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行讷言,立德为先
曾国藩在今人眼中似乎是个手执羽扇、不苟言笑、
沉稳木讷的君子形象。实际上这代表了他成熟时期的
性格。早年的曾国藩多言健谈,爱出风头,喜于交往。
他自己也深知“言多尖刻,惹人厌烦”,也为此下定决
心,减少往来,但就是难以改过。“好名之意,又自谓
比他人高一层”,他还说这种心理已深入隐微,“何时
能拔此根株”?
曾国藩很重视自己的德行,他把它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让我们后看看他所采用的方法……
一是戒多言。
一次,窦兰泉来切磋,曾国藩并未理解好友的意
思,便“词气虚矫,与人谈理”,本来是一件增益学业
的事,却适得其反,二人不欢而散。《日记》中说:
“彼此持论不合,反复辩诘,余内有矜气,自是特甚,
反疑别人不虚心,何以明于责人而暗于责己也?”道光
二十二年(1842年)十一月初九这一天,曾国藩四次
出外,先是到岱云家为其母拜寿,本是喜庆之事,曾
国藩出言不慎,弄得别人十分尴尬,宴席一散“宜速
归”。随即又到何子贞家。回家后读了《兑卦》,又到
岱云家吃晚饭,“席前后气浮言多”,与汤鹏讨论诗文,
“多夸诞语”。当天他的《日记》中说:
凡往日游戏随和之处,不能遽立崖岸,惟当往还渐
稀,相见必敬,渐改征逐之习;平日辩论夸旋之人,
不能遽变聋哑,惟当谈论渐低卑,开口必诚,力去狂
妄之习。此**痼弊于吾心已深。前日云,除谨言静
坐,无下手处,今忘之耶?以后戒多言如戒吃烟。如
再妄语,明神殛之!并求不弃我者,时时以此相责。
由于曾国藩好多言,自以为是,有时伤害了朋友间
的感情,他与小岑间的矛盾即由此而起。他平日引小
岑为知己,但偶有不合,就大发脾气,他说这完全是
自己平日修养不够啊。
对此,好朋友看在眼里,但知道曾国藩的性格,都
不愿相劝。只有岱云敢于揭破。点出曾国藩的三个毛
病。其后: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岱云言余第一要裁
‘慢’字,谓我无处不著怠慢之气,真切中膏肓也。又
言予于朋友,每个恃过深,不知量而后入,随处不留
分寸,卒至小者龃龉,大者凶隙,不可不慎。又言我
处事不患不精明,患太刻薄,须步步留心。此三言者
皆药石也。”
几天后,曾国藩在家为父亲祝寿,小珊也前来,席
间二人的语言碰撞,客人走后,父亲与曾国藩谈起做
人的道理,尤其讲了一大堆给人留分寸的话。曾国藩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遂亲自往小珊家中表示歉意。
当天的日记他总结自己有三大过:
小珊前与予有隙,细思皆我之不是。苟我素以忠信
待人,何至人不见信?苟我素能礼人以敬,何至人有
谩言?且即令人有不是,何至肆口谩骂,忿戾不顾,
几于忘身及亲若此!此事余有三大过:平日不信不敬,
相恃太深,一也;比时一语不合,忿恨无礼,二也;
龃龉之后,人之平易,我反悍然不近人情,三也。恶
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此之不知,遑问其他?
谨记于此。以为切戒。
曾国藩的父亲看到曾国藩身上确有不少毛病,回到
湖南后又立即给儿子去信二封,曾国藩的日记谈到了
来信内容: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日节欲、节劳、节饮
食。又言凡人交友,只见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
管鲍,明日秦越,谓我与小珊有隙,是尽人欢竭人忠
之过,宜速改过,走小珊处,当面自认不是。又云使
气亦非保身体之遭。小子读之悚然。小子二喜一怒,
劳逸疴痒,无刻不萦于大人之怀也。若不敬身,真禽
兽矣。
岱云的话和父亲的信对曾国藩触动很大,但以后曾
国藩仍重蹈旧辙。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正月
十九日,湖广籍的举人同学在文昌馆举行团拜,曾国
藩当时主持会馆事宜,无论于公于私都应尽力招待好
昔日的同学,但他“陪客时,意不属,全无肃敬之
意”。他承认“应酬有必不可已者”,他如此怠慢同学,
“忧悔并生”。
曾国藩检讨自己的同时,又有走向另一极端的倾
向,他有意与朋友们疏远,认为不常在一起,反增加
一分敬意:他又想到吕新吾的一句名言:“淡而无味,
冷而可厌,亦不足取。”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不合群”。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吴竹如开导曾国藩说,交情虽
然有天性投缘与否,也由尽没尽人力所决定。但说到
底还是人能胜天,不能把一切“归之于数”,如知人之
哲,友朋之投契,君臣之遇合,本有定分,然亦可以
积诚而致之。故曰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自此以后,曾国藩在处事待人方面日渐成熟,他自
以为是的毛病也大有改观。给人留面子这一点尤其成
为以后待人交友的一个重要原则。
二是戒怒。
曾国藩早期的个人修养也并非像后来那样宠辱不
惊。相反,一遇不顺就勃然大怒,脾气性格很不稳定。
在他早年的《日记》中,这方面的事例颇多。
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正月初三日,曾国
藩的二位同学来看他,饭后,下人有不如意事,曾国
藩大发脾气,忿不可遏,歇斯底里,完全忘记自己的
身份。虽经友人劝阻,仍然肆口谩骂,绝无忌惮。事
后曾国藩检讨自己,又很后悔。过了几
天,好友冯树
堂来访云:“心中根子未尽,久必一发,发则救之无及
矣。”《日记》曰:
“我自蓄此忿,仅自反数次,余则但知尤人。本年
立志重新换一个人。才过两天,便决裂至此。虽痛哭
而悔,岂有及乎!真所谓与禽兽奚择者矣。”
过几天,曾国藩出门拜客,又因为下人不得力,屡
屡动气。说自己每日间总是“忿”字、“欲”字往复,
“知而不克去,总是此志颓放耳!可恨可耻”。三月十
六日,他出门拜客,在友人家吃了酒饭后,等候下人,
久候未至,“大怒,不可遏抑。惩忿无功,瀛决至此”。
曾国藩认识到自己性格中的缺欠,开始有意识地调
整。同时:他坚持写作《治心经》以惩戒不好的东西。
他的《日记》中载,六月初五日,写《治心经》反省
以前之事。六月初八日,写《治心经》一本。初十日,
文写《治心经》一册。
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五月初一日,下人
因事与曾国藩争辩,曾国藩又动气,一怒之下将两位
下人一同开遣,“心不快者一日”,次日《日记》又说:
“尚为昨事心绪烦乱。”
曾国藩性格的完善,为人处事乏圆通,还是经历多
次磨难后。尤其是咸丰八年再次出山后,性格大变,
几乎是换了一个人。这期间,曾国藩经历了成败胜负
的多次考验。
三是戒“忮”、“求”之心。
忮是息妒,求是贪求。
曾国藩认为,人生固然需要有理想,有追求。但追
求过分,就犯了通病,即他所说的“忮”心、“求”
心。“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类、势位相近之人;
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妨之际。”将欲
造福,就得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
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就得先去求心,所谓
“人能无穷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
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
曾国藩说,“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遗憾的是尚未能
扫除净尽,进而他认为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着
一物,他说:“人必中虚,不着一物,而后能真实无
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
别着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卮造伪言以
欺人,若心中不着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