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说。”谢樽杵着棍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背上根牛踩了似的疼痛,“草木灰而已。”
“况且切磋前我就跟你说过今日要试试新暗器来着。”
当时赵泽风还兴致勃勃地让他放马过来呢,这还没半个时辰就忘了。
谢樽白了他一眼,然后挥挥手让守在一边的沉玉去准备好干净衣服和早膳。
“……”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赵泽风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然后把手上的灰使劲蹭在了衣服上,嘿嘿一笑。
等到桌上那些汤汤水水的用完,赵泽风便一脸期待地看向了谢樽:
“今日可去打猎?”
“不。”面对他希冀的目光,谢樽擦了擦嘴角,拒绝得十分干脆无情,“再过片刻我便要进宫。”
听到这话,赵泽风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又是陆景渊那个臭小子,身为太子,整日里黏黏糊糊的,实在不成体统!
“这都沐修了,你还要上赶着给人使唤。”赵泽风忍不住抱怨道。
“那也是我乐意给他使唤。”谢樽看着他明显多有不忿的神情,有些好笑。
看够了赵泽风这副受了打击的模样,谢樽在底憋着笑投降道:“明日,明日我得空,可以了吧?”
“那一言为定,千万不许反悔!明日一早我就来找你。”赵泽风将碗里剩下的一口羊肉汤灌下,勉勉强强算是接受了。
等谢樽收拾好自己出了府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跨入栖梧宫时,入目便是满园春色,谢樽跨入宫门还没走上几步,桃叶便迎了上来。
“小公子,皇后娘娘已在殿中等候。”
“嗯。”
其实原本今日沐休,他也确实如赵泽风所想,是不必入宫的,但昨日入夜时分他却意外得到了皇后传召,今日需得进宫一趟。
从昨夜开始,谢樽便在不断揣摩着这次传召到底所为何事。
想来恐怕并非什么无伤大雅的小事。
毕竟这位皇后娘娘……实在不是什么爱管事的性子,一年到头传召外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平日里只爱莳花弄草,烹茶吟诗,不理六宫,甚至连陆景渊这个亲生孩子也鲜少过问,只在年节时愿意忙碌几分。
这等作风,实在是让谢樽不知怎么评价为好。
对方对他们这些小辈包容而温和,但谢樽时常能隐隐感受到皇后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停驻,那是一种别样的冷漠。
刚刚踏入宫室,谢樽便看见程云岚神情专注,正将殿中那嵌宝的金兽炉打开,小心地往里面投放着新香,浅褐色的香粉刚一落入炉中,梨子的香味便迅速弥漫了开来。
桃叶并未着急开口,而是等待着程云岚将香炉重新盖好时才上前通报。
不同于程云锦浓艳夺目的五官,程云岚的样貌显得清雅温和许多,她抬头看向谢樽,眉间萦绕着淡淡愁绪,眸如荷露:
“哎呀,樽儿来啦。”
闻言谢樽立即垂下眼眸,上前一步拜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程云岚轻笑着将手中装着香粉的锦盒递给身边的宫女,转身坐回了软榻,“桃叶,看座。”
谢樽刚一在程云岚身边坐下,便看见桃叶招呼着殿内宫女一一退下,随后自己也退出了殿外。
春风吹入窗棂,吹动着满室纱幔,也为殿中浮动着的淡淡香气带来了的生命力。
殿内一片寂静,程云岚并未说话,而是将矮几上早已放好的木匣打开,轻轻放在了谢樽面前。
谢樽随着她的动作垂眸看去。
柔软的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块莹莹如春水的方形玉佩,而那玉佩之上,雕刻着一株盛放着的棠棣花。
程云岚的举动好像毫无恶意,但谢樽的高悬着的心却半点也没有放下。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这棠棣玉佩的分量未免太重。
虽然陆景渊自小便与他分外亲近,时常将他视作兄长。但两人人后不管再如何亲近,人前却也是从不僭越分毫。
另外对于谢樽而言,多年来纵然心底早已将陆景渊视作弟弟,但却从未宣之于口过。
所以,如今他们是觉得自己在长安的权贵之间日益显露,生怕他态度有变,所以想将他尽快将他圈入他们的阵营吗?
说实话谢樽并不觉得自己显露出来的些许价值能让程云岚如此费心,况且,程云岚平日里也对他少有注意,更不像是会操心这种事情的人。
这让谢樽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个人。
程云锦。
这个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的人。
谢樽并不意外有人会开始注意到他,从他三年前开始将自己一步一步缓缓暴露在众人眼前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很早以前应无忧就曾教导过他毛羽未成,不可高蜚。
但当他站在陆景渊身边时却觉得,站在这种地方,过于平庸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寸步难行。但这也不代表他就要将自己架上高台,无所遁形。
“樽儿,你生性聪慧,应当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程云岚柔柔开口,语调温和,
“这玉佩乃是一对,另一块在景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