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公司是你，另外还有明州大学的苏教授，你们合作过的。”陈总说。

谢瞻皱起眉头。

“她不是生物系的吗？”他疑惑道，“请她做什么？”

*

“谢老师，您的房间在三楼。”

在船下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同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外甲板上有楼梯，内部也有电梯，您可以自己选择。”她说道，“这是您的房间卡。”

谢瞻接过房卡。

那就和酒店房卡一样，被装在硬纸套子里。封面上画着“句芒”号的漂亮船身，右下角写着302三个黑色的数字。

“还是刷卡的房门呢，咱们不是科考船吗，这么有钱。”谢瞻笑道。

说这句话时，他感觉到，苏榕榕的视线在他身上轻轻停顿了一秒。

“给科考人员提供舒适的工作环境也是我们的责任，现在国家都在往这个方向提倡呢。”对方滴水不漏地微笑回答。

“让你们破费了。”谢瞻笑道，随后转头看向苏榕榕。

“苏教授，您的房间是？”

“106，大概是看我也不方便爬楼了，真麻烦你们。”苏榕榕说。

对方客套推辞，笑容不变。见眼下也问不出什么，谢瞻没再说话，转身就去拿自己和苏榕榕的箱子。

“苏教授，谢老师，”工作人员拦住他，温和地说，“箱子会有人帮你们送到房间的，不用麻烦。程总嘱咐我，今晚已经很晚了，请您二位好好休息。明早七点，他想在休憩室和大家一起见个面，您二位是否方便？”

谢瞻一怔，和苏教授对望了一眼。

他们所来是为一项科考任务，确实是有其他队员的，多半是其他科学家。淮江从明州湾入海，“句芒”号从淮江中游出发，他们两个确实是最后的乘客，等他们上船，人就凑齐了。

只是没想到，那位“程总”安排如此周到，到了让人有些不安的地步。

“没有问题。”谢瞻说。

“我们会按时到的。”苏教授也回答道。

那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我先带您去房间。”她礼貌地说，“谢老师，您……”

“我自己找地方就可以了。”谢瞻回答，“电梯在哪里？”

“一楼，靠近船头那边，里面走廊里都有指示。”对方倒也没有拦着。

于是谢瞻对她一点头，和苏榕榕礼貌地说了两句，随后独自率先走进了“句芒”号巨大船舱的阴影当中。

。

他们上船的地方是船尾。因此要走到接近船头的地方坐电梯，等于基本上把整艘船的一楼船舱部分走过了一遍。

虽然谢瞻没有坐过科考船，但从事着相关的行业，多少也了解一点点。

在他的印象里，科考船应该是像一个水上大型实验室一样。简单乏味的二人宿舍，员工食堂，堆满重工器械的甲板，简单的阅览室和图书馆，加上设施最好最精良的实验室，差不多也就这些，大同小异，不会豪华到哪里去。

但是眼前这艘船多少有些不一样。房间像酒店房间单人一间不说，仅就一楼，就有自助餐厅，健身房，会议室，图书馆，甚至还有几家小型餐酒吧。等谢瞻走到船舱中段，还有一扇两开的大门，里面黑漆漆的，勉强可以辨认出里面阶梯一样的座位，看起来像是是留给观影或者看演出用的。

怎么说呢……显然还称不上是游轮，但也比一般科考船豪华了太多，像是有人对科考船的简陋不满意，硬是把它改造得往游轮的方向靠拢了一些。

虽然谢瞻对此是乐见其成，但不免对这次任务的甲方有了更多的疑惑。

就比如说，甲方应该是科学院的人，之前和陈总联系的好像也是某某主任。可如今上了船，要去见的人是什么“程总”。

刚才他不轻不重地试探了一句，苏榕榕也察觉到了。而工作人员的态度太过滴水不漏，这直接让他排除了单纯为了科考任务开心点而悄悄改造了船的乐子科学家团队。

这种商业的，成熟的表现，总让人觉得……

上了电梯，转个弯就到自己房间了。谢瞻大概扫了一眼狭窄走廊的环境，打算继续往前走时，眼前的一扇门突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时间已是深夜，对方穿着一身黑色条纹衬衫睡衣和长裤。也许是因为出门，他外面还披了一件半正式的黑色西装外套，长至腰际，显得身材挺拔。他全身衣着都板正，但被睡得凌乱褶皱，领口微微敞着，流露出几分卸掉正装的居家感。

而谢瞻在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目光稍稍停滞了一下。

他随后视线上移，在看清对方和穿着不符的，略微有些凌乱的深褐色头发时，呼吸一瞬间窒在了嗓子里。

与此同时那人转过脸来，看向从走廊里走过来的谢瞻。

他也在同一时间停住了整理衣领的手，被施了咒一样卡在动作的一半，全身一动不动。

二人在这透着几分古怪的游船上，在走廊里昏暗灯光的笼罩中，良久静默地对视起来。

“呜——”

于此同时，汽笛声响起，在深夜的港口中声音嘹亮厚重，远远传至一望无垠的大海浓雾深处。

科考船“句芒”号，载着一船各怀心事的旅客，从明州湾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