又崩塌了,无数记忆如同汪洋大海,江屿白仿佛乘着一艘极窄的小舟在大海中晃荡,被浪潮掀翻又卷起。

无尽的混沌。

“你体内的封印该解开了。”

江屿白迷迷糊糊睁眼,还没清醒过来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抬头只见面前的场景变得陌生,虽然还是多兰里沼泽,但已经不在飞舟坠落的地点,而是在一片陌生的干燥林地。

前面有个黑色的人影。

身披宽大而破旧的魔法袍,衣袍迎着冷风被刮得猎猎作响,连伸手扶住帽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是那只让江屿白记忆犹新的手,修长骨感。

黑色纹路爬上他指节,一路缠绕着钻入衣袖,像枯木缠绕在他的身上,隐入手腕消失不见,随后脖颈上也留下了黑色的痕迹,像野草瞬间缠上整个身体。

他心跳了两下,就见那道人影背对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面前一滩浅浅的池水中。

江屿白莫名觉得他离自己很远,风呼啸的声音太大,吹的他脸上生疼,他扶着树干勉强走了两步,有些迷茫:“你是谁?”

魔法师没回头,风依旧大得燥人,而他脚步都没动过。

他缓缓侧身,长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隐约能见到他的脸上也遍布黑色的纹路,声音轻飘飘的,不真切,还有些耳熟:“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只一句话,江屿白被钉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怎么可能呢?

一个几百年前活在始祖记忆里的人类,怎么可能站在他面前说话?

魔法师似乎没察觉到他心神俱震,背对着他望着身前池水里的睡莲:“我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

江屿白只觉得心仿佛被攥住一样,全身的情绪都不由他做主,被这句话震得浑身颤抖,从心底里升起来的悲怆如同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他甚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倒在地,捂着心口不知所措。

魔法师缓缓开口:“你会帮我的,就像数百年之前那样,对吗?”

漆黑的地面上,深色藤蔓不安的扭曲着,仿佛在抽搐一般缓缓缠上江屿白的身体。

咻——

数道凌厉的光刃从半空中射出,将那些藤蔓全部连根切除,随后一股庞大的光明之力狠狠撞向魔法师,将他一连撞退数步,衣袍靴裤被身后的水池溅得湿润,他缓缓抬手,周身浓郁的黑暗稠如粥,眼睛完全变成黑色,苍白的脸上黑纹显得更加狰狞。

维达尔伸手捞过江屿白把他扶起来,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魔法师:“回头,先找梅莱芙。”

江屿白被他扶着起来,手脚发软还没从那阵情绪中缓过神来,抬头望向他:“你知道他的身份?”

维达尔冷笑一声:“不过一个抢占别人身体不敢自己露面的懦夫罢了,他甚至是大晚上将你偷出来,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下手。”

魔法师半句话没说,直直朝他扑过来。

维达尔怕误伤到江屿白特意站开了些,与魔法师缠斗在一起。

江屿白缓缓退到一棵粗壮的树干后,他其实没看清维达尔指的到底是哪个方向,暂时躲在这里观望一下。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魔法藤蔓死死抓住,那人将他拦腰抱起撒腿就跑。

江屿白一开始还被颠簸得厉害,恢复了些力气才看清这人居然是按理说早该死掉的三王子瓦尔斯特,他暗中积攒着魔力等到瓦尔斯特停下休息的一瞬间,将藤蔓炸开,一把推开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殿下,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我很担心您……”

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江屿白摸了把脸上的血,鼻子吸了吸:“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瓦尔斯特急忙道:“你不喜欢吗,是不是血腥味太难闻了?我可以把身上洗干净再来找你的——”

江屿白不耐烦道:“我问你是谁的血?”

瓦尔斯特立刻静了下,声音弱了下来:“是莫里甘的,我之前见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动手了,不过没得手,打了一架就跑了,他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怕江屿白觉得他小心眼,还怕江屿白发现他和莫里甘的交易从而讨厌他,之前他下手就没得手过,几次交锋没占到便宜,让他对江屿白的阴影又重了一些,再加上本身就有的崇拜,此刻看着江屿白把魔法藤随意丢到一边,起身观察周围动向也没出声阻止。

在他看来,只要离开维达尔那个阴险狡诈又花言巧语的家伙,有他跟着江屿白就很安全,江屿白想去哪儿都行,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江屿白环顾一圈,发现这小子跑的距离还怪远的,又到了一片他完全没见过的地方,偏偏这地方与之前的树林还不大相同,周边树桩明显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儿生活:“你这是把我带到哪儿去了?”

瓦尔斯特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不过您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安危,只要解决掉维达尔,自然有人会来找我们汇合。”

江屿白懒得跟他说担心的就是维达尔,他分不清方向,但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得在彻底天黑之前找一处高点的地方看一下大概方位,方便寻找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摸了下鼻子,仍旧有那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不是莫里甘的,或者说,不止有莫里甘的血。

外面林木黑沉沉的,不知有什么野兽。

第75章:借宿

黑林中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冷风萧瑟,冻得江屿白有些冷。

那个不知什么身份的,和始祖记忆里魔法师一模一样的家伙说他体内的封印解开了,他也确实觉得脑海中另一个人的记忆越来越具象,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此前种种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陷入这样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江屿白只觉得痛苦与不适,好似置身于一片荒凉的沙滩上,碎掉的贝壳与瓷器平摊在雪白沙面,而他赤着脚要将它们全部捡起装好。

呼吸之间,江屿白觉得心脏响起了微弱的跳动,随之牵扯着他每一步动作都带了些刺痛,他的灵魂好像完全不能承受住这份改造。

瓦尔斯特怀里抱着只半米大小的白虎,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召唤出来的,江屿白能感应到白虎身上魔力的波动。

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也不太适合和瓦尔斯特硬刚,江屿白便专挑湿滑难走的路钻,瓦尔斯特抱着召唤兽多少不方便,总容易被拉开距离。

只是丢失了一会儿他的视野,瓦尔斯特就紧张兮兮地喊:“您在哪里?别离我太远。”

江屿白摆脱不掉他,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心想还是真刺激,这么多人凑到一堆,个个心怀鬼胎,也算是一种实力了。

他不确定瓦尔斯特会不会回答,想了下还是问道:“你和那个……魔法师是一起来的?”

瓦尔斯特立刻望着他,却没正面回复:“您问这个做什么?”

江屿白摸不准他的态度,含糊道:“觉得他有些眼熟。”

瓦尔斯特走到他身边叮嘱:“他不是个好东西,您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也不要听信她说的任何话。”

江屿白随手将拦在面前的树枝拨开。他当然不会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但他也很在意瓦尔斯特的态度:“为什么?”

“因为他一看就是个很擅长骗人的骗子,我敢保证信他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特别是您,千万不要相信他!”

瓦尔斯特反反复复只有这几句,江屿白听不出什么信息,沉默着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瓦尔斯特问:“您不高兴吗,因为我说了他?”

江屿白能感受到瓦尔斯特的不安,但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情绪由何而来,被暂时看管住的明明是他,被带离队伍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他,为什么害怕的反而是瓦尔斯特?

