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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母仪天下 春未绿 27092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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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二更◎

德音回家之后,住在徐太夫人前面的三间房的小小院子里,家里人对她都很客气,但没人主动上门来和她攀谈什么,或者交好。

这个家中除了祖母之外,别人都对她疏离。

祖母说母亲回到徐家之后,就不愿意再上京来了,德音是真的惭愧,她进宫一遭,不仅身心疲惫,对嫁人恐惧,连母亲也只能避其锋芒。

“大姑娘,老太太那边让您过去一趟。”门口小丫鬟道。

从宫里出来,孑然一身,那徽音真是够贪的,表面上给了嫁资给她们,其实她们的嫁妆全部都不许带出来,就拿德音本人而言,她的嫁妆非常丰厚,现在却全部锁在宫里了。可谁又敢去讨呢?

大家还得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圣明。

再看门口站着的小丫鬟,是家中新拨给她的,年纪不大,人倒是伶俐,这孩子身上倒是有些连枝从前的影子,只可惜连枝被李珩这杀才打死了。

她过来徐太夫人这里,桌上放了好几匹新缎子,“祖母,回来就刚做了几身衣裳?您这又是要做衣裳吗?”

徐太夫人笑道:“之前做的那些事留着平日穿,但你出门的衣裳总要准备几身啊。”

出门?德音连忙否则:“祖母,还是算了,我守寡之人,就不必出门了。”

“你守寡?为那个太子守什么寡啊。好好打扮一下,正青春年少呢,过些日子再说一门好亲事,比什么都强。你看二丫头,嫁了个好人家,成了一国之母了呢。”徐太夫人年纪其实也很大了,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若非为了德音一口气撑着,哪里还在这儿啊。

可德音却很抗拒,她上辈子嫁给淮阴王,淮阴王有白月光,对她也很不好,嫁给太子,太子更是折磨她,天下的男人她都不愿意嫁。

“祖母,我就陪着您吧,我不想嫁了。”

短短数年的婚姻,却跟地狱似的。

徐太夫人嗔怪她:“你不嫁人,家里怎么容的下你。如今家里当家的是你弟妹,那也是个不好相与的。等我一去,你在这家里怎么过啊?”

“我只吃那么一口饭,难道她们还会容不下我不成?”德音真的不愿意嫁。

徐太夫人摇头:“难道你日后一辈子要看你弟妹甚至侄儿的脸色过日子,那样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嫁个人,老老实实的生个孩子,这一辈子也就什么都有了。对了,我找了大夫来,过两天帮你把个脉,也调理一下。”

德音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她很清楚祖母说的是对的。

她现在在郑家,何尝不是寄人篱下?这些好日子都是在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可祖母年纪很大了,她哪日不在,自己也孤立无援了。

……

比起德音容易被说动的性子,徽音倒开始排查下人,又整肃宫务,成日间都很忙。

以至于去跟太皇太后请安之时,都差点迟了。

吴太妃虽然升为太皇太后,但她这个人性子执拗,如今和魏王妃还有殷丽芳住在一起,又起了些心思。

“你放着现成的人不用,自个儿倒是忙的死去活来的。”太皇太后朝魏王妃那里努努嘴。

她对魏王妃和殷丽芳的观感不同,魏王妃也是个寡妇,还没儿子,以前她在魏王府住的时候,魏王妃就待她不错,自然同情几分。

可徽音还未开口,魏王妃就立马道:“老祖宗,咱们皇后娘娘管的多好好啊,哪里有现成的人及她啊。”

太皇太后笑道:“皇后,你这位婶娘倒是不错。”

徽音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看您说的,儿臣哪里敢劳动婶娘啊,婶娘是享福的人。皇上说了,等外头的宫殿修缮好,就让二位婶娘出去住,让豫章王好生孝敬她们。不能您如今有皇上孝敬了,就还让婶娘给儿臣办事儿啊。”

“这倒是。”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下,还是仿佛自己刚想到这一层。

请完安,徽音出来之后,扶着福桂的手下玉阶:“我问过之前何皇后在宫中,这些宫人缺衣少食,除了上头那些伺候的好,旁的人银钱都不多。这次咱们给他们人人都双倍赏赐,也让他们乐呵乐呵。”

福桂道:“那可是一笔大开支啊。”

“那也得出。”这就是徽音为何不让她们把宫里的东西带出去的原因,敌军眷属,能给嫁资还放她们自由身送还家中就不错了,还想把宫里东西都带走,那不可能。

现在李澄刚登基,赋税还未曾收上来,满宫的开支从哪里要去。

不出三日,满宫上下都得了双倍的赏钱不说,新皇后还让尚衣局为她们赶制冬袄,甚至何皇后之前的俭省之法也去除了。宫女们每五日加一次餐,必须有两道荤腥在里面。

且新皇后行止有法,对恶劣欺负宫女的太监,或者不轨之行为,严惩不贷,对于活计做的漂亮的,她通通有赏。

手段也有,赏赐也有,大家的日子也明显过的比之前好些了。

纪氏带着崔月环进宫之时,就听徽音说起刚刚满宫发了赏钱的事情,连忙道:“娘娘手头可还紧?我这里还有些——”

“母亲说哪里话,您把钱都给我了,弟妹还坐在旁边呢。”徽音笑着摇头。

崔月环哪里敢多说什么,只道:“娘娘的事情,就是我们郑家的事情。”

徽音看着她:“你很懂事,但真的不需要。让无恒好生跟着皇上办差事,比什么都强。对了,明日大军就要出征了。”

若非如此,郑家也不会递牌子进来。

纪氏笑道:“是啊。”

武将之家多盼着建功立业,太平盛世反而没有武将的出头之日。

“正好您进宫,我还有事情委托您帮我办,这是宫里几位可疑的人,您帮忙去找一下他们的原籍,最好能掌控在咱们手里。原本想着让大嫂去查,但我又想弟妹和娘在一处,总不能事情都让大嫂揽去,到时候弟妹说我偏心。其实人偏心不偏心,还不是要看能力,能办好事儿的,我都偏,我都疼。”她说完就把之前记的一沓资料给了纪氏和崔月环。

崔月环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出宫之后就摩拳擦掌。

南妈妈等她们离开了,才道:“您何时让大奶奶办过什么事儿啊?”

“那是唬她的,你不知道,自古同行是冤家,妯娌亦是如此。我在徐州就发现她二人不睦,她们和不和睦我不管,我只要利用矛盾,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办好就成。”徽音笑道。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离的不远,有时候官差都未必查得到,但是对地方豪强却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第82章

◎更新◎

次日李澄出征,徽音不能似以往在王府的时候送他出门,只是晨起时替他把护心镜放好,又熟稔的帮他穿着盔甲。

“无论何时都得明白穷寇莫追,你现在是皇上了,多少人想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只会不停的挑衅你出击。”徽音还是如以往一样叮咛。

=请.收.藏<ahref="http://m.00wxc.com"target="_blank">[零零文学城]</a><ahref="http://www.00wxc.com"target="_blank">00文学城</a>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李澄笑着点头:“你我总是这般聚少离多,还不知道下次又是何时见面。原本咱们俩有段时候日日相处,我连你衣裳尺寸都知晓,可现下忘记了。”

徽音戳了一下他的头:“说这个做什么,我的尺寸常常变化,我自个儿都得看纸上记录。”

“宫中的事情和孩子,就一切都拜托你了。”李澄握了一下徽音的手,一如往常大踏步的离开了。

他这么一走,徽音难过了半个时辰,重新拟了一张单子让秦安往魏王妃处送东西,秦安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赏魏王妃柿饼三匣、桂圆四匣、藕粉二十斤、肉桂粉五斤、南枣五斤、荔枝干八斤、芭蕉干三斤、西州乳糖两斛。

又有殷次妃的,却少了三之一二。

秦安不敢置喙,心道皇后看来很重礼法,这殷次妃虽然生了豫章王,但毕竟以前是次妃,不好超过正妃的。

除了宫里的,还有宫外的众人,郭钊之妻江碧波,那名义上是她的干妹妹,郭钊的儿子现在和璟儿一起在宫里读书。宇文当是李澄得力心腹,也更要赏一些,还有她的娘家各处,都让人一一看赏。

甚至连谢二奶奶曹氏都得了些。

当然各处反应也不一致,辛氏得了这些,心中很是欢喜,正好裴朔在家中,她不禁道:“娘娘总体贴咱们,连这些都送与我们。我也分些去董妹妹那里,她有了身子的人,多吃这些才好。”

在辛氏这里,裴朔当然就不能护着董氏,这几乎是不需要怎么学,他天生就知道怎么说,只道:“你管她呢,她有身子,自有她吃的,这些你拿着用就好了。”

“都督莫这般说。”听了裴朔之言,辛氏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裴朔则道:“现下宫里许多昔日的旧属,娘娘那里,你每进宫也帮忙看顾些。我虽然在羽林卫拱卫京师,但是后宫到底顾忌不到。”

辛氏点头:“这你放心,我是肯定会的。”

说罢,辛氏又做好人,推着让他去看董氏,反正董氏有了身子,也没法子伺候男人。裴朔推辞几句,又往董姨娘那里去,自从有了身子,董姨娘这里可谓心情舒展了许多,人也有了盼头。

看到裴朔,就小鸟依人似的走上前来:“夫君。”

“快坐,快坐,都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不当心啊。”裴朔搂着她坐下,又问:“今日如何?是不是还害喜?”

