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玄关柜,闭上眼,强逼着自己的头脑冷静一些。
半分钟后,他慢慢抬起眼帘,道:“噢,对。”
“不过……”
“改成明天吧,明天给你做布丁。”
凌鹿定定地站在厉行洲面前,依然仰着脸,眼里尽是担心:
“先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你,你的脸和耳朵都在发红!”
厉行洲:“……我没事。”
“凌鹿你上
楼吧。我在楼下坐一会儿就好。”
凌鹿摇摇头:“我不上去。我……我扶你去沙发!”
说罢(),他便伸出手?()_[((),想学着厉行洲在雪地里扶着自己走路一样,去架住他的胳膊。
没想到,厉行洲身体往后一退,硬是避开了他的手。
凌鹿:“……?”
先生躲开了我的手?
为什么先生要躲开我啊?
厉行洲:“……我自己走就行。”
说罢,这人当真自己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客厅沙发,坐了下来。
凌鹿赶紧跟了过去,也坐到了沙发上。
他看着厉行洲的脸色,一面担心地问着“你是不是发烧了”,一面将手搁到了厉行洲的额头上。
厉行洲的身体竟是颤了一下。
凌鹿心中一惊,心说这是怎么了?
不过,不过摸上去,额头温度似乎不高啊?还没有我的手心热呢。
是不是用手不够准确?
如此想着,凌鹿干脆跪坐到沙发上,按照崔屿教自己的方式,探着头,用嘴唇贴上了厉行洲的额头。
其实凌鹿的动作很轻,很快,也很柔和。
但厉行洲却在一瞬间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如江河般奔涌,咆哮。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高山在崩塌,在瓦解。
凌鹿轻声嘀咕:“真的不烫啊……那不能吃药吧……”
厉行洲用尽最后的自制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凌鹿说:“凌鹿,走开,回楼上去。”
然而少年不听他的。
少年非但没有听他的,反而将手放到了他的面颊上,像安抚小豆包那般摩丨挲两下,带着点儿不满地哼唧着:“为什么要我走?”
“我可以陪着你的呀。”
恰恰这个时刻,少年那不听话的尾巴,那随时会自行起舞的尾巴尖,又磨磨蹭蹭地落到了他腿上,还轻轻拍打着,仿佛也在说“为什么要我走?”
山呼,海啸。
那名为“理智”的东西,四分五裂。
那名为“克制”的丝线,骤然绷断。
厉行洲一个翻身,以凌鹿完全意想不到的利落和力度,将少年压在了沙发上。
他对着少年的面孔,欺身向下、向下……
都到了这种时候,少年甚至都没有挣扎,没有躲避。他依然只是惶惑地睁大双眼,漂亮的深红色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忧:先生,你怎么了?
那样的无知,那样的坦然。
指挥官先生眼睛微眯,心里涌起各种说不清的情绪:渴求?自责?失落?
他不知道。
他只是板住少年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换了个姿势——
换成了少年最喜欢的,趴在沙发上的姿势。
这个改变完全出乎凌鹿的意料。
他不由低声“哎呀”了一下。
() “为什么要让你走?”他听见先生在问自己。
声音低哑暗沉,带着奇异的蛊惑,又似乎……带着悲伤?
凌鹿不禁抖了一下,回过头,有些费力地看向压着他的厉行洲:“先生,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厉行洲俯身丨下丨探,几乎要将面孔和他的侧脸贴在一起。
出于本能,凌鹿觉得不对了。
很不对。
先生到底怎么了?
他听见厉行洲哑着嗓子,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答:“为什么?”
“因为我也只是人。”
“我不是什么圣人,不是什么机器。”
厉行洲左手钳住凌鹿的肩膀,右手一下抓住凌鹿的尾巴根——
和预想的一样,凌鹿的身体瞬间就软了下去,一点点的力度都没有了。
厉行洲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的右手微微一用力,便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无意识地蜷曲、反弓。
他能看见,凌鹿的耳朵,颈项,都如同滴入了红酒的清水一般,在被慢慢染红。
厉行洲几乎将嘴唇贴到了凌鹿的耳廓之上:
“凌鹿。”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凌鹿的身体似乎又抖了一下。
他回过头,眼角微红,眼里尽是无措:“我也喜欢你啊先生……”
“不是你的这种喜欢!”从不曾对凌鹿厉声吼过的指挥官先生,生生截断了他的话。
凌鹿:“……?”
厉行洲的呼吸,伴着他的话语,如夏日的暴雨般,带着热带着潮带着急,落在了凌鹿耳边:
“不是你的这种喜欢!”
“是想要弄脏你的喜欢。”
“是想要在你的皮肤上落下齿痕,是想要箍住你的手腕,是想在每一寸地方,里里外外都留下印记。”
“是想彻彻底底,让你成为我的,让你再也不能想其他的。”
“成为我的,只看我,只想我,露出只有我见过的表情,随着我的动作而哭喊……!”
“不是你所谓的,喜欢鲜花,喜欢绘本的那种喜欢!”
凌鹿呆住了。
他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厉行洲在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
为什么他的喜欢,和我以为我对他的喜欢,完全不一样?
是那种我不能理解的,“恋人之间的喜欢”,“想要一起睡觉的喜欢”吗?
可他所说的那些,和“睡觉”有什么关系?
不过……
虽然不一样……
虽然是我所不明白的喜欢……
但是,如果是他,如果是厉行洲,是不是怎样都可以?
犄角也好,尾巴也好,皮肤也好,手腕也好,如果这么做了,能让厉行洲不那么难
受,那就想要怎么做都可以?()
凌鹿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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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回过头,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像是撒娇,又像是纵容:
“先生,你、你……”
“我不知道……”
“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我,我都可以——”
哪怕厉行洲要做的事,听上去会有些痛。
凌鹿抿了下唇,像是请求一般:“不过,你能不能,别让我太痛?”
留下印记什么的,是要用牙齿吗?
凌鹿紧张地咬住了嘴唇。
厉行洲纹丝不动地盯着他,望着他,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厉行洲终于缓缓直起身,怅然一笑,低语道:“我不可以。”
凌鹿:“……?”
厉行洲支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体竟是摇晃了几下。
凌鹿吓得想要赶紧扶住他,却又被厉行洲一个手势给挡了回来。
“我不可以。”
厉行洲说。
“我不可以,因为……”
“因为你根本不理解,不理解这些行为的意义。”
厉行洲稳住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了楼梯。
他站在楼梯上,并未回头,只低声道:“我自己待会儿就好。”
“你……吃点糖,早点休息,不要来找我。”
凌鹿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厉行洲的背影。
直到那带着落寞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二楼。
凌鹿的心依然在不听使唤地狂跳。
他的尾巴,先是无精打采地垂落一旁,接着又慢吞吞地爬回沙发,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尾巴的主人,也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凌鹿抱着膝盖,茫然又难过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办?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先生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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