他干脆停了下来,找到一处岩石嶙峋的岩洞准备休息,瓦尔斯特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他坐在洞口的位置,怀里的白虎跳下来躺坐在身边,瓦尔斯特靠着岩石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江屿白身下给他垫着:“您别弄脏了衣服,坐我的吧,晚上可冷了,还能垫一垫不那么难受。”

江屿白不明白他一个人类不穿着外套保暖,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下还主动脱外套,怕不是在找死。更何况他一个吸血鬼又不怕冷,也用不着这种多余的关心。

他将外套扔了回去,随口道:“我用不着。”

瓦尔斯特立刻将外套捡起来,抓着衣料迟迟没放手,低头说:“我都忘了外套还有血渍没洗干净,您一定是嫌这些血太臭了,那我脱下身上这一件给您,是刚洗过的,保证很干净。”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要脱衣服,江屿白更是有些头疼:“我说了用不着,自己穿好,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干净。”

先前动不动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坐靠着的姿势,衣服早不知道弄得多脏了。

江屿白坐在岩洞最里面,后背靠着坚硬的墙体,前面的洞口也被瓦尔斯特用杂物和衣服堵住,总算安心了些。

到底是人类,进入洞穴后没多久,瓦尔斯特就沉沉睡过去,他身旁的召唤兽缩成一团盘在他脚边。比他还早闭眼的江屿白悄然睁眼,手中多了把灰扑扑的匕首,缓慢靠近瓦尔斯特,匕首甚至已经悬在他头顶,那只召唤兽忽然抬头望着他。

江屿白压根儿没想停手,朝瓦尔斯特脖颈狠劈过去,就见那召唤兽像是炸毛了一样,浑身白润的毛发竖起,蓝光闪过,将他匕首狠狠撞开。

江屿白猜到他不会就这么毫无防备,明白了没法离开,他自然没了逗留的想法,干脆利落的收起匕首,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闭着眼养神。

一片黑暗中,瓦尔斯特忽然开口:“您就非要走吗?我不明白他们给的我都能给,我的信仰不比他弱,只要你喜欢,我能为您夺取王权,让您享受无尽财富与权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他越说越魔怔,越说越气愤:“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有什么资格独占您的喜爱?一点优点都没有,满心算计都在您身上,凭什么?他哪点比我好?”

江屿白正心烦着,随口说:“你没他好看。”

瓦尔斯特似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黑不溜秋的晚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憋出一句:“不能因为他好看就选他啊,还要看他性格财力,而且只要我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一定能有比他还好看的人——”

“比维达尔还好看?”江屿白一副不信任的笃定模样,“不可能,我见过这么多人,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瓦尔斯特有些急了:“怎么可能没有!”

他仔细想了想,抛开那些因为始祖而对维达尔升起的恶意,光评价维达尔那张脸——好像的确是堪称完美的脸?!

不知瓦尔斯特心里起了什么样的头脑风暴,总之在沉思一会儿后,他突然两眼放光抬起头来:“您只是喜欢那张脸的话,我可以用魔法把脸做成那样!”

江屿白面无表情:“你不行。”

瓦尔斯特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江屿白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看起来分外嫌弃:“而且你别说什么谁选谁的,我就是选了他也没见你们答应,还这么多此一举的问做什么?非要听我说实话,再名正言顺的用你的那套道理谴责我?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瓦尔斯特磨了磨牙,没再问什么了。

江屿白不打算在岩洞里面待太久,而瓦尔斯特却恰恰相反,他更倾向于在一个已经探明是安全的地方等待自己手下过来,江屿白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先前林木尚且稀疏,现在却变得稠密起来,行走在其中要尤其小心脚下,动不动有沼泽毒蛇缠绕上来。

绕过一摊沼泽地时,前面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察觉到身旁忽然多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凝视,打量着他。

这种凝视他太熟悉了,贪婪无度,欲望缠身,只有莫里甘一个。

果不其然,面前灌木丛在眨眼间被烧毁殆尽,变成焦黑泥土落在地面,光洁平整的皮鞋踏着灰烬走出来,莫里甘仿佛一个误入险地的贵族,仍旧优雅从容,半点衣角都没弄脏。

对比起来江屿白确实有些狼狈,还没洗去的泥土和脏掉的袍子,半长头发落在肩上,弱化了几分冷淡。

莫里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唇边笑意加深:“您怎么在这里?真是……意外之喜?”

江屿白站在原地,既没有躲避的意思,也没有要动手的想法,倒让莫里甘有些诧异。直到看到他身后又冲出来一个人,才明白江屿白为何如此镇定。

瓦尔斯特立刻拦在江屿白面前,尽管他总在江屿白面前表现得任性敏感孩子气,但那只能算伪装,在见到始祖之前,他与莫里甘刚打过一架,谁也没占到便宜。

他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莫里甘也没和他动手,眯眼扫视一圈:“别激动,要是你光顾着跟我打起来让始祖趁乱跑了,恐怕得不偿失。”

瓦尔斯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之前被坑过仍然心里警惕,知道莫里甘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好话,只想着该怎么悄无声息的将他弄死,心想干脆等江屿白回岩洞了在外面解决莫里甘。

“好了,别那样看着我,反正我们谁都不想始祖离开。”莫里甘摊手表示无害,“不如我们合作先将始祖弄出多兰里,再慢慢盘算到底怎么安排他。”

他知道,瓦尔斯特只会有一个选择。

果不其然,瓦尔斯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退到一边。

江屿白转身想离开,被莫里甘拽住手腕,就听他说:“我看到南边有座屋子,只剩一个人类守着,完全可以暂且在那里住几天,直到风波过去。”

江屿白甩开他的手腕,还没开口瓦尔斯特就满口答应:“去吧去吧,就在那里住两天。”

往南看确实有座木屋,江屿白抬眼望去,那屋子年代久远,他简直怀疑会不会垮塌。

瓦尔斯特觉得这儿条件实在太过艰难,又老又破,心里埋怨起莫里甘推荐了个这么破地方。

大概是见他们已经进了院子,里面的主人出来了,是个中年人,大概是猎户一类角色,眼神很凶悍。

在其他人面前瓦尔斯特可懒得装,特别是在这种皮肤黢黑,一看就不是贵族的平民面前。他随手扔下一块晶莹剔透翡翠模样的宝石,垂眼压根儿没看主人家的反应:“借住两天,多的就当送你了。”

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才符合他的理念,作为皇室的高傲,看谁都低人一等。

第76章:靠近

猎户慢慢伸手想接过宝石,瓦尔斯特有些厌恶他的手,明显是深居多兰里沼泽,粗糙又不干净,他将宝石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脆响。猎户也没有半分被轻视的感觉,将宝石拿起来擦了擦,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会儿,点头说:“什么时候离开?”

瓦尔斯特语气不善:“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就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坐下,十分自来熟。

猎户点点头,拿了串钥匙递给还站在原处的莫里甘:“二楼有多余的房间。”

莫里甘接过来转身问江屿白:“你要先上去看房间吗?”