董姨娘连忙道:“害口好些了,你放心。”

她还不想让裴朔担心,又道:“大奶奶那里有个会腌青梅的人,我吃了就好多了,这还多亏了大奶奶。”

裴朔知道董氏其实本来的性子就是这样柔顺,生怕他担心,即便有委屈也会默默忍着,而他不会过分偏帮,要不然后院妻妾相争,这对于董氏而言更为不利。

但只要他常常过来,就谁也不敢对她如何。

“这就好,京中有简大人在,一切都井井有条,但皇上一离开,不少牛鬼蛇神就要冒出来了,我得日日在外,只能抽空来看你。你若有什么事情,让我的长随去找我。”裴朔笑。

董姨娘点头:“你放心吧,我这些日子也不怎么出门,没事儿。”

有了孩子之后,董姨娘对裴朔更死心塌地,知晓他的抱负,又拿了十盒珍珠出来,让他去送给皇后娘娘。

“不必,娘娘不缺这些,你且留着,日子还长着呢。”裴朔知晓董姨娘的好心,但是他以前在徐州用她的钱就罢了,现在已经封了都督,很是不必了。

董姨娘笑的很甜:“那我拿一盒给娴姐儿打个冠子。”

裴朔道:“不急,等将来孩子有了喜事,再拿出来也可。”

见男人样样为他好,如今又功成名就,董姨娘没有什么不可心的。

同样可心的还有江碧波,她嫁给郭钊之后,顺利诞下一女,如今郭钊在外打仗,她在京里打理家业,见宫里赏赐下来,先着人看赏。

又打开匣子见了那么东西,忍不住对林嬷嬷道:“娘娘待我真是年年都这般周到,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娘娘给我的。很多将领从徐州过来,来了之后想娶京里贵族,但我有娘娘护着,必定是不必发愁的。”

林嬷嬷道:“是啊,皇上如此看重咱家,还封了伯爷,可不是一般的恩典。我听说谢家谢谦都嫌弃钱氏不大好,想再娶宗室女,只不过,皇上现在要御驾亲征,谢大不好施展罢了。”

“越是如此,我是没爹没娘的,靠山就是皇后娘娘。平日我送的东西过去,娘娘也都还回来了,倒是不好办。”如此想着倒是和她嬷嬷盘算了一回,她们打算在城中用皇后娘娘的名声做布施,帮皇后积攒名声。

江碧波是说做就做,曹氏则想的是另一件事。

因李澄登基,曹家和江家还有胡家都被选为皇商,如今谢家也有了官职,谢二公子虽然纨绔了一些,可是谢家因为谢谦也成了新贵。

她和江碧波不一样,她倒是不担心谢二会休了她,毕竟曹家现在也是皇商。

但她能随着嫂子一起进宫,这就是皇后娘娘的恩典,她则打算在皇后娘娘生辰的时候送一份厚礼过去,要拜就得拜真佛。

再有谢九仪夫妇有人说他们死了,有人说他们消失了,仇人没了,她心情畅快,如今她的日子过的好,竟然都没有以往那么恨了。

更让她欢喜的是,吃了皇后娘娘赐下的南枣,次日则被诊出了喜脉,这又是另一喜了。

这自古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又说郑家作为国公府,得到的赏赐也颇多,这次赏下来的,纪氏就让人径直送到了崔月环那里,现在她是当家奶奶,一切都由她来分。

崔月环先送了一份给徐太夫人和纪氏那里,想了也想也包了一些送德音那里,没想到德音还专程过来道谢了。

“姑奶奶也太客气了。”崔月环请她坐下。

德音笑道:“难为你们还什么都想着我,我回来这些时候,弟妹照顾的很是周到。”

“姑奶奶说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崔月环含笑让人看茶。

她对这位大姑奶奶很同情,但同情归同情,各人也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徐太夫人听闻私房很丰厚,到时候都给这位姑奶奶,她再嫁也不必愁了,好歹有娘家兜底。

德音对崔月环不自觉就带着巴结之感,毕竟将来要娘家帮忙,因此说话就陪小心,这崔月环对她也算不上很客气。

“其实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我只不过是帮她分一分。”

德音听到别人提起徽音,就不自觉的眼神黯了黯,“是啊,我们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呢。”

崔月环不知道她们之间曾经的暗流涌动,只知道她们不同母,以为她们的关系和她还有张夫人差不多。虽然在闺中的时候,未必多好,但终究是姐妹是一家人。

所以,崔月环笑道:“有娘娘在,咱们家一切都好呢。”

她这么和德音提起徽音,德音又提出要去看徐太夫人,崔月环意犹未尽,等她走了,才拿起徽音给她的名单,一个个排除,这些人她得查个底朝天,这可是娘娘头一回交代她的事情,若是办不好,将来肯定就都被嫂子揽活了。

=请.收.藏<ahref="http://m.00wxc.com"target="_blank">[零零文学城]</a><ahref="http://www.00wxc.com"target="_blank">00文学城</a>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却说德音到了徐太夫人处,徐太夫人对她招招手:“从哪儿来的?”

“从弟妹那里来的,难为她给我送了东西,我去道谢。”德音笑道。

徐太夫人撇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那枣儿还没我家吃的好,藕粉也没我自己的好。别说她了,咱们日后和她没什么相干,连你的嫁妆都昧下了,又是什么好人。等会儿大夫就来了,特地来给你看看你的身体。”

祖孙二人一时无话,很快请的大夫来了,隔着帘子,老大夫按着丝帕把脉,他把了第一次的时候就开始皱眉。

徐太夫人上了年岁,已经是到了不需要避讳的年纪了,不由问道:“沈大夫,可是有不妥之处?”

“恕我直言,您家姑娘身体极寒,甚至常喝生冷寒凉之物。敢问是否常常行经不顺,时常延迟?”沈大夫问道。

徐太夫人点头:“是啊,她成婚好几年也没孩子,也不顺畅,不知是何情况?”

沈大夫道:“应该是吃了不少寒凉之物,甚至很难再有孕了。”

坐在帘子里的德音有些不可置信,很是焦虑:“大夫,我每次都喝补汤和上等的坐胎药,怎么可能会喝寒凉之物呢?冬日我甚至连温水都不喝,只喝滚水,就是怕受寒。”

“您喝的什么补汤?方子还记得吗?”沈大夫问起。

德音想起起初她和李珩感情很好,每次欢好之后,李珩都会让人准备一碗坐胎药来,说是宫中特制的,说她还是独一份儿的。后来,云枝做了太子的妃嫔,据说就没喝过,她还总相信太子曾经对他是有爱的。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补汤。”

沈大夫叹了一口气:“您现在开始调理,慢慢的三五年可能会恢复,否则血水干枯,恐怕终生无法生育。”

德音差点跌坐在地,她从未料到自己会这般严重,明明当年未出阁时她气血充足,比徽音的身体都好。

是太子,是李珩,是他给的汤药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月的第一天,祝福大家这个月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今日先更这一更,明天尽量看能不能三更。

第83章

◎双章合一◎

且说宫外江碧波以徽音之名义在京城连续布施了一个月,又是施粥,又是送药,又是义诊,又是送衣,可谓是阵势大。

宫里却不太平静,因为魏王妃和殷次妃二人的礼就有差别,这不是徽音刻意区别对待,纯粹是因为礼法上就是这样的,妻妾有别。

原本东西送过去,谁也不会去人家那里翻箱倒柜的问,偏偏太皇太后是个多嘴的,听说徽音送了东西,问魏王妃和殷次妃道:“不知皇后送了什么过来?”

