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杨尚仪
施晏微叫他骗过一回, 如何肯轻信他,当下他如此说,只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他的糖衣炮弹, 而非出自本心, 万不可信他,是以面上始终保持着冷静从容的神情。
宋珩见状, 当即便知她这是不安心,不信他,因道:“音娘若不信,朕可在音娘面前亲手立下手谕,盖上玉玺送与音娘保管。如此, 娘子可能安心?”
此话一出,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施晏微才总算有了些反应, 迎上他的目光,审视着他,沉静问道:“圣上此行可带了圣旨和玉玺来?”
宋珩摇头, “朕带你去朝元殿立。往后无旁人在, 音娘唤朕二郎和夔牛奴可好?”
施晏微没应他的后半句话,只说要先看到他立手谕。
宋珩闻言, 轻笑一声, 忽地将她打横抱起, 迈着大步出了殿门。
张内侍心细如发,宋珩来时是走过来的, 即便回去时未必要乘步辇, 却还是叫人去备了停到宫门外。
宋珩本欲将她一路抱着回去,施晏微压低声音出言提醒:“我要当的是女官, 而非圣上的嫔妃,若是一路抱着去,倒要叫宫人们今后如何看我?”
“无妨,音娘只需将头埋进我的怀里,他们自然就瞧不见了。”
宋珩轻声安慰她。
感受到怀里的小人摇了摇脑袋,宋珩无法,还是依从她,迈着稳步踏上步辇,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仍是抱着她。
“朕已让步了。”
步辇离地升起,施晏微感觉到轻微的颠簸感,那步辇上挂着纱帐,看人并不真切,施晏微还是跟个鸵鸟似的埋着头,小脸贴在宋珩明黄色的柔软衣料上。
五年的时间,他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与他生儿育女。宋珩轻轻抚着怀中女郎的青丝,暗自思忖。
步辇在朝元殿前缓缓停下,宋珩竖抱着她下了辇,径直往内殿而去。
宝笙远远瞧见这一幕,自是盘算着寻个机会将此事告知太皇太后。
宋珩令人取了圣旨和玉玺送来,不叫任何人在殿内伺候,亲自研好磨,提笔蘸墨。
他的笔触锋利刚劲,落字若行云流水。
施晏微目不转睛地盯着丝绸织品上落下的每一个字,待宋珩洋洋洒洒地落下数十个字后,仍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几列字,生怕宋珩同他玩文字游戏。
正思量着,宋珩已捧了玉玺过来,双手送到施晏微面前,“音娘自己来盖可好?”
那玉玺乃是由一整块世间罕有的玉料新刻出来的,并非是秦时的和氏璧刻出来的传国玉玺,施晏微看着那枚崭新的玉玺,忆及前朝哀帝于大明宫禅位江晁,想必那传国玉玺此刻就在魏国的宫殿之中了。
宋珩观她做沉思状,便知她在想什么了,“音娘可是想用那秦时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只可惜叫江晁那老贼一并夺去带至了汴州,不过音娘尽可放心,朕多早晚定会将其夺回,届时再送与音娘赏玩可好?”
将传国玉玺送与送与她赏玩,施晏微只觉他大抵是真的有些疯魔了,并未因他的话失了智慧,连声拒绝:“夔牛奴果真如此行事,若叫你手底下的那帮老臣知晓,他们不敢多言你什么,只怕要将我视作红颜祸水,肆意抨击诋毁了。”
宋珩闻言,不由轻笑一声,大掌不甚安分地去抚她白玉一样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往峰峦里没。
“有朕在,没有任何人可以编排音娘一句。倘或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不良人自会将他们通通揪出来。”
施晏微得了他的手谕,没再给他好脸色,嫌恶地推开他的手,板着脸嗔怪他道:“青天白日的,二郎自己不尊重,我还要脸面。”
宋珩听了,面上笑意更深,悻悻收回手,柔软温暖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手上,端详着她的芙蓉玉面:“想不到,朕的圣旨还未降下,音娘便已有了几分尚仪的威严。”
施晏微不理睬他,立起身来欲要离他远些,却又被他大掌一勾抱进怀里,往另一张圣旨上落下旨意。
宋珩自登基以来,一直未立后,亦未纳妃,是以后宫之事无人料理,六局二十四司女官之位亦多有空缺,宋珩此番封她为尚仪,倒也占不着旁人的位置。
“音娘明日先适应一二,若喜欢这样的差事,明年春天还可参与出题,监考选人。”
施晏微看他提笔落字,末了,方问出心中所想,“夔牛奴欲要何时立后?”