江屿白转身准备出门:“你去。”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陪您。”

果不其然,莫里甘和瓦尔斯特互相防备,自然不肯让他独自出去。

一动就是三个一起,江屿白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只在窗边看了下外面的环境,外面那片空地大概是被猎户开垦出来的,怪石嶙峋,堆着农具和柴火,不知种的什么幼苗,茎叶很小,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树林,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他不知道莫里甘到底有什么算计要把他们带到这猎户家里,单看猎户没什么异常,外面也观察不到什么。

看完了外面的风景,他收回视线瞥了眼瘫在沙发上不动的瓦尔斯特,转身上楼,莫里甘也跟着他上楼。

瓦尔斯特已经后悔来这里了,其实在他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拉着江屿白转头就走,乱,实在是太乱了。

但都已经被他带进来了,现在离开显得他冲动幼稚,他哄了自己很久好不容易哄好,怀里的召唤兽抓了下他胳膊,他慢半拍站起身,才发现江屿白早就不在一楼了,只剩下猎户坐在椅子上点着根烟看着他。

“有病。”

瓦尔斯特嘀咕一句上了楼。

楼上,江屿白随手选了个房间拉开门正准备关上,被什么东西抵住,半点动不了。

是莫里甘,他一手撑着门框,一边问:“您这么早就进房间?”

江屿白有些防备,回头望着他:“怎么?”

“没什么,问问而已。”

“这次来我怎么只见你一个,不是跟索恩关系很好吗,他不帮你?”江屿白望了眼无人的走道,落在莫里甘身上,“还是说,这里也是他留给你的地方?”

“您别担心,这里确实是我巧合之下找到的地方,跟索恩没什么关系,他脾气暴躁性格古怪,不会细心到这种地步。这家主人你也看过了,就是个普通人类,我们三个在一起,难不成还能被他阴了?”说到最后,莫里甘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留我陪您过夜,保证保护您的安全。”

江屿白无动于衷地将门关上,隔开另一边那家伙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么一看,莫里甘在干完坏事把飞舟引爆以后确实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甚至不知道索恩已经死掉,被瓦尔斯特找麻烦后阴差阳错遇到他,后来才走到一起。

那个魔法师到底什么身份?

江屿白把一直揣在兜里的生命之石拿出来,这石头仍旧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用不尽一般。

他尝试吸引了一部分魔力,只觉得浑身顿时轻松起来,只是身体里那道封印解开以后总让他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一接触便能感受到浓郁的黑暗之力,压着他仿佛头顶悬着的一把刀,迟迟没有落下。

门响了三声,外面传来瓦尔斯特的声音:“您在房间里吗?”

江屿白按住被角,将生命之石重新藏到袖子里,不动声色站起来,随后门突兀的打开,被人从外面用钥匙开了,只有瓦尔斯特一个人,抱着那只雪白的虎。

那只召唤兽从瓦尔斯特怀里跳了下来,走到江屿白身边蹭了蹭他的腿,鼻头微动,似乎在熟悉他身上的气味。

江屿白立刻退了一步,召唤兽被瓦尔斯特抱了起来,他低头小声训了召唤兽几句,抬起头来望着江屿白:“您不喜欢它吗?”

事实上江屿白并不排斥这些动物,但他担心这只召唤兽是在录入他的气味,在他后面的计划中时节外生枝。

他没否认:“你房间在哪儿?”

“就在您房间左边,我担心这里有危险特意选的近的房间。”瓦尔斯特邀功似的说,“这里房间太破,您将就两天就好,两天过后您就不用在这样差的环境里生活了。”

“用不着。”

江屿白心说被带走了才真是好日子到头了,在这里好歹有自己的势力,去了异国他乡,还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才能把他从王室里捞出来。

将人赶走,江屿白才有空琢磨自己现在的方向,他从窗户往外眺望。二楼比一楼视野要好很多,可四下望去也只是一片又一片黑色的林木,要不就是崎岖的怪石,遥远的尽头才渐渐出现河流房屋,只能说人迹罕至。

江屿白没乱走,他直觉那只召唤兽还是会注意到他的行踪,就留在屋子里靠生命之石坐在床上养伤,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落山,外面静悄悄一片。

一双手从身后突然伸出,捂住了江屿白的嘴,将他一把推到床上从背后用自身重量压住他,另一只手制住他胡乱挣扎的双手别在背后,完全是个制服的结果。

江屿白心里大惊,他光顾着恢复力量,没料到屋子里进了其他人。

热气落在江屿白耳边,江屿白试着偏头却被强硬地掰回去,察觉到抓住他的那只手好像在他手心揉了下登时气炸了,江屿白只觉得头皮发麻——完完全全是被恶心到的,立刻朝那人结结实实踹过去。

“嘘——”

尽管只是个短促的气音,江屿白也一下子认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他气得一口咬在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上,没想到这人吃痛还不肯松开,嘶了一声在他耳边闷笑。

“维!达!尔!”

江屿白还是找到机会说了句话,可惜又立刻被维达尔镇压,整个身体被压在不算柔软的被褥中,他尝试挣扎,忽然闻到这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没敢乱动了。

他狐疑道:“先起来,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维达尔把下巴抵在他脑袋上,百无聊赖:“伤的不重,让我睡一觉就好。”

江屿白磨牙:“那你倒是让我起来啊,本来就累成这样,还跟我动手?”

“我就想看看你什么反应。”维达尔不打算起来,还厚着脸皮抱他,“你让我抱一会儿。”

江屿白骂道:“有病。”

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江屿白立刻将维达尔推了下,这下他总算没有推拒,麻利的起身钻到床上。

江屿白被子扯过来罩在维达尔身上,自己缩到被子里盖住下半身,房间里没开灯,天黑的很早,乍一看倒也看不出什么。

“殿下,我进来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瓦尔斯特,江屿白正严阵以待,没想到被子里维达尔还不安分,缩着到他腿边被闷着的呼吸发烫,差点儿把他鸡皮疙瘩吹起来。

“……”江屿白闷着踹了他一脚,就听他闷哼一声,瞬间疑心是不是自己踹到了他的伤口,本来有些懊悔,却察觉到这家伙顺杆往上爬,抓着他脚踝不松手。

他当时就后悔自己这一脚踹轻了,就该把人踹死,怎么光想着手下留情。

门开了道缝光从走廊上透进来,他看到瓦尔斯特站在门口想过来,立刻呵斥:“站那儿别动!”

瓦尔斯特似乎一愣,随后乖乖站在门口:“您还没睡吗?我是想到你这几天没有进食,担心您饿坏了,所以想进来看看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这里能供给他血液的只有瓦尔斯特一个人,他自然是不会答应,当即拒绝:“我暂时不需要进食。”

瓦尔斯特站的那个位置离床很远,更何况他背影就挡住了很多床上的景象,让瓦尔斯特只能看到一小片隆起的床铺,自然不会怀疑。

还好来的是瓦尔斯特,比较好糊弄,要是莫里甘那家伙恐怕早就发现床上的人了。

江屿白短暂的心虚了一下,直起腰杆理所当然地赶人:“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点出去。”

瓦尔斯特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支支吾吾:“我想留在这儿,今天晚上我可以在这里打地铺,保证能保护您的安全。不然我担心莫里甘那家伙晚上对您动手,太危险了!”

江屿白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掐了下,他下意识躲了下,对上瓦尔斯特疑惑的目光镇定自若:“不用,你去自己房间乖乖待好。”

瓦尔斯特不甘心:“你要是有需要只管来找我。”

江屿白心不在焉:“嗯。”

人走了,江屿白将被子掀开毫不犹豫踹了他一下:“睡过去点,别跟我挨这么近。”

维达尔轻轻嘶了下,不知是弄到伤了还是怎么的:“靠近一点才好反应,要是离得太远被发现怎么办?”