魏王妃为了表示皇后的善意,当然是把数量都说了一遍,然而也因为如此,殷次妃听了心里就极其不舒服。她觉得以前也就罢了,在魏王府的时候,她的确身份不如魏王,可现在魏王死了,是亲儿子豫章王当家,皇后的举动很难不说有私人恩怨在里面。

但是殷次妃绝非她妹妹那样,什么都表现在面子上的人,她现在就等出宫,出宫之后,谁的儿子当家,谁是真正的主母,几乎就不必多说了,现在她也就忍耐一二罢了,就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再见到蒹葭郡主,殷次妃表现的还是一如王府那般恭顺。

这反而让蒹葭郡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去找她母妃道:“殷次妃倒是和先前在王府时一样好了,女儿虽然恨她们当时弃咱们不顾,可听闻她们当时也是衣衫褴褛,若非遇到父王曾经的旧僚,恐怕下场和咱们一样。”

她到底还只是个年轻姑娘,之前虽然也埋怨,但之后过上好日子了,以前的旧事也淡去了不少,再者,她也知道豫章王是殷次妃的亲生儿子,到时候住在郡王府中,少不得还要和人家打交道。

魏王妃却没女儿这么好糊弄,她以前可是做过多年魏地王妃的人,有些话在皇宫里不好说,这里耳目众多,你都不知道外头是谁的人听了去,如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她先拉着女儿进了内室,只小声道:“母妃和你说过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太信任别人。”

这话蒹葭一听就警觉起来,心里生了防备,她年纪还不大,面上喜怒都遮不住,即便勉强遮住,也会露出端倪来,殷丽芳当然也看到蒹葭郡主的脸色,还暗道自己对这对母女够忍让了,她们还作出这幅模样来,仿佛别人都是对她们心怀不轨似的。

且不说这两边如何的暗流涌动,徽音正好来了月事,腰酸腿软,额头还生疮,彻夜难眠,躺在榻上看书以作休息。

现下伺候的人都是小宫女们,福桂作为大姑姑,地位不同,都是帮徽音处理一些大事。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博物志》在看,看完翻了个身,又觉得眼睛酸涩难耐,起身换了个月事带,行走时腰酸,只得一边敲着腰一边对南妈妈道:“那几日刚来,忙的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刚轻松了一会儿,身子就不舒坦了。”

南妈妈拿着小木槌帮她捶肩膀,见她有些疲倦,很是心疼:“娘娘,您是事儿太多,一直马不停蹄的办事,所以才这么累着了。本来生太子的时候,那次就受累了,您也总不能歇着。”

“还是上次骑马扭着了,久不骑马,那么一骑反而身体不舒坦。当时躺了几日看着是好了,这些时日又坐马车上京,久坐不动,我又一直强忍着,放松下来时,哪里知道自己就这般了。说起来,陛下比我还要辛苦,他也只比我大几岁,常年戎马生涯,身上不知道明伤暗伤多少。”徽音说到最后,愈发是担心丈夫。

南妈妈在旁劝慰道:“您放宽心,圣上年轻肯定没事儿的。”

徽音知晓南妈妈说不出什么有大道理的话来,听她宽慰便笑道:“妈妈,这么多年,您陪嫁我那么远去徐州,现在又陪我进宫。等到时候天下太平之时,我赐给您一座宅子,让您安享晚年。”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即便是亲爹娘都可能会势利眼,更何况是非亲生的。人家跟着你,人家忠心,那是别人善良,但这份忠义,你必须回报。

作为乳母的南妈妈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高兴,反是摇头:“您能让奴婢陪在您的身边比一切都好,以前您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现在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奴婢是不能干,但能陪着您说话解解闷也好。”其实南妈妈何尝不知道徽音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越是这样,南妈妈越不想出去。

不为别的,她能跟着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主子比沈都强。

不说别的,看那冬顺,听说肠子都悔青了。这也不是每个人出了外头,都能忍受得了这个落差的。在皇后娘娘身边,就是太子都要敬着她们三分,但出去外面,都是无主的人,时日一长,谁还理你?

这些南妈妈比谁都清楚。

南妈妈清楚,徽音也很清楚,自由很重要,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才干,在外头可以存活的。即便是有功名,有些背景,小有积蓄的人家过的都不一定如意,人在不如意的时候就最爱怀念往昔。

主仆二人说了些私房话,徽音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甚至中午多吃了一碗莼菜羹,以前她最不爱吃菜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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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来,都过来。”徽音一边一个拉着儿子们,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觉得爱。

璟儿似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徽音的额头:“母后额头不热,应该没事儿。”

徽音噗嗤一笑,知道儿子关心自己,心中很是舒坦,但还是解释道:“娘是因为一路坐马车,所以不大舒服,休息几日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有儿子们陪伴,徽音心情畅快了许多。

到了次日,她又许了纪氏进宫探望,母女二人见面,纪氏把外头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你弟妹昨日就去了清河,专门替你打探去了,娘娘放心。”

徽音吹了吹茶沫子,结果想起自己月事来了,又放下笑道:“我若不信任她,怎么把事情交给她去办呢。我为她寻些事情做,也免得她总想别的。”

“你,你这是……”纪氏总觉得女儿说这话似有所指。

徽音摇摇头:“多的我便不说了,外头京中各处可还安分?”

“安分,很是安分。那武宁伯的夫人还为您四处布施,现在外头都说您跟菩萨似的,其余的娘总在家里,出去交际也没人会放脸上。”这人心隔着肚皮,纪氏觉得那些面上笑的最欢的,可能心里最有鬼。

就拿太子李珩来说吧,纪氏想到这里,她对徽音道:“你还不知道吧,德音在宫里不能生,是喝了好些寒凉之物。听说她每次房事之后,喝的那坐胎药可能有问题,指不定是太子下的呢。”

徽音不动声色道:“太子为何要给她下啊?”

纪氏道:“可能就不想让她有身孕吧,应该是怕你爹看到孩子之后,挟天子令诸侯。”

但当她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那为何卫良娣也有孕啊?”

“那就不知晓了,不过先太子还好死了,也算是大快人心。”徽音拿了一旁的樱桃脯吃了。

实际上这个道理徽音很清楚,一开始是吕、郑两家争,但他能忽悠这么久还是因为吕笑笑和郑德音怎么都发现不了。卫良娣是个聪明人,她发现了,就是不喝,真有了孩子,太子根本不敢做的过分。

但这些她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就是怪力乱神之说。

纪氏闻言点头:“是啊,等你大姐姐调理好了,也找个人家再嫁了,她正青春年少,总留在家中,到底不好。”

在这点上徽音倒是很宽容:“她如今这样,都随她去了,她若怕重蹈覆辙,做在室女谁还少了她那口饭?”

纪氏心想徽音是没怎么受过小姑子嫂子的气,她们若是欺负她,她必定会反盘算一回,但是德音就很难了,本就没什么关系的,谁愿意养个闲人?所以,她道:“她跟娘娘也不一样。”

“当年她可是快些把太子的亲事定下,还和祖母一起阻挠我嫁给淮阴王,如今她们没有成功罢了。我看着对她宽容,只是懒得理会她,还有她也没有真正罪大恶极,放她一条生路,但是娘和我不同,娘是嘴硬心软,别真的可怜上她了。若我们王爷没有登基,您这个郑夫人的位置,可还保得住?”她担心她的娘太实心眼了,还真的把德音的事情太放在心上。

给她一口饭吃,份例不缺就成了,何必提点她太多,等人家真的过好了,还是会亲近她的母亲的。这些话说出来的确很自私,可她不会否认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这徐氏可不消停,成日在家里作耗。

记得当时郑放把殷丽芳的事情告诉李澄,是想让他先下手为强,可徐太夫人和徐氏心思却没那么简单,辛氏说这两人可是想着让殷丽芳夺自己的宠爱。

她是不觉得殷丽芳对她有什么威胁,可是外面的人又不知道,作为受益自己的人,还胆敢搞这样的鬼,她怎么能忍?

纪氏恍然:“是啊,有时候觉得她可怜的,但是这些可怜不也是她当初求来的吗?”