“音娘此时还有心思想旁的事,想
来身上大好,已无碍了。”
说罢,大掌开始往她腰间的系带上移。
施晏微几乎是下意识扭动腰肢,躲避他的动作,轻张檀口推拒他道:“晨间起来头还有些晕。”
“不妨事,朕自有分寸。”
宋珩将那拟好的圣旨搁在一边晾干笔墨,提起她的裙摆叠至膝上,“音娘今日得了这样多的好处,总该给朕一些甜头。朕写了这好些时候的字,这会子喉咙里有些发干,音娘发发善心赏朕可好?”
话毕,却没给施晏微反应的机会,令那柔软的布料落至脚踝。
施晏微去攥他发上的玉冠,又觉得不够解气,手指穿进他墨色的发里,紧紧扣着他的头。
秋末初冬的凉风吹在腿上,微微的凉。
“宋珩,我冷。”
施晏微直接毫不客气地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
宋珩这会子说不出口,怕她又染了寒气,将她的裙摆放下一些,两天结实的手臂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腿。
他的宫殿算不得奢华,好东西都叫充入国库,不过留了些古籍字画在殿内,身上的玄色常服亦是从太原带来的,算不上旧,总也穿了好些日子了。
他的身边无后无妃,后宫形同虚设,倒也可以省去一笔开销;且他不喜奢华,是以整座紫薇城的宫人不过近万人之数,比起前朝玄宗朝的四万人,不知俭省了米粮银钱。
发觉她在分心,宋珩有些不满,越发卖力用功地讨她欢心。
思绪被他打断,头脑和思绪都是轻飘飘的,扬起下巴,手指收拢,揪住他的墨发。
良久后,宋珩方将她从案上抱起,紧紧抱住她,温暖着她。
怀中的女郎温软如水,微阖双眼,约莫是有些累着,想要睡一睡。
“音娘方才出了些汗,洗洗才好睡。”
宋珩说完,唤人去备水,耐心地伺候她沐浴过后,越性留她在朝元殿安歇。
宋珩抱她上了床榻,掖好被子,坐在床沿边哄她入睡。
施晏微病体初愈,的确容易受累,才刚叫他闹了那一阵子,不免疲乏,沾了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眼见她睡熟后,宋珩这才安下心来,脚下无声地出了里殿,自往外殿去批折子。
至晚膳时分,宋珩唤来张内侍,令其去尚仪局寻一间干净敞亮的屋子出来。
里殿,施晏微睡醒过来,翻看宋珩的古籍打发时间,多以一些兵书为主,施晏微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搁下书,取来宋珩亲手写下的手谕握在手里发呆。
正为前路发愁,忽听殿外传来推门声,须臾间,宋珩的身影出现在门框处,地上映出一团高大的阴影。
宋珩来陪她一道用晚膳。
宫人进来布了膳,施晏微结过碗筷,伸手去夹菜,就听宋珩道:“明日过后,音娘便是尚仪局的杨尚仪,自有旁的居室居住,只怕轻易不能留宿朕的朝元殿。”
施晏微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她不能在朝元殿留宿,宋珩亦不能在尚仪局留宿,日后便不用再与他过夜了,行那事的频率自然会减少许多。
如此算来,成为尚仪实在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了。
思及此,施晏微总算舍得给他一些好脸色,将他亲手夹给她的菜尽数吃了,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不必自己夹菜了。
施晏微见桌上的那八个碗碟虽不小,其内的菜量却不多,他二人努力一番,倒也可以吃去大半的菜。
相比起她在现代看的明清小说里对世家大族和皇室用膳的菜色描写,宋珩的确可称得上是十分节俭了。