江屿白啧了一声:“随你。”

不跟伤员计较。

第77章:争执

江屿白掀开被子,就见维达尔肩上衣襟一片暗红,料想到他摆脱那魔法师受伤不轻,将生命之石塞给他,没忍住皱眉:“你也太鲁莽了,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进来,要不是刚才来的不是莫里甘,早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

维达尔接过来,吸收着生命之石的力量:“我伤得不重,在外面不如进来和你一起行动。”

“沿途碰巧遇到莫里甘,他也在这栋屋子里,我一有什么动作他就警惕得很,瓦尔斯特也过来的频繁,这里不安全,必须早点离开。”江屿白一顿,“穿这么少,不冷吗?”

当时匆匆见到时就觉得维达尔看着挺单薄,现在仔细一看,他身上就一件外袍,里面的衣服大概是被撕成布条包扎伤口了,风一吹空空荡荡。

维达尔说:“外面冷,里面还好。”

江屿白朝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摸了把,体温比他平时低很多,刚才外面刮了大风,不知有没有下雨,一路追过来估计累的够呛。

怪不得这么直愣愣进来,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这家伙直接胆大包天到摸向他的腰,还光明正大捏了把,像是知道自己受伤不会挨揍一样,慢悠悠抱着他。

江屿白躲闪不及,眯了眯眼,一把拍在他头上:“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揍你。”

维达尔倒打一耙,一脸无辜:“不是你先摸我的吗,我以为你想抱我呢。”

“别动手动脚的,隔壁还有其他人。”江屿白推开他,把被子扯上去盖住他的腿,“就这么过来了,那魔法师呢,不会追过来?”

维达尔退了回去,百无聊赖抛着生命之石玩儿:“他抢了黑蛋魂体,自以为是合适的容器,实际也是种束缚,他被我趁机困住,来不了这么快。”

“当时我被瓦尔斯特带走,事发突然,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江屿白话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拎起他耳朵,“在我身上放东西了?”

维达尔缓缓躺下闭眼:“累了,睡觉吧。”

江屿白气笑了:“转移话题?”

“别生气。”维达尔握着他的手十分认真,“我是怕你气坏身体。”

江屿白冷笑一声。

猜到他是不眠不休追了这么久,江屿白想将他拉起来问清楚,定定看了他片刻没动手。将床留给伤员,他坐在躺椅上朝外面望去。

安静了一会儿,江屿白问:“那个魔法师,是你一直说的想弄死你的人?”

黑暗中维达尔说:“是啊,从我记事起到现在,他出现过十来次。”

江屿白深深皱眉:“为什么?”

这回没了回应。

又过了半个小时,看维达尔大概是睡过去了,江屿白才将躺椅转了个方向对着床铺,轻轻松松看到维达尔压着枕头的侧脸,是朝他的方向睡过去的。

比起之前脸色显然白了很多,眉弓到额角有条浅浅的红色伤痕,怪扎眼,估计被飞溅的石块划伤,因为伤口实在太小,根本没有被重视而懒得包扎。

生命之石应该被维达尔钻在手心,贴在心口,生命之力从心口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全身上下,江屿白能看到那道伤口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他的视线从维达尔的眉弓到睫毛,高挺鼻梁,深邃眼窝,到眼下淡淡的青色。

是累的。江屿白自己没觉得有多累,但维达尔毕竟是个人类,尽管在他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疲惫。

他本想在维达尔到的第一时间就离开这里,但维达尔状态不好,还是决定暂时休整半个晚上,江屿白留在外侧守着,他随手掰了块木头捏在手心,用匕首雕刻花纹,木屑飞扬,雕出了只古灵精怪的布偶猫,浓密的毛发,带了点傲娇的神态,活灵活现。

正是半夜的时候,江屿白给布偶猫丰富细节,谁知他面前的门一晃,居然又来了个人,那家伙开门悄无声息,要不是江屿白压根儿还没睡,恐怕就要被骗过去了。

他出声叫住人:“瓦尔斯特,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片黑暗中,瓦尔斯特声音弱弱的:“我睡不着,能来您这里休息吗?”

江屿白回头瞥了眼躺在床上没任何动静的维达尔,将小木雕放回怀中,声音放轻:“出去,白天再来找我。”

“我保证我不打扰您的,您要是没休息我可以陪您坐着,不睡床。”似乎看到他坐在一侧书桌的影子,瓦尔斯特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您一直没有进食,我得守着您……”

在走到江屿白面前时,瓦尔斯特被他一把拽住,拽出了房间。在走廊里,江屿白朝他伸手:“钥匙。”

瓦尔斯特一脸茫然:“什么钥匙?”

“你别装傻,莫里甘给过你钥匙。”江屿白微微皱眉,“你要是再跑到我房间里,别怪我动手。”

瓦尔斯特咬着嘴唇,怯生生递给他一个小瓶子,玻璃瓶中晃荡着满满一瓶血:“这是我自己的血,您可以放心用餐,我的血液是公认的美味,您不用担心不合胃口。”

瓶子大概是开了个很小的口,江屿白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和他之前在瓦尔斯特身上闻到的很相似,差点让他以为是莫里甘的,那股让他觉得奇怪的味道——分不清是好闻还是厌恶,总之让他非常迷惑,以至于再多闻一会儿都会头晕目眩。

瓦尔斯特偷偷觑着他。

就是他想象中始祖应该有的样子,看着严肃正经,周身自带冷气,平日里穿着无论是华贵还是普通都难掩气质,偏偏又容易心软——

但始祖就应该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瓦尔斯特一直觉得江屿白应该对所有信徒一视同仁,做一个被捧在神坛上的王,凭什么为一个圣殿的圣子屡屡破例?

还好,现在维达尔被拖住,他的手下马上就能过来。始祖只是还没被他侍奉过,只要享受过荣华富贵,享受过被供奉成神的待遇,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他!

还有他的血,瓦尔斯特对这一点尤为放心,他的血可是经过了改造的,喝过他血液的血族通通会像入了迷一般疯狂迷恋上。

而且……有那个人保证过始祖只要喝过他的血,就一定会最喜欢他,他的血是经过改造后最独一无二的!

他心里甚至忍不住开始激动,要是始祖真的因为他身上的血开始青睐他,那他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人,虽然他的身体被改造成这样,性格极端有那人的功劳,但他总算看到了点希望。

没想到江屿白半点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不要。”

瓦尔斯特没想到他厌恶自己到一口血都不肯喝,他之前见过的血族从来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血,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急忙道:“您喝一口,喝完我就再也不缠着您!”

江屿白将瓶子扔回他怀里,正准备说话,就见对面的门忽然开了道缝。

他抬头望去,瓦尔斯特也听到动静扭头。

“您怎么没休息?”莫里甘仿佛刚刚被他们的动静吵到,好奇出来看看一样,目光落在瓦尔斯特身上了然,“原来是三王子又开始闹着您了,需要我帮忙吗,将这碍事又无礼的小东西带走?”