知道母亲听进去了,徽音笑道:“娘好容易进宫一趟,今日尚食局的人进献了几道好菜,咱们一起用。”

纪氏喜道:“也不知她们做的什么?咱们在外头吃的多,宫里吃的少。”

“一桌菜也只有那么几道是我爱吃的,旁的就像看菜就好些,还有些菜做的精雕细琢的,可吃起来没味道。”徽音也只能悄悄的说,这是规矩,有些规矩你只能遵守。

果然,纪氏在用膳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但几十个人盯着你一起吃,多吃几口碟子就会被撤下,还真是受罪的很。

饭毕,纪氏道:“娘娘成日这么吃也受罪?”

徽音笑道:“也不是都这般吃,就是今日您正好碰上了,我这里也有小厨房,小厨房都是我的厨子。但是总不能老用小厨房的人,让大厨房的太闲了。”

纪氏想来也是,她在宫里也不能久待,用完饭,知晓徽音还有月事,让她多歇息,遂出了宫,这了宫,没先回家,而是去了大儿子家里。

这个时候裴朔刚从宫里回来,正和辛氏用饭,二人还对饮了几杯。

辛氏看着桌上的荔枝白腰肉:“爷多用些这个,这腰子切的薄,也入味。”

却说这辛氏善饮,平日裴朔总和她吃几杯酒,见她吃了几杯就脸酡红,微微笑道:“我也就吃这么些了,你瞧你,又上脸了。”

辛氏正欲说话,外头说太太来了,二人又赶忙漱口出去迎。

裴朔见了纪氏就上前扶着:“我的娘亲,今儿怎么过来了?儿子正与你媳妇吃酒,我让您儿媳妇在厨下多叫几个菜来。”这边让辛氏赶紧下去喊人弄菜,辛氏也慌的作势走。

却见纪氏让他们不忙,“我方才进宫了,陪娘娘吃了些,这不刚从宫里出来,就过来看看你们。”

纪氏对着儿子媳妇进屋,见她俩饭桌还未撤下,知晓自己若是不吃,他们肯定也不吃就陪着,遂也勉强吃了一杯酒,和她们一桌用饭。

三人坐定之后,纪氏先道:“我看娘娘近来身子不虞,她那身边好些宫女太监都是前朝的人,也不知道她睡不睡的着,我这心里担心的很,连着我都睡不着了。”

敌人要不就在十步之内,要不就在万里之远,那些前朝的嫔妃可以遣散,可是前朝的宫女太监,实在是太庞大了,不可能完全不用。有一个使坏,皇后娘娘身边都会有事。

小儿子现在跟着皇上出征了,她也只好和大儿子说说。

裴朔沉吟片刻道:“您放心,我平日多在御前一定会保护好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至于您说的那些人,他们有的也无法近身伺候。娘娘还带了不少王府的人过来呢,小厨房的厨娘和她身边伺候的都是贴身的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儿娘娘赏了几件皮袄下来,我正要拿来你媳妇。”纪氏听儿子说完重点了,又说起家常。

辛氏听了心中欢喜,她也不是小门子出身,但赏下来的穿了体面。

况且,越是上等人家,看着排场大,其实主母们仔细着呢。

这三人说到最后,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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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朔送走纪氏之后,还是去见了董氏,董氏让人拧了帕子给他擦脸,又专门做了醒酒汤,忙前忙后的,歪在床上的裴朔见状就道:“你还有身子的人,就别忙了。”

“我成日窝在房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又忙什么。倒是爷您够忙的,奶奶那里都说您现下都在外头忙。”董氏笑道。

裴朔摇头:“这才是大事儿啊,有些人总要生事,我得把京畿重地围的水泄不通,否则,万一有人冲撞到娘娘就不好了。”

这些话就不是董氏能够插的上话的了。

倒是崔月环去了娘家,想请娘家人帮忙,哪里知道回来时,素来慈爱的父亲却大病初愈。她母亲崔夫人道:“你父亲被气病了,他让你哥哥从卫家回来你哥哥不许,还写信过来说圣上苛待咱们崔家,让咱们家去投奔卫铎。”

“爹,娘,那卫铎名为大邺的丞相,其实是大邺的贼人,这种人是想窃国的,他对哥哥有知遇之恩不假,但哥哥也得弃暗投明啊。皇上是您的外甥,难道他还真的会亏待您啊,不过是因为哥哥的缘故让皇上不好封咱们家了。”崔月环听了都急的很了。

崔训把帕子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只道:“咱们是咱们,你哥哥是你哥哥,皇上对咱家也太狠了。”

“若皇上封了咱们,你大哥见皇上确实待咱们崔家好,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这崔训还在生气,也是觉得没面子。

崔月环也知道娘家人颇有怨言,但她嫁到郑家去了,封不封的她说了不算。但她也不能这般说,只好道:“如今圣上出征,许多事情也顾不得了,我听说便是荀家,若非太皇太后几番去皇上那里,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封的。”

崔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又对女儿道:“你爹可是皇上的亲舅舅,荀家还隔了一层呢。还有郑家,是咱们家的姻亲,也不帮咱们说说。是,你爹当年没去徐州,可那不是你爹年纪大了,不是派你二哥去帮忙了吗?”

她说这话,连崔月环都听不下去了:“娘,郑家是拿冀州土地去投靠的,哥哥是淮阴王收服冀州之后才过去的,本来科考没考中,还安排做了官。即便是皇上心中存着气,难道您还能跟皇上犟,连我公公都跪的利索的很,在皇上面前从不拿大呢。”

局面一时僵住了,还是崔夫人帮忙缓颊,又故意打岔问起崔月环近来何事,如何回家了?

崔月环这才说正经的:“近来娘娘新入宫,身边的人不知道底细,特地着我来查探一二。我想爹娘在这里熟悉,若你们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娘娘为咱们家说一句话,比旁人说十句话都好使。”

其实崔月环说这话是没底的,她也怕爹还真的置气了,家里的徐太夫人就是这样的老人,若不是有个长辈的身份在,她可不喜欢太夫人。

没想到崔训起身正色道:“这事儿交给我,我正经跟你去办,把他们的身家背景保管调查的清清楚楚的,我这就去。”

这一把让崔月环目瞪口呆的:“爹爹,您不是才大病初愈吗?”

“大病初愈就得好好活泛,要不然人都养出病来了。”崔训到手的爵位没了,他现在混的比荀家都差了,这怎么能成呢?

见她爹答应了,崔月环也高兴了。

殊不知背后也藏着阴谋,卫铎那边正听崔大郎道:“我父亲那边正好有消息传来,居然是帮李澄之妻郑氏查探宫内这些人的背景,如此倒是便宜咱们了。”

卫铎当然也打听过,说李澄那小子打仗剽悍,诡计多端,但是只有一样值得人称颂,据说是对其妻郑氏一往情深。那郑氏听闻是个国色天香之美人,原本就是冀州第一美人,无数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美女那么多,偏这个郑氏还能辖制李澄。

他做事素来都是不择手段,怎么能够把这件事情完成好就会怎么做?若郑氏出了个好歹,还有李澄一双儿子,全部都趁机掳走,那李澄不会不缴械投降。

“好好好,长卿,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卫铎捏须而笑。

崔大郎君含笑:“这名单,家中的眼线已经抄录了一份过来,怎么安排就看丞相的了。”

他这么避嫌,也是怕出了岔子,卫铎怪他。卫铎当然也欣赏他上道,着意去安排,卫铎为何这么多年能胜,也是因为他打探情报很有一套,当时把谢九仪这边的人都全部瓦解了。甚至当年还能把李澄的粮草都全部烧了,现在少不了要发挥功效了。

数日之后

麟德殿中,徽音见崔月环一个月就办好了此事,连忙夸奖道:“没想到弟妹做事如此利索。”

“妾身算不得什么,有的人也是托我娘家人帮忙查的,娘娘只管放心。”崔月环赶紧把崔家的功劳说了出来。

徽音当然是闻弦歌知雅意:“那也多谢你们家了,我知道了,到时候也跟皇上说。正好,我留了几匹白绫儿,给你拿回去做袄儿,日后也常进宫陪我说话,此事劳烦你了。”

崔月环欢喜的起来福身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食言了,还是双更哈,身体总有些不太舒服,给大家发个红包。