他能早些娶个合心意的皇后将她遗忘,不必五年就放她离宫,从此他做他的帝王治理天下,她自去寻宣城公主印证她的身份,这样的结局于他二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用过晚膳后,宋珩哄着她再吃一顿药巩固巩固,施晏微懒得听他唠叨,捧了那药碗一饮而尽。
宋珩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喝完药,怕她口苦,忙不迭亲自将温热的清水送与她漱口,又取来糖渍梅脯让她吃下去去嘴里的苦味。
陪她略坐一会儿,至掌灯时分,宋珩又往外间去批折子,回来瞧见她捧着书稿校对尚还未睡,少不得念叨她两句,将那书稿从她手里取走放至案上,拿东西压了,接着抱她上.床,屈膝蹲在床下替她脱去鞋袜。
施晏微自个儿掀了被子钻进去,宋珩紧跟其后,整个人没脸没皮地贴上去,拥著她就开始亲香,覆上她那莹润的丹唇狗啃似的亲吻她。
有些透不过气,暗暗骂这老牛还是那般行事无状,着实惹人厌,心里不禁生出丝丝缕缕的嫌恶之情,抬手去推打他的膀子。
宋珩都无需使出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两只小手环在他的颈项上,而后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吻得施晏微满面通红,唇瓣微微发肿方肯停下。
施晏微颇为恼恨地踹了他的膝盖一脚,没好气地叫他自己另外去取条被子来盖。
宋珩何尝被人这样使唤嫌弃,加之想要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入睡,心里不免有些委屈巴巴,想要出口同她商量一二,又怕真的惹恼了她,只得乖乖下床去柜子里自去寻了一床半大不小的被子来。
抱不了她,只能尽量离她近一些。
有她在身边躺着,宋珩很是安心,不多时便随她浅浅入眠。
翌日,施晏微睡到外头天光大亮方醒。
宋珩一早就往明堂去上朝了,因怕吵着她瞌睡,更衣过后,特意在外殿洗漱。
待施晏微用过早膳,张内侍已命人去尚仪局传话,只等施晏微收拾妥帖过去当差。
在这宫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可以随意拿走挪动的,故而施晏微只将宋珩命人寻来送与她的金银首饰、书籍话本和护肤养颜的膏子一并带走。
汴州。
沈镜安操.练完士兵,已是下晌,又往营帐中处理军务,方打马回府。
冬日昼短,酉正才过,天边霞光将尽。
无端想起李令仪来,不知她此时在做何事,可有同他一样,也立在夕阳下思念远方的人呢。
将来得空,定要再去敬亭山上瞧一瞧她才好。
一路骑马至府门外,还未下马,便有小厮迎了上来,道是盛郎君求见,这会子正在正厅里侯着。
沈镜安听后,忙不迭翻身下马,迈着大步跨进门去,径直往正厅而去。
盛凌一见着他,旋即起身施礼。
“可是太原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盛凌不置可否,将密信双手奉上。
沈镜安急不可耐地接了过来,拆开看后,不由眉头微蹙。
二娘只在宋府住了不到一年便离了宋府,后不知怎的又随宋珩从洛阳回到宋府,欲要嫁与宋珩做妾,却又在府上的小娘子出嫁时离开宋府不知所踪。
沈镜安一遍遍地在脑海里串联这些信息点,心道依照二娘沉闷的性子,不该于这乱世中如此莽撞行事、放弃宋府的庇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