江屿白哪儿不知道他的想法,就一个看戏搅混水的乐子人,与其相信他真心帮人,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江屿白抱着胳膊对瓦尔斯特说:“与其在我房间里死皮赖脸地要留下来,你不如看着点莫里甘,免得到时候又被他算计得团团转。”

莫里甘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可从来没有打扰过您,只是被吵到出来看看,您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闭嘴吧你。”

瓦尔斯特满脸阴沉瞪了莫里甘一眼,本来始祖没接受他的好意心里就烦着,结果还让莫里甘这家伙看到了,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要说莫里甘现在才听见走廊的动静那真是狗都不信,摆明了出来恶心他。

他将玻璃瓶猛地朝莫里甘砸过去,被躲开玻璃瓶砸在门框上轰然碎裂,发出一声巨响。瓶中血液炸开溅到莫里甘的衣袍上,剩余的流到地板上。

瓦尔斯特回头时,江屿白已经关上门,将他们这边的闹剧隔开。

莫里甘甩了甩手,将玻璃渣和残余的血液甩开,一把揪住瓦尔斯特衣领目光森然:“你真是找死。”

瓦尔斯特手肘猛地撞向他胃部,率先一拳砸到他脸上。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江屿白就下到一楼,看到了吃早餐的瓦尔斯特。

他没关注仅仅过了一晚就鼻青脸肿的瓦尔斯特和不知所踪的莫里甘,去厨房晃悠一圈准备上楼,楼梯口遇到了莫里甘。

莫里甘瞧着倒比瓦尔斯特好很多,衣衫整洁,没有伤口,但血族恢复能力本来就不弱,说不定只是恢复了而已。

莫里甘望向他的眼里带着思索:“您今天的状态不错。”

第78章:好色

“大人,”瓦尔斯特脸上带伤,眼巴巴凑到他面前,“您今天饿了吗?”

江屿白低头看他:“不饿。”

瓦尔斯特满怀恶意地挤开莫里甘,企图抓着江屿白袖子却被躲开,他眼尖看到江屿白怀里露出的小截油纸,有些疑惑:“您这是带的什么?”

他还没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拽到后面,莫里甘一只手就能制住他的全部反抗,像在拎一只小鸡仔一样:“你什么打算我还猜不到?在血里**妄图谋害始祖,真是胆大包天。”

瓦尔斯特气得连踹他好几下:“我什么时候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了?我的血就是最完美的补药,少在这里编排我!”

江屿白有些无聊,想着有瓦尔斯特在还真是热闹,每次都能听到他在跟人吵架。

他从厨房里顺了个肉饼出来随意用油纸包着,本来没打算惊动莫里甘,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瓦尔斯特看到了,他趁着两人争吵上了楼,正巧遇上下来的猎户。

猎户翻着厚重眼皮看了他一眼,与他错身而过。

江屿白推开房门进去,他下楼的时候他还没醒,如今才过去没多久,维达尔就穿戴好衣服坐在床铺边,看着比昨天精神了许多,还有空酸溜溜的说话:“我还以为你下去跟瓦尔斯特那只小崽子幽会去了。”

“吃你的吧。”江屿白毫不客气将饼塞到他嘴里,从他怀里拿走了生命之石颠了颠,“身体好点没?”

维达尔慢条斯理把饼子吃完,让他坐在一边。

“好多了。魔法师那儿的烂摊子我叫梅莱芙去收拾了,这个点黑蛋应该被救下来在养伤,不过我怀疑那个灵魂留在梅莱芙那边守着,等我们回去才会下手。”维达尔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我们可以先不回队伍,等离开多兰里就好办了。”

江屿白凉嗖嗖地说:“然后在你的领地被你的手下一网打尽,落在你手里?让我猜猜这回是被关还是被锁?”

维达尔纠正他说的话:“我的手下就是你的手下,以我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他俩对视片刻,江屿白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信你。”

维达尔掐了他的脸:“你当然要信我,我这么真诚。”

江屿白也没躲,只是有些郁闷:“我记得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你当初不是善良温柔的人设吗?”

虽然维达尔听不懂人设是什么东西,但也能大概猜到意思,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江屿白:“我不温柔吗?”

江屿白严肃地捂住他的眼:“不要试图用美色蒙混过关。”

“可你就吃这一套。”维达尔轻轻挑开江屿白衣袖,长着薄茧的指腹带着暗示意味摩擦着江屿白皮肤,紧紧抓着他小臂不让他离开,“承认吧,你就是好。色。”

这话他没法接。

江屿白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有原则的好人,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这么容易被美色动摇?这还是他吗?

一定是维达尔故意这么说,好让他陷入自我怀疑。

江屿白摸着他脸颊,有些惋惜:“你还是身受重伤躺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听话。”

“你也是。”维达尔冲他笑了下,虎牙若隐若现,主动蹭他的手,“我最喜欢你被锁在房中求着我给你解开的表情,又气恼又慌张,我恨不得把你——”

江屿白掐着他脖子抵在被褥上,剩下几个字消弭在唇齿间,炽热与冰冷接触在一起,江屿白甚至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开始升高。

好。色就好。色,他认了。

他随意拉下维达尔衣领埋头狠狠咬在他肩膀上,獠牙刺破皮肤,血液涌入他口中,那熟悉的、美味的气息萦绕在口鼻间,瞬间填补了他这几日没有喝过血的空白。

维达尔捧起他后脑,与他交换了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都怪维达尔,明明在多兰里之前他还没养成喝维达尔血的习惯,如今凭借他挑剔的胃口,怕是非维达尔不可了。

进食结束,江屿白趴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说:“行了起来吧,想想该怎么走。”

不止好。色,他还吃完不认人。

维达尔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看到了手链上那浅金色晶石。

江屿白抬头,手掌掐住他侧脸:“你干什么?”

“想尝尝什么味的。”维达尔声音带着未消减的沙哑,含住他白润的腕骨,在那个咬痕上加深了一遍印记。

江屿白哼笑了声,揪住他耳朵:“什么味儿的?”

维达尔眸色渐深:“你猜?”

“跟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眼巴巴的。”

江屿白抬手擦掉他肩膀上的鲜血,手指贴着唇舔干净,维达尔已经拽着他手腕吻在他肩上,随后是锁骨、脖颈、喉结,一直落在下巴上被江屿白拍开。

他略有嫌弃:“别弄得太明显。”

维达尔摩挲着他脖颈间被亲出的痕迹,用力往下一按,看到丝丝鲜血涌出慢条斯理舔干净。江屿白吃痛猛地攥住他肩膀,只觉得那块皮肤变得温热起来,简直不像自己的体温。

很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微弱的刺痛与他平时受的伤相比简直微不可闻,成了某种挑动他神经的刺激感。

不用看就能知道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江屿白心里不平衡,拽着维达尔言行并用深刻探讨身上吻痕,并在一模一样的地方制造出相同痕迹。

江屿白率先卸力瘫在床上,胳膊抵在维达尔与他之间,抢占先机一副正直的模样指控他:“他们俩还在楼下你就这么放肆,真不是个东西。”

维达尔挑眉:“谁先动手的?”

“啧,谁让你先乱说话的?”江屿白干脆当起了无赖,“就是你的问题,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就该被好好教训一下。”

维达尔狠狠亲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外面天气实在不算好,昨晚刚刮着大风乌云密布,今天也冷冷清清不知酝酿着什么风暴,大概过会儿就要下雨。

江屿白下楼时恰好看到窗外寂寥的景色,飞鸟飞得很低,与屋脊同高。

“您要去哪儿?”