第84章

◎双章合一◎

“皇后娘娘,皇上送了几匣子秋李子过来,看着并无损坏的,奴婢就都拿过来了。”秦安总管在外道。

徽音打开匣子,让人洗了一碟来尝,这李子是深紫泛红,酸酸甜甜的,还真是这个味儿。月事过去之后,她又龙精猛虎起来,皮肤也变好了,现下还有李澄特地让人送的吃食过来,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又见灵鹿端了茶过来,她忙道:“我方才吃了李子,还不能喝热茶,否则容易肚子痛,你拿下去吃了吧,还有这匣子李子,你替我收好。”

灵鹿笑着应道:“是,陛下对娘娘可真够好的,还惦记着娘娘爱吃李子,我们都不知道。”

“我爱吃这些,就是太爱吃了,所以容易肚子痛。平日就索性不让人送过来,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仿佛记得这还是岭南来的。就是这般做劳民伤财了,我写一封信,让他日后别记挂我。”徽音摇摇头。

灵鹿则道:“若是旁的君主,奴婢不敢打包票,但咱们皇上,那可真是爱民如子,断不会劳民伤财的。”

李子是一件小事,快入冬了,宫中开始裁制冬衣,徽音让尚服局的人先给宫中之人裁制衣服,太皇太后,魏王妃、殷次妃、蒹葭郡主还有豫章王等人的衣服,还有璟儿和瞻儿,连一同住在宫里的郭兴也有。

同时,徽音又让人送了些御寒之衣到皇陵去:“她们守着皇陵,又不能出去,也算是辛苦的紧。”

之前崔月环还觉得徽音想让皇陵的人自生自灭,不曾想,她还派人送去棉服被褥,纪氏在家就道:“要我说娘娘也着实太仁慈了。”

徐太夫人在上首坐着,破天荒的同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些人本就是罪太子之后,弄的民不聊生,要我说她年纪小,太太也该说说。”

用她称呼皇后,这也算徐太夫人独一份了。

纪氏以前能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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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夫人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是长辈,可又想着人家是皇后,只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在一旁坐着的德音很清楚祖母这是在帮她出头,所以才如此恨宫里这些人,谁让李珩给她下药呢?

故而,她帮忙打着圆场:“太太,这是我亲手点的茶,您尝尝。”

纪氏也借坡下驴,夸起德音来:“你点茶的手艺还真好。”

德音谦虚了几句,只想着自己身体不好,延医治病帮忙张罗都是纪氏,她也不是以前那般对别人仇视了,至少纪氏没有刻意克扣她什么。她到如今竟然有一种绝望的冲动,可真的想死的时候,还是觉得活着好。

吃住人家的,受些气又何妨呢?

辛氏倒是在旁道:“我记得大姑奶奶原本身边有个点茶极好的丫头,会三十六般茶戏呢。”

那是云枝,但最后背叛她了,德音已经不想提起此人。

皇陵

云枝早起时倒了恭桶,又赶忙回到了房里,帮女儿穿好了衣裳,又掀开衣裳让儿子吃奶。这些活忙完,居然出了一身的热汗。

她出宫的时候,好在腰间有些碎银子平日用来赏赐用的,郑皇后不许她们带东西出来,但不管什么地方,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拿着这些钱给女儿加餐,又让人带了些米糊过来。而她自己则喝苞米碴子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馒头,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这就快入冬了,被褥太单薄,袄子也都是夹衣,一点儿都不御寒。

若是姑娘能给她送些就好了,她是郑皇后的姐姐,肯定会被善待的。当初,她的确背叛姑娘,可她从来没害过她,甚至在她落难时,主动帮过她好几次。

但她失望了,送棉衣来的反而是郑皇后,还是郑皇后的亲哥哥送来的。

徽音让裴朔送棉衣过来时,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看卫家女的日子过的如何,若是她得到这些如获至宝,说明她不适应,这期间也无人帮衬,但若是她神情淡淡的,不屑一顾,甚至房里有更好的,那说明她暗中有人接济。

卫良娣可是生了太子的长子,卫铎怎么可能会完全舍弃,倒不是说卫铎有多么爱重她女儿外孙。而是现阶段他称帝,那各方攻击他的势力就更大,所以他必须假借李氏子孙的名义,卫良娣的儿子那是重中之重被监视的重点。

云枝见有褥子就已经很欢喜了,没想到还有棉衣送来,要知道棉衣可不便宜,布虽然是靛青的麻布,但已经是很好了,她牵着女儿的手欢喜道:“真好,真的太好了,咱们能过好这个冬天了。”

在一旁的卫良娣见状,眼里满是嘲讽。

发放棉衣的嬷嬷道:“姓卫的,快点来拿。”

卫良娣原本是卫铎这样的丞相女儿,又是东宫之下的第一人,现在被这般对待,她愤愤的拿过棉衣褥子,到了房里就全丢在地下乱踩一通:“总有一日,等我的儿子做了皇帝,看我不打的你们哇哇叫。”

……

裴朔还真的是佩服妹妹,在拿到所谓的调查名单之后,没有立马照着单子去查这些人,而是另辟蹊径,让自己先过来,反过来查探卫良娣,还真的有收获。

他假意带着人回程,路中又折返在附近观察。

却说徽音这边拿到这份名单之后,她当然不能完全相信,就像这次徽音让他们去核查的两条,第一是与她们自己所说的背景是否吻合,第二是看她们家族是否有近来暴发的迹象。

然而这两条也是可以作假的,她只是做一个依照,并不会完全信任。

“皇后娘娘,马夫人又递了牌子进来。”南妈妈道。

这马夫人便是荀柔,荀柔当年回到京城之后,荀父觉得她不中用,想把她许配给人做续弦,因为荀柔嫁妆并不多。然而,她父亲却在那一年过世了,荀柔自请守孝三年。后来,淮阴王兼并青州、兖州等地的消息传来,荀柔扯着虎皮做大旗,让她继母不敢随意嫁她,因此倒是择了一个有为青年,便是当时的林州司户参军马嗣初。

其实荀柔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差,徽音当年只是让她尝到自己设计的苦果,可她的这些名声并没有传回她老家,只是以她年岁大了要许亲,让人送回本家罢了。

自从李澄登基后,荀柔数次递了牌子想进宫探望太皇太后,但宫务都是徽音在管,能见谁,不能见谁,徽音当然有处理的权利。

这太皇太后本就是个拎不清的,荀柔更是个满肚子魑魅魍魉之人,这俩人在一起准是没好事。

“牌子留中,不必理会。”徽音道。

这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就跟徐太夫人似的,不掌权,但是辈分高,大家知晓她们年纪大了,也不好对他们如何。

南妈妈听徽音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就该这样,这荀柔可不是个好的,手段多,心眼也多。”

徽音笑道:“我又不傻,让她来做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司户参军的妻子,有什么资格求见。哦,对了,昨儿我见太子的衣裳做的很好,你拿四吊钱替我打赏尚服局的司衣。”

南妈妈领命而去,这位钟司衣据说是家中姐姐近来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外甥还娶了一门亲事,聘礼给的很阔绰,崔家认为钟司衣有问题。

且钟司衣以前是何皇后的人,本来就存有问题,上次自从被敲打之后,尚服局做事倒是很用心。

但徽音没有直接处置钟司衣,现在反而大张旗鼓的去赏人,就是想看背后之人如何?

