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在唇边擦过,有人浑身战栗。
谢异书一无所知,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剥下一颗的皮:“不吃就不喂了。”
反手送进了自己嘴里。
顾子言的眼神焦灼在他的指腹,那洁白的,干燥的指腹,带着甜丝丝的气味。
“殿下,可以再……”
不可以。
不可以奢求。
主动掐灭了自己的请求,顾子言在谢异书望过来的视线里改了口:“殿下可否把那边的竹简递给臣?”
谢异书眼神一瞥,瞧见了厚厚的一摞。
“不可以,你现在去睡觉。”
一张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还要处理公务?真是疯了。
“皇兄知道你如此兢兢业业也不会给你加俸禄,你就不能好好养病?到时候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没人会知道你是过劳死,只会说是被我气死的。我还想好好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呢。”
他可不背这个锅。
他只顾着自己手里的葡萄皮,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在他说出“待一段时间”时骤然锁紧的瞳孔。
指骨在桌下攥得青白,顾子言脸上竭力堆出一丝随意:“听殿下的意思,是还要走?”
谢异书回答得理所当然:“自然,江湖可比庙堂有意思多了,再者,皇兄也不想我待在京城给他捣乱。”
“那下次出京,又要去几年呢?”
谢异书擦了擦手,无所谓道:“不清楚,十年二十年的,说不准。”
“哦,好。”
顾子言突然撑着桌面起身:“臣突然觉得有些倦,想休息了,殿下见笑。”
谢异书抬眼,没察觉异样:“行,那丞相好好养病,本王先走了。”
谢异书抓过外袍就要出门,身后传来一声:“殿下贵为皇室,不准备留在京城娶妻生子吗?”
娶妻生子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似乎带着阵阵无力。
“娶妻生子?”谢异书略一沉吟:“要的,不瞒你说,本王现在就准备去寻找能为本王开枝散叶的人选。”
某道身影微顿,谢异书狡黠道:“顾相可是想问本王,去哪找?”
“嗯。”
很老实的一个字。
谢异书勾唇一笑,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和顾子言对视,冲他做了个口型。
无声的口型字正腔圆——“后/庭花”。
全京城最大的南风馆。
他说这话就是为了膈应顾子言,眼看着顾子言脸色由白转青,谢异书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恶劣愉悦,扭头便要出门。
说来好笑,谢异书最喜欢哥儿,顾子言偏最讨厌哥儿。
两人合不来,或许在这一点上,就已经注定了。
他话音刚落,衣袖猛然被人扯住,顾子言额角沁出冷汗,身形摇摇欲坠,力道却不轻,他喉咙哽了哽,像是有什么话呼之欲出,突然被房门外传来的声响打断。
阿笋的声音急促传来:“丞相,靖宇公子来了。”
通报声刚一落地,还不等屋内的主人同意,房门便被推开。
穿着华服的少年踩着门槛进屋:“兄长?病养得如何?”
顾靖宇,顾子言同父异母的弟弟,顾镇毫的嫡子。
他应当是没认出谢异书,大摇大摆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哟,居然还有葡萄,还是剥好的,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屁股刚挨上凳子,端起小瓷盏就要朝嘴里倒,谢异书冷不丁开口:“几年不见,顾小公子还是如此目中无人,见到本王,是拜也不拜了。”
大安朝的规矩并不算繁多,不像历朝历代,不同品阶的官员撞上面都要行跪拜礼。
大安的跪拜礼只针对皇室,而当今天下,除了明堂上面坐的那位,唯一的一个皇室,就是谢异书了。
不过谢异书已经离京多年,大部分人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顾靖宇显然也没有料到,他先是不耐烦地瞟了眼发出声音的源头,猛然认出来似的,面色显出几分愕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