视线从窗外阴沉的天色收回,江屿白系着手腕上的手链,抬头望向莫里甘:“到院子里看看,不行吗?”

“啊……当然,去哪儿是您的自由。”莫里甘看着他走下来,略有些疑惑,“不过外面风沙有这么大吗,您要带着纱巾出去?”

江屿白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套在脖子上纱巾的位置,遮住自己脖颈上的痕迹。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他从来不带这种东西,这全是因为维达尔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怕被人看到。

他总觉得被人看到会很社死,特别是莫里甘这个定时炸弹。

不知是不是上天发现了他的顾虑,路过沙发时,莫里甘忽然抬手抓住他手腕:“是这儿环境恶劣有毒虫么,这是什么?”

金色链子滑落到手心,袖口被扯上去露出莹白手腕,腕骨突起,上面留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咬痕,红了一片。

江屿白皱眉抽回手:“你干什么——”

刷!

脖子上的纱布被猝不及防扯下来,那密密麻麻的吻痕暴露在空气中,红紫交加,最深的地方甚至隐隐有血痕。

江屿白撞开他的手,退了两步。

“我说你早上怎么突然去了趟厨房。”

莫里甘制住他肩膀,力道大得他骨头都快被捏碎:“怪不得你身上有这么多恶心的气味,原来是那个人类染上去的,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居然把他偷偷藏到你房间养着。”

也行吧,就知道莫里甘这种精明的家伙跟瓦尔斯特不一样,不好骗。

江屿白扬眉:“养他好玩多了,不用担心会被他害死。”

莫里甘脸色更加难看,他定定看了江屿白几秒,忽然魔力爆起袭向他,却见楼上一道金光落下之间撞开莫里甘,江屿白趁他不备欺身而上,短匕出现在手直朝他心口刺去,没料到莫里甘早有预料直接击飞出去。

这动静自然吵到了瓦尔斯特,他满头黑线出来时就见楼下江屿白与莫里甘对峙,正一头雾水,身后门被打开,怀里召唤兽瞬间炸毛,他回头就见维达尔那张让他憎恨的脸,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你怎么在这儿?”

谁知维达尔压根儿没看他,跨越围栏从三米高的地方跳到一楼,稳稳落地后拉着江屿白冲了出去。

离得很远,江屿白也仍旧能听到瓦尔斯特气急败坏的争吵声。

随后是一股愤怒的魔力朝他们扑来,他猜到是莫里甘的魔力,只见维达尔回头手一挥,雄浑的光明之力如猛虎冲上去,两股魔力不分上下撞在一起,引得整个多兰里沼泽都震颤起来。

江屿白跑了一会儿,忽然带着维达尔停下脚步,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有些不对,远处林木影影绰绰,分不清形状。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矢与混杂其中的魔力朝他们袭来,气势汹汹。

维达尔眼疾手快拉着江屿白躲到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怀中多了把剑,接连劈开数道箭矢。

江屿白观望片刻皱眉:“人很多,应该是瓦尔斯特的手下来了。”

他看到了来敌胸前厄多斯力皇室卫兵的徽章,其中说不定还有精通魔法的人。

第79章:屏障

只一波攻势,维达尔分析了下局势,带他朝密林深处过去:“来不及等梅莱芙过来,得先把埋伏在这里的人解决掉。”

江屿白不太赞成:“所有人?这也太费时间了,会被追上吧。”

“不,撕开一条口子就行。”

维达尔挥手,数道魔器朝密林扑去,轰然炸开,一时间卫兵惨烈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也有临死反扑的被江屿白轻松拦下。

维达尔顺手递给江屿白绸布包裹着的东西,正走在前面,耳朵一动,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回头,就见莫里甘一拳朝他轰去,目标明确将他带远了些,颇有些愤怒:“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维达尔大概还没见过他将理智风度全部抛开的样子,冷笑一声:“你猜?”

莫里甘爆发出全身魔力,丝毫不顾周围还有瓦尔斯特带来的普通人,明显是陷入了魔怔:“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都给我去死!”

维达尔顺着他想法将他带离战场,几乎几秒钟就离开了十几米。

跑的真快。

江屿白心里暗骂两声,正要追出去,就见面前的林木被侵蚀一般融成一摊泥,他谨慎地没有上前果不其然,听见一道声音。

“您想去哪儿?”

那道熟悉的黑影又出现在江屿白面前,苍白的脸上爬满黑色纹路,魔法袍将他浑身包裹住,深紫色帽檐遮住他左眼。

与初见时有些不同,那时魔法师偷窃了黑蛋身体,正是不稳定的时候,周身气质似乎更加扑朔迷离,如今少了些压迫感,却与江屿白梦境中魔法师的样子更加接近。

魔法师抬头,黑色长发落下:“阿白。”

江屿白瞬间愣住,看到魔法师嘴角戏谑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他连退几步想离魔法师远点,背后却忽然撞上无形的屏障,膨胀的魔力在他耳边炸开。

他这才发现魔法师不知何时布下了魔阵将这里与外界隔开,他甚至看不到维达尔与莫里甘交战的身影。

“都说了封印解开要静养,阿白,你忘了跟我的约定吗?”魔法师偏头望向他,“看到我醒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是不是我之前太凶吓到你了,原谅我睡了几百年不清醒,没认出你的气息。”

江屿白觉得他看着就不对劲:“明明嘴上念着我,为什么对维达尔这么大敌意?难不成还能是他把你封住的?”

魔法师理所当然地说:“他阻碍我们相见,当然该死。”

江屿白不自觉退了一步:“我不是你要找的血族,没必要缠着我。”

魔法师有些意外:“这么久不见你第一反应居然是跟我撇清关系?”

江屿白退无可退,实在觉得头疼。始祖一个睡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角色,今天突然蹦出来莫名其妙的情债,情债显然还没放下他主动找过来,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偏偏他还总觉得魔法师眼熟,莫名不愿意直面他,这跟新旧情人见面心虚有什么区别?

江屿白拧眉:“少废话,让我出去。”

他运转身上魔力想一举冲出去,却见魔法师手中忽然出现一道裂缝,那裂缝仿佛连通地狱,从中爬出无数黑暗的触须猛地朝江屿白飞去,江屿白侧身想躲,触须盘踞而上,一经接触就疯狂汲取他的魔力,几乎将他榨干。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让江屿白瞬间明白过来,当初瓦尔斯特能暂时压制住他就是这个魔法师帮了忙。

触须贯穿了他的肩,捅出一道血洞来,那一刹那江屿白只觉得浑身血液停止流动,耳中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片花白。随后,触须将他狠狠甩开,他后背撞在墙上吐出一大口血来,颤抖着捂住肩膀,触须已经消失不见,江屿白缓过神来,袖中飞刀乍然飞出,魔法师微微躲闪,到底伤了他些魔力。

魔法师轻描淡写地说:“总共才见了几回,次次都动手,阿白,你真残忍。”

身体里的魔力被死死镇压,手臂受伤最重,骨头估计都断了,江屿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啐了一口血沫:“几百年不见,我看你也没跟我叙旧的想法。”

魔法师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屏障泛起波澜,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好了没啊,怎么花这么久时间?”

江屿白眯眼落在后来的瓦尔斯特身上:“瓦尔斯特,你要看着这家伙杀了我吗?”