如果钟司衣不是眼线,有人此时知晓自己名单有钟司衣,会不会递黑函?钟司衣若此时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被检举揭发了什么事情,那钟司衣的位置很有可能会被真正的眼线占着。

却说钟司衣这边收到徽音给的赏钱欢喜不已,倒不是因为这些钱,而是因为这代表皇后娘娘对她的信任。

她们这把年纪,尤其是她,一辈子没成婚,就进宫做女官,好容易熬到司衣这个地步,怎么舍得出去,宫里的人还尊称一声尚宫,可谓面子里子都有了。其实她和姐姐的关系不好,当年她的未婚夫就是被姐姐抢了,但宫里女官一般收寡妇为主,她谎称自己是寡妇才进宫当差,出宫投靠姐姐那万万不能。

如今新皇后信任她,钟司衣得了赏钱,让人去厨房拿了银钱弄了几碟酒水来,请尚服局的人吃酒。

“今儿皇后娘娘赏赐,明说是我的功劳,可也离不开诸位的帮忙。”

和钟司衣一同用饭的有两位典衣、两位掌衣还有四位女史,这几位都是司衣司的,现下尚服局一共有四司,钟司衣代理过尚服局的尚服,资历又最深,很有可能是下一届尚服局的尚宫。

但这个决定权在皇后娘娘手中,因此这次的衣裳怎么做都是事必躬亲。

“都是司衣的功劳,我们不过是做些边角料的活儿罢了。”

众人都笑。

又有坐在边上的一位掌衣道:“我听说司饰司的司饰也有意做尚宫呢,前日进了个什么沐浴的香方,娘娘很是欢喜呢。”

钟司衣看了这蔡掌衣一眼,心想这个蔡掌衣当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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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蔡掌衣是卫家安排进来的暗桩,当年卫良娣进宫之前,宫里招女官,蔡掌衣就此进来,只是她现在还只是掌衣,连典衣都不是。钟司衣是个非常认真仔细的人,事必躬亲,且把个尚服局管的水泄不通,她想做些什么就很难了。

这几日收到风,说皇后娘娘开始怀疑钟司衣了,只要她加一把火,钟司衣离开了,再等上来的两位典衣都不甚仔细,且都有些急功近利,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小孩子的皮肤娇弱,若用些毒浸泡过,再穿在身上,死的不明不白,这不像厨房还有人试毒才吃饭,衣服上课没有人会试毒。

蔡掌衣暗自挑拨着,期待钟司衣和另一位司饰斗起来才好。

又说过了三日,裴朔求见,徽音在偏殿和自己哥哥见面,并让心腹守着门。

“哥哥,如何?”徽音问道。

裴朔道:“回娘娘的话,您猜的一点儿也不错,那卫氏表面和别的女子看起来没有区别,但内有裘衣暖被,所食之物更是精心烹调所制。臣怕自己误判,若是那卫氏用钱了如何,特地趁其不备,让人潜入她房里搜了,并无银钱,且那狐裘来自锦州等地。入夜,常有一倒夜香的婆子潜入送饭,那婆子我跟了两天,才发现她是乔装的,已经抓起来了。”

“好,我这里还有些时日就有眉目了,若是能找到他们老窝,兴许还有别的用处。”徽音道。

裴朔则道:“此事可要禀明圣上?”

徽音摇头:“先不必告诉圣上,圣上如今在打仗,恐他分心。”

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闲篇,才叫散。

接着徽音便去了荀太后处请安,特特道:“这是厨房做的奶饼,儿臣尝着暄软,味儿也不错,特进献给老祖宗。”

荀太后这样年纪大的人喜欢吃好克化的食物,见那匣子打开,露出雪白软嫩的糕点,不免道:“太子和二皇子可有,他们小孩子喜欢吃这些。”

“您放心,她们那里都有。不知老祖宗近来身体如何?如今天气日渐变冷,您可要好生保重才是。”徽音笑道。

荀太后颔首。

二人也就这么客气几句,徽音就告退了,等她离开了,荀太后还嘀咕道:“她们郑家的人倒是总来看她,我们荀家的人却没几个进宫来,就是进宫也随大流。”

这范嬷嬷早就是徽音的人了,她心道荀柔之前奉你的命做出那等事情,你现在又惦记上她了,还有荀家的侯夫人,都是荀太后的孙辈了,这些人和太皇太后又有什么感情。

但话不能这么说,范嬷嬷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那里每次来人都要打赏,连皇后都私下抱怨库房的东西不够用了,荀家都是因为您现在成了侯爷,进宫了若是讨赏或者求官,您都不好应。即便您应了,也要等皇上回来,才好说话。”

荀太后的注意点却很奇怪:“你是说皇后那里也缺钱了?”

范嬷嬷点头:“可不是,皇上在外打仗要钱,之前内库都用光了,现下进宫里来。这宫里的人多,都得发份例,外头的功臣们要赏,就连咱们这儿住的魏王妃她们,还得帮着她们建房子。冬日,满宫做冬衣,为了表新朝堂仁善,听闻皇后娘娘还说让她娘家人近期不必进宫呢。”

荀太后的私库倒是颇丰,赏一些给娘家倒是无妨,但若是皇后手头紧,自己这里却大肆赏赐娘家,万一皇后跟她讨钱?那怎么办?

一时间,荀太后就偃旗息鼓了。

**

半夜,徽音看着名单,钟司衣、蒋司膳,功德殿的彭内侍,麟德殿花房宫女,这五个前四个都是家中突然暴富的,后面一个则是原籍完全不对。

“福桂,花房的宫女那叫柔儿的,仿佛已经二十岁了吧。”徽音问起。

福桂道:“正是,此人今年二十岁。”

“平日活儿干的如何?”

“还挺细致的,看起来温柔沉默,并不多话,上下都很喜欢她。”

“明日你让人寻个机会,去她屋子里翻一翻,有重金或者药包药粉直接拿人送出去。”

她得先按照名单发作一个最明显的,让那些人以为她信了崔月环的名单,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把所谓的证据送到她的面前,而这些送证据的人都有一条关系链,这条关系链上的人一个都跑不脱。

福桂动作也很快,她先让那柔儿送几盆花去荀太后处,接着便在她住处翻找一通,倒是什么都没找到。她让灵鹫把东西恢复原状,又抹去了脚印,让她在这里守着。

又说那柔儿送了花回来,身上沾了泥,只要换一身衣裳,灵鹫躲在房梁上,见她褪去外头的衣裳换了一身,她趁着柔儿离开又摸了摸,还是一无所获。

灵鹫回来回话给徽音听:“奴婢见没什么反常的,她身上竟然什么也摸不到。”

“她头上身上有戴首饰吗?”徽音眯了眯眼。

灵鹫想了想:“有,是一根细细的银簪,头上是蜜蜡的。”

“那就把这根银簪拆了,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徽音道。

灵鹫颔首,不到一日的功夫,她回来覆命:“娘娘,您真的神了,那柔儿的钗子里放的是枯藤粉。太医说若是放在花上,大人吸了会呕吐不止,小孩子吸了可能会致死。怪不得前些日子我们都说您平日最爱花的,怎么不让人送去,也不轻易让人送花来。”

徽音叹道:“防不胜防啊,我也并非万能的,这柔儿还好没有太丧心病狂,此人不能留了,把她的罪行公诸于众,让宫内司提审,最好是审出背后的人,没吐出人来,别让她自尽,但她自尽之后,要宣称她自尽的太快。”

此事吩咐下去,宫内司很快用刑,但那柔儿名字是柔顺的,性情却刚硬,一直吐口不说。一直到徽音吩咐了一句,听说她破防了,才吐口是管浣衣局那个常年被人欺负的肖内侍居中替她传话。

肖内侍和柔儿以谋害皇嗣,又是卫氏细作之名被就地正法,枭首三日。

这一出,震惊宇内,之前皇后娘娘有仁德之名,现下又有雷霆手腕,看着城墙上挂着的脑袋,崔月环都缩了缩身子。

“皇后娘娘这下应该震慑住那些人了。”

连殷丽芳和魏王妃听说此事,都跑来徽音宫中,一边安慰徽音,一边又有些心惊。殷丽芳不觉得意外,妹妹曾经说过郑氏对荀柔那叫一个不客气,完全没有底线,那还只是对情敌,现在是对真正要毒害太子的人,她就更不会客气了。

更别提荀柔了,本来日子过的好点,她还想进宫探望荀太后,趁机报复回去,但看到人头直接就晕了,心脏狂跳不止。

乖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吧。

徐太夫人也闭了嘴,德音平素不爱暴戾之人,李珩、徽音还有李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也难怪前世李珩和徽音是一对,这辈子李澄和徽音也是一对。

……

蔡典衣在暗中窥测,见皇后对要害太子的宫婢如此对待,趁着这兴头上,她也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先写了黑函,深夜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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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的明白,皇后娘娘即便要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现在她全身上下可什么都没有。

夜里,她暗暗想着,此事若成,将来卫家绝对不会亏待她,也不会亏待她的家人。父亲年逾五旬,一直郁郁不得志,将来若有卫家照拂,前途肯定不会再这般坎坷了。

没想到天一亮,站在她门口的人是钟司衣,钟司衣冷冷的看着她:“想不到啊,你居然是卫家的眼线,还想陷害于我。”

蔡典衣衣裳还未穿好,只觉得混沌的很:“司衣,您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不是应该拿她的吗?毕竟柔儿那里只凭毒药,皇后就把人给枭首了。

钟司衣道:“司衣司出了你这样的人,还要陷害于我,你的同伙已经被抓了。皇后娘娘说了,你家里人也被裴大将军控制起来,你们在外联络的那个乔婆也被抓了,你若识趣,娘娘兴许还能让你见见你爹,你若不识趣,下场就和柔儿一样。”

这蔡典衣级别比柔儿高好些,卫家安放的十个暗桩全部被拔出来。

……

之后纪氏进宫问起:“没想法钟司衣竟然不是,您是怎么知晓蔡典衣有问题的?”

