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某某:有一次条子们来了之后就说他们在那辆宝马的方向盘上找到的指纹跟在韦克斯公寓里找到的指纹相匹配。条子们问是不是我在包庇他。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各种大相径庭的宗教信仰共同尊奉的一条基本信条就是人可以通过“弑父”来获得真正的力量。上述规则有可能并非只是一种象征手法。但是,首要的前提在于如何将人送回到自己出生之前。
接下来,当然就是杀死自己的父母,这项生理上相对容易但精神上相当棘手的任务。
蒂娜·某某:为了找到韦克斯,我在电话簿上试着查了一下他妈妈——格洛利亚·韦克斯曼——的电话,可是她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名录里。她的娘家姓是艾瑞克,所以我给在名录里找到的几个艾瑞克都打了电话。有一个人说“拨错了”。拨通另外一个号码的时候我请对方帮我找一下格洛利亚·艾瑞克或者格洛利亚·韦克斯曼,一位老太太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位老太太挂断了差不多有十次的电话,于是我就开着车直接照着电话簿上留的地址找了过去。这位老太太站在自家的门里边,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她叫我走开,可是我没有走。
我一直敲着门,砸着门,我说我知道格洛利亚和韦克斯就在这一带,还说我只想谈一谈。
终于,我威胁说要报警,结果房间里的人把门给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头,门拉开得足以让我看到该死的门链还挂在门上。老头叫我滚,否则他自己就要报警了。这个老头说他的女儿格洛利亚·艾瑞克死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好像是当时她正在跟已经与她确定了恋爱关系的男朋友停车,结果一个疯子开枪将他俩杀死在了车里。一个纯粹的陌生人,一个毫无明显企图的年轻男子,一个跟所有人都素不相识的人把格洛利亚和她的男朋友给杀死了。这个老头当着我的面砰地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我隔着大门问他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老头说:“滚!”
我嚷嚷:“告诉我他叫什么就行了!”
老头说:“安东尼。”然后隔着门他又吼了一嗓子,“托尼·韦克斯曼。”然后他又吼道,“行了,滚吧!”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然而,一旦你实现了这样的旅行,并且完成了任务,变成了不朽的存在,永远生活在一个万事万物都会日渐凋零并最终死去的世界里,与此同时,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你的知识与财富却在与日俱增,你变成了古往今来——万世万代——最为强大的领袖,对于你的付出而言,这一切似乎绝对物有所值。
老驴·纳尔逊:一个真正的历史人不会只是为了开怀大笑一场就杀死你,你不会这样以为吧?
蒂娜·某某:最后一次见到韦克斯的时候我正在寻找撞车组。当时我穿着一条伴娘裙,正在为了加入一个撞车组做着最后一搏,结果一辆劳斯莱斯“银云”停在了路边,崭新的车身上有白色和粉色喷漆喷出来的几个潦草大字——“新婚”。护卫座那一侧窗户摇了下来,从驾驶座朝这边凑了过来的人正是韦克斯。他笑着说:“嗨,宝贝,上来……”
我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韦克斯说:“我去干……”
“干什么……”我问他。
老驴·纳尔逊:接下来,在历史人“解决本源”之后,他们难道不会再经历一个被称为“残留淡化”之类的漫长过程吗?在这个过程中过去的他们所留下的一点一滴的痕迹都开始逐渐消失了?
蒂娜·某某:卡尔·韦克斯曼告诉我他再也没有未来和过去了。他再也不需要吃饭或者睡觉了,哪怕只吃一口、只闭一下眼睛都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理发了。再也不需要排便了。不会老去,不会受伤,不会生病。不会死亡。他在时间之外了。
韦克斯说:“我无所谓开始与结束了。”他还说,“而且我能把你变成一个女神。”
没错,我说,就像他把宝马里那个烧焦的孩子变成了男神一样?还有路虎里的那几个孩子?
韦克斯笑了起来,他说自己只是在他们身上出了点儿岔子。他说一旦自己变成了不灭之躯,你就会忘掉其他人跟你是不一样的,你就开始到处闯祸,有的人就掉了脑袋。他说他们尖叫的声音听起来滑稽极了。
他说我会不一样的。
没错,我说,就像他让他爹他娘变得不朽一样?
那辆劳斯莱斯,“护卫”座那一侧的门砰的一声就被推开了,韦克斯说:“你就上车吧,宝贝。”他用手拍着自己身边的座椅,说,“你不会永远年轻下去的……”他还说,“除非你相信我。”
我没有上他的车。我狠狠地把门给摔上了,还说他是个混球,因为他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说现在轮到他去等着了。
“噢,我等得起。”韦克斯说。
一群撞车派对的小孩儿走了过来,都是二手店出来的新娘和新郎,他们涌到了那辆拖着易拉罐尾巴、挂着白色飘带的劳斯莱斯跟前,一个个都急着钻上车。他们问韦克斯需不需要搭档,还问能不能让他们全都上车。
我对那些孩子说:“不要。”我用自己的屁股挡着车门,冲他们吼叫着,叫他们从这个男人眼前滚开,滚得他妈的越远越好。“要是上了这辆车,”我对他们说,“这个该死的变态就会杀了你们。”
孩子们看着我,就好像我才是变态。
最后一个见到韦克斯的晚上,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忘了我,宝贝”,说完他就丢给我一个飞吻,然后就开着车走掉了,然后就钻进了车流。
自打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加入过任何一个撞车组了。我只希望那是我这辈子跟卡尔·韦克斯曼见的最后一次面。
老驴·纳尔逊:你没有猜想过诸如阿波罗、伊西斯 [161]、湿婆 [162]和耶稣这些过去的神和救世主只是几个开着报废福特“托里诺”或者“野马”去参加撞车派对,结果发现了如何能够“解决本源”的人?没准他们一开始全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无名小卒,可是随着他们的现实日渐淡化了下去,围绕着他们的新传说就日渐增多起来?
蒂娜·某某:一回到家我就给一直他妈的骚扰我的警探打了个电话。那个警探说他从来就没有听说什么卡尔·韦克斯曼。
艾伦·布莱恩:我跟那个女孩所说的蠢话就是一种本能反应。在将她解救出来,给她裹上毯子之后,我以消防员的身份对她说:“你真是一位幸运的姑娘。”
蒂娜·某某:在我跟韦克斯每一张该死的合影里,他都没了,就那么消失了。全都成了我自己的单人照,笑嘻嘻的,搂着一团空气。嘴噘着,亲吻着空气。我试过,可是就连他的眼睛究竟是褐色还是绿色我都说不上来。过几个月再来问我——一百块钱跟你赌——我绝绝对对再也没有听说过卡尔·韦克斯曼这个人了。
射手·敦云:根据吼吼跟我说的情况来看,西姆斯其实并不希望他回到过去,再去操什么人了。既然西姆斯已经成了自己的超级杂种,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永恒。西姆斯希望吼吼能回到过去,去把他西姆斯的妈妈给杀掉。嗯,我猜……是他俩的妈妈。