瓦尔斯特呼吸一滞,召唤兽冲过去的脚步一顿,反而朝魔法师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拦在他们之间。

瓦尔斯特兴奋地说:“始祖大人,这是您这两天以来第一次叫我名字。”

魔法师一手叉腰,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召唤兽,他停下脚步没继续往前,略有不满:“瓦尔斯特,你在干什么?”

瓦尔斯特瞥了他一眼:“让你将始祖大人困住,没让你下这么狠的手,小心你臭气熏天的魔力弄脏始祖大人衣服。”

魔法师啧了一声:“真麻烦。”

江屿白算是看清这两人想唱什么戏了,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先把他打得身受重伤,逃脱不掉,再假惺惺的维护他,假装给他一点甜头。

他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你们是一起的?”

魔法师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当然不是。”瓦尔斯特十分认真,“我们只是碰巧在一起合作。”

魔法师挑眉:“我之前可帮了你不少,小王子,你这可不厚道。”

江屿白想趁他们拌嘴尝试逃脱这里,没想到魔法师准备充分,他根本破除不了屏障,即便来到最边缘的地方也找不到脆弱点,还让瓦尔斯特察觉到了异常。

那只召唤兽瞬间膨胀了十数倍,成了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将江屿白撞回了原位。

瓦尔斯特撑着石壁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在他身上凿出两个洞来:“原来你愿意哄我,也只是为了离开。”

江屿白踉跄着站起来,捂着嘴唇咳出血来,咳得五脏肺腑都快震碎,殷红顺着指缝流出,滴滴答答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召唤兽朝他嘶吼着扑过来,庞大身躯接连撞开巨石与山林,江屿白勉强躲过去,虎掌砸在他耳边,震耳欲聋,碎石划伤他的脸颊,鲜血流淌。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为了召唤您我不知受了多少年生不如死的痛苦,我才是您信仰最纯粹的信徒,我看不透您要追寻的东西是什么,但为什么你让我跟随在您身边的资格都不能给我?”

瓦尔斯特拽着他领子,尖声控诉,“我这辈子也从来没有这样求过谁,其他所有人都骂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我也知道我脾气暴躁恶劣,可我对您还不够好吗?”

江屿白偏头冷冷道:“我求你对我好了吗?”

瓦尔斯特难以置信地松手退了一步,喃喃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连一句谎话都不愿意编给我听。”

他一松手,江屿白就没什么力气,垂下头微卷发丝遮住他的眉眼,他捂着太阳穴,脑子里折磨着他不肯消停的魔咒存在感极强,倦怠感翻涌上来。

他开口:“我说你就信?”

瓦尔斯特见他满脸倦怠,伤痕累累,想必已经被折磨得到了临界点,再也撑不下去,以为他要妥协,看着他那张沾染鲜血却仍旧惊艳的脸立刻兴奋起来:“当然!”

他蹲下身子好让江屿白看到自己仍旧干净柔软的脸,与他乖巧无害五官不同的,是他那双满是阴谋算计的眼,像毒蛇一般:“你哄哄我,我就给你疗伤。”

江屿白目光如炬,笑容懒散:“你做什么梦呢?”

瓦尔斯特脑子里懵了一下,被欺骗戏弄的愤怒涌上心头,掐住江屿白脖子撞到石壁上,看着他挑衅的神情话到嘴边忽然转了个方向,又伤心又气愤:“您就这么狠心,连编两句话可怜我都不愿意?”

江屿白已经浑身鲜血,不知在刚才躲避召唤兽时肋骨断了几根,动也动不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擦了擦唇边血渍,自嘲一笑:“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江屿白瘫倒在地,靠着崎岖山石望着之前莫里甘与维达尔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瞎子,谁对我好还看不出来吗。”

瓦尔斯特一噎,他目光复杂:“当然是我对您好,您一点也看不到吗?”

一边的魔法师拍了拍瓦尔斯特肩膀,略有不耐地提醒:“死心了吗?即便到这种关头他也不愿意松口,看来对他来说你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都到这种地步了,就该履行我的计划吧。”

瓦尔斯特直勾勾盯着江屿白:“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一个完整的始祖。”

魔法师笑眯眯地说:“当然,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始祖,喜欢到这种偏执疯狂的地步也真是可怜,在仪式结束以后,我保证他会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瓦尔斯特半信半疑:“最好是这样。”

他面前的魔法师脸上黑纹开始变淡,渐渐消失无踪,皮肤很白,与血族相比也没太大差别,此前被遮住的五官露出来,像是放出来透气一样。

瓦尔斯特厌恶地别过头去:“别用这张让我恶心的脸。”

魔法师掐着他下颌目光阴郁:“这是我的脸,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看不惯我也不介意把你眼睛挖掉。”

“偷用别人的脸还这么光明正大,你的无耻我真学不来。”瓦尔斯特推开他,走到江屿白身边将他怀里的生命之石拿出来,“这石头你要吗?”

魔法师将生命之石收入怀中:“当然。”

江屿白已经没法思索这两人说的仪式是什么了,血流的太多他开始头晕目眩,闭着眼强撑着没晕过去。

有人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仿佛要往他的身体里注入魔力,他勉强抬起胳膊挣扎,没有魔力自然很快被镇压,混乱中他身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很清脆的一声响。

忽然金光乍起,江屿白也被那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勉强抬头一看,就见魔法师已经躲在几米之外,一面小巧的镜子悬在半空,堪称圣光普照,裹在上面的绸布落在地上。

是维达尔先前塞给他的东西。江屿白不认得这是什么圣器,见魔法师严阵以待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该不会是维达尔从莫里甘身上顺来的圣器吧?

他立刻将镜子握在手里,就见镜子陡然变大,里面印着魔法师模糊的身影。

第80章:险境

魔法师被圣光刺痛双眼,连连后退,黑色纹路瞬间重新爬满他的皮肤,将他容颜遮的严实:“什么东西?”

江屿白立刻抓起圣镜,感受到熟悉的魔力在圣镜中翻滚,联想到是维达尔临走前在圣镜中储藏了光明魔力,以防他遭遇不测,正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稍稍遏制了魔法师的黑暗元素。

他继续催动着圣镜,想要趁着机会把魔法师打压下去,但反应过来的魔法师立刻催动空间内的黑暗之力合力碾压圣光,就听几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圣镜的光辉瞬间削弱了不少。

魔法师当机立断扔给瓦尔斯特一宗卷轴:“用我教给你的魔咒!”

召唤兽高高窜起咬住卷轴,瓦尔斯特嘴里急促地念着咒语,无数晦涩难懂的文字从卷轴中飞逝而出,化为天罗地网朝江屿白扑过去,沿途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江屿白被巨大的魔力撞飞出去,他勉强挣扎了一下,彻底失去力气。

面前的魔法师身上的魔力仍旧源源不断的朝他涌来,像一座无法推倒的大山,每分每秒都折磨着他的意志,屏障隔开两个世界,这里暗无天日。

一抹极其微弱的光突兀地出现在江屿白眼前,他费力睁眼,看到落在他面前的平滑镜面。

是圣镜!