徽音笑道:“李代桃僵,皇上提醒过我,不过我自己早已经知晓该怎么做了。可笑那卫铎,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第85章

◎双章合一◎

上午整理了一下宫务,徽音腰酸背痛的,她真的无法像有些女子那般身体极好的那种,上次有位夫人进宫,说她生了孩子之后精神反而越来越好,到如今六十多岁的年纪,仍旧神采奕奕,比年轻人还生猛。

她就不成了,是一定要歇息一会儿的,中午懒得用饭,随意垫巴了几块点心,午睡起来时,才觉得自己舒坦许多。

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中午几乎都会睡会儿,南妈妈带着针线过来,灵鹿给大家烹茶,徽音则在一旁看书。

看完书后才想起一件事:“我大哥仿佛又得了一个儿子吧。”

福桂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昨儿您还打发我去裴家看了。”

“这些日子事情忙碌,一下就忘记了。”徽音道。

现下大哥哥那里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哥儿们倒也罢了,但是娴姐儿这里,徽音有意想让娴姐儿嫁给郭钊的长子郭兴,这也是新旧臣僚结合。

况且娴姐儿懂事,郭兴也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二人成婚不一定会感情炽热,但很好的很稳定,这就比许多人强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她觉得好就行,还要看哥哥嫂子有没有那个意思。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的。

又说董氏生了儿子之后,产后失血要多调理,但眉毛眼角都舒展了开来,她本来几嫁之身,还是嫁到裴家这样的人家,夫婿英俊位高权重,自己还得了儿子,对她而言,人生到了这里,就已经是非常圆满了。

因此,她让人拿了五百两去捐给寺庙做功德。

不保佑别的,就保佑她往后的日子平平淡淡比什么都强。

裴朔对董氏这些举动其实也很懂,他那时投靠妹妹最需要财力人力,是董氏二话不说就帮了他的忙,这对他而言有知遇之恩,更何况她所需的不过是栖身之处,这是他很容易就能给的他的。

这次也是因为裴朔是皇后兄长,又是骠骑大将军,比冀州中郎将的官阶大多了,家中热闹非凡,这些看在辛氏眼里,未免发酸。

但这夫妇关系也多半取决于双方背后的势力,辛家当年在冀州还算得上是有些名望的人家,现在新朝建立,辛家完全算不得什么了,所以辛氏尖刻了些时候,难受了些时日,也就随她去了。

况且,她冷眼旁观,董氏是个和顺的人,平素还会推裴朔来她这里。虽然不知道她是心里藏奸还是故意讨好,总之现在雷霆手段对付董氏,反而会让自己落个嫉妒的名声,到时候裴朔反感她了,她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也是她含酸都还要把董氏的儿子坚哥儿的洗三办的红火,俨然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

纪氏见到这样的场景,越发对自己的儿子裴朔道:“你媳妇儿是个贤惠的,平素你也对她好些。”

“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亏待辛氏。”裴朔可从来没有想过对辛氏如何,辛氏是他原配,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可能亏待辛氏。

纪氏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母子二人对于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又说起豫章王府修建好了的事情,裴朔留京还有另一个任务便是监视豫章王府。

正好郑放从外面来,也插入这个话题:“豫章王没戏了,魏王属地的那群人群龙无首,一部分投了卫铎,一大部分投了皇上。皇上现在正在前线和卫铎交战,他是大邺的皇帝,暗地投奔皇上的人不少。但豫章王有什么,一个小孩子,都十几岁了,弓马不娴熟,字也不认得几个,即便有些聪明,还能翻天了不成。扮猪吃老虎的前提是,你还得真的是只虎。”

“爹,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娘娘那儿可是说让我多留心,我不敢不用心啊。”裴朔在见识到妹妹抓奸细的过程,说话又管用之后,心难免朝妹妹偏了。

郑放对继子就没对郑无恒那么放的开了,只微微感叹了一声:“皇上现在不在,你妹妹上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太上心了,就怕皇上不喜。”

他还是传统男子的想法,裴朔也并非不担心,但是他想了想又莞尔道:“您不知道皇上那般匆匆封了太子,就是为了确保妹妹的地位,兴许他还不得妹妹强悍一些,如此才能帮太子守住帝位啊。”

郑放立马思维发散了,是啊,他现在说的这一切都是基于皇上还回来的前提下,但是若皇上不回来了,那以女儿的素质才能,还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

女儿若是真的大权独揽,那自己这个太子的外公,也是肯定要得到重用的。

“咳咳,爹,您在想什么呢?”裴朔给郑放倒酒。

郑放端起酒杯小啜了几口:“没,没想什么。哎呀,我就是觉得你又要干这个,又要办那个的,也太累了些。”

裴朔笑道:“这是说哪里话,能把事儿交给儿子办,那是信任儿子呢。”

这对裴朔而言反而是好事,在外打仗固然能够立功,可是有宇文当在,谁的功劳也越不过他去。在京城能帮着妹妹,在外甥面前刷点好感比什么都强,人最怕闲着,闲着一日两日的的确是好,时日长了就什么都越不过去。

这边说起豫章王府修建好了,徽音则前去太皇太后宫中时和魏王妃还有殷丽芳说了:“我想等择个吉日,婶娘们就能过去了。”

魏王妃很欢喜:“还要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关照。”殷丽芳也跟着说了几句。

对这些徽音当然是很乐见其成的,现在魏王妃和殷丽芳在荀太后这里还能保持暂时的平静,但将来出宫之后就很难说了。

所以,徽音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们了,只是故作为难道:“只不过我要先和二位说一声抱怨,国朝现在初立,皇上又在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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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打仗,连宫中的日子都只能节俭度日,更何况是宫外。以如今的情况,豫章王能够被收留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再者,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魏王妃和殷丽芳都无法置喙。

只等立春之后的某一黄道吉日,她们就搬去了豫章王府。

徽音的娘家郑家和裴家还有宇文当家郭家等都特地上门祝贺乔迁之喜,崔月环正和纪氏回来就说道:“豫章王府的外边看着还挺气派的,但里面感觉太精巧细致了,不够轩敞。”

“哪有那么多轩敞的位置给他呀,就这个宅子修的多精美啊,我看适合他住。即便有魏王的香火情在,但能救他家遗孀一命,还赐宅子、良田,这有什么挑剔的。”纪氏想比起那些送去皇陵的,他们都已经很好了。

崔月环点头:“您说的是。”

纪氏又一笑:“不过,这豫章王嫡母和生母都住在一起,日后恐怕都不会太平啊。”

“儿媳看她们在宫里倒是都挺好的。”崔月环道。

“那是因为在皇后娘娘跟前,那太皇太后不是个能平息祸事的,但是娘娘不同。她们若是成日惹事,保不准从宫里出不来。”纪氏说这话的时候,还颇为自己的女儿自豪。

崔月环想起自己上次送去的名单中,居然只有一个人有问题,别的人居然都是没问题的,她本来进宫认错,可皇后不但没有怪罪她,还说她辛苦了。

其实也说明崔家办事的确没有办好,还好皇后也不是那种为难人的人,还鼓励她,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件事情也让崔月环沉稳了许多,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晓办事不能囫囵的交上去,从此对徽音愈发信服。

又说殷丽芳等人头一次入住,该怎么住,这就不是宫里安排了,纯粹是自己安排。其实现在二人的身份已经相当了,魏王妃是正妃不假,但她不是豫章王生母,这里是豫章王的府邸。

魏王妃理所当然的就想住最好的院子,殷丽芳也愿意住,可她不是殷丽仪,颇能忍耐,因此,当着豫章王的面就道:“敬儿,咱们把最好的院子让给王妃住吧。”

“母妃……”豫章王当然更亲近自己的母亲,魏王妃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没儿子。

殷丽芳轻摇头,又对魏王妃道:“王妃,你去住上院吧。”