他咳嗽两声,只觉得自己声音像被撕扯的布帛一般难听,撑起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抓向空中的圣镜,鲜血涂满了他的双手,眼皮很重,睫毛上也都是鲜红的痕迹,落在他眼中糊成一团。

他又觉得身体变冷了,冻得他睫毛都快粘上寒霜,血污变成冰粒子簌簌的掉下来。但其实没有,圣镜在他手里,只要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跟平时没有丝毫区别,只是脸颊很红,眼神呆滞,像个无神的木偶。

他看到自己身上也逐渐布满了黑纹,就跟魔法师身上一模一样,他抬头,异变的源头正是瓦尔斯特嘴里念的魔咒。圣镜散发出的柔软光辉填补着他身体中被破坏撕扯出的空缺,可是仍旧杯水车薪,抵不过破坏的速度。

魔法师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逐渐衰弱的圣光已经开始威胁不了他,让他走在圣光的照耀下如履平地。他看着江屿白,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一样冰冷审视:“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这么古怪,既不像怀恋又不像怨恨,什么情绪也没有,像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他蹲下来,拨开江屿白沾着血污的发丝,露出他那张狼狈的脸:“我才发现,你的封印里还有最重要的一道锁,是我疏忽了。”

身后瓦尔斯特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这家伙打哑谜,每次他都像一个局外人,完全听不懂:“你啰啰嗦嗦的在说什么?能不能别废话了。”

魔法师横了他一眼:“蠢货,我要你听明白了?”

瓦尔斯特有些无聊:“你要把他变成什么样的?转化过程也太长了吧,还不如直接把他绑回去方便。”

“很快就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在维达尔赶过来之前完成的。”

“……我不是在问他。”瓦尔斯特似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简直像是他怕了维达尔一样,“随便你,你看着办,只要最后能让始祖喜欢我,让我成为他唯一信任的信徒,你要多久都行。”

魔法师垂眸无声笑了,眼里尽是嘲讽。

江屿白此刻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他脑子嗡嗡作响,鲜血彻底浸染圣镜,镜面斑驳一片,难以言喻的污浊。

他感受到灵魂被抽离的错觉,只觉得很久之前好像有过相同的感受,却是灵魂被迫离开身体,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隐隐约约,他感受到体内原本设下封印的地方涌出源源不断的光元素,链接到圣器上,顿时圣光暴涨,将最前面的魔法师击飞出去,一瞬间破开空间中的黑暗,气势汹汹,甚至让魔法师布下的屏障都寸寸龟裂。

异变突生,瓦尔斯特被余波震退撞在屏障上,心脏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死死抓着魔法师袖子失声质问:“为什么失败了?”

魔法师推开瓦尔斯特:“真是有够愚蠢的,这是最后的机会,杀不了他就等着被他报复吧。”

瓦尔斯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魔法师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原地,留他一人在原地。圣器还在不断发力,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无差别攻击范围内所有的敌人,瓦尔斯特慌忙找到掩体躲着,却仍旧被光明之力波及,抬头只见自己的召唤兽因为体型庞大成为首要目标,被疯狂集火,瞬间奄奄一息。

瓦尔斯特最后一只召唤兽也受了重伤,他被反噬波及吐了口血。

面前一片废墟,中央江屿白脊背挺直,站在圣镜面前。他其实已经力竭,强撑着走到魔法师之前消失的位置,那里遗留着一件魔法袍。他将袍子捡起来抖了抖,思索片刻决定带走。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瓦尔斯特身上。

瓦尔斯特有些慌张,他不明白魔法师为什么要抛下他离开:“你想干什么?”

江屿白却没回话,圣镜时时刻刻抓在手里,像握着全部底气。

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瓦尔斯特颤巍巍抬头望向江屿白:“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我,嫌我性格不好,您很讨厌我。可我只是想让您享受最纯粹的供奉——”

江屿白声音很冷:“别假惺惺的。我一直以为你多少有点自知之明,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的那种,怎么可能接受你的示好?你的信仰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多余的,我不稀罕也不想要。”

瓦尔斯特呆立在原地,半晌他笑出了声,像是难以置信,尖锐又刺耳,愈演愈烈,像是丧失理智的疯子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没人愿意搭理他,江屿白揪着那件陈旧的魔法袍,甚至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我是第一个得到您这种诅咒的人类,对吗?”

江屿白毫不犹豫点头:“对。”

瓦尔斯特又开始笑:“您希望我死,要我怎么死?”

“随你。”

“您说我就照做。”瓦尔斯特企图抓住他袍角让他停下来,声音哀伤,“求您,您无论想让我干什么都行,别走,您走了我该怎么办——”

江屿白转身,背影冷漠:“我不关心。”

瓦尔斯特失重般跪在地上,额头猛地磕在冰冷焦黑的地面,磕得头破血流,他却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冰冷。

满地碎石,他胡乱抓着一把尖锐石头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自己唯一的依仗抛下他离开,他已经明白大势已去,企图用生命尽头的悲剧让始祖回头注视他,抬头时眼前却一片朦胧,看不到江屿白如今去往哪里。

被始祖抛弃的信徒不该活着。

瓦尔斯特记不清自己到底破戒过多少次,也许每一次任性妄为都是死罪。

·

其实江屿白没能走多久,圣器在他手中发烫,他头晕脑胀才坐着歇了没一会儿,维达尔就带人找到了他。

维达尔一见他就冲过去紧紧搂住,察觉到他的虚弱立刻给他喂了些血——他也受了不少伤,随便哪儿都能弄到血。

江屿白被他扶起来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抬头问:“有看到魔法师从哪儿跑的吗?”

“除了你们,我们来时没看到其他血族,瓦尔斯特带来的卫兵也被我们拿下了。”梅莱芙扶住他右臂,被他身上的伤惊了一下,立刻招呼维达尔合力将江屿白带上飞舟。

几天不见,飞舟被修葺得勉强能够运转,想来是找到了能源石。梅莱芙将他带到房间中躺下,房中其余的都是准备好的魔药师,立刻替江屿白包扎身上伤口,调出魔力充沛的魔药让他喝完,又检查了他身上的情况,确实无误才依次出去。

“黑蛋还在昏迷,他的魂体脱离了最危险的时期,仍旧需要修养,只要那个诡异的家伙别再卷土重来就行。”梅莱芙犹豫片刻说,“莫里甘跑的太快了,实在摸不清他的行踪,挺麻烦。”

江屿白确实没想到莫里甘还能侥幸逃跑,不过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还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那个魔法师,到底什么身份?”

他将那件遗留的魔法袍取出来,尽管它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元素日夜浸泡,已经成为一件完完本本的黑暗魔器,袍子上那枚陈旧却闪闪发亮的徽章彰显它的身份。

花纹古老陈旧,是数百年前光明魔法师的徽章,如今已经见不到这种材质和花纹。

梅莱芙摇头:“完全不知道。”

维达尔托着灯台将那枚徽章拿起仔细观摩,犹豫片刻:“虽然我见他的次数也不算多,但仅有的几次照面下,他让我叫他阿斯塔莱。”

江屿白一愣:“什么?”

这个跟末代始祖回忆中长得一模一样的旧相识,为什么用始祖的尊号做名字?

维达尔同样非常不理解:“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当时说的很认真,我觉得他倒没必要在这上面哄骗我。”

江屿白想的出神。

魔法师自称自己为阿斯塔莱,一个被人念出就会被诅咒的名字,而瓦尔斯特跟魔法师走的很近,他还拥有抵抗诅咒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