一幅委屈受尽的样子,蒹葭忍不住帮她母亲出头:“我母妃是正妃,本来就应该住上院。”

此话一出,魏王妃就暗道不好,果然殷丽芳心中高兴,面上则唯唯诺诺:“是,是,我们一切都听王妃和郡主的安排。”

豫章王年轻不懂其中关窍,只是觉得自己都做了郡王,母亲却还要避让,心中愤懑。魏王妃虽然出来和缓了几句,但还是没用,豫章王和殷丽芳对她都已经是深恨了。

然而魏王妃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女儿还未嫁,她需要这个身份,否则殷丽芳真的成了女主人,她再出来也就尴尬了,因此也不会退让。

这才头一日,就有人把豫章王府的纷争报上来,徽音听了勾唇一笑:“让她们互相斗着,如此倒不会想其她的,我就怕她们一致对外,反而不是好事。”

福桂道:“是啊,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魏王妃还想把她妹子嫁给咱们皇上,乱了人伦都不管,这殷次妃就更别说,满肚子心思,生的人矮,心思倒是许多。”

“豫章王虽然是个孩子,但也是一府之王,如何平息府中的纠纷,这就要看他的智慧了。那豫章王府不协调,对于他们而言是坏事,对于咱们是好事。既然魏王妃住了正院,那咱们将来送东西,就给殷丽芳和魏王妃送一样的,让她们平起平坐。”

当年魏王之母魏太妃不就是成日挑唆吴太妃的,离开魏王府了,吴太妃根本就不敢作妖了,可见问题之所在,徽音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能够回敬的人,她绝对不会客气。

只不过,她站起来走在窗边,看到外面的桃树上已经有了粉色的花苞,喃喃道:“陛下离开大半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呀……”

李澄此时正在前线鏖战,他知道卫铎难缠,但是没想到这般难缠,之前能打赢卫铎,纯粹是卫铎并不了解他的路数,如今卫铎却似乎对他了若指掌,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之前投靠卫铎的魏王部下。

这些人曾经和李澄一起打过仗,很懂李澄的路数,且清楚李澄的性格。

李澄性格非常分明,这点和徽音不同,徽音可以忍受她不喜欢的人,会十年八年之后找机会谋定而后动的反击。可他的性格很较真,一开始见徽音拟的礼单觉得不妥,都会一一改过来,幸而是徽音完全不计较。

现在卫铎就专门攻他这一点,让他胜的不痛快,输的也不服气。

郑无恒年纪最小,不敢给出建议,宇文当也巴不得打赢这一场仗一鼓作气,因为一旦撤退,卫铎就会向前。

只能苦苦熬着,得另外想办法。

“陛下,皇后娘娘来信了。”侍卫在外道。

李澄在外辛苦时,最大的满足便是看徽音写过来的信,只不过徽音太有分寸,往往都是许久才写一封信。他的身边之前有卫铎的眼线,好不容易才揪出来,当时都无法送信回去,就怕被人截取。

现在把这些人打发了,他才能光明正大的信。

信上先说她原本是不想打搅他的,可是实在是他这次出来许久,她想念的紧,又说她在京中把卫铎派过来的奸细抓了不少。

看到这里李澄咧嘴一笑,徽音就是聪明啊。

她还在信上说窗边的桃花出了花苞,也不知道花开的时候,能不能见到他……

李澄也很痛苦,他也想快些回去和妻子见面,夫妻二人这么多年聚少离多的。还好徽音在信的末尾又鼓励他说,越是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越要放松,越要有耐心,若不然九十九步都走了,何苦败在最后一步?

甚至这信中还藏了一条旧丝帕,他能认出来,这是徽音常用之物,倏地一下,李澄脸红了。

他急躁的心情就这么抚平了许多,在次日,他亲自犒赏三军,又和郭钊、宇文当、郑无恒等人一起在营帐中商量,明显他们都感觉到李澄神采奕奕许多。

“他们不是偷袭咱们粮仓,就是收买我们的人,打仗时倒也有几个得用之人,但是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路数。这次我要制定一个他无法预测的路数,甚至他无法预测的人。”李澄说完看向郑无恒。

郑无恒虽然也有不少经验,但是在他们这里,却是新丁一样,见众人都看向他,连忙道:“皇上,末将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李澄笑道:“你且说说看,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见姐夫鼓励的看着自己,郑无恒也就说了:“我看那卫老贼,最爱陆战,且喜欢诡谲之术。若是我说他怎么动,咱们不管,咱们岿然不动,他又能奈何?”

“好,你说的也算有道理。但是咱们不动他就会打过来了,所以我们完全不能退缩,不仅不能退缩,还要给对方增加筹码。”李澄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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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铎现在正招揽赵鸿,而赵鸿却想投靠李澄,李澄原本准备纳此人在麾下,但是又想到一个好法子。

但宇文当道:“如此可是很容易弄假成真啊?”

“此事正是试金石,若赵鸿与卫铎联手,我们当让两仗,让他们从平山过来,我们从后面包抄。”李澄很快就制定了计策。

很冒险,但是不冒险不行了,兵行险着罢了。

在制定计策之后,李澄带着士兵日夜练兵,非常勤快,几地的粮草送来的也很及时,郑无恒跟着姐夫练兵无怨无悔,他和裴朔兄弟俩其实这点很像,都不容易生二心,不似郑放似的,朝三暮四几乎成了常态。

前线如此紧张,宫中在魏王妃和殷丽芳出宫之后,倒是恢复了平静。

但徽音还是不敢真的放松,她很清楚,肯定还有一些卫铎的奸细没有被拔出来。不过,最让她觉得有些惋惜的是,宇文当的女儿要嫁给郭钊之子做亲,两边的父亲在战场上把亲事定下了。

郭兴既然许了亲事,就不能再在宫中住下了,徽音准备了不少赏赐,让他带回府中。江碧波早就把府上收拾好了,就等郭兴回来,一应的摆设布置都是她亲手操持,就是想让继子满意。

当年她成婚的时候,郭兴不过七岁,被皇后养在王府中,现下一晃过去了五六年了,这孩子已经是个小少年了,甚至连婚事都许了,还有两三年就要成婚了,还封了世子,就不能当成一般的孩子看待。

殊不知郭兴回府之前,其实早就和太子二人说了不少心里话,就是如何和继母相处。

太子就跟小大人似的劝道:“你怕什么,她的为人我听我母后说起过,说是个很能干的人,一个人都能打理好些生意。这样的人面子上总不会做的难看的,即便她真的做的难看,这不还有我吗?还有我母后为你做主,你可千万别怕。”

思绪拉回来,郭兴之前其实也见过江碧波,但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现在打了照面,连忙作揖:“儿子给太太请安。”

江碧波有些激动,但还是按捺住:“好孩子,已经为了安排好了院子,若有不喜欢的,只管说,来,诗姐儿,过来见过哥哥。”

郭诗是郭钊爱女,平素视为掌上明珠,她却毫无半分骄矜之气,小小年纪就懂事乖巧,连忙上前见过哥哥。

郭兴舒了一口气。

殊不知辛氏对这场郭家和宇文家的亲事乐见其成,娘娘之前虽然有意提过,但是辛氏觉得女儿做太子妃未尝不可,只不过,这是她心底的念头。

现下吃了几杯酒,和裴朔说起时,似乎就露出点意思来:“真没想到宇文家和郭家这么快联姻了,原本在徐州的时候,我也是很看好郭兴那孩子的。”

裴朔抿了一口酒:“郭家是新晋伯爵,郭兴是伯爵世子,又是太子伴读,将来前程无量,可惜了。”

“其实也没可惜的,咱么女儿的好日子兴许还在后头呢?”辛氏笑道。

裴朔不解:“你这是何意?莫非你看上了官阶更高,更好的少年给咱们娴姐儿?”

辛氏笑嘻嘻的,只是不说。

裴朔算了一圈:“宇文当的儿子不似其父,简丞相的孙儿倒是可以,荀家倒是想和咱们家成婚,可荀家一看就没什么出息,都是些庸碌攀附之辈。”

“你的眼光可以往上头再高看一些。”辛氏笑道。

她以为丈夫会猜出来的,没想到裴朔道:“豫章王,你说的是豫章王吗?不成,不成,豫章王虽然是郡王,可家中复杂。未来这些宗室都不会有实权的,咱们女儿嫁过去那样的人家规矩大,还不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